话落,有人在绳子的下端挂了一根粗长的线香,这种香烧完约莫要两个时辰,但在城墙上他们算的是一半时间,等烧到头就会烫到绳子,断了人也就掉下去了。

那么高的城墙,大公主就算摔不死也必定残了。

更何况,这么掉着吹着冷风,这一老一小恐怕也坚持不住两个时辰。

“怎么办。”顾若离看着赵勋,城下有人拦着,城上有人虎视眈眈的搭着弓箭,只要他们轻举妄动恐怕连两个时辰都不用,城墙上挂着的一老一少就会直接摔下来。

“稍安勿躁。”赵勋捏了捏她的手松开,曹骏问道:“远山,这事儿怎么办。”

眼下两个办法,一个根本就不要去管方朝生和大公主的生死,不但不管他们就算待会儿他们挂上一排的人都不要管…这样一来,人质对他们来说就没有用了。

要不然,就让赵安申去换,对于曹骏来说,太子不太子还真是无所谓,他们都打到这里来了,还怕没人坐龙椅?!

赵勋扫了一眼城墙上的两个人,眉头微蹙,“和我去军帐。”

曹骏哦了一声应是。

赵勋看向顾若离,低声道:“一直看着也无用,你去休息一会儿。”话落,看了一眼韩苗苗,“扶县主回去休息。”

韩苗苗失魂落魄的点头应是,扶着顾若离道:“县主,我还没看到安生,怎么办。”

“你去找找他。”顾若离四处看了看,“别让他做傻事。”

韩苗苗犹豫的点了点头,松开顾若离就朝前面跑去,赵安申一定看到了大公主,就怕他自作主张的去换人,到时候…她不敢想象,就在人群里拼命的去找赵安申,找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到他影子。

“苗苗。”待她跑最角落里,就看到地上盘腿坐着一人,很不起眼的淹没在人群里,她眼睛一亮跑了过去,“安申,你没事吧。”

赵安申盘腿席地而坐,背对着城墙,脸色发白极其的难看,听到韩苗苗问他,他艰难的朝她咧了咧嘴,苦涩的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当年他娘去世的时候他曾亲口答应过,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可是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公主挂在城楼上,却是无能为力。

他不能去换她下来,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可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大公主死。

这样的折磨,不曾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如同架在火上炙烤,生不如死。

他很想冲过去,告诉他们他在这里,可是又知道这样做不但毫无意义,还会将赵勋逼到死角,让他进退两难。

赵安申垂着头只有苦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的很辛苦。

“不会有事的。”韩苗苗蹲在他面前,将他抱着轻轻拍着,“大公主不会有事的。”

赵安申的眼泪落了下来,缓缓抬起头道:“谢谢。”

“我来想办法。”韩苗苗看着他这样心里难过,赵安申一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她就贴着他耳朵低声道:“我从通惠河外下水,枭水到步量桥,从桥底下进城,他们想不到的。”

“不行。”赵安申知道,那条岔道是过通州直接进皇城的,皇城内的米粮都是从这条河里运进去的,但是那边是有闸门的也有人把手,一般人根本进不去,“那条水路很深且难走不说,上面也巡列有人把守,你去了就等于羊入虎口。”

最重要的,她一个人根本杯水车薪,不但救不了大公主,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我有办法的。”她正要说话,赵安申已经摆断她的话,“你这个法子很好,我们去找七叔商量,但是你自己一个人却绝对不可以。”

他说着站起来,人又来了一点精神回头看了一眼还被掉在城墙上的大公主,拉着韩苗苗飞快的朝赵勋的军帐而去。

他要去找赵勋商量对策。

要打当然是可以,可是这一仗不是一个时辰能解决的事,到时候人还是救不回来。

军帐之中,赵勋正在和秦大同几人商量,赵安申直接进去,喊道:“七叔,苗苗有办法。”

大家就都停了说话,看着他们。

“从水路走。”赵安申看着几个人,显得有些兴奋,“眼下只有水路能走,只要进了城我们的赢面就会大。”

赵勋挑眉看着他,他根本就不用开口颜显已经摇了摇头道:“太子大约没有去看过步量桥,那边从个很早以前就有人把手,此番攻城他们也定然想到了这层,必定会堵住。”

赵安申一楞,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韩苗苗能想得到的,赵勋又怎么会遗漏。

“太子坐下说。”赵勋指了面前座位,赵安申就拉着韩苗苗坐了下来,就听到赵勋道:“释文说的没错,河道走不通。”

赵安申失落的点了点头,韩苗苗急着道:“那怎么办,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如果不想办法,他们真的会将大公主丢下来。”

“你知道城中有多少百姓吗?”赵勋看着两个人,“不说百姓,就是和大家有关的人,包括宜春侯府…”

赵安申一愣,侧目看了一眼垂着眼帘的颜显。

“但凡他们成功一次,其后必定屡试不爽。”赵勋淡淡说着,波澜不惊。

韩苗苗听的顿时瞪大了眼睛,“那…那您的意思是,不救人?”赵勋的意思很明显,救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那他们的目的就会从攻城变成救人,周而复始,不说的别的就他们的粮草也耗不起。

赵勋没有说话,靠在椅子上手指点着桌面,发出轻轻的敲击声,仿佛叩在赵安申的心头上。

他很能理解,若对方不是大公主,他会第一个赞同赵勋。

可是…

雷武站在霍繁篓身后,两个人的下面就是挂着的方朝生和大公主,大公主原本一直在哭,哭了一会儿后人就晕了过去。

城上的风很大,四面呼啸着吹在脸上就跟刀子割着似的。

“说不定今天会下雪。”雷武抬头看看天,天色暗了下来压在人头顶上,手脚都感觉冻住了,“帮主…您也去歇会儿吧。”

霍繁篓负手立着,大红的斗篷如火焰一般搭在身上,越发衬的他的面容精雕细琢,美艳无双。

他斜斜的一勾眉颔首道:“歇着去吧,给我泡壶茶来。”

“是!”雷武应是,两个人去了城楼,一进去暖气扑面而来,霍繁篓脱了斗篷懒懒的靠在椅子上,雷武坐在对面,四周都没有被人他低声道:“帮主,您…真的要将他们都丢下去吗。”

“不然呢。”霍繁篓睨了他一眼,“我费力将他们弄来是为了和赵远山玩游戏的?”

雷武蹙着眉头激动的道:“可是您明明…”

“没有可是。”霍繁篓摆手,“一个时辰过去多少了?”

雷武看了一眼怀表,回道:“过去了两刻钟。”

“还有时间。”他靠着闭上眼睛嘴角勾着笑意,“韩鹤山在下面怎么样了,你去看看。”

雷武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回道:“下面搭了火,好像在烤东西吃,说说笑笑的热闹的很。”

“让人将河道守好了,别叫他们从河道进来抄了老底了。”霍繁篓揉着额头,随着年岁越大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但是却要比以前更加的瘦削,一双手伸出来修长白皙却是一点肉都没有,雷武看着很是心疼。

“已经吩咐下去了。”雷武回道:“听说郡王昨天也加派人手了。”

霍繁篓点了点头,揉着额头道:“昨晚没睡我歇会儿,你自己玩去吧。”他说着闭上了眼睛,雷武站了一会儿安静的退了下去。

里面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门被人推开,霍繁篓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就看到赵梁阙和韩鹤山并肩进来,他笑着道:“郡王来了。”

“昨晚一战打的很漂亮。”赵梁阙也不在乎他不起身行礼,在他对面坐下来,“你是鹤山是我的左膀右臂,到京城底下就容不得赵远山嚣张了。”

霍繁篓笑笑,韩鹤山就似笑非笑的看着霍繁篓,“可惜,丢了通州,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到这里来。”

通州城的布防虽是赵梁阙安排的,但是却交给了霍繁篓。

“是吗。”霍繁篓道:“我当你昨天能一举拿下赵远山的,原来却还是丢了四百多人的性命。”

昨天一战,霍繁篓这边和赵勋面对面的打,才死伤两百多,而韩鹤山却丢了四百多人性命…很明显,霍繁篓要占优势。

“呵呵!”韩鹤山冷笑道:“你逃跑的本事确实要比赵远山高明。”

霍繁篓不置可否。

“行了,行了。”赵梁阙很高兴两个人不合,要是合了他还真要忧心了,“我来找你们是有事要商量,你们这样吵让本王怎么说。”

霍繁篓就含笑道:“那郡王请说。”

“这一个时辰为限,赵远山可依旧没有动静。以本王看他是不舍得将太子交出来的。我看你们要准备一下,他随时都有可能狗急跳墙,打过来。”赵梁阙道:“若这两个人不能要挟,就将京中能要挟的人都抓来,叫他拿自己来交换。”

霍繁篓颔首,道:“能要挟的人太多,怕是这城墙都嫌短呢。”

赵梁阙就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霍繁篓道:“你小子,做事不要太绝了。”话落,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他的兵其实没有全部调过来,还有八千人留在了大同…这八千人就是等着有一天赵勋打到京城后,他能从后面包抄。

所以,多拖一天时间,他们就越有利。

“药材的事你办的极好。”赵梁阙又侧目看着韩鹤山,“料定他们的药肯定不够,视线将附近所有的药都收了,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再多几个顾大夫,也无济于事。”

韩鹤山就看了眼霍繁篓,嘲笑道:“原还能再做的好点,可就怕霍大人不高兴,要与我翻脸。”

“韩将军尽管做。”霍繁篓道:“她是赵远山的夫人,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韩鹤山冷笑着。

就在这是,忽然一阵阵擂鼓声传来,三个人皆是脸色一般,韩鹤山蹭的一下站起来,道:“赵远山攻城了?”

“他不要大公主和方朝生的命了?!”赵梁阙也站了起来,说着就拂袖朝外头走,迎面就碰到了自己的常随正要进门,就听到他喊道:“郡王不好了,您快出去看看。”

“一惊一乍的,有事说事。”赵梁阙推开他,大步走在前面,常随跟在后面快速的道:“赵远山攻城了,但是…但是他带着两个人。”

常随话落,赵梁阙就已经站在城楼边,赫然就看到赵勋的人朝这边冲着过来,他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赵勋会突然攻城,显得有些缩手不及的慌忙迎战,眨眼功夫两方的人就已经打在了一起。

“可恶!”赵梁阙大怒,指着方朝生和大公主,“他既然不顾他们的生死,那我们也就不用再留,给我杀了。”

他说完,霍繁篓忽然按住他的手臂,指了指下面,道:“郡王,你看。”

赵梁阙顺着霍繁篓手指的方向就看到在一群乱糟糟的打斗中,赵勋一马当先的立着,离这边很近,近到他能看的清清楚楚对方的手里抓着的不止是缰绳,还有两根绳子,每根绳子的一端都拴着一个人。

他的长子赵赟,次子赵堇赫然狼狈不堪的被赵勋拉着缰绳,站在几万人的战场之间。

周围飞沙走石,箭矢如雨,他们两人站在马边垂着头瑟缩着。

赵梁阙但是大怒,喝道:“大公子和二公子怎么会到他手中去的。”

九个城门都关着的,赵赟和赵堇不可能被人抓走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昨晚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出城了。”韩鹤山蹙眉道:“大公子原本在我帐中,我怕伤着他所以让人送他回去了,至于二公子就一直待在城中,怎么会!”

赵梁阙就皱着眉头脸色沉冷的没有说话。

他就两个儿子,不说疼惜若至宝,可毕竟是亲生骨肉。

“不可能。”韩鹤山很肯定的道:“赵远山不可能抓得到大公子和二公子…郡王,一定是我们的人从中动的手脚。”

赵远山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不露痕迹的在这么多人中间,将赵赟和赵堇抓走,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任由被抓走。

“我们的人?”赵梁阙收回目光,视线看向韩鹤山,但余光却丝毫不差的落在霍繁篓的面上。

就看见霍繁篓淡然的看着下面,面上毫无异样。

“霍繁篓!”韩鹤山也想到了霍繁篓,他正要说话赵梁阙已经抬断他,“不会,我的人我信得过,一定是赵勋从中做的手脚。”

否定了韩鹤山的说法。

“郡王!”韩鹤山还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立刻想到了什么,改口道:“是!”又道:“那眼下怎么办。”

赵梁阙就盯着城下的两个儿子,看着赵勋喊道:“赵远山,你什么意思。”

赵勋根本不看他,拉着赵赟和赵堇徐徐转身,赵梁阙气的手都在抖,指着大公主和方朝生,咬牙切齿的道:“将…他们给我拉上来。”

☆、285 里应

城墙下无数个穿着白袍的人穿梭在战火中,投射下来的石块,燃着油火的箭矢,遮住了天幕乌漆漆的压在人的头顶上,他们见缝插针的走动着,拖着一个担架但跑的却是很快,见到了倒地受伤的士兵,就会熟练的上前检查伤势,包扎,做最初的救治后立刻扛着担架飞快的往后面跑。

赵勋的攻势很猛烈,赵梁阙留在城下只有一万不到的人数,双方交战后,赵勋的人就立刻腾出手来开始攻城。

霍繁篓扫了一眼下面,雷武在他身后低声道:“主子,那些人就是县主的医疗队吧。”

“嗯。”霍繁篓盯着那些快速跑动的白色身影,“她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话落,他拂袖转身慢悠悠的下了城楼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牢房中,大公主靠在角落里瑟瑟抖着,这里的空气中透着一股腐绣的臭味,脏污漫天,纵然自小生活的并不算无忧无虑,可是此刻陷在牢房里依旧让她不停的干呕。

她捂着眼睛很害怕,但是这种害怕却只是怕一只突然蹿过来的老鼠,怕一只趴在她脚边的臭虫,而不是对死的恐惧。

她抬头看着对面,声音里带着一股镇定,“祖父。”她问道:“我们…得救了吗。”

“嗯。”方朝生搓着手呵气道:“我们应该死不了了。”这里再冷也比城头上好。

得了方朝生的答复,大公主忽然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哽咽的道:“我…我以为七叔不会救我们呢。”

“嗯。我也这么认为。”方朝生笑了笑,按照他对赵远山的了解,这城头上莫说挂着是他,就是荣王赵远山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置大局不顾的,所以他挂上去后就抱着必死的心。

没有想到,赵远山居然来救他们了。

“那…那他是怎么救的?”大公主抹着眼泪,方朝生回忆着一个时辰前的情形,摇着头道:“我也没有留意。等战事停了再去问他。”

大公主点着头,她好想看一眼赵安申,可是她太害怕了,莫说找人就连朝下看她都不敢。

外面的大铁门打开,随即一阵阵的喧闹声传来,紧接着门又关上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方朝阳凝眉聚目的看着栏杆外,就看到一位个子高瘦披着斗篷的男子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扶着墙站起来咬牙切齿却又带着一丝惧怕,“霍…霍繁篓。”

霍繁篓嗯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方朝生走过去,将大公主拉起来护在身后,“我警告你,远山他们就在城外,你要是…他不会放过你的。”

霍繁篓轻轻一笑,笑声里透着一丝嘲讽,淡淡的道:“霍某只是路过,顺道来看望…看望侯爷。既知你们还好,那霍某就告辞了。”

他说着,拂了拂袖子转身悠悠然的走了。

方朝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不放心,目光一直盯着他打开门,外面震天的喊杀声传来,随即又被关在了门外,他才松了口气。

“祖父。”大公主害怕的抓着方朝生的袖子,“他…他什么意思。”

方朝生摇了摇头,眸光是审视和思考。

霍繁篓出了门,街面上的铺子都关掉了,偶能看到几个百姓惊恐的从这边跑到巷子对面,他淡淡一笑停下来看着城墙那边,雷武想要说什么,可到底停下来没有作声。

“回去睡觉去。”霍繁篓打了个哈欠,雷武一脸的惊讶,“那边正在打呢,您要是走了郡王会不会…”

霍繁篓回道:“我又不是铁打的,总要休息的。”话落就朝三牌楼那边去,雷武跟在后面低声道:“您要回家吗,毛…毛姑娘在家里。”

霍繁篓顿时皱了眉头,摇了摇头道:“天下之大,我竟是无处可去了。”话落又道:“罢了,去醉春楼吧。”

两个人又掉头走了。

赵梁阙坐在御书房中,底下的人一一汇报着战况,他的常随回道:“大同的八千人后天就能到。”

“好!”他起身来回的走着,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焦灼的道:“想办法,将大公子和小公子救回来。”

他的话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回道:“郡王,王妃来了。”随即梅筱柔从从门口冲了进来,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她喊道:“郡王,你打算怎么救他们。”

赵梁阙眉头略簇了簇,随即面色柔和下来,过去扶住了梅筱柔,道:“别着急,他们好好的没有事,赵远山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又道:“我们正在想办法,一定能将他们救回来的。”

“他都打到京城来了,郡王,你这样一直退,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梅筱柔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当初在保定,你就应该拦着他,现在让他打到了门口也就罢了,居然还将我们的儿子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拢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拳头又松开,复又攥紧,赵梁阙面色柔和满目深情,“是,是,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两个儿子就回来了。”

梅筱柔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目光一扫殿中的十几个人,顿时明白过来,便也握了他的手,目含热泪的道:“郡王,那妾身在家等您的好消息。”

“去吧。”赵梁阙话落喊成一,“你亲自走一趟,一定要王妃完好的送回去。”

成一应是上前来扶着梅筱柔,慢慢的出了门。

忽远忽近的打斗声传来,还有一股随着风吹来的血腥味,成一不敢带着梅筱柔在外面逗留太久,脚步极快的往外走,梅筱柔喊住成一问道:“他打算怎么应敌?”

“回王妃的话,奴婢不知道。”成一垂着头,“朝中的事,奴婢哪有胆子过问。”

梅筱柔就冷笑一声停下来盯着成一,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很能耐的吗…还有,昨天二公子明明是在城中的,又怎么可能被赵远山抓走。”她逼着成一一字一句,“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赵远山的奸细,他查到是谁了吗?”

成一后退着,第一次觉得郡王妃很可怕,可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样子的大相径庭,可转念一想她两个儿子都被抓走做了人质,生死难料她变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便回道:“郡…郡王没有提这件事,也没有人说气奸细的事情,所以…所以奴婢真的不知道。”

“那霍繁篓呢,韩鹤山呢。”梅筱柔逼问道。

两个人成一自昨天开始就没有见到了,便道:“韩大人在城楼上指挥,霍大人在哪里奴婢还真是不知道。不过他一般只要不在郡王这里约莫就是在家里,如果家里也没有那就是在醉春楼了。他长年抱着一间院子,家里和那边都住着。”

梅筱柔没有说话,冷哼一声拂袖道:“没用的东西,还想做皇帝。”他查不到,她就自己去查。

成一看着她走远了长长的松了口气,远远的跟在后面。

弘德殿的后殿中,赵凌披头散发的贴在门口,缝隙里又风灌进来,平日里还有一些酒香肉香…但今天灌进来的风很不寻常,他拼命的嗅着鼻子…自言自语的道:“血…是血腥味。”

他咯吱咯吱的扣着门,又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喝骂声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声音,但这些都不是他想听的,他只想听一种声音。

“听…”他侧着脸看着屋顶,神神秘秘的,“是打斗声啊,远山回来了,远山来救我了。”

他咯咯的笑着,就坐在门口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听着,那声音日夜未断不停的穿透过来,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了…他从白天听到夜里,又从夜里听到白天,宫里面渐渐从平静到焦躁,他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又从焦躁变的恐惧起来。

众人的脚步声开始急躁了,走的又快又急,还有人跑着,边跑边喊着话。

“远山啊,远山快来!”赵凌趴在门上,看着外头一点点的光线,“朕等了你好久啊,你快来救朕啊。”

第二天,这是第二天!

忽然,从城楼上传来了一声炮声,轰的一声响,惊的赵凌一跳…到中午了,这是京中对时的炮,但是今天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同啊,更响了。

这一声,不但惊了赵凌一跳,几乎京城中所有人都被惊了一跳。

杨府中,杨清辉回头看了一眼妻儿,朝他们笑了笑随即大步出了门,杨文雍在书房门口等着他,见到他后便道:“倓松,你都联络好了?”

“是!”杨清辉点着头道:“今天是三天了,我和赵将军在一年前就约定好了,以城楼的炮声为号。”

杨文雍点头道:“行,那你去吧,且记住一切小心。人只有活着才能谈理想抱负,记住没有。”

“父亲,孩儿记住了。”杨清辉抱拳,道:“孩儿告辞。”

他说着,理了理自己的穿着的半旧的灰色直裰,带着常随大步出了院门,不但是他,赵勋在离开京城时虽没有和众人说过什么,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所以这一年多他们一个个窝囊的活着,唯唯诺诺甚至比赵梁阙的部从还要乖巧听话。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保住了性命,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和赵勋联络,甚至没有一个人替赵勋反驳半句,他们才得以好好的活到现在。

时机来了,现在正是他们投效大周,报销朝廷的时候。

他们拿不动刀枪,但是他们有嘴可以说,有腿可以走,他们有知识有涵养,还有头脑!

在杨清辉的带领家,他们分散着又聚拢着,在九道门前点火作乱,惊的附近百姓纷纷上街上,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走上了街上,在他们的鼓励和煽动下,摇旗呐喊,“还京城安宁,岭南当割首谢罪!”

“这样行吗。”崔岩站在杨清辉身后,看着对面一群见首不见尾的队伍,“会不会激怒他们?”

杨清辉冷笑一声,道:“就是要激怒他们。”

崔岩没有明白杨清辉的意思,惊讶的道:“这…什么意思。”他话落,忽然想到什么视线投向城墙上,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杨清辉点了点头,道:“赵将军带着人攻城,那么多人付出了血泪,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说的对。”崔岩点着头,道:“我也去。”

不等他们出去,就听到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赵梁阙派兵来镇压…如是平日大约百姓们都会吓的四散逃走,但今日人数之多,群情之激昂就算站着不动任由对方砍杀,量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所以,数千人视而不见,站在各个的要道上,堵塞着,就看到韩鹤山带着兵过来,目光一扫指着领头的几个百姓,就问道:“谁指使你们的?”

“我们自发的。”有人大声喊道,韩鹤山目光一转说话的人身上,他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高声答道:“我们不过城中讨生活求安稳的百姓,身份不值得一提。我们只是不服你们动摇超纲,毁了先祖的百年的基业,毁了百姓赖以生存的家园。”

“我们?”韩鹤山冷笑着道:“这话你们应该对赵远山说,他是谋逆!要是他立刻俯首伏法,我们立刻撤军还你们清净。”

百姓们大声回道:“是谁霸占了朝堂,谁将圣上关着的,谁要预谋登基。你不要当我们不知道,分明就是阙郡王!赵将军不是谋反,他是来勤王的。”

韩鹤山眸光冷冽的盯着方才说话的人,指着他们几个人就道:“将这几个妖言惑众的人抓起来。”

他话落,他身后的人就有些犹豫,他回头瞪着那人道:“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将军。”他的属下低声道:“这些人都是百姓,而城内城外守城的兵也不乏京城的人,若是…恐会动摇了军心。”

杀敌人一万是应当的,士兵上战场就是为了杀敌,可是杀无辜百姓却不一样!

“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韩鹤山一脚踹开说话的人,喝道:“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给我杀。”

大家不敢再反对,十几个兵立刻冲进了人群里,百姓们一下子怒了,也不逃走纷纷结成了人墙去抵抗,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看的那十几个人头皮发麻,手都开始抖。

“废物。”韩鹤山拔了自己的刀,手起刀落照着最近的一个百姓砍了下去,那人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韩鹤山又是反手一刀去杀另外一个人,不等刀落忽然就听到有人喊道:“他杀百姓,打!”

呼啦一声,就如油桶里丢了一点火星,蹭的一下火苗蹿的老高,一时间百姓纷纷将这些来镇压的士兵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