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拳难敌四手,数千百姓打几百个兵,就算对方有刀有剑也施展不开。

“你们一个个的不想活了是吧。”韩鹤山大怒,忽然一只鞋子砸在了他的脸上,他捂着脸双眸通红,不等他说话他的属下拉着他就朝外面逃,“将军,大敌当前您不要和这些鼠辈计较,会坏了大事的。”

韩鹤山下城只是吃个饭,谁知道遇到这种事,他就想顺手解决了,毕竟霍繁篓不在他要趁此机会夺了对方的所有权力。

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演变成这样。

城外一声一声的喊杀声一直未断过,城内百姓的呼声如同应和一般,一声声的回荡在京城上空。

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咕噜咕噜滚烫的冒着泡。

醉春楼中,霍繁篓披着衣服打着哈欠出来,梅筱柔坐在院子蹙眉看着他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外头都打成这样了,你居然有心思在这里睡觉。”

“属下这两日都是值宿。”霍繁篓系好口子,就这么披着头发坐在了梅筱柔对面,“王妃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梅筱柔就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找了你两日都不见你。”又道:“赵赟和赵堇被抓走了,你可知道。”

“知道。不过您放心,赵远山当下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他说着给梅筱柔添茶,“今天大同的兵就会到,等他们从背后夹击过来,赵远山就一定会凶多吉少,到时候二位公子…”

他没着顿了顿,梅筱柔一拍桌子,怒道:“赵远山若是输了,他们岂不是更加危险。”她又不傻,要是换做她,就算是要死了也要拉着赵赟和赵堇垫背,恶心赵梁阙。

霍繁篓好像也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一愣道:“这…好像是这个道理。”话落,焦急的道:“看来,可真和郡王商量商量怎么营救二位公子。至于攻城…”他轻飘飘的笃定的道:“一时半会儿赵远山打不进来的。”

京城要是三五日就能打的进来,那就不是京城了,先祖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可不是白费的。

“救是一定要救的。”梅筱柔道:“我现在要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被人绑走的,赵堇可是在城中,要不是有内应赵远山怎么可能带的走他。”

霍繁篓就端茶喝着没有说话。

“小霍。”梅筱柔盯着霍繁篓,“你小时偶到了岭南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你这孩子机灵聪明,将来必成大器。你就是辜负了天下人,也不能辜负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之心啊。”

她在想问霍繁篓,他是不是内应。

“王妃。”霍繁篓噗嗤一笑,“你说说看,我为何要帮助赵远山?他是能许我锦绣前程呢,还是能将他的夫人让给我,你也知道这世上能让我惦记的,也就这两样事情了,他赵远山可一样都不能给我,我为何要做他的内应。”

他说的很有道理,梅筱柔蹙眉想了想,“那…到底是谁。”

“帮主。”雷武从外面匆匆进来,本来要说话可一看到梅筱柔,便就忍了下去,霍繁篓道:“王妃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雷武就看了一眼梅筱柔,回道:“韩将军带着人在街上和百姓起冲突了,还杀了好些人,城中都…都暴动了。”

“愚蠢!”这事儿梅筱柔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外患还没有解决,他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这是…”她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霍繁篓,低声道:“韩鹤山会不会是内应?”

“怎么会。”霍繁篓摆着手,“他可是郡王最信任的人。”

梅筱柔连赵梁阙都不信,就更谈不上相信韩鹤山了,便道:“我去看看。你和我一起来。”

她说着就要走,又回头看着霍繁篓,“把自己仪容整理一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霍繁篓哈哈一笑,回房去梳了个头发就出来了,跟着梅筱柔就径直去了宫中。

韩鹤山正在御书房中回禀城中暴乱的事,赵梁阙指着他道:“你平日里聪明的很,何以这件事办的如此糊涂。你当时带谁一起去的,人呢?”

“带大刘去的。”韩鹤山也有些后怕,“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赵梁阙点了点头,道:“把大刘抓去闹市砍了,给大家一个交代。当务之急先将这些人驱散了再说。”

“是!”韩鹤山应是而去,出门时正好和梅筱柔以及霍繁篓擦肩而过,他斜睨了霍繁篓一眼冷哼一声大步离开,梅筱柔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急匆匆的进了门,“郡王。”

赵梁阙厌烦的看着梅筱柔,“你来做什么,妇道人家掺和什么。”

“我的儿子生死未卜,我为何不能来。”梅筱柔的性子从来都和柔和沾不上边,“我告诉你,韩鹤山很有可能就是抓我们儿子的内应。”

赵梁阙想都不用想,否决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他不可能!”话落,看了一眼霍繁篓。

“我疑神疑鬼?”梅筱柔就讲她怀疑的事情理了一遍思路统统说了出来,“…你不要忘记了,当时老大可是跟着他后面出城的,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人。”

赵梁阙摆着手,道:“不要烦我,我还有事。”他说着起身对霍繁篓道:“小霍随我走。”

霍繁篓抱拳道:“我也觉得王妃所言有些道理,郡王您还是查一查的好。”

赵梁阙就看着霍繁篓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梅筱柔又道:“至少,当下不能将大权给韩鹤山,要是他带着人打回来,你如何是好。”

赵梁阙心头一跳,沉思了一刻道:“妇人之见。”话落拂袖出门,梅筱柔在后面喊道:“是你目光短浅,否则又怎么会被人兵临城下。”

“闭嘴。贱人!”赵梁阙话落,转身就走,门外守着等待召见的几位大臣一个个垂着头却是目瞪口呆。

多少年的相濡以沫人间佳话,多少女子艳羡的神仙眷侣,之间也会用这种粗俗不堪的言语对骂?

“赵梁阙,你不要后悔。”梅筱柔气的拍了桌子,一想到儿子,她真的什么都不想顾…没有儿子,莫说赵梁阙当皇帝,就是当了玉皇大帝,也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她可不指望他做了皇帝,还能像以前那样至少维持一个面子,到时候三宫六院,他最缺的绝对不是儿子。

赵梁阙虽没有应梅筱柔的话,但当日下午还是又添了人去韩鹤山身边,而他也留了霍繁篓在他身边保护左右。

城外,沙尘似乎一瞬间被风吹散了,黑压压的天幕下突然就亮了起来,转眼功夫大雪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顾若离扶着床上深吸了一口,等过了这阵眩晕后她蹙着眉头道:“下一个,抬进来。”

“县主。”韩苗苗在一边和她说着话,“城里也闹哄哄的,我下午都听到声音了,肯定是百姓想要开城门迎我们进去。”

顾若离敷衍的应了一声,道:“去煎药去,别的事不要管。”

“哦,哦。”韩苗苗应了蹬蹬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县主,我们的药…外伤的药不够了,将军派人去买药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若离一愣,她以为药能撑五天,没想到三天就没有了。

这一仗打的太激烈了,她蹙眉道:“你去前面看看,找孙刃问一声。”

“哦,知道了。”韩苗苗跑去了前面,头上脸上都落的是雪花,她跑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脸色微变之下像一只青蛙一样趴在了地上,欢颜端着水路过,喊道:“苗苗,你在做什么。”

“有马蹄声,很大的马蹄声。”韩苗苗贴在地面听着,“很多,很多人…来了。”

欢颜抬头望后面看去,就看到远处发亮的天际下,一层层的灰尘被激荡了起来,遮住了天幕!

“是…援兵?”欢颜捂着嘴,“苗苗,将军说了没有,我们有援军吗?”

韩苗苗站起来,瞪着眼睛呆呆的道:“没…没有啊。曹将军的四万人都在这里呢。”

☆、286 外合

“将军,将军。”城楼上韩鹤山往下射了一箭后,被身边的属下拉着,就听对方兴奋的道:“那…那边的天黑了。”

韩鹤山抬起头来朝远处看去,离的不近,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层,还有不算清晰的轰隆隆的声音。

“是我们的兵吧。”属下兴奋的双眼冒光,“说下午到的,一定是他们。”

韩鹤山伸手出手来,沉声道:“千里眼给我。”话落,他手里多了千里眼,架在眼睛上往远处眺望,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放大了,他哈哈大笑道:“是!是他们来了。”

“郡王英明,将军威武!”旁边的士兵听到了纷纷兴高采烈,这一仗终于要打完了,赵远山要完蛋了,他们就是开国功臣啊,有从龙之功啊…祖坟冒青烟了,让他们得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一瞬间,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城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大家这么高兴,纷纷拉着知道的人问着,“到底怎么会事,赵远山退兵了吗。”

“哪是。”那人搓着手跺着脚将手拢在袖子里暖和着,“是援兵到了。郡王留守了八千兵在大同蛰伏,就等着赵远山的人到京城外,打算头尾夹击将他的人困在里面一举歼灭。”

“来了?”那人不敢置信,旁边的人拼命的点着头,“来了,来了,看样子也就几十里的路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这一仗要打完了,赵远山要完蛋了。

这边欢呼声,让城中还在闹事的百姓愣住了,杨清辉和崔岩也愣住了,两个人都蹙着眉头想不到赵梁阙的兵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杨清辉沉思一刻道:“怕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援兵?”崔岩顿时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将赵梁阙的兵算了算,“岭南的兵被赵远山打散了,他在大同就只有六万人,当初太原,阳泉加上保定…京城还存了两万多人,加上西山以及兵部能用的了估摸着有三万多,啊…那他确实还有近一万多人没有用到。”

“嗯。”杨清辉站在墙角眯着眼睛,道:“看来,他是早就预谋好的,等赵远山到京城后,双面夹击。”

崔岩顿时着急起来,来回的走,又停下来担忧的看着杨清辉,“这可如何是好,赵远山就四万人出兵的,现在折损了至少有五千了吧。若是…那他肯定抵抗不了多久。”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杨清辉沉声道:“走,去我家中。”

崔岩应是,心里头却在想着自己的妻儿,应该在十月前将他们送走的,留在京城若是真有个意外,且不是连累她们了。

只是,已经走到了这步,他们没有选择了,只能一门心思的去帮助赵远山。

宫内,赵梁阙听到了汇报,顿时起身往外走,成一将他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跟在后面小跑着,宋己和袁伟昌也跟在后面,几个人走的极快,袁伟昌边走边道:“郡王,可你是预留的援兵到了?”

“是!”赵梁阙点着头道:“好不容易将赵远山引到瓮中来,这一次他一定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袁伟昌和宋己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亮光。

看来,这场仗真的要结束了。

要不然,他们连觉都睡不好,只要一想到赵勋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带着数万人不知疲倦的攻城杀人,他们就恨不得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在大周,或许有人比赵远山聪明,也或许有人比赵远山有才能,可若论在战场的勇猛和铁血,那赵远山认第二,无人刚领第一之位。

这两年成亲后似乎还好一点,要是以前…

“不管怎么样,总算到最后了。”袁伟昌学着自己的夫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宋己颔首,道:“朝堂的事,你我早前商量的也要提上议程了。”

之前不懂杨文雍他们,是因为大事未定,而且,赵勋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半个朝堂的人都要动,这就是要动了根本了。

动作太大容易伤筋动骨,所以,他们一直等着赵梁阙登基,此后再慢慢革去这些人,就没有大碍了。

“好。”两个人看着赵梁阙上车,也随着上了后面一辆车,马车飞奔起来直往城门那边而去,赵梁阙正襟危坐,但是搭在膝盖的手却是激动的抖动起来,他等这一天等了足足有二十年了。

那些人逼死了她,她那么好的人一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后宫中,就连荣王那个蠢货都不知道,他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什么都没有做,不就是表露了自己的心意,是谁说的,这天底下的喜爱要分辈分,要分年龄。

他就是喜欢,这天下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那么美,那么温柔,他闭上眼睛就想到当年在延禧宫中的情景,她穿着一件淡紫的宫装,长长的裙摆逶迤的拖在地上,秀美杏眼目光清透明亮,及时生养过孩子也丝毫没有让她的容貌折损半分,纵然在宫中生活的并不幸福,也完全没有使她少一分对生活的热情。

就那么温柔的笑着,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肢修长柔软的双手,牵着他和荣王边走边说着话…

这么多年过去,手中的触感还在,她的声音也一直响在耳边。

等着,等我登基为帝,将来我的陵寝中只会摆你一人,我要和你葬在一起,生生世世…我帝位边就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你。

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赵梁阙猛然睁开眼睛,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他扶着常随的手登上了城楼,随即霍繁篓也跟着而来,一行人上去韩鹤山迎了过来,指着远处道:“这就要到了,快了,快了。”

不是所有兵都是骑兵,所以,这么跑过来也不轻松。

“韩鹤山。”赵梁阙在城楼下看着赵勋的人不知疲倦的打着,爬城墙,掉下去再换人上来,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伤,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点兵,一刻钟后出城!”

“是!”韩鹤山大喝一声,双眼晶亮,“请郡王待我等凯旋,皆是百万雄师贺郡王万岁千秋!”

赵梁阙拍了拍他的肩膀,颔首道:“你的忠心,本王知道,去吧。”

韩鹤山应是,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霍繁篓,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内应之事一定是霍繁篓做的,他居然还在郡王妃那边暗示他是内应,害的郡王怀疑他,派人盯着他。

现在怎么样,到了关键时刻,郡王最相信的人还是他韩鹤山。

“韩将军。”霍繁篓笑盈盈的看着他,“此等大业也只有你能担当,我们在城中等你凯旋。”

韩鹤山咧了咧嘴,笑着道:“霍大人谦虚,我离开后城中就由霍大人多费神了。”

霍繁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韩鹤山下了城楼,点兵。

城外,曹骏打的一脸的血,双眸暴突通红,连看人都看不清了,就听到后面有个女声喊道:“曹将军,你看到赵将军了吗。”

“在前面。”曹骏抹了一把脸,又砍了一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韩苗苗,“你跑来做什么,回去。”

韩苗苗就指着后面的方向,喊道:“赵梁阙的援兵到了,我要去和将军说一声。”

“什么。”曹骏惊了一跳,差点手里的刀掉地上,他一脚踢开牵头的敌兵,“滚你个王八儿子。”话落回头看着韩苗苗,“说清楚,什么援兵,他王八儿子还有援兵?”

他打红了眼睛,身体已经呈现出本能的状态,见人就砍手起刀落。

韩苗苗点着头指着后方,“就在那边。”她说着人一跃而起也踹到了一个兵,跨上了马道:“曹将军您自己看啊,我去找赵将军。”

说着就跑走了。

曹骏啐了一口血水,蹙着眉头迎着风雪看向身后,他的脸冻的开裂,唇瓣上都是细细的口子,只要一说话口子裂开就会流出血来,他眯着眼睛将破掉的大衣拢了拢,手里的刀攥的越发的紧。

“远山呢。”颜显骑马而来,他也好不了多少,几天几夜没睡了,不说停下来吃饭,就是中间尿急了去方便都舍不得浪费时间,京城他们势必要拿下,这是没有退路的。

所有人也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我带五千人。”曹骏看着颜显,“你和秦大同还有远山留在这里,尽快破城。我来拖住他们。”

他拦住后面夹击的人,让赵勋他们破城,这样一来就成不了夹击之势。

但是,城中有两三万人,后面的人算算赵梁阙的兵也能算得出来,至少有一万,那么,无论是赵勋还是他曹骏,打起来都不容易。

以少胜多,还是攻城劣势的情况下。

“我和你一起去,这里有秦大同和远山足够了。”颜显看了他一眼,凝眉道:“是你的兵你来点。”

曹骏点了点头,又骂了一句,一催就要朝后面去,他抱着赴死的心,无论如何都要拦住那些人,给赵勋他们腾出时间来。

两个人正要走,秦大同也骑马而来,一看他们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颔首道:“那边交给你们,这里留给我和远山。”

“好。”三个人对视一眼,“进城了带你们去逛醉春楼。”

秦大同哈哈一笑,抹开脸上的雪水,道:“你一路过了几个城了,逛过没有。”

“没有,那些女人都吓的跑了,老子是一个女人都没见着。”曹骏笑了起来,用刀背拍马,“驾!”

颜显也拱了拱手,跟着曹骏而去。

秦大同看着他们的背影,就听到身后的城墙里突然响起了累累战鼓声,有人喊道:“他们出城了。”

一瞬间,原本在前面迎战的赵梁阙的兵立刻来了精神,一边打一边退退。

大家伙聚在城楼下,两边就停了下来,抓紧时间列队,顺便吃点东西喝点水…有人问道:“听说城里也闹起来了?”

“是!”有人回道:“韩将军杀了百姓,那些百姓也打了咱们的人了。”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有人啐了一口,道:“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居然在后方杀百姓杀的起劲儿,有本事也出来打啊。”

“别说了,小心被听到。”众人蹲在墙角,看着城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开始慢慢往外走,脚步声很整齐,口号也很震慑人心,就在这是,远处的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跑响,随即一道洪亮的比炮声还响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全城百姓的声音,齐声高喊。

“岭南叛贼,谋朝纲,计忠臣,杀百姓,逆天下!”

这一道道的呼喊,声音非常的整齐,震颤在人心头上,他们听着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就连正在出城的兵都安静下来,忍不住回头去看。

“儿郎们,你等杀敌不是保家卫国,而是助纣为孽,天理不容!”

这一声声,回荡在京城上空,忽然,城外也响起了擂鼓声,赵远山的兵迅速聚集,对立着,齐声高喝:“杀!”

“杀逆贼!”

里应外合,声音撞在一起,那么清晰直入听着的心头,肺腑…城楼上赵梁阙脸色大变,喊道:“小霍,去看看谁在聚众闹事,一个不留。”

“郡王,现在杀岂不是正应了他们的话。”霍繁篓回道:“不如您回先回宫吧,这些口号改变不了什么。”

赵梁阙也明白,现在去杀百姓,杀闹事的人正好给他们话柄。

可是这个口气,实在是难咽,等着,等他大事成了灭了赵远山,他定要回头好好算这笔账。

城楼下,许多士兵一脸茫然,他们一直以为赵远山是叛贼,所以他们跟着赵梁阙一起护圣上,护朝堂,护天下百姓,可是现在…到底谁是叛党,什么叫圣上被赵梁阙囚禁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在这里做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这意义在哪里,他们拼死拼活为的又是什么。

许多人是从岭南来的,但是也有许多人就是京城的兵,西山的兵,大同的兵,听了那些话顿时止住了脚步,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可是,没有人给他们退缩的机会,韩鹤山对众人大喝,道:“打气精神来,不要给被人三言两语蛊惑了心智,想想你们的家园,想想赵远山这逆贼,我们现在就在替天行道,我们就在护佑先祖基业。”

“最后一搏。”韩鹤山喊道:“我们的援兵到了,你们看到了吗。今天就是赵远山的死期。”

那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呆呆的看着,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应答,场面安静的极其的尴尬。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这些人的心态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顾若离不知道前面的情况,甚至连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都没有分神去听,她撑着头就着白世英的手喝了一口水,扶着肚子道:“给我吃几口馒头,我饿的难受了。”

“好。”白世英将冻的硬板板的馒头架在火烧烤热,撕着下来塞在她的嘴里,低声道:“我们要不要迁走,这里恐怕一会儿就成战场了。”

顾若离低头将线剪短,和白世英道:“给他喂一颗药,他腿上的伤太重了,今晚肯定要发烧,你在他身上挂个牌子,要多点精力护理他。”

“好。”白世英取了一颗药出来,又看了一眼盒子里所剩不多的药,“药不够怎么办。”

顾若离皱眉,就听到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县主,派出去取药的人没有消息,属下猜测一定是附近的药被他们提前收走了。”

“嗯。”顾若离停下来看着孙刃,“我刚刚也在想这件事,你想办法派人去一趟山东,看看周鸿霖那边还有没有药。”

在墙角分药的雪盏抬起头来,道:“奴婢去吧,他可能不在济南,奴婢知道他在哪里。”

“行啊。”顾若离点头,“你带着几个人护送着,骑马绕行,记住一定要快。”

做大夫的没有药,就算是神仙也没有用。

“好!”雪盏放了手里的活,在门边抓了衣服穿上飞快的跑了出去,顾若离停下来追出去,叮嘱道:“把药单带上。”

雪盏又跑回来拿了单子骑上马带着人往西面。

顾若离看着她走远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去,随即满脸的惊讶,喊道:“孙刃,那些…就是来偷袭夹击我们的?”

“是!”孙刃点头,顾若离看着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被淹没了,听不清楚,“谁去应敌了?”

不等孙刃说话,就听到轰的一声响动,他们的后面打了起来,韩鹤山带着人冲了出来,与赵勋这边打在了一起,她心头砰砰的跳问道:“韩鹤山带了多少人出来。”

“估摸有三万。”孙刃回道:“他就等着援兵到,前几日都是在拖时间。”

顾若离扶住了门槛,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不由回头对白世英道:“白姐姐你去告诉大家,将伤兵往西面转移,我们也去那边。”

他们原本在后方,可是马上就要成为战场了。

她帮不了赵勋,却不能拖他的后退。

“好。”白世英应是,顾若离也来不及和孙刃说话飞快的进去将手里的伤兵处理好,就听到前面又是战鼓擂动,随即兵器交错声响了起来。

他们就在中间,前后不过一二里路的距离,两个战场。

“抵不住了。”她手里的伤兵爬起来,扶着伤口抓了刀,“县主,若我去了劳烦您将这封送我家里去。”他说着,拍了怀里的信给顾若离,匆匆跑了出去。

不单是他,军帐中七八个都在等待治疗的伤兵都爬了起来,将信给顾若离,“劳烦县主了。”

他们将腿上的箭这段,将胳膊上的伤口扎紧,拿着刀头也不回的冒着风雪出去。

顾若离看着床上的七八封信,一时间百感交集,一封一封的收好叠好放自己怀里,张丙中从门口冲进来,“师父,我们不救,我去战场。”

这个时候,救谁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不打赢了谁也活不了。

顾若离满嘴苦涩,艰难的动了动嘴唇,道:“好!”声音好像不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她干哑的咽了口水,“阿丙!”

张丙中停下来,顾若离追出去,站在门口给张丙中理了理衣领,“我…我从来没当你是徒弟,所以…也没有认真交过你医术,等…等这一次我们要是活下来,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收你做徒弟。”

“是!”张丙中顿时高兴起来,这是顾若离第一次承认他们的关系,点着头道:“师父您放心,我张丙中死不了。”

顾若离点点头。

“还有我。”齐戎也跟着走来,一边走一边褪了白色的外褂,“县主也收我做徒弟吧,无论外科还是内科,您的水平都让在下折服。”

顾若离愕然,看向他身后,闵正兴也笑着站在门口,道:“县主不必顾虑老夫,他能拜你为师,是老夫的荣幸。”

“好!”顾若离点点头,“都来,我会的一定不吝啬全部教给你们。”

张丙中和齐戎点着头,在军帐边捡了刀握在手中,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张丙中道:“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了。”

两人哈哈一笑,拍马往前。

顾若离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她看向庆阳的方向,她的两个儿子…若是赵勋抵挡不住,若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那么她也不会独活的,只希望,希望方朝阳和荣王能早点知道,在赵梁阙的人到之前,去草原上找陈达。

只有那里暂时保住他们。

“县主。”杨文治看着她,含笑道:“你先走吧,这里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