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苗苗应了是,将煎好的药端出来。

顾若离又看了年轻夫人的水泡,看过两个老人家的水泡,重新回到这边指着年轻妇人,道:“用她的吧,她的症状轻一点。”

她话落,秦义惊讶的问道:“大夫,要水泡做什么?”

“取脓液。”顾若离道:“放在健康人的身体里,做人体试验。”

用病症略轻的人脓液要相对安全一些。

将皮肤割开将脓液放进去…实际上她是第一次这样做,在现代根本不再需要考虑这些。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思考,做一些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原始试验。

“什…什么?”秦义听了吓的不行,“那…不是要得病的。”他们避之不及,现在居然要将这些东西放身体里,不是找死吗。

顾若离道:“暂时和你解释不清楚,你在一边帮我的忙吧。”

秦义哦了一声,喂了几个病人吃了消炎药和药,他帮着顾若离挤脓液,翠娘看着跑出去在院子在将中午吃的馒头都吐了出来…

她吐完了擦了擦嘴又回来,尴尬的道:“对不起县主,我…”

“没事。”顾若离回头看着她,道:“等这里弄好了,你们跟着秦义去找几个康复了的病人,让他们帮着去发药。”

翠娘应是,韩苗苗问道:“县主…那谁来做实验?”

“我自己。”顾若离看看取的差不多,就盖好了瓶子起身,和秦义道:“我想住到周大夫家的院子里去,你能不能和那个少年说一声,他不会被我传染,所以,若是我生病的话,他能帮着我照顾我一二。”

“不行。”韩苗苗拉着顾若离,“让我做实验,要是我生病了您还能想别的办法,可要是您出了事,我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主心骨了。”

顾若离蹙眉,她主张的实验怎么能让别人去冒险,“先不要讨论这个,把紧要的事情做完。”她说着又看着正在发愣的秦义,“去告诉大家,康复的人不会再被传染,让他们自由活动帮助别人。”

秦义应是放了药碗跑了出去,又想到什么,回头来看着顾若离,“大夫…要不然我帮您做实验?”

“不用。”顾若离笑着道:“你有免疫力了,做不了。”

秦义哦了一声,就跑走了。

顾若离又看了十来个院子,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养病,而更多的人家已经绝了户。

顾若离又重新去了周俊那边,站在门口等着,隔着门她能听到秦义和周俊的说话声,韩苗苗跟着她劝着,“县主,让我来吧,我身体比您好多了。”

“我知道你怕我出事。”顾若离道:“我心里有数,就算有事也顶多发烧而已。”其实,重要的是后面的再试验,要是没有反应,就表示她现在做的就成功。

还有个方法更方便,用棉花沾了脓液塞在鼻子,这样的效果却不如直接放在伤口里好,或着将痘痂碾成粉末吹进鼻子里。

更好的,当然是种牛痘,只是现在的条件不被允许。

院子门打开,周俊站在门口看着她,他看了一会儿将剩下的半扇门一起打开让了道,顾若离看着他道:“多谢。”

她和韩苗苗进去,顾若离在中堂坐下来,周俊走过来看着她,站在她面前伸出手,“用我试,我命大。”

她一愣,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话,笑道:“你不行,只有没有得过的人才可以。”

周俊愣了愣收回手,道:“那你就住在这里,我会照顾你。”

“多谢。”顾若离笑着道:“劳烦你带韩姑娘去烧点水。”她将药箱给韩苗苗,“把刀煮了消毒。”

韩苗苗犹豫了一下应是而去。

过了一会儿东西都准备好端来,大家都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顾若离迟疑了一下脱了外衣,将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臂,又将刀递给韩苗苗,指了个地方,“就在这里,划个十字出来,入口深点。”

韩苗苗红了眼眶拿着刀手都在抖,哽咽的道:“…您在路上都没有和我们说要用这个方法,您为什么不早点说。”

“说了你们都要害怕的,再说,只是试验成功了以后再讲也不迟。”不做这些,他们就是白来,让大家挺过去还不是一样的,根本不需要他们长途跋涉来这么多大夫。

“可是…”韩苗苗抹着眼泪,“可是您都没有和将军说一声,他知道我这么做,一定会怪我的。”

没有人知道,这刀划下去脓液和血液融合后会发生什么事,或许她只是发烧一天然后就痊愈,或许…她就真的得了天花危及生命。

“没有可是。”顾若离蹙眉道:“总要有人第一个尝试,是我提出来的,当然由我来试。”

韩苗苗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拉着顾若离的手,刀怎么都划不下去,顾若离看着不耐烦,叹气道:“行了,我自己来吧。”

“我…我来。”她摇着头刀尖搁在皮肤上重重一划,白皙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一道口子,再横过来一刀血已经滴滴答答的落下来,顾若离开了小瓶子倒脓液进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周俊和秦义看的胆战心惊,顾若离拿布擦拭着手臂,解释道:“这叫人痘,我们也可以像秦义那样种牛痘。”

几个人听不懂,看着顾若离将手臂处理干净,她看着韩苗苗,道:“不着急,要是我成功了,你们都是要种的,过段时间要去安南,那边疫情更重,不提前种好这些,我也不放心带你们去。”

韩苗苗点头,给她止血。

“这里应该养乳牛的很多吧。”顾若离问秦义,秦义点头道:“离这里有点路,要翻一座山,那边的族人都有喝牛乳的习惯,所以母牛也很多。”

顾若离点头,道:“那过两天让杨大人派人跟着你去那边看看,你知道得牛痘的牛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秦义摇头,顾若离笑道:“等会儿我细细和你说。”

她不便再出门,就吩咐了韩苗苗出去办事,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家轮流去照顾这边的病人,天花病人若护理得当,康复的几率会提高,所以众人都忙活了起来。

反倒顾若离闲了下来,坐在院子里和周俊说话。

“我爹也是大夫。”周俊道:“他在这里很有名,大家生病都会找来看。”

他说着垂着头,满面的悲恸。

“他是好人。”顾若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要不然他也不会给那位安南人看病,虽结果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是他的初衷是值得我们敬佩的。”

周俊很惊讶,“真的?可是他们都说是我父亲害死大家的。”

“有的祸避不开。你们这里离安南那么近,就算那个人不来,这里也可能不会幸免。”顾若离道:“你不要耿耿于怀,这结果没有人想得到。”

周俊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院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惊了他们一跳,就看到赵勋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没和我说。”他站在顾若离面前,一身怒气满面的担忧,顾若离起身看着他也是蹙着眉,“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里病气太重了。”

赵勋拉着她的手起来掀开了袖子,就看到上面显目的疤,脸色更加的难看。

“没事的。”顾若离道:“我是大夫,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周俊无声的回了房里。

“你快回去。”顾若离看着他担忧的道:“也不穿隔离服就这么进来了,要是染病了怎么办。”

他伸出手来,沉声道:“给我也种,我陪你一起。”

“等我好了,确认没事了再给你种。”她说着,想起牛痘的事来,“你派人跟着秦义去找乳牛,再找个兽医跟着,但凡生了牛痘的牛都带这里来,我要用。”

赵勋没说话,直直的看着她,她笑着道:“快走吧,三个儿子还小,我不会死的,你相信我。”

“什么时候会有反应。”赵勋没准备走,他来这里是为了平息戍边暴乱,为了安南政权稳定,可是这不代表他愿意看到顾若离为了别人去冒险。

顾若离回道:“如果快的话今晚我应该就会发烧,得出结果应该在两三天后。”

赵勋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不要担心。”她柔声道:“我是大夫,我的心里有数的,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贸贸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再说了,最坏的事就是我试验失败得了天花,可是就算得了天花我也不定会死,我们带了这么多的药,还有白姐姐做的药,顶多…我病好后落了一脸的麻子,你会嫌弃我?”

他将她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若你死了,我便平了安南再去找你。”

“和安南有什么关系。”顾若离嗤笑一声,赵勋蹙眉道:“祸因他们而起,自由他们来担责。”

她笑着摇头,推着他出去,“你快离开这里,出去前记得周身衣服都脱了换掉,还有手脸都要用药水仔细清洗。”

“我明天再走。”他不放心,而且也不安心,“疫情都已经扩散,不着急这半天的时间。”话落,左右看看,“晚上你住哪里?”

顾若离拧不过他,就指了院子客房那边,“那边,我将苗苗他们指派出去,没有想到你却是来了。”

他在院子里坐下来,陪她说着话。

顾若离并没有什么反应,除了手臂有点疼以后,其他的一切正常,晚上和秦义还有周俊一起吃过饭,顾若离交代了两个少年,“再各家各户去巡视一遍,若有人烧的太高就再给一次药,若情况还算稳定就不必多管。热水烧足了,不要让他们脱水了。”

“是。”秦义点着头,“我们又找了几个人来帮忙,顾大夫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好的。您养好身体,我们…我们等您好起来。”

顾若离和两人道谢,看着两个少年一脸朝气的样子,不由对事情的结果也升起了更多的期待。

院子里安静下来,顾若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着赵勋道:“我有点低烧了,你扶我进去睡会儿。”

“好。”赵勋索性抱着她进了房里,将她平放在床上,她眼睛有点睁不开,握着赵勋的手低声道:“反应上来了,可能要昏睡个一夜,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你来看看我,要是起了二十个以上的疹子你就给我吃药,若是不超过就没事,给我喂点水就好了。”又道:“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都是正常反应。”

“睡吧,我今晚就在这里不走。”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烧越来越高,身上也烫的厉害,但是并没有起疹子的样子,顾若离道:“帮我将衣服脱了,剩下肚兜和裹裤就好了,到时候你检查起来也方便一点。”

赵勋颔首,无声的帮她解开衣领,将外面的衣服脱了盖上被子…半夜的时候顾若离要喝水,他小口小口的给她喝了一点,她又沉沉睡着,似乎睡的并不踏实,不停的说着梦话。

他靠在她头边认真听着。

话断断续续的,能听得清却听的不大懂,“老师…我下乡的事已经考虑清楚了,若是顺利我六年后再回来,我到时给您打电话。”

“六年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低声说着,带着一丝期待的样子,“那里偏僻,山民们生病想要去医院太艰难了。”

“老师,我安全到达了,过几天我将报告发邮件给您。”

“老师,我刚刚给一个产妇接生了…”她声音很慌张焦急,“有血崩的迹象,我将具体情况短信发给您了,您看看我这样用药行不行。”

“别乱说,等我从山里回去收拾你。听说学校宿舍楼新修了?我们原来的宿舍还在吗,老师的职工宿舍也换了吗。”

“救命…救命…”她摇着头,脸通红通红的,赵勋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开始咳嗽起来,也反射性的抓着她的手,“你们怎么来了,快出去,这里火太大了,不用管我,快走。”

“我走不了了,烧伤面积太大,出去无法立刻就医还是要死。”又道:“帮我论文带出去,帮我交给老师…”

赵勋忽然紧张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娇娇,娇娇我在这里!”

她的梦话戛然而止,开始喊着,“七爷…”

赵勋忽然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心头刚刚那是什么感觉,他总觉得那一瞬间顾若离就要从他生命消逝了,就要被在梦里救她的人带走了,带走了…他就没有娇娇了。

这辈子,谁都不能将她带走。

“娇娇。”他抱着她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我在这里,在这里。”

顾若离轻嗯了一声,轻的几乎听不清,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回应他,他高兴起来紧紧的将他箍在怀里,“你的试验一定能成功,你会好起来的,这一次也一定会如同你自己所言,是个历史性的时刻。”

顾若离又嗯了一声。

外面,院子里传来走动的声音,过了一刻杨文治和岑琛几个人都进来了,隔着门杨文治焦急的问道:“县主可还好?”

“在发烧。”赵勋舍不得放下顾若离,对外面吩咐道:“你们进来吧。”

门推开大家都进来门,赵勋将她的被子拢好抱在怀里,杨文治看见顾若离的样子惊了一跳上去试了体温,又检查了手心脚心,“这热度太高了,手臂上…”他看着一惊喊道:“把灯拿来老夫看看。”

韩苗苗将灯点亮端过来,杨文治照着顾若离落着伤口的手臂,看的触目惊心,“这伤口周围是不是水泡,你们来看看。”

大家都凑过来看,果然四周开始长了小小的红点,亮晶晶的白头。

“怎么办。”韩苗苗惊疑不定,岑琛也担心不已,“这是被传染了发病了吗。苗苗,去将剩下的药都拿来。”

赵勋看着顾若离手臂上刚刚发出来的疹子,拧着眉头道:“娇娇睡前说若是疹子数量少,不用理会,等她醒了再说。”

韩苗苗出去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

“那就听县主的。”杨文治叹了口气坐下来,“我们都在这里陪着她吧。”

赵勋没反对,问道:“清泉的病人药都发下去了?”

“都发了,如何护理也教给了那些病愈的百姓,接下来就看各自的造化了。”杨文治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看县主能不能醒了。”

醒了,就表示她的试验成功了,就可以给一些身体好的人接种,等天底下所有人都有免疫时,那么天花也就不再可怕了。

他这辈子真的见到了预防的方法,也不算白活了这辈子。

大家都沉默着,都无法去肯定的说顾若离到底能不能醒。

下半夜,顾若离的烧越发的高,但手心和脚心还是冷的可怕,她瑟缩着靠在赵勋怀里,周俊拿了两床被子给她盖着。

“你们都去休息吧。”赵勋始终抱着她,不敢松开一刻,“明日各自都有事,别耽误了正事。”

杨文治应了带着众人就在隔壁房间里或坐或躺的休息。

赵勋摸了摸顾若离的脸,低着头看着她,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天都快要亮了,他才哑声道:“不管你从哪里来的,你都是我的娇娇。”

这个问题,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感觉到了,她身体里住着的,就如她自己所言的那个“灵魂”并不是顾若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认识的就是这样的顾若离,至于真正的她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一生她在他眼前,能握着她的手,直到终老。

赵勋亲了亲她的脸,掀开被子细细去数她身上的疹子,有点数不清了,她的思维也更加的模糊…

他开始紧张起来,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天色不知不觉的亮了起来,他眼睛熬的通红,杨文治他们过来查验过,又出去查看别的病人,将药分派去别的病区。

这里稳定后他们还要过境去安南。

“将军,您先吃点东西。”韩苗苗端着稀饭和馒头进来,“您一夜没睡又不吃东西,一会儿县主醒过来肯定要怪我的。”

赵勋接了碗一口将稀饭喝个底朝天,又三两口吃了两个馒头,便不再说话。

时间过的很快,又似乎很慢,快中午的时候顾若离的烧还是没有退下去,他靠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天色又渐渐暗下来。

夜里,顾若离似乎觉得自己醒了,她能听到周围的说话声,脚步声,她还听到了院子里的吵架声和打斗声,她想要睁开眼来,因为那两个说话的声音她太熟悉了,她喊着,“七爷…霍繁篓。”

是的,她听到了赵勋的声音,还听到了霍繁篓的声音。

不过,霍繁篓怎么会在这里。

“娇娇。”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她恍惚睁开眼睛,就看到赵勋站在床前焦急的看着她,她笑了笑道:“我有点渴,给我喝点水。”

他倒水过来扶着她喝了,她感觉好了一点将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胳膊上的红疹子很小,像是不小心引起过敏的症状,并且,她能感觉到它们在慢慢的消失。

“怎么样。”他蹙眉问道。

她靠在床头摸了摸赵勋的额头,又量了自己的温度,颔首道:“没事了,成功了。”

没有大规模的起疱疹,没有难以熬捱的症状,只是高烧了一天一夜她就醒过来,除了因为高烧和空腹引起的虚弱外,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

“你请杨先生他们进来。”顾若离握着赵勋的手道:“你自己也快去休息,休息不够免疫能力会下降。”

他点头也不多言转身出去,顾若离忽然抓住他的手,他回头看着她,就听她问道:“霍繁篓来过?”

“没有。”他淡淡一笑,道:“我去将杨先生他们请来,也要去办事了,你既没事了就好好照顾自己,有事需要我帮忙,就遣人去告诉我。”

她笑着点头,挥了挥手,“夫君再见。”

他轻笑,看着她轻松活力和他说话,比什么都重要,他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就觉得外面的天忽然都亮了起来。

杨文治一行大夫就都来了院子里,顾若离已经穿好衣服出来,大家开始就种痘的事商量实施方案。

赵勋出了院子,院外拴着马还有一辆马车靠墙停着,他翻身上去就听到马车里有人问到:“她没事了?”

赵勋扫了一眼马车,拍马而去,马车在墙边逗留了一刻,似乎能听到里面若有似无的松气声,随后渐渐消失在院子里。

顾若离问杨文治,“乳牛可有找到?”

“找到了七八头,我仔细检查过,确实是生了牛痘。”杨文治道:“你打算怎么做。”

顾若离道:“拿干净的瓶子去将牛痘的脓液都收集起来,若是结痂了就讲痂取下来碾成粉末。”又道:“再一些症状轻的病者,先将这些收集好,先将这一代的人都种上,等这一波平复后,我没去安南。”

杨文治颔首。

当天晚上他们挑着灯,第二日一早顾若离就给韩苗苗以及六位学生都种了。

个人反应都有不同,年轻越轻身体越好的反应就越小,尤其是韩苗苗只是低烧了一个晚上就生龙活虎的起来了,除了手上的疤,她连一个疱疹都没有发。

其余的五个人有一个和顾若离一样比较危险,但是两天一夜后醒了过来,一点事都没有。

顾若离放了心,派人去找赵勋和杨清辉,将结果告诉他们,“将这个镇子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集中种痘!”

“好。”赵勋颔首,道:“不然,我先来?”

她轻笑,低声道:“明天牛痘会到,晚上我给你种牛痘,反应会更小也更安全一些。”

私心里,她到底不舍得让赵勋和她一样经历高烧发病的症状。

他摸了摸他的手没有说话。

第二日,赵勋将镇子里所有未曾得过病的人统统召集在镇头的空地上,他站在高出看着众人,道:“一个一个排队来,种痘,种了这个痘子,以后你们就不会再得天花,也不会被传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天花的传染。”

“难道不是应该将得病的人治好再说预防的事吗。”下面有百姓质问,“不用先管我们,把病人治好再说。”

什么京城来的大夫,还不都是骗人的,也不知道朝廷给了多少银子补贴,跑这里来骗人。

赵勋目光一扫,脸色很不好看,老子媳妇为了你们种痘预防自己以身试险,你在这里和老子啰嗦,他懒得和众人废话,抬断杨文治要解释的意思,指着说话的人,道:“从他开始!”

“你这位将军怎么这样。”那人被虎贲军的人拖出来,随即扒开衣袖,岑成拿着消毒好的刀过来,那人吓的嗷嗷叫,“…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作为,居然杀我们无辜的人。”

“昏官,贪官!”

赵勋听着很不耐烦,和岑琛点了头,岑琛立刻在那人手臂上划了两刀,随即将脓液滴到伤口里,那人捧着手臂嗷嗷叫,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你往我肉里倒的什么东西,臭死了。”

“天花脓液。”韩苗苗凑过来不怀好意的道:“从天花病人身上挤下来的,恶心死你。”

那人嗷的一声惊叫晕了过去。

赵勋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又看着慌乱做一团的几百人,道:“要杀你们易如反掌,现在是为你们好。识相的就快干脆点,不止你们这里一个地方。”

闹哄哄的,那些百姓就想逃走,谁也不愿意把胳膊划开滴那么恶心的东西进去。

更何况,这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明明没有得病,还非要让人得了,这事情有什么意义。

不是害人是什么。

这几个大夫加当官都是脑子不好。

这几百人就都被控制住,顾若离站在一边看着想要解释,可是现在去解释这些没有用,她低声对杨清辉道:“稍后让文书写个公告贴衙门外,让大家自己去读吧,免得闹的人心惶惶的,等明天我们去别的地方就不好办了。”

杨清辉颔首,看着她道:“你瘦了一些,感觉可还好?”

“我没事了。”她含笑道:“稍后你和七爷一起,把夫人和孩子带着一起,我们收集了牛痘,稍后给你们种上,牛逗要比人痘的效果好危险系数也低。”

牛痘太少,她只能顾着自己人了。

“好。”杨清辉道:“县主已经亲身试过,我等就更加不能退缩了。”

她微微点头转头看着虎贲军们押着大家种痘的情形,心中感叹…有一天,所有人都会主动自发的来要求种的。

现场哀嚎声不断,顾若离顿了顿上前去站在赵勋身边,挽起袖子给众人看,“大家不要慌,这些是为了预防。就在前天我亲身试过也种了,不但是我,其他的六位大夫也都种了,安然无恙。所以,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保证你们没事。”

闹哄哄的那些百姓就停下来看着她,她和几个学生抬着手臂过去给大家看伤口,“一样的伤口,若我们没有亲身去试是不会让你们冒险的,相信我们,这样才是真正杜绝你们再次感染天花。”

他们手上的疤真真切切,那些百姓看着就都沉默下来,有人问到:“那那些得病的人,你们治好了吗,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探望了。”

“我们来了七天,已经有十二位在康复中。”顾若离回道:“再等几天会有更多的人好起来。你们要相信大夫,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为了看热闹,进了这里也不是为了休息,而是真正想要你们好,想帮助大家度过这次难关。”

她唱着白脸,再看看一边冷面红脸的赵勋,那些百姓就是心有害怕也不敢反抗。

大周历史上第一拨种人逗的百姓,就在这样诞生了,再很多年后牛痘在顾若离的推及下如同伤风咳嗽吃药一样普通的时候,清泉的百姓时常还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些事,他们是第一批种牛痘的,是由静安县主和镇国将军亲自督促种上的。

顾若离回头看着赵勋轻轻一笑。

顾若离留下来观察了三天,三天后这一批接近四百人的人痘种植者的症状都消失了,反应最重的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高烧了近三天,小腿和手臂上都起了疱疹,但是第三天后半夜就退烧了,身上的疹子也随之消失了。

而他们来时的感染的天花病人,在吃过消炎药得到护理之后,一百多人的病者只有初期进来时当天死去的两个,其余的人都活了下来。

他们紧接着又去了别的几处,效果都出乎意料的好。

唯一不乐观的是,他们的白药只剩下几十颗。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剩下的药肯定不够了,她看着赵勋,“要尽快和白姐姐联系上才行。”

赵勋和杨文治以及杨清辉和他的家眷种的是牛痘,反应小一些,几个人只有一老一小有些微的反应,其他种完后就如同没事人一样做事做去了。

“她在安南北河,离这里不远。”赵勋说着牵了她的手,在镇宁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他们来了半个月,这里渐渐地开始恢复生机,两边的百姓看到他们夫妻两人都远远的,用他们听不懂的话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