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这是一种恭维,相反有点讽刺。

在我自己都毫无知觉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狂魔,虽然,曾经我是一个踩到了蚂蚁都要哭半天的唐僧。

在独白的最后,我非常发贱得宣布,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噩耗。

好事是,本座神功已成,明日就可以出关。

噩耗是,我那个跟神一样的美型的师傅你们看不到了,因为十年之前,那位帅哥就死了。

盖世武功只是个幻觉

我打着呵欠懒洋洋从山穴里走出来,站在断崖上伸了个懒腰。

今日阳光明媚,清风拂过树梢,压得整片山林如同绿海一般,一浪一浪汹涌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

脚下是千仞绝壁。三千里锦绣江山,风光无限好。

我当然不是徒手爬上来的,更不是一个绝世轻功飞上来的。

请不要质疑我武功的天下无敌性,但是说到底,轻功也只是跳的高了一点。那种垂直一飞几百米轻功不是轻功,是失足坠崖。

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在这个绝壁的崖壁上,其实是紧贴陡峭的崖壁修筑了非常狭窄的栈道。栈道环绕盘桓,延伸几百米,一直通向山脚。而我勤勤恳恳的属下们,在我闭关的这段日子里就在这摇摇欲坠的凌空栈道上搭了几个临时的帐篷,一直住在里头等我,顺便每天给我洗衣服做饭烧洗脚水。

我这么大一坨人站在那么个扎眼的位置上,没几秒就被属下发现了。于是几秒之后,帐篷里呼啦啦涌出一群人来,在我脚底下整整齐齐跪成一个方阵。

“恭喜宫主,贺喜宫主,宫主神功大成!宫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神教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我垂下眼睛扫了他们一眼,不爽地皱眉头。

自从二十年前我教了他们这句话,这群没有一点创新精神的属下就活活“哔哔”这两句“哔哔”了二十年。

我说,你们就不会换点新的啊?

多说点好听的糊弄糊弄领导就这么难吗?

神教千秋万代关我什么事啊!谁要一统江湖啊!真没追求!

几十人混含着内力的声音回荡在崇山峻岭之间,铿锵有力,伴随着“湖湖湖”的回音,惊起了林子里千万只飞鸟瞬间都扑棱棱一飞而起。

霎时,落粪与鸟毛齐飞,那场面,真可谓蔚为壮观。

宅了太久,我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于是一边打着大呵欠一边没形象得用小拇指抠耳朵。

此时,在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那群人中,跪在为首的那个人慢慢抬起头来看我。

微风拂动他从肩头垂落的长发,长发如瀑,青丝飞舞。细碎的发丝滑过轮廓完美的侧脸,美得让人心神荡漾。

我目光正好和他的对上,然后,我眉梢一挑,微微一弯嘴角,小拇指还停留在耳朵眼里。

没错。

你看我们俩正大光明眉来眼去的,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只长得俊逸典雅,低头一笑间的温柔能秒杀无数痴心少女,稍有几分我师傅味道的帅哥,其实,就是我的填房大丫鬟。平时随侍我左右,替我打理教中内务。

此人名,染织。

顾染织。

想我闭关多日,日日夜夜对着一墙壁得丑陋连环画,寂寞如斯;

想我现在奔向三十,正是如狼似虎容易饥渴的年龄;

想我家的大填房丫鬟近水楼台先得月,春宵一刻值千金。

此时若不出手我还算个女魔头嘛!

思及至此,我当机立断,懒洋洋得挥了挥袖子,“咳咳,本宫有点累了,今儿就先在后山的行宫留宿一日吧,你们也休整休整,明日再启程返回总坛。”

····

虽然当年被空投到这种邪恶而不正经的地方,我多少有点怨念。

但很快,我就发挥了强大的主观能动性,积极适应环境,力争做一个合格的魔宫宫主。

我诚实得招认——做个魔宫的宫主,真比混后宫、混朝堂、混王府好多了。

魔宫宫主,有权有势有房有车有男人也有女人。

你看,我男人有一打,房子也有一打。

山脚底下的行宫就是我的不动产之一,此宅修得堂皇气派,规格不输皇帝的避暑山庄,而修建它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历任宫主闭关的时候临时歇脚,十年八年也就用那么一两回。

我配合属下们的脚程,溜溜达达晃晃悠悠,傍晚时分才到达了行宫。到了行宫省略吃喝拉撒直奔主题。

“染织,最近教内有什么大事么?啊,就是这里,你再用力一点。”我眯着眼睛赤身裸体爬着,一脸满足状享受着美男的服务。

“并无大事。”美男简单的回答。他的手指纤长而有力,指腹有因为长年练剑而留下的薄茧,从皮肤上摩挲而过,有轻微的刺痛感。

但是对这样的触感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而且也蛮喜欢。

本宫呐,虽然是个非主流的魔教教主,但是对男人的审美还是很主流的。是个男人,就该有个纯爷们的样子。手指就应该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并且带着粗糙感。脸上身上多几道伤疤什么的也丝毫不算破相,只会增加男人魅力。

至于那种细皮嫩肉,皮肤比女人还柔软、还水灵的正太美少年,完全不在本宫的猎食范围内。试想,让那些皮肤比我软,眼神比我纯良,那个洞弹性都比我好的家伙躺在我床上,不纯粹是为了反衬我这个比男人还凶悍的家伙的五大三粗嘛。

顾染织穿着薄薄的衣衫,跪在大浴桶旁边帮我按摩。

(妖妈【画圈圈】:孩子们,不是我不给你们肉吃,只是给你们吃了肉,我就得被请到局子里吃盒饭了_)

水汽氤氲,屋里过高的温顿熏得他脸颊染上了绯红。

我觉得洗得差不多了,就抬抬手示意他停下,“我去床上等你,你也洗干净了再来。”

“是。”

顾染织微微颔首,顺从得退开,从屏风后取了浴衣来,伺候我穿衣服。

我从浴桶里站起来,披上浴衣,左脚先迈出浴桶,甩了甩头发,把湿发用一根丝绦束起来,然后右脚迈出了浴桶。

为什么这里我要写得这么仔细繁琐呢?

(妖妈【握拳】:我当然不是为了凑字数骗稿费!)

因为我要事先声明,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

接下来,狗血、抽象而又超乎科学解释的事情发生了!

我嘴角犹自挂着调戏美男的淫笑,两只脚刚踩上木屐,还没站稳呢,突然“嘭”得一声巨响,我觉得身体一轻,一下弹了起来!貌似是什么东西爆开了把我给震飞了,与此同时,一阵白色的烟雾突然在我周身弥漫开来,眼前一片云里雾里。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三秒,三秒钟后,烟雾消散。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哀嚎了一声,捂着摔疼的屁股坐在地上。

下意识一低头,却看到一双小手。

等等…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惊觉事情有点大条了。我不可置信得抬起手,只见这是一只嫩嫩的小小的爪子,肤若凝脂,指尖粉红。

我瞪大眼睛,颤颤巍巍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柔柔软软,团团圆圆,肉质鲜嫩,味美多汁。

擦!马萨噶!

这、这该不会又是传说中的——穿越吧?!

我惊慌失措抬起头环顾四周。

不,不对啊!

只见,浴室还是那个镶满了绫罗绸缎珠玉宝石的暴发户浴室;帅哥还是那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百看不厌的帅哥;浴桶还是那个KING-size的浴桶,木屐还是那个金子镶边的木屐。

(妖妈【震惊】:我X!这年头金价多贵啊!金子做的还有脸叫木屐!!你怎么不在鞋底上打个LOGO叫Chanel!)

只是…

为毛一切东西在我眼里都变大了一号呢?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恍然间,明白了…

然后一个带着鼻音,嫩到爆了的萝莉音响起来,“尼玛的!!老娘怎么又回七岁了!!”

我这厢还没继续多想,突然,一直在一边默默石化的填房大丫鬟,突然像被附身了一样暴走了!一阵风似地飘到我面前,狠厉无比的指风在我胸前滑过——我被丫的给点穴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又发现了一件惊天惨案——老娘我不仅身体变小了,武功内力怎么也都没了啊!不然就这样得点穴对我来说还不跟挠痒痒一样!怎么会一动都不能动啊!

顾染织点完我的穴道,接着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他那一下之后,我跟他同时都愣了,结果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震惊在了原地默默发呆。

我为什么愣了?

要知道,这小子跟在我身边有十年了!

是我!是我!就是我!含辛茹苦把他从一个呆头呆脑的愣头青,一手调教成一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床上床下无所不精的全能型选手!

这小子可是我最亲信的人之一!平时就跟我自个儿的左右手一样!

你能明白那种突然被自己左手聒了一耳光的感觉吗?

虽然我习惯用右手吃饭左手擦屁股,但那一刻,我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我的左手要背叛我…

其实呢,后来我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顾染织点我穴道的那一下可能是手误。

有时候人在极端震惊的情况下,机体会做出令你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二货举动。我琢磨着,顾染织是不是看到我一个御姐突然缩卟成那样,吓了一大跳,以为我是被什么妖物附体,下意识就觉得应该先把我制服。

结果我还真被制服了,接着,问题就来了。

身居在顾染织这样位子上的人,是犯不起错的。他在教内有实权没地位,在我身边有感情没名分,底下的人没多少真服他的,被多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抓他的把柄。顾小哥他如履薄冰十年,谨小慎微,从不犯错。谁知道这一犯,就是个大的。欺君犯上了,按照历法,这足够被灭九族了,按照教规,足够被一片片活刮了。

况且,我这人有多心狠手辣,他间的太多也太清楚了。就算他放开我,估计也会被恼羞成怒的我大卸八八六十四块扔出去喂狗。

我们俩愣神的时候,同时想到了这个八八六十四块的无良假设。

于是,顾染织同学的神情一下就变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那张素来素净淡漠的脸,也上会有这样狠辣的神情…

满头满脸写满了血淋淋的大字“爷我今天要起义”!

我看他紧紧握着拳头,漂亮的手背上狰狞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为了防止他冲上来一拳毙我于拳头下,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先开口了,“染织…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在这里杀了我,自己还会有活路吗?”

顾染织冷笑了一声。

不好,被激怒了。下一句可得小心点说。

我表面上临危不乱,装作有点疲惫地摇摇头,“染织,你一向聪明,自然也该清楚,你今天杀了我,自然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被千刀万剐。梵刹宫宫主这个位子,底下有多少老家伙们都垂涎欲滴觊觎着。而我死了之后,梵刹宫大权旁落,底下的那些兔崽子们就有了机会。你这样当冤大头,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愿了么?杀了我,我们一死一双,半点好处也没有,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要做这样的赔本生意。”

我故意避重就轻,跳过他为什么要背叛我这个问题。

虽然我对此也很纳闷,但我就怕万一他历数起我的罪状来,比如经常在床上蹂躏他什么的,然后越列举越愤怒,最后怒极攻心把我先奸后杀,一箭穿心。

顾染织没说话,微微抿着嘴唇,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盯着我。

我知道他那样的表情是在飞快地盘算,盘算怎么把我除掉同时保全自己的安全。

我突然觉得庆幸,幸亏我养在身边的都是些懂的惜命的家伙,不然碰上个亡命之徒,就算我谈判技巧炉火纯青,能说得舌灿生花,能吐出个象牙来,对方也未必会鸟我。

“染织,你也知道,我的人生信条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捅我一刀,我砍你全家。你今天要是弄死我,我保证有办法让你比我死得惨上一万倍。”

我说到这里,又咳嗽了两声,然后露出一个穷途末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绝然笑容来。

说实话,我虽然一瞬间身体缩小了二分之一,内力一下都不见了踪影,但是身体倒是没什么不适感。这感觉并不像练武走差了走火入魔,反倒是像时光倒流了一般。

不过按照我多年的作恶经验,在这种时刻,即使身体健康我也得自动示弱。在凶残的绑匪面前,如果肉票太嚣张,免不了要被凶残的绑匪割掉些器官来杀杀威风,我自认为身体上没什么器官是多余的,所以必须先自动示弱,这道理就像被狗追着咬的猫四爪朝天,卖乖卖萌以求宽大处理一样。

“呐,染织。不管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看在你我十年交情的份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趁现在我出关的消息还没有走露出去,不如…你先把外头那些知情者都除掉,假装我闭关未出。这样,也许拖延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这期间,是凭你自己的能力夺取梵刹宫大权,还是找个机会离开那里去逍遥江湖,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顾染织似乎已经想到了这种方案,想也没想就直接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不要杀我。”我微微笑了一下。

“这么简单?”顾染织眯起眼睛,显然一点都不相信我这个一看就知道极不公平的条件。

我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我现在万万是不能呆在梵刹宫里的。我现在没武功没内力,要是我还保持着原来那个身体那个脸,好歹可以借口“神功大成,功力出神入化神出鬼没”这种狗血托辞来保住地位。但是我悲催得居然变回了七岁的样子!完全是处在任人宰割的地位上!

梵刹宫是个什么邪教组织我比谁都清楚,简单的说,这里就是个原始森林,奉行达尔文社会主义,弱肉强食。我现在根本处在孤立无援的地位上。那些所谓狗一样衷心的属下,忠于的是我的权力和我的实力,现在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肯定是第一批挥刀来砍杀我的。

就连我最信任的左手都扇了我一个大耳光,要是我回到梵刹宫那不是妥妥找死嘛?

我那句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其实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成分只是在吓唬顾染织,我现在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武功内力全失,我能干嘛啊我?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学天山童姥,折腾出个什么“生死符”来给底下那帮狼子野心的属下们灌了!

让他们离了我,一天也不能独活!

真是可惜啊!可惜我当初那么没有远见!可惜这个时代怎么制药业那么不发达!

“我让你好吃好喝把我供起来你肯吗?”我弯了弯嘴角,笑得有点无奈,“只要你肯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们的交易就成立。你不杀我,我自然有办法离开。”

“好。”

出乎意料,顾染织无比爽快的同意了。

然后,他突然快步走出来,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我看到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薄如蝉翼一般的刀片。

我心底一冷。

你个孙子!我寝宫里明明不许带武器,你却一直藏着凶器!

“我不杀你,但是必须废了你。”

我心想,你个孙子!我十多年真是白养你了…

还没想完,顾染织手起刀落。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左手,把他的兄弟姐妹——我的双手双脚——给废了。

我没出声。话说,我一个魔宫宫主,不就被挑断了脚筋手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这点定力都没有,那也太丢人了吧!

我狠狠地瞪着他。

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顾染织居高临下看着我,神色一下变得很微妙,似乎是有点不可置信还有点可疑的后悔。最后他被我愤恨的眼神给盯得良心发现,抬手点了我的穴道帮我止血,顺便还点了我的哑穴。

末了,我看到顾染织背过身去,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让人觉得单薄。

“宫主,为什么你都不怪我?”顾染织淡淡问道。

嗯?谁说我不怪你啊!!!我和我的祖宗是十八代一起怪你!!

我想说话,说不出来。我瞪眼,他又看不到。

“为什么,就算是我背叛了你,你仍然能够气定神闲得笑着跟我谈条件?”顾染织说完,沉默了几秒,忽然再开口语气就放得很轻很软,“从一开始,您就没信任过我吗?还是说,这一切也是您设计好的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