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我出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教主大人,做不成恋人,那我们做朋友吧!拜把子行吗?

万神医笑上眉梢,原本就小的眼更是眯成了一道缝,两撇小胡子猥琐的上扬:“来来来,教主快过来,在下替您敷药。”

被万神医剥削了一大笔钱的我更是郁闷了,低声对水行歌说道:“以后我还你。”

他甚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只是几百两银子而已。”

只是!而已!

被土豪打击到的我吸了吸鼻子,恨不得给他捶大腿揉肩以示我的友好。只见他俯身挽起裤管,纱布由万神医缓慢撤去,渐渐露出那因上了草药而有些青黑的腿。点净草药,那伤口极深,看着那锯齿模糊的形状,我惊了惊,他该不会是在救我的时候被捕猎夹伤了吧?

难得见水行歌蹙了眉头,面色也正一点一点的泛白,根本就是在强忍着痛。亏他伤到了筋骨还能如此忍着,如果是常人,早该晕过去了。我蹲身给万神医递草药递纱布,忍不住问道:“明明伤的这么深,可你走起路来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水行歌淡声:“习惯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经常被兽夹夹到,还是常受这么重的伤?可据闻水行歌的武功修为极高,当年魔教前任教主遭长老暗算毙命,还是少年的水行歌孤身闯入长老寝室,将其斩杀。对见风使舵回头效命的人不杀不责,心胸宽广容纳众人。众人感激涕零,更加卖命,使得魔教势力在短短六年便遍及西域,如今要入驻中原,无怪乎李沧要慌了手脚。

可如此有魄力,武功又高,又有教众拥护的人竟然说自己习惯了这种重伤。

万神医刚上完药 ,那名唤豆豆的药童就跑了进来:“师父,唐门弟子请求进谷,据说是唐门密探探得魔教教主和五毒弟子在此,要搜人。”

他头也没抬:“乱棍打出去。”

…我突然发现跟师父同一期进修的武林中人都是一个德性。

药童淡定道:“他们还拎了一只半人高的金箱子过来。”

万神医手一抖,镇定的对我们说道:“你们,走后门吧。”

“…”

“…”

被一个金箱子出卖了的我们获赠了一匹快马,直接由谷中小径走。

不知水行歌的脚是不是真的受伤了,骑着马竟然一点事也没,反倒是在后头抱着他腰的我心思又乱了。以前曾坐在大师兄后面,可手完全不能环住胖师兄的水桶腰。如今一抱他,腰无一分赘肉,手感极好,忍不住用手指压了压,结实得很。

出了山谷,进了东临镇,我琢磨着要不要让水行歌把我送到照看疾风的那个小镇,想了想还是收了话,如果让别人看见他和我一起,想不被人误会五毒教和魔教有关系都难了。

寻了客栈吃午饭,我当是散伙饭,想到武林这么大,以后基本没有再见面的可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水行歌,待会我就要回五毒山了,后会有期。”

他没动,抬眉看我:“我正巧也要去五毒山。”

我斟茶的手一抖:“真的?去我们教做什么?”

他的眉头又渐渐拢起,蓦地松展,笑了笑:“顺路。”

教主大人你真的不会撒谎啊!您的墨长剑眉和温和笑容已经深深的把你出卖了好么,偏偏说谎的人还觉得自己的演技非常好,悠闲的喝着茶。我暗想着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到处跑,教众又去了哪里。

不过能容忍自己的教主四处跑的教众,分明也很可爱啊。

我摇摇头:“你不知道武林上说我们两教要勾结一起覆灭正派吗?这么大摇大摆的跟我一起走,你愿意,我也不想。”

水行歌想了片刻,一话不说,缓缓起身离开。

看着他起身的那一刻,其实我很想把他拉住大声的说管他什么世俗眼光武林天下,我们还是一起去浪迹天涯吧。

正胡思乱想,却见他挺拔的身形立在门口,巍然不动。我好奇的走了过去,等看清他在做什么,脸便抽了。

青楼常有姑娘倚身窗台,拿着绣满繁花的手绢招摇吸引香客。不过现在换成了几张千两银票,摆手的还是水行歌!太诡异了!

不一会,那银票所对的墙角,已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过来:“大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水行歌说道:“帮我散布些话,这些银票就都是你们的。”

我痛心疾首,狗腿的看他:“大侠,我帮你扩散吧!”

水行歌眉角明显一扯,然后直接忽略了我。

乞丐分明是行家,似乎对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立刻点头:“大爷请吩咐。”

“听清楚,将这段话传出去,要快,而且要广。我明日晨起后,要在镇上每个角落都能听见这样的话——盟主忌惮魔教,根本无力保护中原,因此想趁魔教入驻中原前,将武林邪教都铲除干净,首当其冲的便是风雨楼。”

风雨楼是近年来江湖上发展迅猛的门派,因其主营赌场青楼,为正道所不齿,遂归类为邪教。可再如何邪魔歪道,没有做烧杀抢掠的事,即便是盟主也不能轻易说出灭教一词。风声放出,不但风雨楼,连其他邪派也必有警觉,李沧为顾及颜面,应当不会再贸然行动。

如此一来,我们五毒教也能安然了。

顿觉水行歌形象又伟岸了,我十分感慨的看着那些乞丐拿着银票四散而去,泪流满面,完了,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不等我多想,一个小姑娘正迈着步子进客栈,转眼就见水行歌俯身,对她说道:“姑娘,可否看看你的右手?”

“…”教主大人你这个样子很像人贩子啊!丰神俊朗的形象你还要不要还要不要了。

小姑娘很愉快的伸了右手,水行歌眉宇微微失落,却又习惯了般,摸摸她的头,重新回了桌前。我好奇问道:“你恩公要找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年龄。难道他连对方几岁也不知道么?”

水行歌一点也没有要说的样子,我备受打击,本以为我们患难与共,就算不是朋友也在朋友的边缘上了,谁想竟然隔了十万八千里:“那教主大人自便吧,为了避嫌,就此拜别了。”

说罢,放了银子,转身就走。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英气非常,简直就是从小崇敬的江湖女侠。

身后没有动静,果然没有跟上来。我松了一气又有些不舒服,一路疾行,不敢多加逗留。他刚才散播的话即便有效,我也要尽快回去,也不知那血鸽将信送到了没。

疾风被养的很好,用手捏捏,依旧都是肥膘,这样的马才耐跑啊,太精瘦的跑短程还行。

付了钱给那户人家,牵马出了巷子,一抬头,果然又看见前面茶档上坐着个人,正闲云野鹤的喝着茶。

我僵着脸走到他面前,怒了:“你跟踪我做什么!”

直径通往五毒教的路不说,为什么我故意拐几个弯,他也会在,这已经不是用顺路这个理由可以搪塞的了。

看着他明明灭灭的眼眸,我突然觉得他会理所当然的说,我有跟踪的那么明显吗?

半晌,似乎是慎重思考了很久,他才缓缓吐字:“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光明正大的跟着?”

“…”

以后师父再举例厚脸皮拿我做反面教材,我就把他推到前面,看,师父,这才是教学的典范,我跟他比起来就是个演技渣啊。

可我打不过他,即使心里非常不痛快,也不能阻止他跟着。我气馁道:“你该不会是要利用我对五毒教做坏事吧?”

不是暗恋,不是朋友,却莫名其妙的闯入唐门将我救了我出来,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更好的。

看见他拿着茶杯的手势微顿,我了然,果然被我猜对了。

许久他才缓声:“你们教中有一只奇蚂蟥,可以吸食世间任何一种毒。”

我点点头:“嗯,所以你在唐门救我,其实只是要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可就算是这样,也只是我欠你的,师父视奇蚂蟥为珍宝,他不会将它用在你身上。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弟子了,就算救了我,也不能为你增加任何筹码。”

说完这话,我都快委屈的哭了,再看水行歌,依旧是面色如常,语调轻缓:“那件事与奇蚂蟥无关。”

我吸了吸鼻子,他又说道:“只是在还你的人情。”

什么人情…还什么人情…不过是在敷衍我,我什么时候帮过他?

完全不记得呀…读书吧提醒您,书看久了就要注意让眼睛休息一下哦!

第8章

奇蚂蟥,可吸食世上任何一种毒。

那蚂蟥又名水蛭,是师父从小精养而成,体型要比一般水蛭要大。用法便是放置烈日下暴晒,晒去全身水分。待放置水中,片刻又能成活润滑。而如果是以干蚂蟥吸食水分的吸盘放在那毒伤上,那毒便全会被它吸走。

而若是体内有毒,便放在涌泉穴上,全身毒素半日便可清除殆尽。

但那是师父的宝贝,蚂蟥吸食一次毒素,要用半年时日排出。因此师父不会轻易拿出,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未必肯。

我耐心的跟水行歌解释完,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完成这件事的艰巨,白费了我半日的口舌:“教主大人,你来中原难道就是为了解毒?”

“一半。”

“另一半是…称霸中原武林?”

水行歌瞥了我一眼:“通俗小说本不要看那么多,称霸武林那么累的事,我倒没什么兴趣。”

我囧了片刻,风声鹤唳的李沧要是听见这话还不得吐血。我了然:“另一半是找你恩公的恩人?”

“嗯。”

我越发好奇:“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还有,你是怎么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还有还有,你要找的姑娘是多大年纪…”突然反应过来问的太多,我咽了咽,“你可以无视我的话痨属性。”

水行歌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虽然仍旧是那淡然到慵懒的神情:“当年父亲遭教中长老暗算离世,幸得恩公相助,我才能顺利平叛。但后来因为恩公有事不能亲自去寻那姑娘,因此将这件事交给我。”

我点点头,又问道:“不对,我记得魔教生乱那年,你不过十七,如今已过了六年,但你要找的那姑娘要么已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要么就是大婶变成了老婆婆,难道你恩公不知她的年纪?”

水行歌耸了耸肩:“确实不知。”

话说了一半又停,再问他也没有再多说,痒的我心里不舒服,一口气说完嘛,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快马行了五六日,在途中住宿时,便听见盟主要灭了武林各大所谓邪魔外道的事,谣言传的很凶,不但有江湖人士,还有来往商客,甚至茶馆说书人,都在议论。反观天机门和其他正派,却没有一点动静了。

我听着隔壁那桌的人又说起这事,不由笑开,菜也吃的香了。见水行歌吃的缓慢,夹了一个鲜嫩喷香的鸡腿给他:“我会在师父面前帮你求情,让他借出奇蚂蝗的。”

虽然没太大可能,我这老幺在师父那里的分量可比不过其他师兄师姐。

吃过饭,我掐着钱袋跑到掌柜那付账,人情果然不能欠,这一餐太奢侈了。这几日都在赶路,我倒能吃下干粮,但水行歌明显吃不惯,我便趁着今日进镇,请他吃一顿。付钱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说当时我拿错的包袱是木青他们的,那这钱…根本不是二师姐留给我的,而是他们的!

想到这,手蓦地一抖,完了,我无意中欠下木青一大笔钱了,顿时苦了脸。

掌柜忽然笑嘻嘻的说道:“姑娘,找您一枚铜钱。”

我看了看他,见他手指还摁在那铜板上,不动声色用力拿过。掌柜脸色立刻就变了,我腹诽,一枚铜钱能买一个馒头好不好!就算只有一枚也是能填饱肚子的伟大铜钱!怎么可以大大方方的当做小费!

小心翼翼将铜板装回袋子里,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我以为掌柜还在惦记着,抬头看去,却是个粗壮的汉子。明晃晃的肌肉差点刺瞎了我的眼,我挪了挪位置,他竟然也提步挡了我的道:“果真是你这妖女!”

我苦了脸,我就邪门歪道的这么明显吗?明明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况且五毒教不擅长用兵器,我可是连兵器也没带的。我挤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脸:“大侠,我乃仙鹤派首席大弟子柳小扇,是正经八百的门派,你认错人了。”

那汉子不由分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龙妙音,快交出我们青龙帮的镇帮之宝飞雁刀,可饶你不死!”

我怒了:“江湖中无人见过龙妙音真颜,别乱抓个人就回去交差,我告你啊!”

壮汉冷笑:“龙妙音,上月你在盟主家中盗窃《圣迹苍岩图》落马,在场一百多人都看见了你的容貌,你还想抵赖么?”

我一愣,那龙妙音便是江湖赫赫有名盗圣的嫡传弟子,据说偷盗手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就封为妙手观音,可没想到竟然漏了脸。这对偷儿来说,实在是大忌。

壮汉又冷笑:“如今盟主已将你的画像送往各大门派,听闻你往南而逃,没想到竟被我撞见了。快交出宝刀,乖乖随我去天机门请求盟主发落。”

我可不会背这黑锅,反手从身后拿了药要往他脸上撒,便见一只长白的手落下,在那壮汉手上微微弹指,便见他痛的抽声,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及时英雄救美的水行歌,我顿觉腰杆直了,有人撑腰,感觉甚好!

那壮汉愣了片刻,忽然惊叫:“你是水行歌!魔教教主水行歌!”

喊完这话,就像个神经病一样跑了…

水行歌摸了摸下巴,认真的问我:“我脸上有写着魔教教主四个大字吗?”

我极仔细的看他,皱眉:“没有。”

他的脸上确实没写,但是我们出来时,镇上的大门口非常煞风景的贴了两张画像,一张是我,一张是水行歌。

我们两人牵着马站了一会,路上行人纷纷投以探究的视线。

“妙手观音龙妙音,盗窃天下财物,生擒者得十万两白银。”

“魔教教主水行歌,擅闯唐门禁地,擒拿者得十万两白银。”

水行歌看了看,又看我的脸,我摆摆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人不是我。”

“那是谁?”

我顿了顿,跨上疾风,拉紧缰绳:“唔,大概是我哪个姐姐,或者是妹妹吧。”

水行歌似乎明白了:“三生子?”

“不…我们是四胞胎。”

娘很能生,一胎生了四个,我排第三。虽然是庶女,但老爹很疼我们,也更疼娘亲。她说不想带孩子,老爹就把我们通通扔给奶娘。唤嫡母做娘,从来没喊过亲娘,反正她也不疼,对她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情。

后来沈家败落,老爹失踪,娘亲立刻卷了钱财撇下我们跑了。

当时沈家太乱,我和姐妹们走散了,流落街头,揭了五毒教的招生广告,一人上了山。

如今一别六年,再未见过她们。

自小我们就长的奶娘难辨,现在突然冒出个龙妙音,说她真容与我无异,那必定是其中一个亲姐妹了,却不知道是谁。

水行歌忽然说道:“你背了黑锅很开心?”

我笑了笑,因为至少知道我在世上还有亲人。不过…龙妙音不带你这么坑妹的,下次偷东西要易容,易容啊!

我仰天长叹了一会:“教主大人,据说魔教擅长易容?”

水行歌真是个可靠的队友,我往水里照了照,完全变了个人,而且他极大的满足了我想变成美女的虚荣心,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再看他,气质是儒弱书生,配了手里那把长剑,俊气又儒雅,非常养眼。

有了这脸皮,我们一路畅通,无人拦截。每每从那满大街的武林通缉画像过去时,我都立刻挺直腰杆,春风得意啊。

大后日便可到五毒教了。

沐浴后出来拿了棋盘想去找水行歌边下棋边商讨一下见到师父他老人家后,求奇蚂蝗时潸然泪下的台词。结果门没关,我走进里面,见窗户是开着的,仔细查看了下窗沿,隐约有踩踏的痕迹,便由窗而出,一跃而上。

刚落在屋顶之上,就见一轮明月皎洁如雪,水行歌果然站在那。衣袂飘飞,笔直的身形在月色的映照下恍如嫡仙,看得我忍不住抹了一把口水。

水行歌未动半分,声音如月清浅:“子时过后,便是十五了?”

“嗯,又是一日月圆。教主大人,我们下去说话吧,我给你详细解说一下师父他吃软不吃硬,吃钱不吃穷的本性,以便你顺利借得奇蚂蝗。”

难得我胳膊往外拐一次,水行歌竟然没领情:“我待会出去一下,后日回来。”

“那在哪见?”

“你可以先走。”

我顿了顿,他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都快到山脚下了他突然一人离开?总不会是要独自摸上五毒山吧?

那月色越发银白,十五的月亮真圆真亮。我托着下巴看了会,再看水行歌,倒是从未见他有过如此肃穆的神色。

我不由笑了笑,扯了扯他裤腿:“喂,水行歌,你又不是那传闻每到十五就会变身的狼人,眉头拧的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只见他眉尖一抽,低头将视线投向我,脸上渐渐泛起奇异的笑意:“或许我真的是那种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变身的人呢?”

我捧腹大笑,谁说魔教教主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分明很爱开玩笑嘛。读书吧提醒您,书看久了就要注意让眼睛休息一下哦!

第9章

不到子时,水行歌就走了。

我百无聊赖的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拿着棋盘回到自己房里。理好被褥,钻了进去,不管用不用等他回来,还是先美美的睡一觉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龙妙音的事,晚上做了四五个梦都是儿时的。早上醒来,累的头昏眼花,明明睡了那么长时间,却还是精神不振。我拨开床帘,哈欠还没打完,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屋里有人,是一群人,而且还是一群男人。

我裹着床帘,拍了拍脸,一定还在梦里。正摇头摇的起劲,一人沉声:“姑娘这不是在做梦。”

“…你们是谁?”

“魔教左护法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