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放下了茶杯。她没想到昨日一别,这姑娘还对宫九上心了。反正她今日无聊,去六扇门逛逛也无所谓,于是道:“那我带你去六扇门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说完,她便起身向厢房外边走去。秋英想到什么,说道:“姐姐,你不用和你的相公说一声吗?”

东方不败的脚步蓦然停住,咳嗽几声,问道:“你听谁说我嫁人了?”

秋英:“门口的家丁。”

东方不败有些生气道:“别听他们瞎说。”

秋英噗嗤一笑,东方不败姐姐说“瞎说”二字的时候,底气不足呢。正想着,忽然“吱嘎”一声,西厢的房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白衣公子。公子的问话里带着笑:“既然要去六扇门的话,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随你便。”那边的东方不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这边的白衣公子也追了上去。秋英看着这个场面,笑着随着他们走了出去。

穿过喧嚣繁华的街市,花家的马车停在了六扇门前。下了车,秋英立即就看到了宫九的马车停放在六扇门前。秋英这下确认宫九就在六扇门中,心脏不禁跳得厉害,又是害怕又是害羞。她小心翼翼地跟着东方不败和花满楼进入六扇门中。迎面走来很多穿着枣红官袍的皂隶和带刀的捕快,花满楼一一与他们打招呼。但是众位捕快看到东方不败,都像见了瘟神一样远远躲开,那速度堪比逃命。

花满楼无奈道:“你倒是在六扇门中赚了个好名声。”

东方不败回敬道:“过奖,过奖。我听闻应天府地区每年上缴给朝廷的赋税占了全国的四分之一。可不比我们北方的贫寒之地。但是没料到这里的捕快这么弱。”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响亮如洪钟的声音传来:“谁说我们六扇门的捕快弱了,和我比试比试?”

听这关西大汉的腔调,东方不败就知道是鲁少华来了。现在鲁少华已经成了六扇门的总捕头,一身架势不凡,身后还跟了四个捕快。这五个雄赳赳的大大汉子,昂首阔步走来。但是一看到是东方不败在说话,一个个立即威武能屈。

鲁少华赔着一张笑脸,对东方不败和花满楼嘘寒问暖。东方不败长话短说道:“宫九在哪里?”

鲁少华道:“你说世子?他昨个刚刚来到六扇门中。”

花满楼问道:“什么世子?”

鲁少华说道:“就是太平王世子啊。他是今太子的表兄,这次是特地奉了太子之命下来巡查应天府的漕运和赋税的。”

秋英和东方不败对望一眼,都十分惊讶。那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尤其是秋英,她一瞬间生出退却的念头,但是下一秒却勇敢道:“让我去见见他。”

鲁少华为难地看着花满楼,花满楼道:“这位姑娘想要报恩,就麻烦鲁兄了。”

鲁少华还在为难,东方不败瞪了他一眼,目露杀气汹汹,鲁少华的抖了三抖,立即答应了下来。火速带着秋英去见宫九。留下花满楼和东方不败站在仪门外等待。东方不败看花满楼脸色有些不好,于是问他怎么了。花满楼挤出一个微笑,甚是勉强道:“没事。”

东方不败问道:“这太平王世子是什么人?”

花满楼道:“他是大行皇帝的第六代重孙。听闻他在整治军务方面颇通。两年前,太子爷就将燕云十八州的大部分兵马交给了他。不过此人行事低调,不常露面。”

东方不败听了此话,意味深长道:“一个有才能的人却又装作那么无能,是不是说他太注重按部就班演戏了,忘记了上位者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

花满楼问道:“你在说什么?”

东方不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宫九很奇怪。也许是我多想了。”正说着,一声“东方姑娘”传了过来,原来是宫九找到了他们。宫九还像昨日一样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整洁干净得一点儿皱褶都没有,像是新买的。宫九的身后跟着秋英,秋英的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

“东方姑娘,想不到你今日就来找我了,我真是太开心了。”宫九笑的像是个孩子,哪里有个军队首领的样子,他的双眼一直盯着东方不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快与迷恋。东方不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刚想开口说什么,身边的花满楼就牵起了她的手。花满楼的声音沉稳,却透着少有的一股魄力:“多谢公子昨日救了我们家东方。”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告诫宫九。宫九愣了一愣,然后有些失落地回敬道:“不客气。”

然后,相对的四人都沉默了,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东方不败打圆场:“小秋,既然你见到宫九了,那么我们也该走了。”小秋答应了一句,就跟随东方不败走了。出了六扇门,小秋走还是一步三回头甚是不舍得。东方不败有些不忍心,规劝道:“小秋,我劝你趁早忘记宫九。他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结交的。”

“才不是呢!”小秋的语气有些激动:“宫少爷的态度很好的。他,他喊我的名字,他没有忘记我的名字。”说完了,她居然转身跑了回去。东方不败想去追,被花满楼拦住。花满楼规劝道:“你不让她把话对宫九说清楚,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东方不败反驳道:“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花满楼道:“小秋她要的并不多,只要能在宫九的身边当个丫鬟,长长久久看到宫九就够了。”

东方不败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笑道:“如果爱一个人,主动的那方就会变得很卑微。”

“…”东方不败不得不承认,花满楼真的是“深藏不露”。不知为何,她回想起昨夜的温存,咳咳,算是自己“主动”的吧?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是花满楼是个大狐狸:两人相处这么多天来,他很少主动碰她,反倒是自己在倒贴?好个花满楼,是不是故意设下陷阱等自己钻?但偏偏此人一脸纯洁无辜,笑脸对人。让她恨都恨不起来。

东方不败推开花满楼的拦道的手,道:“反正我看不过去的闲事都要管一管。”说完,她便追了上去。任凭身后的花满楼怎么喊都不站住。

六扇门,西厢前。这里是宫九下榻的地方。

丫鬟小玉从房中走了出来,她一回身,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身一看却是那个叫做秋英的少女跑了过来。秋英气喘吁吁地问道:“宫少爷在不在里面?”

小玉不知为何有些害怕的神色,她催促道:“你快走,少爷不在里面!”

话音刚落,宫九从里面喊话道:“是小秋吗?请进来吧。”

秋英听到这话,面露惊喜之色。也顾不及什么礼貌了,直接推开了房门——她想见到宫九,一刻都不想耽搁。

小玉却失声尖叫道:“别!”

但是太晚了。房间里面的场景全部落入了秋英的眼中——

那是一个全身□的男子,披头散发,呈“大”字形,躺在一张…钉床上。

听到有人进来,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脸,这是宫九的脸。脸上有着很爽快很愉快的笑容。像是饿鬼食饱了人肉,一点儿也不掩饰本质的邪恶。鲜血从他白皙的胴.体里面欢乐地奔流出来,流过铁锈的钉床上。染红了地面。猩红的血液还冒着热乎乎的白气。

秋英呆在原地,胃中一阵紧缩,简直要吐出来:她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似人非人的变态,就是刚才还文质彬彬的宫九!

45厢房秘闻

宫九当然还是宫九。只不过秋英从来没有看过真实的他,又何谈认识他?

秋英本该转身跑走的。但是极度的震惊使她僵硬不动了。宫九缓缓从钉床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惨不忍睹,但是他的脸颊却还是完美无瑕的。但是接下来,他的身体开始自动愈合了。只一盅茶的时间,宫九的身体便恢复了完美无瑕。

此时,他裸.身而立,姿态尊若天人,像是帝王那般睥睨苍生。

秋英已经变成木头了。宫九随意拿起一件豆青的亵衣穿上,外罩圆领曳裳。最后在腰间佩戴上一块篆文书刻的荷叶头牙牌。穿戴之后,宫九一身清爽。接着,宫九走到秋英的面前。眼神如鹰隼捕捉猎物那般凌厉。秋英吓坏了,她想动,但是她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

宫九高大的身体蓦然倾下,他的唇凑在秋英的耳边,轻轻说了一段话。语气是那般柔和,柔和的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小秋,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很多女子都被我吓坏了,没想到你也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和其他的女孩不同呢。”

秋英好不容易找回了话语:“什,什么毛病?”

宫九指着自己的心脏,有些无奈地说道:“它不好,需要我给它放血。小秋,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将你收为丫鬟。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秋英犹豫了半饷,抬眼对上他的眼眸。宫九毫无疑问是个阴柔的美男子。他的皮肤是那么白皙,他的骨骼是那样清奇,他的额头是那般光洁。他的眼神是那般无辜,无辜到你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打击他。

秋英问道:“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宫九说道:“只要你将东方姑娘带到这里来就够了。”

秋英不解道:“这,这和东方姐姐有什么关系?”她摇摇头,果断拒绝道:“不行,你有什么病我帮你找大夫医治就是了!”

宫九道:“我的这种病最要不得是动了念想,现在我喜欢上你的东方姐姐,你说,她不就是我的病根子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动东方姑娘一下。”

秋英问道:“只要东方姐姐过来就够了吗?”

“足够了。”宫九的声音那般无力又充满诱惑:“我想要的,不过是与心爱的姑娘共度一段时光。”

秋英终于被说动了。 在她看来,宫九只不过是个得了奇怪的病的少爷。他救过她的命,供人驱使也是应该的。秋英拜别宫九之后,便离开了这座充满诡异气氛的西厢。她走出十几步,便进入另一重庭院。院中有一座水榭,水边柳色参差,池沼中半开的粉色菡萏才露尖尖角。水榭两边是黑黢黢的房子,四周是高高的墙壁。

庭院深深,从中间天井上射下来的阳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粼粼波光参差不齐。秋英一边走着,一边努力调整着眼皮适应这里的光线。她一闭上眼睛,宫九的话,宫九的身体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她从前哪里经历过这种刺激,哪里受到过这种诱惑。

秋英走出天井,前方正好走来了东方不败。东方不败的身后还有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的手上都有武器,他们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东方不败的身后。东方不败喊了秋英的名字。秋英明明听到了半饷才答应了一句,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东方姐姐,宫少爷让你过去叙一叙。”

东方不败道:“我与他说什么?”她干净利落地回复道:“不去!”

秋英说道:“可是宫少爷的病…”

东方不败疑惑道:“宫九生了病?生病了找我做什么?”

秋英咬着牙,说道:“宫少爷的病情很严重,他,他其实很想见一见你。因为说不定哪天,他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说完,秋英的眼眶红了。东方不败回头问身后的两个鬼鬼祟祟跟着的男人,道:“罗飞,木一半,你们的主子宫九真的生了大病?”

这两个两男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而胖的是北方绿林二连坞第一寨的寨主,黑燕子罗飞。矮而瘦的是南方绿林海南派的高手木一半。这两个人都曾经是绿林道上风生水起的人物。二人都归顺过日月神教。不过继东方不败,任我行接连死后,他们两个连带着两方七十二路绿林道都被朝廷中的太子党招安了。两人都是先当了太子的带刀侍卫,后来被太子派到了太平王世子宫九的身边当保镖。

原以为这是个简单的差事,随便砍砍人开开路便得了。但事情总有例外:之前宫九的大丫鬟小玉过来传命令说世子正在治病,让他们两个去守着门。现在好了,他们刚到门口就遇见了正准备进来的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一出现,两个人先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再是怀疑自己的是不是睡着了,最后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鬼…这着实挑战了二人的小心脏。

遇到拦路的故人像是看着鬼一样看着自己,东方不败当然不乐意了。她用两枚绣花针告诉他们两个:自己是个大活人!

黑燕子罗飞的轻功还是有一手的,一招享誉天下的“飞燕来去”运用自如,居然在东方不败的手下过了十来招。另一个大侠木一半则早被东方不败打趴下了。不过很快,黑燕子罗飞也支撑不住了。东方不败的针越舞越快,简直不是肉眼可见啊。所以,不多时地上多了一人。东方不败收起了绣花针,穿过两人中间进入了庭院中。

本以为遇到东方不败,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罗飞和木一半都发现自己大难不死。于是发挥小强精神继续追踪东方不败。现在东方不败现在蓦然回首一问,还是和自己家主子有关的问题,两个人都非常积极地答应了一个字:“是!”

宫九的患有奇怪的病在王府中无人不知。他每天总有一段时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做“治疗”。听说宫九会患上陈疾是因为在他小时候,心爱母亲忽然去世了。宫九因为悲伤过度才落下了恶疾。但是这种恶疾连御医都没有办法治疗,所以他的病症至今不愈。

东方不败听到这个回答,心中有些同情宫九。于是便答应了秋英。秋英的脸上飘过一点喜色,她是真诚地为宫九高兴。她引着东方不败穿过庭院,来到了宫九的厢房前。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东方不败看着秋英的背影,摇了摇头,以为她是因为宫九吃自己的醋了。但是她心中眼中只容得下一个花满楼。她要是再去招惹宫九。实在是太不给花满楼面子了,所以这个原则问题她必须要跟宫九说清楚。

当东方不败推门进入宫九的房间的时候,另一边的秋英也恰好抬脚走出了天井。一出天井,迎面走来花满楼。斑驳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射在他的白衣上,洒下朵朵缠枝牡丹图案剪影。

花满楼走到秋英的跟前,问道:“东方她去了哪里?”

秋英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刚才姐姐看到我之后,就从东边走了。”

花满楼抱拳作揖道:“多谢姑娘。”然后他便循着东边的小路离开了。剩下秋英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忐忑得很:宫九到底要和东方姐姐说什么呢?

一进入西厢房,东方不败首先闻到了一股血的味道。继而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宫九。东方不败以为是宫九发病吐血了,更加相信他是真的病入陈疴。不禁又同情他三分。

宫九欣喜地看着东方不败,却又叹息一声道:“东方姑娘,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东方不败道:“找我做什么?”

宫九道:“为了一件家国大事。”听他的话中有话。东方不败拿过一把交椅坐下,且听宫九一本正经对她说道:

“我这次来应天府,表面上看来是履行太子的命令,其实我暗中奉了皇命特地来江南花家庄找东方不败的。初次见面,我还并不知道姑娘就是东方不败,直到看到花家的七少爷方才知晓。”

东方不败来了兴趣,问道:“你们找我有何用处,难不成想找我去杀人?”

“如果姑娘动手的话,一个人头值多少钱?”

“该杀的人我自然会去杀,不该杀的人给我天下珍宝也不会动手。”

宫九道:“眼下有一桩头疼的事情,朝廷想要东方姑娘帮忙。”

“什么事情?”

“姑娘可曾听说过白莲教?”

“略有耳闻。”

宫九道:“这白莲教始创于南宋,原本只是佛教的一个支系。但是前朝顺宗时期,栾城韩山童父子,诡言白莲花开,弥勒降世,利用白莲教蛊惑世人。直到本朝太祖时期才加以禁抑。没想到近些年来,在泉州地区出现了白莲教的余孽。这据我们的调查,发起者实际上是前朝的遗民。他们不仅蛊惑平民百姓,还招揽了一大批江湖人士为其卖命。妄想要颠覆天下。朝廷想要剿灭他们,但是总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

东方不败问道:“找我有什么用?”

“姑娘应当清楚:自从姑娘佯死后,武林黑道上的人无处安身才投入了白莲教。”

东方不败道:“听你这么一说,白莲教会祸害世人,还是我的错了?”

宫九道:“绝无此意。但是倘若你不帮我们的话,不久后江湖上还会出现第二个日月神教。我知道姑娘不想沾手江湖上的事情,但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人选了。希望姑娘以天下苍生为重。”

“让我好好想想。”东方不败以手触额头,这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啊。过了半饷,东方不败道:“我不去。”

宫九仿佛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于是说道:“皇兄有命,如果姑娘不肯帮我们的话,或许江南花家就会遭遇到麻烦。”

“啪!”地一声,八仙桌在她手下碎为齑粉,她的眼神无比地锋利,道:“你要是敢碰花家一下,信不信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样敢杀?!”

宫九说道:“玉石俱焚的做法当然不好了。所以请姑娘好好考虑。”他的语气带着款款深情:“只要姑娘相信我,我可以担保花家无事。而且,我会一路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如若违背此言,宫某必遭天谴。”

东方不败听了此话,有些无奈地看着宫九: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她阅人也算无数,现在看来,宫九算是对她最真挚的一个。不管他原本的目的是什么,眼下宫九的确对自己颇迷恋。她忽然想到了花满楼那晚吃醋的场景,心中庆幸花满楼不在这里,否则被他知道了,回家之后可不好收拾啊。

但是东方不败知道:宫九和自己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好拒绝这片“少男”心了。

46不辞而别(一)

东方不败摇头叹息道:“只怕你的感情付错了人。”

宫九道:“感情这种事情,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东方不败还想说什么,忽然间,胸臆间有一股真气上窜。东方不败心知十日红的毒又发作了。于是强自运气调息凝神守丹田。再将真气顺着四肢百骸一路冲下去,打通任督二脉。如此往来好几个回合才将毒性压下来。宫九看东方不败的脸色不对劲,问道:“东方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东方不败瞄了宫九一眼,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信任宫九了。于是道:“我中了白莲教的十日红之毒,命在旦夕。你们还是另觅英雄吧。”

“什么!”宫九惊讶道:“原来,原来姑娘你…哎,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我的军队之前抓获了一个在北邙山上采药的白莲教炼药长老,得到数粒白莲教内部炼制的丹药。听那长老说,其中有一味是“十日红”的解药。后来这些药丸被我上交给了太医院。要是知道姑娘也中毒的话,我肯定将那一味解药留下来给姑娘!”

东方不败面露惊喜之色:“太医院有解药?”

宫九点点头,诚恳道:“我想太医院那边肯定还保管着这粒药丸。事不宜迟,东方姑娘你赶紧随我去京城吧。”

东方不败道:“要解药我可以自己去拿,为什么要随你去京城?”

宫九道:“东方姑娘没有去过皇宫大内,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上一次,剑圣叶孤城就是毙命在紫禁城内。就算是姑娘进去了也同样插翅难飞。况且白莲教的丹药被太医院放置在一个秘密之处保管。如果姑娘不跟着我去皇宫的话,我想并不容易找到。”

东方不败听了这话,知道眼下保命要紧。于是便答应了宫九。

“还有一件事。”宫九说道:“这件事毕竟和朝廷有联系,我希望姑娘不要将其他的人牵扯进来。”

“我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宫九道:“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随你去。”

其实她清楚:宫九说的其他人无非就是指的花满楼。事实上她也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花满楼。毕竟前路凶险,她不希望他掺合进来。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出发的事宜,宫九想要明天就出发。

东方不败则是拒绝道:“不行。”

宫九退让一步,道:“那么后天出发?”眼看东方不败还是犹豫不决,宫九说道:“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东方不败闭上眼睛,郑重地点头同意了。这件事孰轻孰重她也明白,于是便约定就在后天出发。

宫九还想留东方不败留宿在六扇门中过夜。东方不败推辞道:“既然我要走,就必须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正说着,宫九的丫鬟小玉来敲门,说是花满楼找了过来。宫九一听花满楼来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东方不败反倒很高兴,不过她一向喜悦不形于色。只是淡淡地跟宫九说了一句,便离开了这里。

傍晚时分,夕阳薄暮。

碧水悠悠的秦淮河流淌过六扇门前。河边的垂柳阑干上挂着落日余晖。而水中芦荻有些许发白。此时还未到蒹葭苍苍的时节,也没有采莲人来河中摇桨荡舟。临近河边有一颗大槐树,花家的马车就停放在树荫下,赶车人已经在树荫里恭候多时了。

花家的丫鬟桃红久等花满楼不来,有些着急,便下了车想要进入六扇门寻找他们两个。就在此时,花满楼与东方不败携手走了出来。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淡淡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两人上了马车,桃红放下了车帘子。然后马车辘辘远去,卷起滚滚红尘,留下一连窜车辙的痕迹。

马车中,花满楼静坐在左边,东方不败则是坐在右边。花满楼知道东方不败见过了宫九,也感觉到她现在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心思。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是只要是有关东方不败的事情,他实在无法无视。于是问道:“你和宫九说了什么?”

东方不败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花满楼凑到她的身边,用五指填满了她的四条指缝,放在膝盖之上反复摩挲。然后有些不乐意地问道:“你不愿意说?”

东方不败道:“我和宫九只是好朋友,你不要多想了。”

花满楼也不勉强她了,他想到在外做生意的大哥要从荆州回来了,便告诉东方不败这件事,东方不败只是懒懒地答应了一声,还是心不在焉的。花满楼很奇怪,但是他又不好追问。等到两人到了花家庄下了马车。东方不败看到花家庄门口停放着几十辆马车,管家花平正指挥着小厮将车厢中的包金乌木箱往下抬。

看到少爷回来了,花平乐呵呵地迎了上去,说道:“大少爷从荆州带回来许多特产给家中人尝鲜,整整装了十辆马车呢。大少爷还带了一大筐一色两斤多重的大鳖,说是从澄阳湖里捞出来的,可新鲜呐。”

花满楼回头问道:“东方,你喜不喜欢吃鳖?”

东方不败反唇嘲笑道:“谁愿意吃瘪?”

花满楼笑道:“如果是跟你在一起的话,我宁愿自己多吃些鳖。”

东方不败奇怪懂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这样的话,你就会不放心我。也就不会离开我了。”

东方不败愣在原地,却被花满楼轻轻一拉,说道:“大哥见了你一定很高兴。我们走吧。”

花家庄今晚庆祝大公子回家,甚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庄中数十个大厅里面都摆起了宴席,从里到外绵延数十桌。桌上佳肴美酒瓜果无一不全。本次家宴不仅邀请了花家在当地的生意伙伴,还邀请了江南贡院中的博学大儒。除了这些人,还有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娘不请自来了。她们的则是来为自家的小姐和花家的七公子说姻缘的——要知道,花满楼的侠名在江湖上素来令人称赞,家世又这么殷实,着实是个金龟婿的不二人选。

花大少爷代替花如令应酬这些人员,忙着不可开交。席间,花大少爷和东方不败打了个照面,他笑呵呵地看着花满楼,指着那群跟在屁股后面的红娘,打趣道:“七弟,你倒是快快和东方姑娘定下文聘之礼。否则提亲的人就要把家门槛给踩平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东方不败身上。尤其是花大少身后的红娘,全部投来杀气腾腾的目光。俗话说:积少成多,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饶是东方不败也坐不住了。她的脸色顿时红了,看向花满楼,他倒是无妨,依旧很有风度地倒茶,喝茶。

东方不败怒了。当然了,这怒是假,害羞才是真的。她一直盯着花满楼看,周围的人也一直盯着她看。花家的几位大哥还打趣道:“看来东方姑娘是等不及进门了。”东方不败扭过头,转而打量着忙忙碌碌的花大少爷。忽然东方不败不知看到了什么,噗嗤一笑。

花满楼放下茶杯,和气地问道:“东方,你笑什么?”

“你看大哥说话做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但是碰上提亲的人就没辙了。”她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依我看,你花满楼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在外面的名气也不错嘛。”她将红娘们的话搬出来:“什么和陆小凤齐名的大侠呀,什么温文儒雅的谦谦公子呀。什么才貌两全的贵少爷呀。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的名气这么大,或许这应天府有人不知道我东方不败是谁,但是一定知道你花满楼是谁。”

花满楼哑然失笑:其实一直都有江南富商向大哥打听自己的亲事,说是家中有待嫁的闺女可以许配给他。这些人都不止一次来到花家庄提亲了。眼下这个场面被东方不败看见了,他当然有些尴尬。好在花大少爷知道弟弟的心思,无论谁上来想要和花家攀亲,都是一口拒绝,毫无例外。饶是这样,也让心高气傲的东方不败也吃了一坛子的醋。她干脆只蒙头吃菜不理会花满楼。

但是人倒霉了往往做啥事都不顺利:这席间的菜肴都是清一色的淮扬菜。淮扬菜清鲜平和,咸甜浓淡适中。东方不败从小在北方长大,不喜欢这种味道。结果什么红烧狮子头、文楼汤包…在她尝来如同嚼蜡。花满楼不能看见她脸上不乐意的表情,还一个劲地夹菜给她,叮嘱她“多吃点”。

当着大伙的面,东方不败不能驳了花满楼的面子,只好“埋头苦吃”。

吃了不久。从旁边的侧席走过来一位器宇不凡的老先生。这老先生身穿黑袍金边葛布,头戴黑绉纱儒巾。他开口就道:“花贤侄,我家嫣儿明日就要行及笄之礼了。希望你能够去我府上见她。打从三年前公子拜访我家开始,小女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呐。”

花满楼听这音色,辨认是江南贡院的宋讲师。他温和地一笑,回拒道:“在下已经有了意中…”一句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东方不败已经“啪!”地摞下筷子。腾身离开了座位。东方不败前脚一走,花满楼也站了起来,喊了一声“东方”。但东方不败不理会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花满楼只好退席去追她。好在东方不败也不是真的生气,她的步伐很快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