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三步并走到东方不败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说道:“东方,你听我说…”

不等他说,袖子就被扯过来。花满楼又拉住她的手臂,而且手下用了力。

东方不败挣脱不了,就说:“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花满楼放下她的玉臂,问道:“那你生气什么?”

东方不败道:“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和宫九走的那么近,你怎么不生气?”

花满楼的语气酸了起来:“我当然生气,所以你要弥补我才好。”

东方不败听了这话,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女人弥补男人的方式有很多种。男人弥补女人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但是能弥补彼此的只有一种。她要的就是这种方式。于是便牵起花满楼的手,向着内室走去。

一进入寝室,她的红唇便贴了上来。花满楼一边抱着她的腰身,一边俯身回应着这个吻。耳鬓厮磨中,案几上的鸳鸯烛台不知何时熄灭了。花满楼躺在绣着鸳鸯的大红衾被上,东方不败则是躺在了他的怀中。花满楼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指腹摩挲,指间流连。勾勒出心中最完整却模糊的,她的模样。

就在他的手指触及东方不败的红唇时,女子微微一笑。下一个吻却是落在了他的掌心中——不偏不倚,正中掌心那条单薄的姻缘线开端。

47不辞而别(二)

夜,更深重了。

多云的夜空,蟾宫隐没,星子稀疏。

西厢房前,一盆盆名贵的洛阳牡丹围绕摆放着。千朵万朵重瓣如簇,盛开出国色,萦绕着天香。就在这香阵透彻的西厢房中,彼此的缠绵旖.旎如梦。她放纵自己一宿贪欢。直到不识人间花非花,雾非雾。

反复折腾了半夜。直到下半夜,两人才停歇下来。东方不败躺在花满楼的怀抱中,手中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青丝,含情的双眸抬头看着花满楼,问道:“明天可不可以陪我一天?”

花满楼已经累了,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别闹了,明天我还有事。”

听他的语气,显然困得迷迷糊糊了。东方不败的神智倒是清醒了过来。待他睡着,她就用手撑起了身子,身上的红衾被滑落,露出她的脊背,手臂,胸膛之上还有缠绵的余韵。她凝视着花满楼的样子:他沉沉的睡颜是那般静谧安宁,让人实在不忍心打扰这份美好。东方不败就这样瞪着眼看了他半夜。困得晕乎乎得也不敢闭上眼睛。直到窗外月洗高梧,碧空晓昏大开。

当花满楼醒来时,东方不败已经对镜梳妆了。丫鬟桃红给她准备的是一套金陵当地特产的湖绉云锦衣裙。这种云锦以色艳和纹繁闻名天下,衣裳的花样是花如令特地为她挑选的。东方不败正准备换上时,花满楼开口阻止了她,说要今日出行需要换上一套男装。

东方不败笑道:“莫非你想带我去青楼?”

花满楼道:“不是,爹昨日就跟我说了,让我去造访宋家。”

“就是昨日那个代女儿向你提亲的老头子?”

花满楼道:“爹的意思很明白,要我去和他家的小姐说清楚了。以免贻误人家姑娘的姻缘。”

她问道:“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满楼道:“因为我需要你亲眼看见。”他语重心长道:“东方,我需要你完全的信任我,任何方面都是。”

东方不败沉默了。她其实非常想将宫九和自己的约定告诉他。但是眼下,她却发现这点很难很难。她太独立了,独立的人往往不想拖累自己所爱的人。

花满楼让丫鬟换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于是东方不败只好乖乖舍了那件湖绉云锦,换上花满楼的青衫。用完早膳后,花满楼便带着东方不败走出了家门,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花满楼跟东方不败说了宋讲师的家世,东方不败这才明白为何花满楼要特地登门婉拒这桩姻缘:宋讲师的官阶虽然只是区区六品,但是他的大女儿宋黄妃卓尔不群:七岁能文,八岁能诗,十岁摹姑苏金成楼丹青,被赞为姑苏第一才女。现在此女被招进宫,被封为一品女官,专门传授长公主琴棋书画。

坐在车上,东方不败就在想这出了一品女官的人家,该有着怎样无限的风光。可是到了宋宅一看,只是平平常常的宅院,丝毫看不出任何气派。只有门上挂着的“书香传家”的匾额,笔意苍劲优美,落的是当今天子的款。为宅子添了几分大雅高贵之气。

花满楼上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长的家丁。家丁一看是花满楼,乐的合不拢嘴。十分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了宋府大堂之中。然后要去通报自家小姐和老爷。花满楼说道:“只需叫宋先生来就够了。”

“嫣儿小姐她…”

花满楼道:“今日我不打算见她。”

老家丁领命而去。但他是宋府的家丁,想到自家小姐迷恋花满楼许久,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小姐。不一会儿之后,宋家的小姐嫣儿先走了进来,她一身大红云锦衣裳甚是夺人眼球。更要命的是,老家丁没将宋讲师喊来。现在好了,花满楼在,父亲不在,宋小姐没了顾忌,想咋样就咋样。比如说,一进门就甜腻腻地叫一声:“花哥哥。”然后走上前来,伸出两只手想要挽住花满楼的胳膊。

但是“啪!”地一声,一把折扇打落了宋小姐的咸猪手。

偏偏这下手还不轻,宋小姐惨叫一声,手背红了,水灵灵的双目也瞪圆了,转头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打自己。结果她一转头,落入眼帘的是另一个翩翩风度的佳公子。公子姣好的面容如玉,飘逸的长发如瀑。比花满楼少了一份稳重多了三分风流。“公子”一边用扇子扇着凉风,一边对自己笑,笑的甚是…妖孽。

东方不败说道:“宋小姐,在下东方白。今日真是有幸一睹小姐的芳容。”

听他的语气,又客气又礼貌。似乎还对自己颇有赞赏。

于是,宋小姐不淡定了。一颗芳心徘徊在花满楼和“东方白”之间。茶过三盅,眼看花满楼还是对自己的殷切没有半分回应。宋小姐失望了,于是转而攻向“东方白”。又是沏茶又是谈论地方风物。东方不败从前当男儿当惯了,应付女人潇洒自如。结果谈到最后,宋小姐已经眼冒桃花了,眼看她就要把绣球抛向东方不败,花满楼不淡定了。

花满楼有些尴尬地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东方,我们还是走吧。”

听了这话,东方不败和宋小姐一起看向门外的太阳,人家还好端端挂在天上,万丈光芒呢。她们两个同时心道:花满楼在说瞎话。

东方不败嫌弃地说道:“我还要和宋小姐待一会儿,你要回去你自己先走!”听她这语气,似乎是真的和宋小姐谈上了。花满楼倒是不担心她,只是生怕人家宋小姐“情根深种”不好收拾。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外的家丁忽然来报说,有一名男子来这里找花满楼。东方不败看了花满楼一眼,有些不平衡道:“花公子真是吃香啊,走亲访友还被人拦住,好生让在下羡慕。”

宋嫣儿及时“体贴”道:“哪里的话,我看东方公子才是一表人才令人仰慕呢。”

“不错,不错。还是嫣儿这张嘴让我喜欢。”她越说越不找边际:“改天,嫣儿来我家做客好不好?我爹娘肯定很喜欢你。”

“公子的爹娘?好啊好啊!”

东方不败道:“只怕爹娘要留嫣儿在我的炕上过夜了…”

“…”

花满楼咳嗽几声,他想笑却不能笑,便先走了出去。花满楼一走,宋嫣儿就再也没有其他顾忌了。东方不败不仅长得“帅气”、而且很会逗女孩子开心。很快,宋嫣儿就和东方不败打成一片。家丁们看小姐这般和男子调戏,知趣知情地退了下去。这样一来,宋家大厅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

而在此时,宋家门口,站着一个个子高高,四肢长长的年轻人。

花满楼刚走到门前,年轻人便叫了起来,他这一叫,花满楼也顿时认出了他是谁。于是问道:“司空摘星,你怎么在这里?”

不错,找花满楼找到宋家府邸的正是司空摘星。只见他一脸风尘仆仆,急切地说道:“花满楼,陆小凤不见了!”

“什么?!”花满楼惊讶道:“他走的时候,没有跟你在一起吗?还有西门吹雪呢?”

司空摘星将陆小凤离开恒山的前后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嗨,我跟蓝凤凰在一起,哪里还管得着他呀!西门吹雪也是,他想回家谁也拦不住。结果陆小凤一个人上了京城,现在好了,京城那边的欧阳情姑娘向我要她的旧情人了。我哪里找个陆小凤给她啊!”

花满楼沉默一会儿,说道:“看来,我也必须去京城一趟了。”

司空摘星道:“不瞒你说,蓝凤凰听说白莲教的人在京城出现了,就先我一步去京城救她的主子圣姑任盈盈了。我,我,嗨,我要去找丫头,否则她出事了怎么办才好!”

两人这么一说,彼此的心中都有了定数。司空摘星牵挂着蓝凤凰想要立即动身。花满楼却说要推辞一天才出发——今夜有秦淮烟花会,他昨日便邀请好东方不败去看的。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直到来到宋家大厅前。此时东方不败正和宋小姐正谈的欢,忽然两个大男人闯进来了,宋小姐有些不高兴。东方不败则是瞄了司空摘星一眼,司空摘星不知为何觉得周围凉飕飕的,打了个冷颤。

傍晚时分,东方不败和花满楼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宋嫣儿,和司空摘星一起回到了花家庄。

花家大堂之中,花如令早就准备好了晚膳犒劳他们。今日他换了厨房的伙夫,做了一桌川菜给东方不败补补身子。这够地道的麻辣菜肴倒是很符合东方不败的口味。席间,花如令一边给东方不败布菜,一边笑问儿子事情洽谈的怎么样了。倒是东方不败答应道:“那姑娘已经移情别恋了,现在花满楼安全了。”

司空摘星的一口酒喷到了半空中,方向对准花如令。

好在东方不败及时将单掌一竖,真气一发,酒就倒回去洒了司空摘星满脸。酒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司空摘星的衣袍全湿了,他欲哭无泪道:“祖宗哎,你出气也好歹也换个方向啊!”

东方不败若无其事道:“我不知道有个人坐在那里。我还以为是哪条鲸鱼在喷水。”

“…”

司空摘星决定不和东方不败斗嘴。因为他很可能被这位冷面大神给噎死。他向来爱干净,于是便先下去换衣服了。东方不败又吃了几口,说了一声:“我饱了。”便先行告退了。花满楼正在想着关于陆小凤的事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甚在意她是不是真的吃饱了,还是说,只是找个借口回避。

东方不败真的是在找借口回避。

出了大厅,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东方不败不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绕道走到了另一间厢房。司空摘星正在里面换衣服,忽然房门被推开,夜风灌了进来。司空摘星一看门口的人,一边扯过衣服挡住自己赤条条的上身,一边喊道:“东方不败,你大晚上的找我做什么!吓死我了!”只见此女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司空摘星又害羞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不败光明磊落道:“你上次不是扮我扮的很好吗?现在我要你再扮我一次。”

司空摘星想到上次自己易容成东方不败就生气,其他的不说,光是塞两个馒头在自己胸膛里这件事就被蓝凤凰拿来嘲笑了半个月之久。现在东方不败旧事重提,他当然不乐意了。

东方不败忽然走进了司空摘星,她的表情少见的严肃,语气也是冰冷冷的:“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司空摘星后退三步,赔笑道:“你要我易容成你干什么?”

“很简单,”东方不败道:“今晚我本来要陪花满楼去秦淮河看烟火大会,你替我陪他去!”

司空摘星无力地跌倒在地:

居然让他易容成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幽会!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

48不辞而别(三)

是夜。

当天际最后的晚霞收尽时,蜿蜒曲折的秦淮河畔升起一片灯火摇曳。不多时,金陵大街小巷的歌楼酒肆里面腾起一片人声鼎沸:歌女唱不完的亡国恨,才子吟不完的鹧鸪愁,说书人说不完的千古话。

花满楼少不了的要陪东方不败。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秦淮河畔。要是以往,东方不败肯定要来牵起他的手。但是今晚的她有些怪:不允许自己牵她的手,不说话,身上还喷了麝香粉末,那股浓烈的香气把花满楼熏得连打好几个喷嚏。饶是如此,花满楼还是不紧不慢地等着她,耐心地向她介绍沿途的风光。

沿着秦淮河走过了夫子庙,玄武湖,莫愁湖,江南贡院。最后,两人来到了一座玉带桥下。

远处飘来一叶小舟,一个带着茅草斗篷的青年汉子将小舟停在岸边,花满楼先登上船,然后转身要来牵东方不败,岂料东方不败施展了轻功,一下子跃到了船尾处。花满楼有些郁闷,走到船头坐了下来。

不多时,小舟摇至河中。那时正值城墙上的士卒点燃烟花,普天同庆。霎时,河面上倒影出万千道绫罗飞天绘。仿佛无数五彩凤凰在水底翱翔。他们的这一叶小舟漂浮在墨蓝色的湖面上,星星点点的光点从河底窜到水面,将宽阔的河面装饰的像天上的街市。

船头船尾两个人却一直在沉默。

饶是如此良辰美景,还是不能掩饰气氛诡异。摇船的汉子也感受气氛很诡异。于是他唱起渔家晚歌来。雄厚的嗓音像是一面大鼓,恣意昂扬,如海寥廓。花满楼叫了一声好,那边的东方不败还是没有动静,不知是石化了还是化石了…

花满楼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然后将手覆上她的手——还未触及到她的温暖,东方不败就把手就缩到了宽阔的袖子里面。花满楼生气了,敢情这位是故意回避他?她到底想怎样?于是他一把拽过她的“玉臂”,那位主儿还想和他拉力,花满楼干脆就把她的手臂捂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夹住,不让她再退缩半分。

顿时,隔着一层布料,“东方不败”的指间触及到男人坚实的胸膛,抖了三抖。沉默无言。

花满楼有些来火,就坐在船檐边,正对着她道:“东方,你把话说清楚。自从上次你见过宫九,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

“东方不败”:很淡定地端坐不动有木有!

花满楼以为她不屑与自己说,心头之火更加旺盛。算起来,他好多年没动过气了。现在动了火气,偏偏又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只是道:“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我知道你要是个要强的人。我也知道你从小就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万一你自作主张出什么事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东方不败”:双腿开始抖起来,上身还是很淡定地端坐不动!如钟!

花满楼甩开她的“玉臂”,转身平息下怒火。随后对着天上天下漫天的繁星和烟火,郑重说道:“没遇见你之前,我很讨厌那个叫东方不败的人。他生活在黑木崖上,既是个混世魔王又是一个传说。传说他能三步杀十人,刀刀不见血…因此我很讨厌他。”他舒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你的命运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坎坷,却那般坚韧不拔。我欣赏你的重情重义,更欣赏你能甘愿淡泊。平生难遇是知己,我向来将你当做红颜知己,但是如今你这般沉默却为了谁!?”

说完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他走到她的身边,又牵起她严严实实包裹在袖子下的手。仔细摩挲——有些时候他就是这般无奈,但是这样波折的爱反而更加刻骨——谁让他先主动爱上了东方不败?

…再看“东方不败”:全身没有一处不颤抖!小心脏道:淡定啊淡定啊,否则花满楼发现了真相把自己扔进河里怎么办!!

“既然你不肯说,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要让我…”花满楼循着她的手臂,凑到她的脸前,下一个字,却是付诸了行动——他吻了过去。

“东方不败”:终于不淡定了!他,他,他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请相信无论是男是女,扇耳光这种事只要一激动就能做出来。他扇了出去,本来这个动作是可以阻止花满楼的。但是“东方不败”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只要他一动作,花满楼总是能先通过听觉判断出来。一个巴掌被半路截住这种事也就不算啥稀奇事了。

花满楼紧紧握着了“东方不败”的手腕。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手抚摸上她的掌心,继而是五指。越是摩挲,他越是明白了什么。东方不败的手他太熟悉了,掌心的曲折沟壑,早在日日夜夜的相依相偎中摩挲清楚了。而眼下的这双手分明不是她的手。

从未有过的生气。

花满楼真的怒了,他想到什么,冷冷地问道:“你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哇!”地大喊一声,看准了时机跳下船,又施展水上飞上了岸。他哭丧着脸大声说道:“花满楼,哥们儿给你赔不是了!同是沦落天涯追女人,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话音刚落,花满楼也已经追上了岸,他的语气已经冷的接近冰点了:“东方不败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她,她让我扮作她来跟你幽会。还威胁我说一旦我暴露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种女人哥们儿你要的起,我惹不起呀!”

花满楼道:“她临走前还说了什么?”

司空摘星甚是委屈道:“她临走前还说,千万不要让你碰到我的手。你熟悉她身上的香味,要我涂上香粉。你听得出她的脚步声,叫我穿上她的绣花鞋,用浑天甲子内力走路…”

花满楼无语:看来东方不败也是十分了解他啊!听了这话,他的心情好了一些,于是静静思考:东方不败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去做什么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件事和那个奇怪的宫九有关,于是便喊来了马车,去往六扇门。

马车很快穿过了半条街到了六扇门。现在是巡夜时分,六扇门中的人员不多,他进去之后便逮住了一个捕快问道:“宫九在哪里?”那个捕快认出了他,回答道:“花少爷,太平王世子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走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花满楼的声音几乎颤抖起来:“有没有什么人和他一起走?”

“有。”

说这话的是鲁少华,只见他从黑暗的偏房里面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沉重。他带着歉意地说道:“刚才世子走的时候,我,我遇到了东方姑娘。”

“她人在哪里?!”花满楼从未这么激动过,几乎是吼了出来。鲁少华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花满楼,他是个粗人,也不知道怎么把话说的圆满。就在他傻傻站住不动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花公子,东方姐姐她有事出去了。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花满楼辨认出这是秋英的声音。秋英穿着一身朴素的装扮,她丝毫不畏惧花满楼身上散发出的怒气,依旧落落大方地站在花满楼的面前。花满楼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是听她的语气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是了,无果而终的爱情,最能使少女成长起来。秋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东方姐姐她中了毒,宫九少爷有办法给她解毒。但是姐姐必须跟着他去京城…”

秋英的话还未说完,花满楼就夺过那封信。撕开封口,平展开洒金筏。白金交织的纸面上,书被催成墨迹未浓。已浓的却是化不开的不舍之情。上次花满楼赠她一首缠绵悱恻的《离思》,这次她回赠的是魏武帝曹操的几行《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花满楼闭上眼睛,这本是武帝的招贤诗,东方不败却在离别之时赠给自己。他怎么能不明白她的用心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是她在讲诉他们的初遇。那时花前月下,似乎忘记了人生的长途漫漫。“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她也明白面对离别的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是她在说,她的心中有他啊。“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是她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呀。她一直,一直在为两人之间的美好将来而努力着。

摸索着她留下的墨迹,心情就一点点平静了下来。花满楼收起了洒金筏,放在了最贴近心口的位置。秋英看他已经不发怒了,于是接着说道:“花公子,我明白你的心情。宫九少爷原本想要带我走,但是我放心不下家中患病的老父,就回绝了宫九少爷的一片好心。东方姐姐知道了后,对我说:花公子也是有父亲兄弟的人。你的父亲对她很好很好,你的兄弟也是很好的人,她不忍心让你为了她离开这个温暖的家。所以才擅自做主…”

“不用说了…”花满楼转身,对跟来的司空摘星说道:“东方不败,她还是太任性了。不管是不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我们的朋友陆小凤,前路有什么我都会去闯一闯。”

司空摘星松了一口气,欣慰道:“你能想通就好,东方姑娘虽然任性了点,但好歹也是知恩图报的好人。花满楼,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东方不败不仅是你花满楼能要的起女人。要是早两年被我遇上,我也要追她。啊!不对,我要的是蓝凤凰,啧啧,女人越毒越有味。你的眼光不错,兄弟我替你开心~哈哈哈~”

说完,他就大笑起来,司空摘星笑是为了引逗花满楼笑。

但是花满楼没有笑。心爱之人离开,仿佛自己一半的心魂也随之而去了。一种叫做相思的病,至此,开始蔓延上他的心头,直到融进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

每一场午夜梦回,却不见枕边人。

49北邙山上

出了应天府,马蹄西向,宫九一行人星夜兼程赶往京城。

时间飞转,春夏之交渐渐来临。此时江南还是一派柳流水落花的暮春之景。可是京城里春花正开的旺盛。车轮辘辘,每每取次花丛,都会惊起一片蜂蝶扑腾。东方不败心中思恋花满楼,遇到多好景致都懒得回顾。

不多日,一行人便赶到了京城附近。

初到的那晚,马车经过了北邙山,恰好山下有一家客栈。宫九便停下了马车停歇这里。一进入酒店,东方不败就注意到了临窗而坐的一位姑娘——倒不是因为这位姑娘有武功,而是因为她太美了。

东方不败看过很多美人,美人之美各有不同。这姑娘的美细腻温婉,含蓄而不露声色。她只是端坐吃饭,一举手一投足都见风情。东方不败一边注视着那位姑娘,一边和宫九走到了对面临窗的包厢里面。不多时小二上来了,嬉皮笑脸道:“二位客官,你们要的四鳃鲈鱼来了,此鱼乃敝地土产,可要好好品尝。”

东方不败刚举起筷子,那位貌美的姑娘忽然开口道:“什么土产?这些四腮鲈鱼分明是通过大运河从泉州那边运过来的。”

小二脸红,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们费那么大的劲运什么鱼呀!”

女子道:“俗话说,物以稀为贵。鲈鱼在泉州只卖三文钱一两,到了这里,若是上好的肥膘鱼可以卖到一两银锭子呐。”

东方不败来了兴趣,问道:“姑娘怎么知道?”

那姑娘毫不忌讳道:“我们青楼里面就是这么卖给客人的呀。”

宫九问道:“姑娘既然是青楼女子,怎么跑到这个荒郊野外来了?”

“哼!”女子道:“还不是为了那只死凤凰!他都在北邙山上失踪一个多月了,我担心死了,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找他了。”

东方不败闻言一惊,问道:“你是来找陆小凤的?”

那女子惊讶道:“你也知道陆小凤?”她想到什么,敌意地看着东方不败,说道:“我叫欧阳情,和陆小凤相识已经有三年了。你该也是他的红颜知己吧?!”

“我和他见面不超过三次。”东方不败道:“但是他失踪了,我倒是要管一管的。”

欧阳情笑道:“太好了,明日我们就一起上北邙山吧。”

宫九听了这话,说道:“既然如此,东方姑娘就在这里小住几日。等我拿到了解药便立即回来找你。”

东方不败想这北邙山离京城也不远,让宫九回皇宫取解药也未免不可。于是便答应了下来。隔日清晨,宫九便和东方不败拜别了。临走前,宫九将自己的腰牌送给了她。东方不败拿了腰牌,说了一句“你多保重”。宫九听了后,笑的像个孩子似的。他凑到东方不败的身边,想要抱抱她,但是东方不败婉拒了:宫九待自己如此好,她不是不感动,但她是不会让别的男人碰自己的。

结果宫九失望地走了。宫九走后不久,欧阳情便和东方不败走上了邙山。正当落花时节,邙山山间小道上落英缤纷。她们两个一路走着,低头可见丛丛碎花小草铺路,抬头可望枝头柳绿花白。蜿蜒山道仿佛云彩做成的虹桥,从天际到邙山的地堑直铺下去。

欧阳情感慨道:“要是那只死凤凰死在了这里,还是他的造化哩!”

东方不败仔细瞧了瞧路旁凸出地面的坟堆。上面青苔覆盖,碑面的阳文已经辨认不清了,显然,这些坟已经有些年月了。又向上走了一段,她们遇到了一条大河拦路。一河春水向西流去,河面上漂浮着片片皂荚树叶。东方不败明白有河流就不怕迷路,于是道:“我们上去看看。”欧阳情有些迟疑:毕竟再深入的话晚上就下不来了。但是东方不败打定主意,她只好跟过去。

不多时,河面越发开阔起来。黄土地下隐隐露出一条青石板小路。青苔层叠盖满了青石板。东方不败又循着青石板小路,一路向上走去。翻过了几座山头,转过一个山坳,这条青石板小路最后隐没在一个巨大的湖泊里面。湖边并没有有人走动的痕迹。眼看落日归墟了。东方不败便和欧阳情临河停歇了下来,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

夜晚,乳白色的月光照在湖面上,反射出淡淡的月华,照亮湖面的周围如处白昼。东方不败找了一处地方,铺上些茅草,就此端坐打坐休息。欧阳情闲坐在一旁,她折了一段柳,摘了几朵海棠,杜鹃,雏菊。巧手编制了一个花环。

忽然,正在打坐的东方不败睁开了眼睛。她竖起一指,对欧阳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欧阳情吓了一跳,手中的花环掉落在地上。她顺着东方不败的目光看向了河对岸,只见那边冒出两三点灯火,泛着莹莹的绿光。接着,她们的身后传来一阵人声。东方不败不知对方的武功高低,以防万一,她踢散了茅草堆,拉住欧阳情躲在了树后。

不一会儿,只见一群身穿葛布黑衣,头戴阳明巾的道士从山坳处转了过来。为首一人的肩上还背负着一袋东西。更离奇的是,那袋东西在动。当这群人经过河边时,欧阳情忽然发觉自己的花环掉落在了地上。她心道不妙,心中暗暗祈祷他们不要看见。但是湖畔周围的月色太好了,由不得几十个大男人看不见。

为首一个人看到了花环,停下了脚步“咦!”了一声,说道:“这里有人?”

另一个人弯腰拾起花环,看了看,说道:“这些花叶都新鲜着,看来来人才刚刚离开不久。”

“会不会是日月神教的人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