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闻人恒一直活得像神话一样,如今沾上七情六欲,突然就接地气了,搞得他们都非常激动。

“他是不是喜欢那个晓公子?”

“这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不,你们肯定没细看,我注意过,他就没做过太亲昵的事。”

“快别闹了韩少爷,他们做那事还能让你看见不成?”

“我是指那种感觉,他们之间没有,魏二哥你说呢?”

魏江越冷淡道:“不知道。”

他也是觉得闻人恒喜欢晓公子,但看两个人的样子,闻人恒似乎还没表明过心意。

“晓公子看着挺聪明的,估计不好对付,你们说闻人恒该不会不敢吧……咦,他点了晓公子的穴道!”

其余几人顿时双眼放光,狼血沸腾,总觉得能看到点什么。

魏江越神色微变,猛地握紧拳,心里涌上一股怒气。

晓公子武功全失根本躲不开,闻人恒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冲下去,便见闻人恒给晓公子解开了。他的神色一松,看着他们走远,不由得将目光投到了晓公子的身上。

旁边的人失望叹气:“怎么这就走了,我还以为会……嗯,你们懂。”

“懂,但他为何没干,是晓公子说了什么?”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晓公子的长相,能让闻人恒这样,应该长得不错吧?”

“不知道,魏二哥见过么?”

魏江越回神,脑中闪过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下意识告诉他们没见过,接着听见他们说想找机会见一见,声音顿时冷下来:“别胡闹!”

几人被他的语气弄得一怔,快速想起了魏江柔的事。

与这人混久了,他们都知道魏二哥黑白分明,魏江柔把人家害得内力尽失,他想必不好受。他们便识趣地没有再提,另起了一个话头,气氛重新活络。

魏江越却没什么心思听他们说话,而是想到晓公子长得太出色,如今变成这样,哪怕再聪明也不一定能解决所有的麻烦,若有闻人恒护着还好,可这二人关系不明,若最终没能走到一起,闻人恒还能时时刻刻地照顾他么?

几人诧异地看着他:“二哥?”

魏江越抬起头,见他们都举着杯,就等自己了,于是举起杯与他们碰了碰,一口气全闷,感觉喝进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他满腹心事,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晕乎地被扶回客栈,看看他爹的房门,木着脸就进去了。

魏庄主闻着他身上的酒气,有些惊讶。

儿子向来知道分寸,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时喝醉才对,他问道:“你怎么喝成这样?”

魏江越沉默地看着他。

魏庄主问:“到底怎么了?”

魏江越道:“晓公子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哦,原来是为这事,可也不至于喝醉啊,魏庄主虽然不解,但还是坐到了儿子身边,倒上两杯茶,说道:“我以后想办法补偿了便是。”

魏江越道:“补偿得再多,他的武功也回不来了。”

魏庄主端起茶杯喝茶,叹气道:“我知道,只能尽量多补偿了,不然你想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小妹把命赔了。”

魏江越道:“我想以后照顾他。”

魏庄主猝不及防,那一口茶立刻喷了,看向他:“照顾他是什么意思?”

魏江越木然地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爹呛水了,想过去拍拍他爹的背,结果刚刚起身便直挺挺地扑倒,趴在地上睡着了。

魏庄主:“……”

魏庄主扯扯嘴角,把儿子弄回房,回去细细琢磨这事,等第二天一早便是继续追问儿子的意思。

魏江越奇怪问:“昨晚的话?我说过什么?”

魏庄主一听就知道这是忘了,他估计可能是事情刚发生不久,儿子一时冲动便做了决定,等过些日子也就会改变想法了。

想罢,他随口应付了一句没什么,带着他下楼了。

盟主等人都已睡醒,简单吃过饭,开始向菩提牢赶。

菩提牢建成十五年,里面关了不知多少臭名昭著的恶徒,如今听说它出事,整个江湖都紧张了起来。先前被地图弄得失去耐心而中途离开的人重新折回,而对秘籍一事一直冷眼旁观的也不禁投了几分关注,生怕那些人真出来。

这个时候,造成这一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正悠哉地坐在马车里,乖巧地听着他家师兄为他介绍传闻中的两个人物。

“‘无色血’和‘独狼’都是为恶太多被关进菩提牢的人,”闻人恒道,“有五六年了,江湖暂时还没忘记他们。”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师弟一眼,暗忖你倒是挺会选人的。叶右无辜地与他对视,表示自己失忆了什么也不知道。

一旁的秦月眠没注意他们隐晦地“眉目传情”,插嘴道:“我有点好奇。黑子是想引人们去菩提牢,所以才找人假扮那两个人惹出事来,这一点我明白。可他就没想过万一白子制药的地方比较隐蔽,清理得也比较干净,等人们去了什么都没发现,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闻人恒也想知道他家师弟提前布置了多少,说道:“到时看看便明白了,他布局这么久,应该有所准备。”

“希望有,不然太没意思,”秦月眠说着忍不住“啧啧”了一声,“真想知道黑子是谁,看这一招又一招的,不是简单人物啊。”

闻人恒道:“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叶右虽然也知道自己聪明,但被师兄一夸还是很高兴。

他正要挑起嘴角,只听师兄继续道:“不过太能折腾人,有点欠揍。”

叶右望着窗外,假装没见听。

菩提牢建在莲花山上,牢房外是一座用来给看守人住的小院,少林和武当每一个月会轮换一次。小院靠近后山的地方架着一口大钟,若出事只需敲响铜钟,距离这里不远的少林便能听见,迅速派人赶过来。

莲花山只有一条上下山的路,还算宽阔,能通马车。

他们到的时候,少林和武当的人早已赶到,附近也聚了不少人,此刻见到他们,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叶右跟随师兄下了马车,慢条斯理地迈进小院。

少林方丈与武当掌门一起迎了出来,后面各自跟着两排人,叶右抬眼一扫,很快注意到武当那一排里有几个受了伤。他打量几眼,耳边听见盟主询问“无色血”和“独狼”逃窜的事是真是假,便转回了视线。

少林方丈双手十合,叹息般地念了一声佛。

武当掌门道:“跑了几个。”

盟主皱眉:“那笼子可都是玄铁铸的,怎么跑的?”

武当掌门道:“说是独眼李这些年不知钻研出了什么邪门武功,在他们送饭时把人吸到牢门上逼着他们交钥匙,不然就杀人,他们拿着钥匙过来本想拖一会儿,谁知钥匙也被吸进去了,独眼李出来后便将他们打晕了,把钥匙随手扔给了其他人,‘无色血’和‘独狼’都是这么跑的。”

盟主道:“我们进去看看。”

武当掌门点点头,示意身后一名受伤的弟子带着他们进去。后者道声是,拿好钥匙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将那晚的惊险念叨了一遍。

丁阁主抑制不住脾气,直接问:“这里面有没有人拿人试药?”

“试药?”那弟子吃惊道,“怎么可能?哦,倒是有几个抓进来时身上便有伤,这些年旧伤复发请过大夫,也熬过药,还有一个最近这段日子都在喝药,不过先前有没熬过去的,谁死了我们都会与掌门和少林寺通报,他们都留着案底,何况被关进来的人也有亲朋好友,隔一段日子便有人来探监,我们都有记录的,谁敢试药啊?”

确实有道理,众人一静,下意识看向了晓公子。

第33章

菩提牢是一个人力挖成的山洞。

山洞长而曲折,只有一侧是牢房,另一侧每隔几步便镶着一盏油灯,灯火通明的。

进去后先是一段约五丈的路,拐过一个弯才能看到第一间房。由于牢房整体呈弯折的形状,每走过几间便需要拐弯。他们进来的这一路,前面的牢房都完好无损,也基本都关着人,直到拐了五个弯才见空房多起来。

带路的武当弟子在第六个弯过后停下,指着中间的牢房道:“独眼李就是被关在这里的。”

周围仍留着打斗的痕迹,对面的油灯被打歪,要掉不掉,地面还有干涸的血迹。众人查看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又询问地看了一眼晓公子。

叶右站在师兄身边,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葛帮主见他还是没搭理他们,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不是说有试药的?”

叶右无辜道:“我只是猜测而已。”

葛帮主一怔:“那这、这……黑子不是想将人们引来么?这看着没问题啊。”

叶右道:“葛帮主不妨先逛完一遍再说。”

葛帮主应了声,他原本就是打算逛完它。

盟主几人都是老江湖,也不会只看这一点,同样想从头到尾地转一遍。武当弟子于是听话地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进了牢房深处。

越往后走,空房越多。

魏庄主问道:“这么多间空着的?”

武当弟子道:“嗯,一般都是先住外面,再往里面住,可若犯的错比较大,也是要住在里面,这些有的是一直没住过人,有的是因为犯人住的年头太久,上了岁数或旧伤复发去的,所以就空下来了。”

闻人恒问道:“谁住在哪间,有记录么?”

武当弟子道:“有,都在外面的薄上写着。”

闻人恒示意手下去取,顺便将来访登记的名单一并拿来,然后继续跟着他们,片刻后,只见油灯断开,前面的牢房皆沉入一片黑暗里。

武当弟子道:“再往前都是空房,没有点灯,不过在最里面有两个病着的,先前本来住在外面,但周围有人不喜欢药味,天天嚷嚷,师叔为了图清净,便吩咐我们把他们挪到里面去了。”

盟主道:“去看看。”

武当弟子“哎”了声,提起放置在墙角的一盏灯笼,尚未点燃,只听闻人恒道:“不用灯笼,你把这一排的油灯点上,我们想都看一看。”

“可这里面都没有油,得先添才行,”武当弟子为难地看着他,“我没带着。”

叶右体贴道:“那算了,就这样吧。”

武当弟子不认得他,迟疑地看看闻人恒和几位前辈,见他们似乎没意见,心里对这公子的身份不免有些好奇,带着他们去了里面。

牢房并没有剩下多少,他们拐过几个弯就到了尽头。

墙上亮着三盏灯,照着对面的两间牢房,那床上都躺着人,察觉他们来了也没动弹,只有身上微微的起伏证明还活着。

空气里药味蔓延,能知道他们喝过药,但这一路过来却没见着有哪里像是药房。盟主望向他们:“都有什么看法?”

葛帮主道:“先让方小神医看看他们得的是什么病,再闻一闻这个药味有没有古怪吧。”

盟主点头,扫向人群,结果从晓公子嘴里得知方小神医听说武当有人受伤,便跑过去给人家看伤了,压根没进来。

闻人恒道:“不用那么麻烦。”

话音一落,刀疤男带着两本册子恰好去而复返,将东西交给了门主。闻人恒翻开查找片刻,回到了“无色血”住过的牢房前,简单向里看一眼,客气道:“钥匙。”

武当弟子一愣。

叶右含笑解释:“我师兄的意思是打开看看。”

武当弟子很困惑:“可人都跑了,打开能有什么用?”

叶右笑眯眯地道:“兴许是跑得太匆忙,留下了宝贝。”

武当弟子道:“公子说笑了,他们进来时便被搜过身,不会藏东西的。”

叶右道:“但我不死心非想翻一翻,若真翻着,分你一半怎样?”

武当弟子尚未开口,丁阁主便冷然看了过来,盟主几人一时也看向了他。武当弟子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不敢耽搁,抖着手为闻人恒开了门。

闻人恒从对面的墙上摘下一盏油灯,拿着进去,四处打量。

葛帮主问道:“找什么?”

“黑子想把人们引来,用了‘无色血’与‘独狼’,若他们都还在,等人们赶到,菩提牢这边只需大大方方地亮出这两个人,然后告诉人们传闻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便行,但巧合的是菩提牢这边真出事了,”闻人恒走向木床,说道,“所以我想,黑子用这两个人恐怕是别有深意,他或许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他把凌乱的被一掀,用油灯一照,在床中间随意抹了一把,回到武当弟子的面前,伸出满是尘土的手,问道:“他不是才跑不久?床上怎会落满了灰?这被子是你们最近新放的吧?”

武当弟子的脸色变了变,再开口,连声音都是紧绷的:“他……他不常睡床的。”

闻人恒的语气很温和:“那他是喜欢裹着被子坐在凳子上睡?”

武当弟子猛点头。

“一般这种情况,被子会经常蹭到地,边上肯定脏得不行,”闻人恒问,“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那被子干不干净?”

武当弟子张口想垂死挣扎地解释一句,只听闻人恒好脾气地问:“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这被子是刚洗过的?”

他自始至终都很斯文,心平气和的,但就是这般的慢条斯理,竟让人觉得压迫,甚至要喘不上气。武当弟子的话被他堵回去,感觉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好像要把衣服都浸透了,这时闻人恒不紧不慢又加了一句:“看来得去把玄阳道长找来。”

武当弟子彻底崩溃,膝盖一软跪倒,哭道:“闻人门主饶命,不不不关我的事!”

闻人恒问:“‘无色血’他们人呢?”

武当弟子摇头,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闻人恒道:“那我换个问题,菩提牢有人逃跑这事,是你们听说传闻后故意弄出来的,对么?”

武当弟子的脸色惨白,抖得更加厉害。

盟主等人的表情顿时难看。

丁阁主冷哼一声,根本不和他废话,直接吩咐手下把人绑了,握着剑直奔牢外,显然要去找武当的掌门玄阳道长对峙。

叶右慢悠悠跟着他们,等回到最初几间完好的牢房时,便找了一个人问道:“前些日子这里出了事,你们知道么?”

盟主几人一停,看向牢里的一个大汉。

大汉道:“知道啊,那么大的动静呢。”

叶右问:“都听见了什么?”

“听见有人喊把人放下之类的,然后好像打起来了,再然后一窝蜂地跑了不少人,他娘的!”大汉一脸不忿,估计很想跟着跑,但没说出来,问道,“还追得回来么?追回来是不是得多关几年?我觉得一定得多关关,省得下次还敢跑!”

叶右笑了笑:“那你看清都有谁了么?有独眼李么?”

大汉道:“有,第一个跑的就是他,后面一堆人挤在一起,好多都不认识。”

叶右问:“一个都没认出来?”

大汉想了想,正要回答,突然回过味:“哎,我若说了,你们是不是得给我减几年刑?”

叶右笑眯眯地道:“这个我不清楚,但你若一直不说,兴许他们会多关你几年。”

大汉瞪眼。

叶右道:“菩提牢有本册子,你不说,我们一样能对出来。”

大汉立刻不屑:“拉倒吧,就你们……”

他说着猛地一停,改了口,“告诉你们便是,我还认识一个,人称‘长剑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们跑得太快,我没等想细看,那钥匙就扔过来了,我哪还有心思看别的。”

魏庄主诧异问:“那你怎么没跑?”

大汉张嘴就来:“咱这么听话,哪能干逃跑的事啊!”

众人一齐怀疑地盯着他。

大汉基本都能认出这些泰山北斗,被他们一看,多少有点气虚,干咳一声道:“我要是能够得着钥匙也就跑了,”他记起那晚的事,生气地指着旁边的牢房,痛心道,“结果钥匙掉在她那边了,她一伸手就能拿到,但她偏不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