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的平凡人生》作者:微云烟波

文案:

虾米,这里是红楼,我是贾蔷?

你说要挽救贾府,促成宝黛姻缘?

别傻了,老子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内容标签:四大名著 穿越时空 豪门世家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蔷 ┃ 配角:红楼诸人 ┃ 其它:

【编辑评价】

阴差阳错之下,本来应该权势财富应有尽有的贾府嫡出公子变得一无所有世袭的爵位被叔公继承,家财给了不成器的弟弟,还要时刻提防觊觎自己“美色的”叔叔贾珍。穿越而来的贾蔷与贾府糜烂的生活格格不入。为了早日自立门户,他开始发愤图强努力考科举,管家财。文中没有大是大非,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套算计得失的小算盘。在作者的精心描绘下,成功刻画出豪门众生相。同时,在关于科举考试稍显枯燥的叙述以及贾府内乌烟瘴气的大环境下,主角的性格显得越发宁静淡然,讨人喜欢。

第1章 穿成贾蔷

所有人都知道,宁国府的贾敷一脉是出了名的没福气。当初宁国公贾代化生了两个嫡子,长子贾敷,次子贾敬。按照道理,这爵位自然是长子贾敷的,可是,这贾敷生下来就是病歪歪的,一直用人参什么的吊着命,他弟弟贾敬连儿子都有了,他还是一副稍不注意就断了气的模样,这副德行,自然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守活寡。好容易,有个破落的小官为了巴结宁国府,将自己的女儿嫁了进来,说是冲喜,成婚不到三个月,贾敷就一蹬腿,驾鹤西去了,他那个夫人当时已经有了身孕,这个本以为能做个侯府夫人的小女人听说贾代化已经打算将爵位传给有了嫡长子的次子贾敬了,这个宁国府的大奶奶觉得自己没什么指望了,丈夫没了,娘家又是不顶用的,结果郁郁寡欢,在怀孕第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自己也因为产后血崩没了,只留下个瘦不拉叽跟个小猴子一般的儿子,跟着贾敬夫妇过日子。

等到已经承袭了爵位的贾敬他儿子贾珍娶了老婆,贾敬他们觉着不能刻薄了自己的侄子,于是,给一直身体也不咋地的侄子也挑了个媳妇。这位宁国府的二爷从小听多了闲言碎语,连丫鬟婆子都不把他这个正经的爷放在眼里,一心想要脱离这个家,出去另立门户,于是便成天埋在书堆里,想要通过科举走出条路来,可他本来就是早产,先天不足,需要静养,如此辛劳,身体便慢慢垮了。哪怕他那个媳妇再三劝慰,也要被他说一声头发长,见识短,更加用功起来。结果,十九岁上中了廪生,身子也彻底垮了下来。

他那媳妇眼见着丈夫快要不中用了,想着自己起码也要有个儿子傍身才好,于是咬着牙,偷偷给丈夫炖些壮阳的补品,总算让自己有了身孕,那时候,这位二爷的身子已经差不多掏空了。而她这个二奶奶同样是没福气的,她对孩子太紧张了,成天吃着安胎药,有什么补品都要喝一盅,结果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得太大了,等到孩子足月,她难产了,勉力生下了个儿子,还没看清楚儿子什么模样,就撒手西去了。这孩子还没到周岁,他那父亲也油尽灯枯,从此,这个被命名为贾蔷的孩子只能和他的父亲一样跟着贾敬这一房过日子。

贾珍是个荒唐的人,他娶了老婆之后,照旧花天酒地,在脂粉堆里混日子,把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气得一命呜呼,连个嫡子都没有留下,一大堆小妾也就生出了个贾蓉,就充作嫡子教养。贾蔷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娶了继室尤氏,尤氏一直无所出,论身份,倒是贾蔷最贵重了,加上贾蔷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般,很是讨人喜欢,贾珍也就将他养在名下,唤作二爷,那些丫头婆子都是捧高踩低之辈,于是自然小意奉承,每日里二爷长,二爷短的,有的时候,比对贾蓉还要殷勤三分。

林旭很郁闷,他刚刚贷款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房,打算装修一下,就和自己那个已经谈了三年恋爱的女朋友结婚,哪知道,才打电话跟女朋友说要去选婚戒,结果出门就被一辆宝马以远超60码的速度给撞飞了出去,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也不知道我那首付了二十多万的房子便宜了谁,然后就没了知觉。

等他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嘴里已经叼着一个又白又大的乳头,喝着寡淡的奶水,被一个妇人抱在怀里了。

作为一个小孩子,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这些丫鬟婆子在他身边说话不会忌讳什么,于是,在收集了一个多月的信息之后,林旭更郁闷了。

首先,自己在宁国府,奶娘叫自己蔷哥儿,丫鬟叫自己蔷二爷,这也算了,旁边还有个荣国府。自己有个哥哥,是蓉大爷,还有个伯父,是珍大老爷,再加上,这里是贾府。行了,一切明了了!林旭几乎要泪流满面,自己TMD就是红楼梦中配角里的配角啊,出镜率还没有贾宝玉的丫鬟高呢!呃,贾蔷到底做了什么事来着?对红楼梦其实没多少印象的林旭更憋屈了,不管怎么说,贾府铁定会败落的,自己一定要在这之前把自己摘出去!呜呜,好歹贾宝玉享受了十多年的锦衣玉食,软玉温香,还能出家做和尚,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可是,好像记得宁国府的几个当家男人都被发配到不知哪个旮旯了呀!刚刚喝饱了奶水的贾蔷躺在炕上,握紧了小拳头,加油,争取自己能够舒舒服服一辈子待在京城混日子!

第2章 许夫人的打算

小包子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贾蔷怎么说也是宁国府正经的玄孙,加上这个时候,宁国府还是蛮有权势的,当家的还是贾敬,他是丙辰科的进士,虽然不思进取,一味好道,成天调弄丹汞,胡思乱想着要成仙,爵位倒是传给了贾珍,自己虽然有个官职,不过是干领着俸禄,不需要管什么事的,他也就有了时间,成天往城外的道观跑,跟那里的道士琢磨着什么调和龙虎,金丹大道什么的,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夫人守着,怕是连家都不回了。贾敬的夫人一辈子只得了贾珍一个儿子,还是个不着调的,丈夫对她也没多少情谊,自己年纪又已经不小,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贾蓉是姨娘生的,自然不讨她喜欢,贾蔷虽说跟她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可他老子也是贾敬他们夫妻养大的,于是,贾蔷便被养在了贾敬他夫人身边。贾敬的夫人姓许,也是出身,是当年贾敬中了举之后嫁进来的,在家时不仅学了女戒,也念过四书,充作半个儿子教养的,进门之前还幻想着丈夫如何才华横溢,温柔体贴的,哪知道,两人真真是相敬如宾,虽说享受着国公府的尊荣,但除了生儿育女,居然没了共同语言,如何不让许夫人失望,慢慢地心也就淡了下来,连管家的事也交给了儿媳,自己安享富贵,一概不管了。

贾蔷毕竟是活过二三十年的人了,看着就很聪明伶俐,又很会讨好许夫人,许夫人一个人也是寂寞,又怜惜贾蔷没了父母,也就将贾蔷当作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照顾着,比对贾蓉还要精心许多。

就在贾蓉跟着他老子,学会了口花花地占漂亮丫鬟便宜的时候,贾蔷却已经在跟着许夫人学三字经,百家姓了。

贾蔷已经想明白了,他想要脱离宁国府,首先自己就要先考个功名,才能不依附着宁国府过日子。许夫人虽说只是女流,可是,来教个两三岁的孩子启蒙已经是足够了。

这日,贾蔷正坐在许夫人身边,奶声奶气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帘子被打起,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丫环过来磕了个头,说道:“太太,荣国府那边派人来说,那边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请您带着珍大奶奶她们一块去赏菊吃蟹呢!”

许夫人点点头:“知道了,你再去给珍儿媳妇说说,明儿一块过去便是!”说完,便吩咐身边的大丫环绿枝抓了一把铜钱塞过去。

“是!”那小丫环欢喜地接过铜钱,又磕了个头,转身去了。

贾蔷至今除了过年的时候去拜年,见过了荣国府的几个亲戚,以小脸被捏得通红为代价,收到了一堆红包项圈等物之外,还真没怎么见过那边的人。当下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觉得好笑,当下就轻轻弹了一下贾蔷的额头,笑道:“你也学了两天千字文了,今儿若能背下来,我就带你过去!”依着许夫人的想法,两三岁的小孩子而已,忘性大,背了前面,便忘了后面也是正常,不过是哄哄他,等着贾蔷再哀求几句,撒撒娇什么的,她也就带他过去了。哪知道,贾蔷却是点点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太太可不许耍赖,我要是背下来,太太就带我去看花!”

贾蔷说话一直很有条理,不像别的小孩一般,这个年纪,往往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许夫人也已经习惯了,心里想着或许贾蔷能背下一部分,到时候定要夸奖他一番,哪知道却听他如此信心满满,像是已经把千字文背下来了一般,也是纳罕非常,心里想着,或许是小孩子争强好胜,若是实在背不下来,还得好生安慰一番,免得孩子沮丧难过,当下便逗他:“当然了,蔷哥儿若是背下来了,我自然说话算话!”

贾蔷当即便开始从头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谓语助者,焉哉乎也。”除了因为小孩子口水分泌太过旺盛,牙齿也没长全,而有些口齿不清之外,竟是一个字也没有错,让许夫人惊喜不已,当下抱起贾蔷,在他脸上掐了两下:“蔷哥儿果然聪明伶俐,真真是个神童了,说起来西边府里面那个珠大哥儿少年进学,被人称道,怕也是比不上你的!”

贾蔷自己倒是不以为然,他算上上辈子已经三十出头了,一直是应试教育过来的,论到背书,那是从小学到高中十几年练出来的,像滕王阁序,醉翁亭记这等文章都是要背得滚瓜烂熟,这千字文本是儿童启蒙之用,背起来更是简单许多。

许夫人欢喜之下,晚上就着酸笋鸡皮汤多用了半碗饭,要不是找不到人说道,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蔷哥儿就是个天才,两岁就能背千字文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出身诗礼之家,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说了,蔷哥儿还小,夸得多了,未免骄傲自大,再来一出伤仲永,岂不是毁了这孩子。寻思了半天,心里想着,老爷整日里想着炼丹合药,为了什么采阴补阳,光采买的小丫头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个,肯定是靠不上了,珍哥儿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袭了个三品威烈将军的爵,却也是不思进取,成天想着摆酒听戏,寻花问柳,自己一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个好端端的媳妇儿气得过去了,娶得个继室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再看看比蔷哥儿大五岁的贾蓉,除非是圣上加恩,否则,是不能承袭爵位的了,又是个庶出,半点气度也无,就知道跟着他那没出息的父亲厮混,至今据说连个三字经也背不下来,家学去了不到半个月,便不肯再去,也就是个败家的!倒是贾蔷,当初公公怜惜长子贾敷未及弱冠便夭折,又将爵位给了贾敬,临终为贾敷的遗腹子做了打算,族里长老主持,将宁国府的一半家产都留给了那个孩子,只是由贾敬他们代管着,等到加冠便还给他,哪知道那孩子也是福薄的,如今也就剩下贾蔷这一点骨血。贾珍他倒是一直不知道这回事,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欺着贾蔷年幼,强占了家产,自此更加花天酒地。许夫人想着荣国府史老太君的风光,心里有些发酸,想想,若是贾敬不在了,自己的尊荣大概还得靠着贾蔷这孩子争气,即使自己不在了,贾蔷要是有了大出息,感念自己,也会顾念着点宁国府,不至于让一向胆大妄为的贾珍闯出什么祸端来,于是更是对贾蔷上心了几分。许夫人心里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好半天才睡着。

第3章 赏菊吃蟹

第二天用过早点,许夫人就带着贾蔷坐上了马车,丫鬟婆子们在后面的车子上跟着,一路慢吞吞地向着荣国府行去。车厢里垫着厚厚的皮毛垫子,加上车子行得也很慢,路上也不算颠簸。

车子到了荣国府西北角角门门口,就有一帮子人在门口迎接。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两个婆子过来打开车帘,又有两个丫环过来将许夫人扶下来,而贾蔷的乳母赵嬷嬷也已经过来,伸手将贾蔷抱了起来。

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眉目慈和的妇人笑道:“大嫂子可来了,老太太一早就在念叨了。”这个妇人就是贾政他老婆王夫人了,旁边刑夫人也挂着笑,不过看着却有些勉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刑夫人是贾赦的继室,论身份,就比原配低了半等,她出身不高,加上贾赦也是个荒唐的人物,不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偏爱幼子贾政,连荣国府的正房荣禧堂都是给了二房住,因此哪怕是一个品级的诰命,在外面,王夫人的面子比刑夫人大多了。

许夫人同样笑道:“弟妹严重了,一直没有给老太太请安,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行人一路说笑着往老太太院子里走,很快到得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也是刚刚用过了早膳,正在和几个孩子说话,其中,最大的那个是贾珠,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已经考中了贡生,如今正在国子监里读书。今儿是休沐,他也就待在家里。另一个是贾琏,只比贾珠小一岁,却远没有贾珠那般有出息,不过是粗粗念了几本书,就不肯再往家学迈一步路,不过,他心思活泛,已经开始在外面与一帮子世交子弟斗鸡走狗,还能帮着在外面看看铺子庄子了。最小的是王夫人的女儿元春,她生的日子好,正好是正月初一,如今才不过七八岁光景,却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老太太对贾琏有些不冷不热,倒是对贾珠和云春非常着紧,没办法,这年头,嫡出,庶出就是条泾渭分明的线,谁也迈不过去。

许夫人带着贾蔷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很是高兴,又拿出个老花眼镜戴着仔细打量了贾蔷一通,然后满意道:“蔷哥儿是个周正的孩子,看着就伶俐,敬哥儿媳妇是个会调养人的!”说着,就吩咐丫环拿了两个金项圈赏给了贾蔷,贾蔷连忙磕头谢过,又奶声奶气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乐得老太太又抓了一把金锞子给贾蔷玩。

几个做媳妇的恭维了老太太一阵,又凑趣讲了几个笑话,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了一阵,那边小丫环过来说道,花园里已经安排好了,就请老太太和几位奶奶移步花园呢!

到了花园,就有两个小丫环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托盘里摆满了各色的折枝菊花,大大小小,俱开得娇艳动人。

老太太首先凑趣,选了朵大红的,簪在发间,其余的人也是笑嘻嘻地各自挑选了一朵簪上,贾蔷被赵嬷嬷抱在怀里,也凑过去看,然后挑了一朵紫红色的中等大小的菊花,然后给许夫人戴上,许夫人笑眯眯将那朵菊花簪得更牢固一些,笑道:“蔷哥儿真乖,会给太太簪花了!”

贾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太太这样好看!”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大嫂子好福气,蔷哥儿是个孝顺孩子呢!”

一行人就在花园里的一个亭子中坐下,很快,就有丫环们提着食盒过来,将食盒里的盘子一一取出,摆在石桌上,盘子里却是一只只肥美的螃蟹,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葱姜醋等佐料,又有丫环往酒杯里倒上了已经温过的黄酒。

许夫人让贾蔷坐在自己身边,她的大丫环春桑在用小锤子敲开蟹壳,取出里面通红的蟹膏,放到许夫人的碗里,那边,老太太笑道:“今年庄子上出的螃蟹很是肥美,昨儿个才送了几篓子过来,老婆子我嘴馋,今儿就急着吃了。”

“咱们做媳妇的都是沾了老祖宗的光呢!”许夫人笑道,“今儿我必定多吃两只,老祖宗可不要心疼才好!”

“好个伶牙俐齿的蹄子!”老太太故作生气道,“老婆子还能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许夫人伸手轻拍了两下嘴巴:“哎呀,老祖宗,做媳妇的笨嘴笨舌,惹您生气,媳妇这就给您赔罪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开始讲些家常里短的话。许夫人看着贾蔷吃掉了一大块蟹膏,又吃了一点蟹钳子上的肉,便道:“蔷哥儿,这蟹肉性寒,可不能多吃了,别吃坏了肚子!”

贾蔷听话地放下勺子,不过,眼睛还在碗里的蟹膏上打转,老太太笑道:“瞧这可怜样儿,画眉,今儿早上不还有一笼豆腐皮包子吗?拿过来,给蔷哥儿尝尝!”

“谢谢老祖宗!”贾蔷乖乖地跳下凳子,然后坐到了一边。赵嬷嬷拿过来一碗用杏仁煮过去腥的牛乳,贾蔷不耐烦她喂,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喝着。

那个叫画眉的很快回来了,从一个小食盒里取出一个碟子,里面是四个玲珑精致的豆腐皮包子,还冒着热气。赵嬷嬷帮他把包子用筷子夹到碗里,贾蔷吃了两个,他年纪不大,胃口也小,也就觉得饱了。

许夫人一直注意着这边,见他放下了勺子,便吩咐道:“赵嬷嬷,带蔷哥儿出去玩一会子,然后带他去睡个午觉。”

赵嬷嬷答应一声,便要抱起贾蔷,贾蔷扭动了一下身子,说道:“我要自己走!”当下,装模作样地跟一帮长辈告退,然后,自己往亭子外面走去,亭子边上有两级台阶,对于他这么短腿的人着实是个大麻烦,赵嬷嬷正想要来抱他,他还是不肯,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迈出一只脚,在台阶上站定,又将上面那只脚也放下来,然后再往下迈出一只脚,再放下了另一只,人已经站到了下面的平地上。

几个一直看着的看得啧啧称奇:“蔷哥儿果然是个伶俐的,这么一丁点儿,连台阶都能跨了!”王夫人也说道:“珠儿四五岁上,上下台阶还要嬷嬷抱呢!大嫂子果然会调理人!”

许夫人也是笑眯眯:“蔷哥儿一向皮猴儿似的,总是胡乱折腾的!哪里像珠儿,从小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礼的!”

两个人互相恭维一通,各自都很得意,倒是刑夫人颇有些酸溜溜的,她出身不高,勉强识得两个字,长得也不是什么出挑的,贾赦一向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也不怎么给她留什么脸面,因此,嫁过来做填房五六年了,肚子里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贾琏是庶出,若是养在她身边也是好的,偏生她嫁进来之后,贾琏都已经快十岁了,早就记事了,这个年纪,怎么养都养不熟的,没个儿子傍身,又不讨老太太和丈夫喜欢,刑夫人连安慰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看着成天跟一堆俏丫环厮混的贾赦暗地里咬碎了后槽牙,一边还要防止那些丫环怀了孩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这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第4章 贾敬修道

许夫人抱着还有些困倦的贾蔷从荣国府回来,却发现,贾珍又邀了一帮子贾氏族人和狐朋狗友在宁国府里喝酒听戏。这时候正是秋天,各类瓜果都是应季的时候,加上庄子上送过来的螃蟹,新酿的菊花酒,戏台子上,一个小旦在唱着贵妃醉酒,几个有名的纨绔一边在身边的粉头的衣服里摸来摸去,一边嬉笑着:“小美人,来,给爷唱一个十八摸!”然后,又是一阵调情。贾珍怀里搂着个小生,两个人正嘴对嘴地喂酒,贾珍一边把手伸进那个小生的衣服里掏摸,一边笑嘻嘻道:“好人儿,等到戏散了,咱们再好好亲香亲香!”

许夫人听着墙另一边的淫词浪语隐隐约约传来,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她冷哼一声,抱着贾蔷直接回去了。

许夫人以为贾蔷什么都不懂,自然不跟他说什么,哪知道贾蔷其实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只是装着一副懵懂模样而已。见得许夫人脸色不好,便赶紧撒娇装痴,哄得许夫人破颜一笑,说道:“蔷哥儿,你可不要跟着你珍大伯父后面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贾蔷故作不明白,端着一副困惑模样连连点头:“嗯,我什么都听太太的!”

许夫人心中暗叹,怎么这孩子就不是自己亲孙子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放下,贾蔷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将来自然跟自己亲,起码这孩子是个懂事的,比那个被自家老子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贾珍强多了!她笑眯眯地招招手:“来,蔷哥儿,太太教你描红写字,好不好?”

话分两头,另一边,贾敬在城外玄真观清修,和一帮子道士在一起谈论着黄庭经等一干道书。一个道号青云的道士一边往嘴里塞了一枚朱红色的丹药,用无根水服下,脸上顿时升起了一阵血色,人也精神了不少,他摇头晃脑道:“道兄啊,虽说咱们炼制的丹药也都是道书上记载的灵丹,可是,终究不入仙流。也不知当日淮南王炼制的是何等仙丹,居然没有传下丹方,实在是可惜可惜!”

另一个叫做青木的道士却说道:“淮南王当日炼制的仙丹是何等厉害,便是灵智未开的鸡犬也能得道升天,想来,那丹方是遭了天忌,不是咱们凡夫俗子有这个福气一观的!吾辈众人,当静诵黄庭,调和龙虎,结成金丹,总有得道之日!”

然后,边上一个看起来有些尖嘴猴腮,要不是一身整齐的道袍,那就是你在街上丢了钱包,第一眼就怀疑的对象,那道士道号青风,是几个人中心思最活泛的,却是被其他人觉得道心不坚,难成道果,这青风凑过来说道:“咱们整日里服用灵丹,也不过是外丹之道,其实师弟我倒是觉得,怕是要内外兼修,方能得道!”

那青木觉着有些道理,便问道:“如何内外兼修法?”

青风很是得意,低声道:“除了服用灵丹,将自身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之外,咱们还应该将自身一口纯阳之气,在丹田中想法子温养壮大,结成内丹才是!”

“这内丹之法乃是中南山天师道不传之秘,咱们哪有缘分获得!”青云叹息道,“如此又是井中月,镜中花,还不如不说!”

“错了,错了!”青风得意洋洋,“自古至今,这内丹之法可不只有他天师道才有,那可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

贾敬眼睛一亮:“青风道兄可是已经找着了法门?”

青风点头拈须道:“那是自然!”他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卷破破烂烂的丝帛长卷,小心翼翼地展开,说道:“便是这个了!”

几个人一同凑了过去,分辨着长卷开头的一行上古篆字,青云最是博学,当即就念了出来:“大阴阳合欢赋!”

青风得意道:“这可是前朝破灭时,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正本,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据说当年轩辕黄帝御女三千而白日飞升,修炼的就是这个!”

贾敬皱了皱眉:“青风道兄,这不就是你上次说得采阴补阳吗?我倒是试过几次,却没什么用处啊!”

青风摇头道:“贾道兄,这次的和上次的可不一样!上次的采阴补阳,不过是叫你身体康健,身轻如燕,同样还是外丹之道,这次可是正儿八紧的内丹之道。以处子元阴,养自身一股纯阳之气,成就内丹,等到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能生出元神赤子,到时候,元神出窍,一日内游遍五湖四海,那是何等逍遥自在!纵使不能白日飞升,也能做个陆地神仙啊!”

旁边青云一边看着那卷《大阴阳合欢赋》一边点头道:“这绝对是古本,与现今的那些版本很是不同。贫道也算见多识广,便是什么《素女心经》,《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哪怕是佛家的欢喜禅贫道也是见识过的,没有哪一本有这卷丝帛上的记载高妙,实在是妙极妙极,吾道有望矣!”

若是仅仅是青风这般说,贾敬听着肯定要打个折扣,毕竟说起来,青风也是个半道出家的,当初也是个纨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不过,青云可不一样,他乃是家传的道法,先帝在时,也是听过他讲道的,当时就封了真人,乃是道门有名的人物,说话可是从来不曾打过折扣,贾敬对于成仙的渴望几乎是无人能及,当下凑了过去,说道:“青云道兄,可否与我详细解读一番,也好照着修炼,以成道果啊!”

另几个连连点头,同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青云也不藏私,当下就开始照着那一卷丝帛上记载的图画还有文字开始为几个人开始解读,不过那丝帛实在是太破了,很多地方的字迹图画都有些磨损,看不清楚了,青云便说道,要闭关参详一番,以免因为有什么谬误,修炼起来不得其道,甚至走火入魔。

几天后,青云出关了,破译出了一份完整的上等双修法门,贾敬得到,如获至宝,当下吩咐下人采买幼女,供其双修之用。消息传到宁荣二府,许夫人不免暗自垂泪,老太太却是一跺脚,骂一声荒唐,却也没有法子劝导,只能随他去了。

第5章 过年

秋去冬来,在贾蔷一笔字已经写得不像是狗爬的时候,又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贾敬反正依旧窝在玄真观里修道,只是打发了个下人回来说自己诚心修道,过年就不回来了,就像停一天就成不了仙一般。好在如今宁国府的绝大部分事务都已经交付给了贾珍,因此,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许夫人权当自己已经守了寡,一心教导着贾蔷,心里想着,等自己先给贾蔷讲一番《诗经》、《论语》,就送贾蔷进家学,也好让贾蔷搏个功名,哪怕做个廪生贡生每年领到的钱粮还不如他的月钱,总归身份不同。她可不觉得,贾珍舍得花钱给贾蔷捐官。

过年其实没有贾蔷什么事,年三十晚上守夜,他是已经先睡了一觉,才被赵嬷嬷叫醒了的,吃了两个饺子,他便又上床去睡觉了。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往自己枕头下面塞了一串东西,后来才看到,是一串崭新的制钱。

第二天一早,贾蔷就被赵嬷嬷喊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在小丫环的帮助下穿上一身大红的新衣裳,脖子上挂上了金项圈,寄名锁,手腕上也套上了金镯子。用热水洗过脸之后,他也清醒过来,拒绝了让赵嬷嬷抱,自己往正房许夫人那里去了。

给许夫人磕了头,说了几句吉祥话,许夫人也是带着笑,送上了一封大大的红包,是一个绣着年年有余的荷包,里面包着的满满一包是新打的金锞子,贾蔷喜滋滋收下了,这可是正经的收入啊,上辈子这么大的时候,就算有红包,也是被父母收起来的,整个春节,自己也就能从父母那里拿个几块钱,去买点小鞭炮什么的玩玩,而这红包,不仅是分量十足,拿到手里就是自己的私房钱了。

许夫人帮着贾蔷将荷包系好,说道:“蔷哥儿,去给你珍大伯伯拜年,再晚一会儿,他们就要过来了!”

贾蔷点头应是,便说道:“那太太你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去吧!”许夫人笑道。

贾蔷自己走了一会儿,出了院子,觉得有些走不动了,便伸手要赵嬷嬷抱,赵嬷嬷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贾蔷抱起,身后,几个小丫环拿着大毛衣裳和手炉紧紧跟着。

给贾珍夫妇拜了年,又跟贾蓉说了两句吉祥话,贾珍是个大方的人,同样是一个满满的荷包,相比较起来,尤氏的荷包就寒酸了许多。贾蔷年纪还小,也不必再去见其他人,便随着要去拜年的贾珍他们又回许夫人那里了。

许夫人跟自己这个儿子和孙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一直就不明白,自己也是出身,贾敬虽说喜欢修道,一心想着成仙,起码当初也是二甲进士出身,进过翰林院的人物,怎么就生出了个贾珍这样,长到三十岁,不说四书了,大概连诗经也记不全了。没学问也不要紧,怎么就宠妾灭妻,嫡妻还没有孕,小妾孩子都流掉几个了,那孩子心高气傲,居然就这么去了。还有那个贾蓉,贾珍仗着自己代替他老子管理族务,硬是将这个儿子挂到了原配夫人名下,充作嫡出的教养,可他又教养出个什么明堂,眼看着人家孩子这么大的人都开始读四书了,他连家学都没去过几次,听说家学里的贾代儒老先生气得说他既然不想进学,干脆就不要来了!许夫人也是心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听儿子孙子说了几句吉祥话,自己又老调重弹地勉励了两句,比如让贾珍振兴家业,让贾蓉专心进学之类,哪怕知道这两位左耳进,右耳出,她总是还要说两句的,尽管说了这么多年,自己都觉得麻木了!心里更恨贾敬,你一心想着成仙,连儿子都不管了,好好一个儿子,现在成了这副纨绔模样,虽说宁国府家大业大,不怕坐吃山空,可是,贾珍终究是要支撑家业的人,哪能一直一无是处,只知道吃喝玩乐呢!

听着许夫人的教导,贾珍贾蓉都是不耐烦,恩恩啊啊答应了两句,一个个也不留下来吃顿饺子,就说要出去见客,一起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许夫人要不是觉得这大过年的,恨不能大哭一场,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当初母亲还说,贾府当初军功起家,本身有了爵位,贾敬又是知道上进的,小小年纪就做了孝廉,日后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又有贾府的人脉在,将来入阁为相也是可能的,到时候,即使是没了爵位,也能以诗书传家,自己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失了富贵。哪知道如今竟是这般光景。贾家这模样,再不出个出息的人物,怕是要败落了,荣国府还有个贾珠争气,小小年纪就进了国子监,再过两年,就能参加春闱,哪怕一次落榜,最多十年,也就能中进士了,荣国府自然可以继续安享富贵,可是这宁国府,希望能支撑到蔷哥儿中进士的时候吧!

“太太,吃饺子!”贾蔷明显感到了许夫人的失落与难过,他也没办法,只好向别的法子安慰她。

许夫人看着贾蔷吃力的抬着手,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一把勺子,勺子上一只白生生的水饺在冒着热气,心头一热,点头含笑道:“好,太太吃饺子。”当下就就着贾蔷的手咬住了那只水饺,囫囵吞下,也没分辨是什么味道,心里却有百般滋味,不管怎么说,总有一个孩子是顾念自己的,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这年过得并没多大意思,或许是因为贾蔷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小的缘故。贾蔷豆丁大的人,也不过在荣宁二府拜了年,之后,便一直待在许夫人身边,听许夫人讲些故事,看那些家生奴才们结伴过来拜年。两府里的爷们多在喝酒听戏,联络感情,或者是去那些世交家里交流交流,各自恭喜一番,反正贾蔷还小,也不必操这个心。倒是许夫人有些遗憾,说道:“我父亲前两年告老还乡了,几个兄嫂要么在原籍,要么外放为官,竟没一个在京城的,否则的话,请他们帮你找个启蒙的先生才好!我毕竟是女流,只能教你认识几个字罢了!”

“太太教的很好啊!”贾蔷说道。

许夫人摸了摸贾蔷的头,笑道:“这怎么一样,这蒙师也不是什么小事,有个好先生,将来少走许多弯路呢!不过你现在还小,也不必着急!说起来,贾府的家学我也是知道的,学里的先生虽说有学问,毕竟年纪大了,管不住学生,那些学生也没几个诚心上学的,多半倒是在那里混饭吃,罢了,我二哥外放出京也好几年了,大概这两年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请他帮忙便是!”

第6章

新年过去了,贾蔷的私房钱丰厚了许多,不过也就是看着舒服,他一年到头待在宁国府里,想要什么东西都是不缺的,钱花不出去,也就只能看着罢了。

接下来的一年同样很平淡,宁国府里无非就是珍大爷又看上了哪个丫环,请来的戏班子里哪个小旦小生模样出众,唱戏唱到了某某床上,许夫人每次听说,也不过是叹口气罢了!终究贾敬还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荣国府却是喜事频传,先是贾赦的一个小妾生了个女儿,虽说那个小妾产后没有好生养着,快要过去了,不过,一个小妾的命值什么!刑夫人的心思有些难测,若是生的个儿子就好了,可以养在自己身边,可又想道,万一那个小妾生了儿子,岂不是要被抬成姨娘好生养着,自己本来就只能在自己屋子里做主,再有个姨娘出来,岂不是大房里也没几分说话余地了,当下又庆幸起来,幸亏是个女儿,那小妾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心里想着,就更加紧张起来,便让陪房的嬷嬷注意了,不管是谁,陪了老爷之后,都要灌下一碗红花汤才好!

那被取名叫做迎春的女孩儿出生不过几个月,二房里,王夫人又怀上了,请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来看,那太医笃定这一胎是个儿子,乐得老太太赶不及地将各种补品,还有什么百子千孙的帐子被子,还有如意什么的送过去,就等着自己抱个大孙子了。

王夫人怀上的时候已经是入了秋,到得过年的时候,肚子已经显怀了,鉴于她怀了贾家的金孙,老太太干脆让她暂时先不用管家,好生养胎,就在刑夫人想着这管家的事情总算要回到大房手里来,自己也是个管家奶奶了的时候,老太太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老太太要和身边的几个大丫环一起先代王夫人管着家,等到王夫人生了孩子,出了月子之后,再继续。

气得还在盘算着将来无论如何不能让管家的差事回到二房手里的刑夫人恨不得要吐血,脸上勉强挂着笑,凑趣恭维了老太太几句,不过明显看着酸溜溜的,叫老太太当场就沉了脸,差点立时给她难看。刑夫人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当时就很是摔了几个杯子,然后又心疼起来,那可是邢窑的上等白瓷,可是又不敢声张,生怕被老太太知道了,只得委委屈屈地从自己的陪嫁里找出了找出了一套青花茶具来。然后,就待在屋里生闷气,甚至暗地里诅咒王夫人,这一胎干脆难产,来个一尸两命才好!心里还恨着贾赦,整日里在丫环堆里厮混,半点脸面也不给自己留,若是自己也能有个孩子,何须这么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呢!要知道,一些丫环背地里都叫自己是不下蛋的母鸡,自己何尝想这样,贾赦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进自己的房门,自己从哪儿生得出孩子来。

贾蔷想着,王夫人这一胎怕就是那个男性公敌的贾宝玉了,唉,同人不同命啊!贾宝玉一辈子,除了有个老爹经常给他吃瓜落,就成天腻歪在脂粉堆里,为了身边的俏丽丫环,还有美丽温柔兼有才华的表姐表妹劳神,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就算最后做了和尚,也已经能享受过的都享受过了啊!心中嫉妒,不过每天的描红还是要写的。别看许夫人平常待他百依百顺,对他的学业却是抓得很紧的,一天十张描红,这么练下来,贾蔷一手字虽然介于笔力不足,但整体架构已经是像模像样了。

就在许夫人接到她三哥的来信,说他过两个月就会回京任职,还有二哥,开过年来也会回京,然后,就要长留京城了。许夫人心中欢喜,又写信过去,请兄长帮忙给贾蔷寻个先生,在信里把贾蔷狠狠地夸奖了一通,意思就是,你要找一个好先生,可不能糟蹋了我家的好苗子。

等到许家二爷三爷带着家眷到了京城,住进了已经先行派下人过来收拾好了的房子里后,许夫人便带着贾蔷上门了。

许夫人的二哥名叫许思齐,字介川,三哥许思贤,字介安,两人是同一科的进士,在翰林院当了三年庶吉士,外放为地方官,从小地方的七品县令,一直做到了正五品的知府,官声都还不错,此时入京,便是要进六部做主事郎官了,具体的任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下来。不过,算起来他们年纪在官场上也不算大,外放资历已经够了,再在六部熬上几年,加上许家的人脉,将来入阁为相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这就是太平年间做文官的好处了,只要你有点本事,资历足够,再会做人,人脉足够,那么,总有熬出头的时候。

贾蔷给两位舅爷见了礼,许家兄弟见贾蔷不过四五岁年纪,举手投足已经颇有法度,说话也很有条理,不见半点紧张生涩模样,再抬起头来一看,好个俊俏的小儿郎,第一印象便非常好,当下便很和气的问道,比如已经念了那些书,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等。刚开始不过是问一下,想来这么大的孩子,念完三字经也就差不多了,上面的字能认识大半已经是早慧,这会儿一问,各自惊喜不已,贾蔷如今连诗经都背过了,许夫人也给他阐释过其中的意思,现在,贾蔷已经在念了一半论语了,而且还不是那种只会死记硬背,什么意思都不懂的样子,这哪里是早慧啊,这就是活脱脱一个天才。不过,天才有天才的好,也是不好的地方,毕竟,这样的孩子从小心高气傲,受不得打击,很可能一次挫折,就一蹶不振,这让兄弟两个有些犹豫。许夫人是何等人物,当下明白了二哥三哥的顾虑,便说道贾蔷是何等用功,光凭小聪明是万万到不了这个地步的,每日里都会些十几张大字,当初念诗经的时候,睡觉都在背“静女其姝”云云,这让两位舅爷下定了决心,聪明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还是要勤奋啊!

当下,许思齐便说道:“小妹,这孩子的确不错,不过,我和三弟这次回来是要进六部任职的,不管是哪一部,都不是虚职,因此,怕是没什么时间来教导蔷哥儿。不过,我们还有好些个年兄现在就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任职,他们中倒是有几个学问不错的,蔷哥儿如今也不需要发蒙了,直接找一个先生教导他四书五经便是,我们这两天正好也要去拜见一干同年和故交,到时候,便先探探口风,你先回去等着消息便是。”

许夫人点点头:“那就麻烦二哥三哥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许思齐微笑道,“今儿就留下来吃饭吧,再看看你几个侄儿和侄孙!”

第7章 宝玉出生了

许家也是大族,人丁颇为兴旺。这次许思齐许思贤两个人一同进京,也是要给自家几个孩子挣个好前程。许思齐一共二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许浩明已经中了举,虽说名次不高,但是起码身份不一样了,现在就打算再苦读一年,参加后年的秋闱。许浩明在家乡就娶了妻,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许平潮,比贾蔷还要大上两岁。而许思贤也有两个儿子,一个许浩安,一个许浩宁,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几个月,许浩宁是庶出,也是跟着嫡母长大的,论气度不比许浩安差,两个人去年考中了贡生,如今正好一齐到国子监念书。兄弟两个娶妻不久,只许浩安的妻子刚刚诊出有了身孕。许平潮还是个粉嫩的正太,听爷爷说这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表弟都在读四书了,颇有些不服气,不过小孩子的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许平潮平常也没什么年龄差不多的玩伴,两个人在一起玩了一会儿,也就好得跟亲兄弟一般了。

下午许夫人要带着贾蔷回去的时候,许平潮颇有些念念不舍:“蔷表弟,有空还来我家玩吧!”

贾蔷也是说道:“你有时间,来宁国府找我玩也行!”

几个大人不禁失笑,许思齐拈须笑道:“平潮,过两天爷爷给你们兄弟两个找个先生,两人一起读书,好不好?”

许平潮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许思齐:“那,爷爷,你可要快点哦!”

几个大人都大笑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坐在马车上,许夫人慈爱地看着贾蔷,说道:“你两个舅爷爷都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学问也都是很好的,即使拜了别的先生,有什么不懂的,也尽可以去请教!还有你几个表叔,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也已经做了好几年文章了,也可以多去亲近亲近!贾家这些年除了西边府里的大哥儿贾珠,再没什么出息的人,你也莫要跟着你蓉大哥哥那样的浑人厮混,努力念书,参加科举才是正道!”

“恩,太太,蔷儿明白!”贾蔷点点头。

许二爷和许三爷果然守信,没几天,就给两个孩子找好了先生。那先生姓孙,名讳上文下礼,表字仲平,当年乃是一甲的榜眼,这一甲的进士,状元自然是最厉害的,探花也向来颇受亲睐,毕竟前三甲中,只有相貌最好的才能当得上探花,而这榜眼,就有些尴尬。孙文礼先生的文章在他那一年里是顶好的,便是当年的状元,也不能说自己文章真的就比孙先生强了,偏生,孙先生有个表妹,是先皇的宠妃,为了表示绝不因情废理,孙先生便不能做状元了,只得做了第二。先皇在世的时候,作为外戚,孙先生为了避嫌,也就在翰林院担了个闲职,后来,今上登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又要启用自己的班底了,于是,孙先生只是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做个三品的侍郎,为了不浪费他的才学,又在国子监挂了个名,偶尔去应个卯,给国子监的学生讲学,也就没多少事了。过了这么久,孙先生原本一腔报国之志,也就差不多磨没了,如今也就专心治学,孙家和许家也是世交,许思齐上门说了一下,孙先生便要他将两个孩子带过来考教一番。虽说是要先考教,其实已经是答应了大半了。

不管是贾蔷还是许平潮,在家里的时候,都已经完成了启蒙的任务,念书的资质都是不差的,孙文礼先生又让两个人背了几篇诗经,再让两个人写了几个字,便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这两个学生。

于是,第二天,贾蔷与许平潮各自奉上了束脩,给孙先生敬了茶,磕了头,就算是孙先生的入室弟子了。

许夫人私底下还觉得孙先生在朝中没什么实力,却听两个兄长说道,孙先生虽然不得圣上重用,但是,他的学问却是少有的,乃是清流中第一流的大儒,不知多少人想要让自己子弟拜在孙先生名下,孙先生一直没答应过。说到这里,许思贤叹道,这次许平潮能拜师,怕是多是因为贾蔷的份,他倒是附带的。

已经拜了师,孙先生毕竟还是朝廷命官,不是赋闲在家,不过每日下午讲一次课,然后,布置下课业来,第二天交给孙先生点评。他们如今还是要读四书五经,对其中文章进行释义解读,学着破题,为写八股文打下基础,等到将四书五经讲过一遍,就要教他们破题作文了。

贾蔷每日里念叨着子曰,诗云的,争取要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一边又在孙先生的指点下习字,按照孙先生的说法,贾蔷的字架构已经是有了,不过还是有些生硬死板,未免缺了生气,须得多多练习才是。

等到贾蔷学到了《中庸》和《大学》的时候,荣国府王夫人生下了个儿子,落草的时候,嘴里还衔着一块通灵宝玉,上面字迹隐隐,让人啧啧称奇。这孩子是玉字辈,干脆就被取名叫做宝玉,因着这孩子出生在夏天,中了暑气,身子有些娇弱,老太太更是吩咐下去,将他的名字写在纸上四处张贴,令贩夫走卒来念,又叫家里的丫环下人也直接喊他的名字,免得折了孩子的福气。整个荣国府,都被这个生来不凡的孩子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王夫人很得意,这个出身不凡的孩子是自己生出来的,看老太太的模样,简直把宝玉当作心尖儿疼,二房在老太太心中分量又重了几分,大房也就琏儿一个儿子,还是庶子,大老爷又是没出息的,说不得,这荣国府还是自己的珠儿的,想到得意之处,王夫人睡觉都要笑醒了。

不过,王夫人最终还是没能真的笑醒。她才出了月子,一边看着自己粉嫩可爱如同观音坐下童子下凡的小儿子,一边意气风发地拿捏着管家大权,看着刑夫人酸溜溜的模样,心里得意非常,不过,所谓福无双至,很快,就有堵心的事来了!

“太太!”周瑞家的匆匆跑过来,“西边屋子里那个贱人怀孕了!”

王夫人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西边屋子里住的是贾政的通房丫头,王夫人进门之后,很是整治了一通,将几个不老实的撵的撵,发卖的发卖,甚至,还把一个已经有孕的通房给一碗红花汤流掉了,老太太看不过眼,先是将那个通房抬成了姨娘,又故意教王夫人在佛堂吃了一个月素斋,数了一大袋佛豆才把她放出来,王夫人从此才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现在那西边住的是个叫芸慧的通房,她娘家姓赵,长得娇俏可人,贾政很喜欢她,一年里头倒有一半时间是待在芸慧那里的,要不是王夫人看得死死的,早就有孩子了,哪知道,那个贱人居然趁着自己坐月子,勾引了老爷,怀上了。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王夫人咬紧了牙,艰涩地问道。

周瑞家的叹了口气:“太太,那贱人在老爷面前昏了过去,这次请了大夫发现怀了孩子,府里面差不多都知道了,哪里还瞒得住啊!”

王夫人默不作声地拧着帕子,终于说道:“那也是老爷和我的福气,走吧,去告诉老太太一声,让她也欢喜欢喜!芸慧伺候了老爷这么多年,也该抬一下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