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将箱笼又都锁上,这才直起身来:“这样也好,这些嫁妆以后就是萱儿的私房钱,不管将来怎么样,萱儿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袁安清点点头:“是致中有心,这就是他的诚意了!接下来,好好再给萱儿准备嫁妆吧!那些宝石,都给萱儿做首饰,用不完的,也给萱儿做私房!那些金银锞子也融掉,咱们家银子能拿出来,那么多金子一时半会儿也有些麻烦!”

赵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今儿这么一看,倒觉得以前给萱儿准备的嫁妆太寒酸了,说起来,等到萱儿出嫁,恒儿过些日子也要成婚了,好在咱们家就他一个儿子,要不然,他是庶子的事情总有人知道的,希望他这次下场也能得个功名吧,到时候,亲事也就好办一些了!”

“儿女都是债,儿子和媳妇他们都不在了,除了咱们老两口想法子,还能怎么办呢!”袁安清叹息道。

第38章 贾芸

因为袁家要准备嫁妆,婚期自然不能太近,袁安清找了钦天监的人看日子,最后定下了黄道吉日,不过,时间已经是明年的春天了。

贾蔷的日子还是那么过,翰林院修撰的工作并不算清闲,而几位学士也有心提携他,开始让他学着起草处理公文,以他的学问,加上自身拥有的人脉,将来自然是天子近臣,早点学会诏书,敕书之类的公文起草便是必须的了。

李诚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最近总是懒懒的,不想动弹,本来贾蔷还打算一起去城外庄子上游玩的,他却推说这个时节没什么好玩的,等到过些日子再一起出去。贾蔷觉得他怕是遇上了什么难解的事情,估计也是不可对外人言说的私事,贾蔷自然也不能强迫人家泄露自己的隐私,毕竟,就算是死党,也是要有自己的私人生活的,于是,他也就很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贾蔷也是闲来无事,也不带小厮,自个儿在街面上随意走着,走得累了,正巧看见了一家香料铺子,看门上牌匾下角的蔷薇暗记,居然是自己的产业,于是,便迈步进去,打算喝杯茶,歇一歇。铺子里的掌柜也是见过贾蔷的,见他进来,不禁吃了一惊,忙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迎上来道:“爷,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您快请坐!三儿,快,给爷沏茶,用我屋子里的那包毛尖!”

那个叫三儿的伙计也很乖觉,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往后堂跑去,很快,就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两个茶盏,都是钧瓷的,一看就知道很少使用,掌柜亲自将茶端了过来,陪笑道:“爷,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您先凑合着。爷要看账本吗?”

贾蔷摆摆手:“我不过是闲来走走,走累了,正好到了你这附近,进来喝杯茶而已,账目什么的,自然还是老规矩!你去忙吧,我这里不用麻烦!”

“那爷,您先坐着,我忙完了就来伺候!”掌柜又从荷包里拿了一角碎银,给了那伙计,“三儿,去,到街角那家果子铺里,选几样新鲜果子,赶紧的拿回来,不要耽搁了!”

三儿知道这位是掌柜的上头,当下不敢怠慢,小跑着就出去了。

这家香料铺子是贾蔷接手自家产业后从另一个急于用钱的人手里买下来的,因为每次船队从南洋回来,总能带回来一些香料,比如沉香、檀香,乃至龙涎香,都是非常名贵的香料,与其卖给别人,不如自己做生意。如今,这里除了一些比较古典的香料之外,还提供各种精油香薰,卖得最好的却是用彩色的透明琉璃制作的特制小香炉,炉中不燃烧香料,而是使用热水,将精油香薰化在水里,自然便有清淡的香味散开,这样屋子里有香气,却不会像一般的香炉那般烟熏火燎的,别的时候还好,秋冬时候,屋子里也会被香料熏得都是燥气,叫人皮肤干涩。因此,这玩意虽然价钱不菲,却很受欢迎,虽然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也有做盗版的,可是,终究不如这里的做得精致好看。而且,那些精油香薰,别的铺子里或许也有,不过,都是从那些来中原的外国人手里买到的,哪里像贾蔷,直接在云南那边买了大片的土地做花田,就在那边提炼制作成本低呢!

很快,三儿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他从食盒里取出几个小盘子,盘子里也就是各种果脯蜜饯,蜜汁核桃什么的,贾蔷拈起一枚腌梅子,送进嘴里,味道很是不坏,他点点头,随手赏了三儿一枚银锞子,乐得三儿连连躬身,喜滋滋地将银锞子塞进怀里,时不时地摸一下。

贾蔷喝了两杯茶,又吃了几个蜜饯,正打算走人,正好有人进了大门,见得他,叫道:“蔷二哥!”

贾蔷闻声看去,觉得眼熟,又想了想,总算想了起来,应声道:“是芸儿啊!”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恶寒,说实在的,贾蔷这一辈的人,名字都有些女气,连名带姓地叫还好,一旦只叫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喊女孩子一般。迎面来的正是贾芸,他这些天想要在已经被定名为“大观园”的省亲别墅里谋个差事,已经跟贾琏说定了,偏生贾琏是个做不得主的,于是,还得回头去求王熙凤。他虽然也姓贾,终究是旁支,家里头不过一亩地两间房,娘儿两个勉强度日,想要去找娘舅借钱,却被舅舅舅母哭穷挤兑,正彷徨无计的时候,他那邻居倪二却是个出手大方,为人豪气的,当下便借了他十几两银子,连借条都不打一张。十几两银子其实也干不了什么,王熙凤也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只不过,心意还是要表一下的,于是,他便拿着银子,打算去买点东西,讨好一下王熙凤,好谋个赚钱的差使,回去也能给寡母长脸。

贾芸见得贾蔷也在这里,也是高兴,贾蔷是他们这一辈最出色的一个,硬是没靠着府里面的帮衬,一路高中,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紧的翰林,还不是贾政他们那样的闲职,心里寻思着,若是能巴上他,前程怕是也不会差,可惜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贾蔷笑着问道:“芸儿是来采买香料的?”

贾芸点点头,也是笑道:“是啊,我想买点冰片麝香什么的,回头送给琏二婶子,也好谋个差使,奉养母亲!”

贾蔷对贾芸也没什么恶感,毕竟,贾家的子弟中,贾芸还算是为人比较正当的,也有心帮他一把,便笑道:“那园子里能有什么工程,修葺园子,又不是每年都能干,你总不能就指着这一次的工程过一辈子吧!”

贾芸是何等人物,贾宝玉随口一说,就能凑上去给人当儿子的,当下便凑上来,笑道:“二哥如此说来,想是能给弟弟指条明路?”

贾蔷笑道:“像你这样,老是指望着荣国府也不是办法!我虽说自己没什么产业,却也是颇认识几个人,你也是识文断字的,若是不嫌弃,我不妨给你一封荐书,帮你谋个掌柜做做,一年也能挣上几十两银子,虽说不多,总能维持花销,你也不是什么荒唐的人,还能剩下点银子给自己成家的,你看如何?”

贾芸大喜,那大观园里的差事虽然好,能从账面上支取不少银子花用,不过,能落到他手里的又能有多少呢?要知道,王熙凤可不是什么能随便糊弄的人,而且,就像贾蔷说的,他又不能年年修整园子,过了今年,难道以后就不用过日子了?自己读书肯定是不行的,还不如做个掌柜,也有个正经的营生,当下对贾蔷感激不已。

第39章 贾芸2

既然有了新的出路,贾芸也就打消了之前的打算,不打算再去找王熙凤了。说实在的,他久闻王熙凤的手段,对她还是有些心怵的,能不去打交道,还是不要去打交道吧!贾芸也就安下心来,坐在一边陪贾蔷说话,他为人本就圆滑,想要刻意讨好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贾蔷看日头已经上了中天,便起身笑道:“时间已经不早,不如,我做东,我们兄弟一起去酒楼吃顿饭?”

贾芸也是欣然:“哪敢劳动二哥,二哥帮了小弟大忙,还是小弟做东吧!”

贾蔷也是推脱了一番,不过,到底没有拗得过贾芸,两人便起身,往附近的酒楼行去。

这条街上的店铺大多针对的是有钱人,因此,附近的酒楼档次也不算低,贾蔷也知道贾芸手头没什么钱,也就没有点什么价钱昂贵的菜,不过是随便点了两个热菜,一个冷盘,外加一份羹汤,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多一点,贾芸心知是贾蔷体贴,又叫了一壶女儿红,两人慢慢喝着,随便说这些闲话。

贾芸这些天也是受了不少气,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他啃了两口卤凤爪,然后看着贾蔷笑道:“二哥一向事务缠身,到今天还没见过那园子吧!”

贾蔷点点头:“是啊,芸儿已经去看过了?”

贾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唉,小弟虽然是姓贾,不过,终究还是外男,园子里除了宝二叔,住的都是两府上的几位姑娘,再加一个珠大婶子娘俩,我不过在园子里走了几步,哪敢随意观看的!”

的确如此,说实在的,贾蔷一直不能理解老太太他们的想法,人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贾宝玉今年都十三了,已经通了人事,居然还放心让他在内帷厮混,即便是亲兄妹,也不能这么没个忌讳,何况,还有两个是表兄妹呢?那两位虽说薛宝钗家世差了些,可是,不管是谁,跟自家已经可以说是长大了的表兄弟在一起毫无避讳地交往,也会坏了名声的吧!两个人难不成还能效仿娥皇女英,两女共事一夫不成,毕竟,这两位跟贾家的关系,大概谁都不肯做小的。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贾蔷却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那你看那大观园如何?”

贾芸喝了一口酒,赞道:“小弟见识浅薄,虽然不知道神仙居所是何等模样,不过,据我猜测,也不过如是了!说起来,看琏二婶子的模样,虽说还没到想要把一个铜板掰两半花的地步,其实即使是对一些主子也是很苛刻,一点例钱都要算计着的,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肯为了这园子花那么大一笔钱!虽说小弟很多稀罕物事没见识过,却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不说园子里的陈设摆件,光看着园子,没个百八十万两银子绝对造不起来。至于那些摆设,肯定不能都指着两府里的库房,大半都应该是后来置办的,这一项,又不知道要花上几十万,啧啧,说起来,这两府里的确是富贵,怎地就不肯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帮衬一下我们这些穷亲戚呢?”

贾芸果然是个明白人,贾蔷陪着喝了一杯,笑道:“说两府里如何富贵,荣国府我是不知道,不过,宁国府我却是知道一些的。你也知道的,我是跟着太太长大的,那时候,珍大伯娘虽说管家,不过很多事情还是要跟太太说的,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她们也不避着我!起码那时候,宁国府里每年刨去各种花销,都还能有个上万两节余,不过,等到太太去世,我冷眼看着,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有的年头,甚至还入不敷出的,好在宁国府以前攒下的家业足够大,要不然,像珍大伯伯和蓉大哥哥那样的花法,就算有金山银海,又能支撑到几时呢?”

贾芸听得连连点头:“没错,这么说来,这次修建园子,宁国府好像拿出了二十万,剩下的都是荣国府出的,估计,这园子修好了,荣国府也快要掏空了!”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弟听说,林家姑姑当日回去侍疾,后来的治丧等事都是琏二叔一手操办的,若我猜的不错,那修园子花的钱,大半都是林家的呢!”

贾蔷早就知道了,他喝了一勺子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老太太早就打算将林姑姑和宝二叔两人凑在一起,来个亲上加亲,说白了,林家的钱,最后还不是贾家的钱吗,只不过是提前用掉了罢了!”

贾芸摇摇头,说道:“二哥你常年不回去,你不知道,二太太的意思可不一样,她是要把自己姐姐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呢!薛家家大业大,那个薛大傻子又不是什么会打理家业的人,为了求得贾家的庇护,将来薛家那位大姑娘出嫁,嫁妆自然不会少,尤其那是二太太娘家姐妹的女儿,总比林姑姑跟她亲。而且,我听说,那位薛家姑娘有一个什么癞头和尚提点打造的金锁,上面刻着什么‘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正好与宝二叔那块通灵宝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是一对,府里面老早就传什么金玉良缘呢!林姑姑如今没了娘家,除了老太太,谁还能护着她呢?尤其,老太太今年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啊!等到老太太不在了,林姑姑哪里还斗得过那位薛大姑娘!啧啧,也不知道二太太怎么想的,薛家再怎么有钱,也是商户,就算是嫁给哪个地主,也是高攀了,虽然宝二叔未必能袭得爵位,总是公侯家的嫡出公子,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哪里比得上五代列侯的林家!”

贾蔷暗中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即使她不要林黛玉做自己媳妇,以贾家的状况,选择多了,就算是史湘云和贾宝玉也是青梅竹马啊,怎地就看上了薛宝钗呢?薛宝钗言容德功再好,家世上就先输了一筹,再加上还有个不但没出息,还总是惹是生非的兄长,只要心里有点计较的,都不该选这样的人家,她居然那般死心眼,也不知道,她平常在府里面,辖制几个姨娘庶子,连王熙凤都要对她敬畏三分的能耐上什么地方去了。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直说:“二太太也是厉害的人,想来是有别的计较!”

贾芸在贾府里人缘很好,消息也灵通,当下点头道:“二太太当然厉害,薛家太太好歹也是薛家的当代主母,薛家老爷过世了之后,愣是没让薛家其余几房的人吞了自家的产业,那么有主意的人,当初修园子,也被二太太不声不响,弄走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贾蔷觉得惊奇了,这贾芸要是放在后世,做个八卦记者,那是绰绰有余啊,要不是自己用不上,他就是最好的情报人员啊!这些事情,一般只有荣国府里的几位主子知道,便是一些有脸面的奴才,也是不能知道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渠道,居然弄得一清二楚。

两人这顿饭吃得很尽兴,贾蔷也不食言,很快把贾芸安排到了一家专门卖高档绸缎的铺子做掌柜的,并吩咐,可以让他先支取两个月的工钱,贾芸虽说没有打听到铺子的主人跟贾蔷的关系,心里面也不敢猜测,这铺子就是贾蔷的,不过,也不多想,直接拿了工钱回去,先还了倪二的钱,又给家里添置了一些物事,剩下的钱大半交给了自己老娘,让她去买点地什么的,从此,也就安心过日子,不打算再巴着荣国府看人脸色了。

第40章 事端

“诚儿,最近怎地都待在王府里,不出来了?”太后最是疼爱自己的幼子,听说李诚窝在王府里大半个月没出门,自己先觉得窝心了,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儿子从小受尽宠爱,几乎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本,一向最是喜欢玩闹不过,哪里能是待得住的样子,这次居然真的没出门,让太后担心起来,连忙宣儿子进宫,打算问一下。

“没什么,只是不想动弹!”李诚赶紧答道,“母后不必忧心,儿子一切都好!”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又想起了贾蔷的身影,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心里抱怨,为什么上次贾蔷找他一起去城外庄子游玩,自己推辞了呢?过了那次,还有好些天,才又是休沐日呢。

太后看他不像说谎的模样,脸色也还好,也就放了心,又说道:“诚儿,你今年也二十二了,你那王妃去了也五年了,也该再找个人帮你打理王府的内院了!”

李诚心里暗叹,怎么又说起这回事呢?嘴上只好说道:“母后,儿子没这个想法,何况,府里面有总管管着,没什么问题的!”

“那怎么一样!”太后皱眉道,“王府总管可以帮你打理家业,可是,后院的事情,不只是家业的问题,这后宅的交际,你总不能交给你那庶妃去做!你要是实在不想要王妃,哀家先给你指一个侧妃?”

李诚觉得头疼,他无奈道:“母后,儿子身边又不缺什么女人。而且,这后宅的交际,也不是什么必须的!”

“胡说!”太后有些哭笑不得,“你也不小了,怎么说话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别的不说了,反正,你府上的世子自然是在宫中太学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可是,你还有个女儿呢!总得有个嫡母教导,虽说你那女儿是庶女,将来起码也是要封县主的,怎地要让人家说咱们皇家的县主没人教养?”

“哎呀,母后你喜欢的话,明儿我就送她进宫伺候母后!”李诚笑嘻嘻道。

“胡闹!”太后嗔道,忽然有些狐疑道,“你总是不肯另娶,难不成,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妨说出来,母后帮你参详参详?”

这回轮到李诚傻眼了:“母后,您说什么呢!儿子什么事情您不知道啊,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啊!”不过,他心里却是一动。

太后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想了想,她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你执意不肯,那也就算了!不过,你在子嗣上还是单薄了一些,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啊!”

“母后说的是!”李诚赶紧应道,“儿子明白的!”

“你呀,光答应有什么用呢!”太后笑道,“算啦,哀家年纪大了,你大概也不喜欢听我罗嗦!你再去看看你父皇吧!”

“母后哪里年纪大了,母后还年轻着呢!”李诚嬉皮笑脸道。

“行了,总是油嘴滑舌的,哀家都是做曾祖母的人了,还年轻呢!”太后笑着嗔道,“好啦,你去吧!有空啊,到哀家这里来,陪哀家说说话,就是你的孝心了!”

“是,母后,那儿子就先告退了!”李诚施了一礼,退下了。

李诚又去垂拱殿拜见了太上皇,太上皇年纪已长,精神也是有些不济,说了几句话,便挥手让李诚回去了。

李诚心里有些乱,他倒是发现,自己大概真的喜欢上贾蔷了,虽说这年头龙阳断袖之事并不罕见,他也是玩弄过戏子娈童的,可是,那也就是玩玩,别人一说,也不过是说声风流而已,可是,真要是扯上了贾蔷,万一被人知道,贾蔷势必要担上骂名,前途尽毁,心中不禁纠结起来。若只是一般人,哪怕和贾蔷一样,是世家出身的翰林呢,以李诚的身份,尤其是他所受到的宠爱,自然没人敢不给面子,可是,贾蔷不同,李诚既然把他放到了自己心上,便不能不为他考虑。他心里无奈,又想到贾蔷自来只是把他当作好友兄弟,心里更是发苦,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贾蔷却管不了这些,他还不知道李诚在为了他辗转反侧,寤寐不安呢!贾蔷这会儿有些头疼,不是因为翰林院的差事,而是因为自己名下的产业。

这也跟薛家有关,虽说薛蟠是个傻冒,可是,他家里那些掌柜的不是什么蠢人,有的是没处可去,有些是感念与薛家老爷在世时对他们的恩情,一直在打理着那些铺子,贾蔷因为进行海上贸易,像什么宝石香料之类的,都是物美价廉,货源也充足,是很多商家的合作对象,结果有几个掌柜知道了,便想要也低价购进一些,处理一下放到铺子里出售,可是,所谓的低价,也是要看是什么的。宝石的价钱再低,你也不能当作石头买。而薛家太太又是个吝啬的,从来舍不得追加投资,那些掌柜便想要去说服薛蟠,哪知道薛蟠就是浑人,听说人家不肯低价卖给自己,居然纠结了一帮地痞流氓,上门捣乱。

那些地痞流氓并不好对付,开始还要去请衙役帮忙,可是,这些人即使被抓到牢里,他们都是进去惯了的,没几天又放出来,继续给你捣乱,哪怕只是堵着门,你还怎么做生意呢!

掌柜的没办法了,只好找上了贾蔷。薛家为什么敢这么干,无非借了贾家的势头,贾蔷也不打算闹大,便决定派人去找薛蟠谈一谈,双方各退一步,省得闹起来,大家面上不好看。

结果,薛蟠他压根看不起贾蔷,又说到他上次生日,贾蔷不肯赴宴的事情,没说几句话,薛蟠就翻了脸,说贾蔷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有什么面子,值得他卖的云云,还把贾蔷派去的人狠骂了一顿,还动了手。那个倒霉的家伙回来哭诉一番,贾蔷也是黑了脸!你TM说起来就是一个逃犯,居然敢这样横,当下赏了那个下人二十两银子,让他去看看伤。然后,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哼,你不给我面子,那我干嘛要给你面子,我不把你的里子扒掉,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于是,贾蔷找了几个人,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番,结果,第二天,薛家想要强买强卖,人家不肯,居然让人去捣乱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了,商人的人脉也是很广的,于是,薛家商铺的名声就这样臭出了十里地去。至于那些地痞流氓,也很简单,你们不是不怕进牢房吗?反正都是些违法乱纪的社会渣滓,虽然没了他们世界不会变得更好,起码不会变得更坏,于是,贾蔷提着礼物,去拜访了一下自己的座师,从长安县令晋升为顺天府尹的张延昌,将事情说了一番。张延昌能够升任顺天府尹,其中不乏许家出的力,当下便义愤填膺,一定要制裁那些扰乱市场秩序,威胁良民的地痞混混,还百姓一片青天。于是,那些地痞流氓这次进大牢就没那么舒服了,被狠狠揍了几十大板之后,被送去做苦役,没个三年五载,是回不去了。

至于薛蟠本人,贾蔷咬了咬牙,等着瞧,现在扯到薛蟠,贾家肯定要插手,也没几个人乐意得罪一个宠妃的娘家,还是根深叶茂的勋贵之家。贾蔷想到《左传》里头的《郑伯克段于鄢》,心中冷笑,就他那个性子,稍一勾引,自然会做出一些难以收拾的事情来,这京中,可不是什么人都怕贾家的。

第41章 倒霉的薛家

薛姨妈皱着眉头看着账本,又叫宝钗过来:“我的儿,快来帮我看看,怎地这一个月,铺子上的生意差了这么多!莫不是那些掌柜的欺负咱们孤儿寡母吧!”

宝钗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凑过来一起看,翻了一本,再看一本,却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最后只得丢下,叹了口气:“太太,咱们终究是女流,出不得院门,哥哥又是不顶事的,难免被人糊弄!咱们家的铺子,哪能生意就惨淡到这个地步呢?”

薛姨妈也是点头,狠声道:“那些掌柜的实在是太欺人了,一直容着他们不过是看在他们是跟着老爷的旧人,哪知道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当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马上找个信得过的去查访一番,拿了证据就撵了他们!”

薛宝钗赞同道:“太太说的是,这等刁奴,自然不能放纵了!”

哪知道,过了两天,查访的人回来了,却道那些掌柜的并不曾撒谎,薛家在京城的铺子如今却是是少有人光顾,便是以前的几个大宗主顾也换了买家。

“那到底怎么回事?”薛姨妈急了,问道。

“人家说,是咱们薛家先坏了做买卖的规矩,不能怪他们无情!”那个查访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怎么个坏了规矩法?”薛宝钗也坐不住了,在屏风后面问道。

那人赶紧把之前薛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又道:“大爷的确做得不地道,人家的宝石香料价钱,都是同行中定下来的,哪能随意压价,尤其,哪能强买强卖呢!都是南洋上好的货物,大爷那价钱压得也忒狠了,简直就是要人家亏本了,自然没有人肯干的!大爷不服气,又找了街面上的人去砸店,折腾得人家做不了生意,差点就关了门。”

“那是不是能再说合一番,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薛姨妈很乐观,“去叫一下大爷,请那些人吃一顿酒,赔个罪便好了!想来咱们也是宫里贵妃的亲戚,人家还是要卖这个面子的。”

那人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太太,其实,前些日子,那铺子的主人是不想和大爷为难,找人跟大爷说合,想要一笔勾销的,可是,那人找的是东边府里面出去的蔷二爷,蔷二爷便派人去请大爷罢手,双方各退一步,可是大爷怨恨蔷二爷那年不给他面子,把人打了出去……”

“什么!”薛姨妈惊叫起来。

“你先回去吧,莺儿,打赏!”薛宝钗很沉得住气,让莺儿抓了一把钱赏了,那人接了赏,心里腹诽薛家姑娘太小气,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溜了,他可不想被人当作出气筒。薛宝钗从屏风后面出来,见薛姨妈气得脸色青白,赶紧端来一杯茶,服侍薛姨妈喝了,薛姨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下来,她拍着薛宝钗的手背,叹道:“我的儿,幸亏有你!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那么个讨债的孽障!我也不指望他将家里发扬光大,可是,也不能那样得罪人啊!”

薛宝钗安慰道:“太太还是放宽了心,等到哥哥回来问一下便是了!”

薛蟠最近哪有心思管什么铺子上的生意,他这几天迷上了怜香苑的一个红牌姑娘,每日里在那里一掷千金,那楼子里出来的姑娘是何等地风情万种,把个薛蟠迷得连家门是朝哪个方向开都要忘记了。

他出手豪阔,没了钱,就叫小厮去铺子上支,掌柜的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主子,哪里敢不给呢,铺子里生意不好,本钱又被薛蟠给拿走了,很快便捉襟见肘,几乎支撑不下去了。

红牌之所以是红牌,就是说,她有很多人追捧。这日,薛蟠照旧进了怜香苑,要找那个红牌,结果,那老鸨很是婉转地劝他先去跟别的姑娘乐呵乐呵,因为,那位红牌已经有客人了。

薛蟠当初就能为了个香菱打死人,如今依旧是个二愣子脾气,当下不管不顾,便带人冲上去砸了门,那门里面,一男一女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阶段,爬到了床上,结果被薛蟠这么一闹,那位倒霉的男人很杯具地wei了。还没发火,就被薛蟠拎了出来,扔到了门外,还被薛蟠带的人狠踹了几脚,差点就送掉了半条命。

那男人又岂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也是外戚,和薛蟠是外戚的亲戚不同,他的亲姐姐,就是宫里的周贵妃,和贾元春一向是对手。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哪里肯放过,被人搀回去之后,立刻就找了几个会功夫的大汉,冲过来,扒光了薛蟠的衣服,将他劈头盖脸地狠揍了一通,把他扔到了怜香苑的外面。

于是,薛家母女两个等回来的,就是个被揍的跟猪头一般的薛蟠,当下,也没了询问的心思,赶紧找了大夫过来看伤。

那大夫把了脉,开了跌打药,又很婉转地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不假,不过,也不能肆意挥霍,以免造成身体亏虚云云,一大堆专业术语忽悠了一通之后,薛姨妈总算被忽悠明白了,薛蟠寻欢作乐得太过了,如今肾亏了。很是羞愧地塞给了大夫一笔诊金加封口费,薛姨妈打算将薛蟠拘在家里,好生休养了。

薛蟠在家里疯狂地诅咒那个胆敢打自己的混蛋,而那个混蛋因为被薛蟠吓了一通,又被揍了一顿,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有些不怎么灵光了,按照大夫的说法,起码要休养两个月才能好,心里头更恨了,当下,便要派人去查那个傻大个是什么人,打算好好报复他一顿。

周家的势力并不比贾家差,尤其在宫里,周贵妃与贤德妃也是势均力敌,拼命争抢圣上的宠爱,指望着生下个一男半女,好把对方狠狠踩下去的。

等到周家公子知道薛蟠的身份,和贾家的关系之后,又辗转打听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场人命官司,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次,不仅能把那个敢于打他的薛蟠狠狠教训一顿,还能将贾家也牵扯进去,简直就是太完美了。他自觉自己是个纨绔子弟,想法不周全,要跟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上已经混了二十多年的周御史商量了一番,周御史也是看到了机会,便打算试探一下,圣上对贾家的态度。于是,几年前被压下去的案子再次被翻了出来,薛家这次杯具了。

第42章 薛蟠入狱

冯家的人不知道被周家从什么地方给挖了出来,一纸诉状告上了顺天府,将当年薛蟠强买婢女,打死了自家小公子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在周家的授意下,连同贾雨村的判决也写到了状纸上。那告状的人很是声泪俱下地喊道:“草民虽然只是一介家奴,却知道什么是忠义二字,冯家对草民恩重如山,却被那薛蟠绝了香火,草民无能,状告了几年,本来应天府说那凶手已经病亡,也算是给小公子讨回了一个公道,草民自然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当下就回去到小公子坟上磕头,请他安心。可是,草民前些日子却听说那薛蟠这几年却好好地在长安活着,想来应天府是执意要护着那凶徒了,草民无法,只得也上京来告,若是顺天府也不能还我家小公子一个公道,草民便是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也不能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啊!”

啧啧,如此忠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张延昌当下结下了状纸,便要派人去锁拿薛蟠。

薛蟠也是倒霉,他伤刚好,便顾不得薛姨妈她们的劝告,又跑出荣国府去寻欢作乐了,被衙门里的人逮了个正着,当即就一条链子给锁了,押着上堂了。那冯家的家仆自然是认识这个呆霸王的,立刻就指认了他,要不是家里还有个香菱,薛蟠哪里还记得当初那个枉死的冯渊。被这么一折腾,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却还是不把他放在心上,毕竟,上次的事既然已经摆平了,没道理,这次自家表姐都做贵妃了,还摆不平。他开始还知道否认,结果被打了十板子,就哭天寒地地招了,自然被下了大牢,等待宣判。张延昌也是聪明人,他从里面看出了点东西,与其说这个案子是薛蟠打死了人,不如说,这是周家和贾家之间的博弈,他可不想给别人做了刀子,于是,还是要先观望一下,不过,那薛蟠着实让人觉得面目可憎,因此,不管那边赢了,都要先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太太,太太,不好了,大爷,大爷被关进大牢了!”跟着薛蟠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薛姨妈失手打碎了手里的汝窑茶盏,惊呼起来。

那小厮被薛姨妈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哆嗦起来:“太太,是大爷,大爷的人命官司发了,冯家的人告上京城来了!”

那小厮也是伶俐的,很快定下了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通,说了薛蟠熬不住刑,认了罪,被扔进了大牢,改日判决。

贾家别的不多,嚼舌头的人很多,很快,整个贾家人差不多都知道薛家大爷的案子发了,被关进去了,有人还信誓旦旦地说道,顺天府已经判了下来,说要秋后处决什么的,毕竟,不管哪一朝,杀人者死,这是从未变过的律法。薛宝钗很快也得了消息,顾不上别的了,赶紧跑过去看薛姨妈,路上遇到的那些丫环婆子虽然嘴里还叫着:“宝姑娘!”可是,薛宝钗却觉得她们眼里满是鄙夷怜悯,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让她觉得如芒在背,走路都觉得有些僵硬起来。

薛家母女两个商量了一番,觉得这还得找王夫人帮忙。王夫人为了修建园子,从薛姨妈那里得了几万两,便是平常进宫看元春,给她送银子打点,也是薛姨妈出的钱,拿人家手短,终究有些心虚,又想到自家女儿在宫中很得宠,也给自己吃了一份定心丸,自然要温言安慰了自己姐妹一通,又叫来了贾琏,让他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再到大牢帮薛蟠打点一番,免得他在牢里吃苦。

既然出事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薛姨妈再吝啬也得出钱,当下先拿了五千两银子给了贾琏,又说道,不够的话,自己再给。

贾琏自然是很痛快的接了银子,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便拿着银子出去打听了。

张延昌也不敢就这么得罪贾家,只好敷衍了一番,言道薛蟠都认了罪,最多只能酌情降低处罚,但是想要放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云云。贾琏自然是恭维了一番,又塞了两千两银子的银票过去,让张延昌照应着点,张延昌笑眯眯地拿了银子,送走了贾琏,自个儿哼着小调回去了。至于照应薛蟠,嗯,今日天色已晚,明儿再说吧!

贾琏对薛蟠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热心,他自觉自己已经尽了本分,便叫了兴儿,拿了几十两的碎银子,去大牢里上下打点一下,帮薛蟠带点衣物吃食进去,也就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他先去跟王夫人和薛姨妈她们回了话,说已经打点了一番,可是,想要脱罪却不是自己能做到的,除非人家撤了状子。又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薛蟠怎么就那么傻,不过几板子,就认了罪画了押呢?如今想要翻供,可是麻烦啊!

薛姨妈泪流满面,还得感谢贾琏出力,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怎么样?”王熙凤早就得了消息,见贾琏回来,急忙问道。

贾琏得意洋洋地拿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你姑妈对下人苛刻得不行,连月钱都要算计着,可对那个薛大傻子却是舍得花钱,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我花了四千两打点,还能落个一千两银子的外快!”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算计我姑妈,我是问,薛家的事怎么办?”

“我能有多少法子!”贾琏撇撇嘴,“那薛蟠简直傻到家了,居然就那么招了!难不成,我还能强逼着他翻供不成,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毕竟,那顺天府尹张大人可不是当初的贾雨村,尤其这长安城天子脚下,想要做手脚可不容易!而且,那冯家的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说什么顺天府不给他做主,就去告御状,这么一来,张大人哪怕有心向着咱们,最多也只能在判决上做文章了!这样一来,除非遇上大赦,薛大傻子起码也得流放几千里。”

王熙凤皱起了眉,问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打听到,那冯家怎么会跑到京城来告状的?当初那事情都过了好几年了,怎么会这时候才翻出来,要是一个弄不好,娘娘在宫里也得受影响!”

贾琏今儿光顾着自己拿到手里的外快了,这么一想,也觉得不对劲了:“等等,薛大傻子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吧!要知道,冯家如今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谁有这个胆子跟贵妃的亲戚过不去,只怕还是薛蟠自己惹得祸!明天再去问一下才是!”

第43章 贾琏来访

薛家几乎是急得团团转,贾琏也是每天一早就出门想法子,可是,贾蔷却很是悠闲地看看书,喝喝茶。薛家的事情是他们自己作孽啊,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过是找了几个人,在薛蟠常去的地方赞叹了一番怜香苑的红牌是如何貌美,在床上如何温柔缱绻之类的话,而偏偏那位周公子也是那位红牌的入幕之宾,别的,贾蔷可什么也没干。

薛宝钗这些天人也憔悴了不少,她不敢随意走动,似乎一出门就能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声。

“那位薛大爷原来真的是杀人犯啊,我原来还以为是留言呢?”

“可怜宝姑娘,也要被她哥哥连累了!”

“有什么可怜的啊,有这样一个哥哥,可见薛家家教也不怎么样,宝姑娘表面上温柔可亲,其实背地里还不定怎么了呢!”

“也是,别看宝姑娘对咱们还算大方,时常有些赏赐,可你们不知道,她身边本来就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叫香菱的,就是那位薛大爷当初抢回来的丫头呢!那可是要给薛大爷做通房的,妹妹用哥哥的小妾做丫环,这种事情,谁听说过啊!还有,咱们每年四季都有两套应时的衣裳,上次我见那莺儿,好像一年到头,身上就没件新的,快入了冬了,还只能穿着夹的,连袄子都舍不得拿出来穿,跟小幺儿赌钱,哪怕几个铜钱,都要耍赖的!对自家人这般苛刻,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嘻嘻,这还不明摆着吗?宝姑娘小选没通过,自然不能进宫和大姑娘一般做贵人娘娘了,便要靠着那金锁,跟宝二爷来一次金玉良缘呢,自然不敢怠慢了咱们了!”

这还是那些丫环们的话,那些婆子说得还要难听一些,饶是薛宝钗一贯心思深沉,可是,还是被气哭了好几次。薛姨妈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哪有心情安慰她,倒是贾宝玉过来看了两次,他是个乐观的人,安慰薛宝钗说不会有什么事,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些玩笑话,想要逗得薛宝钗开心。贾宝玉素来对漂亮女孩子都是如此,不过,薛宝钗既然心里有了意思,自然更觉得贾宝玉温柔体贴,一颗芳心更是牢牢系在了贾宝玉身上。

而朝堂上,贾家也开始被御史弹劾了,说什么治家不严,纵容子弟行凶,还有什么无视大靖律法,窝藏凶犯之类的话,让贾政羞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心里暗恨薛家,连王夫人也恨上了。回去之后,对着王夫人教训了一通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去了赵姨娘的院子里。赵姨娘虽说为人浅薄无知,但是对贾政却是一贯曲意讨好,小意奉承的,贾政自然乐意在她这里多待,他是道学先生,可不是禁欲的和尚道士。

老太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薛家,归根结底,薛家太太毕竟是王家的人,和贾家不是一条心,可是,说白了,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早就因为多次联姻,压根难以分出彼此,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虽说薛家出了个不肖的薛蟠,可是,终究底子还在,说说狠话可以,却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只能让贾琏四处活动,早点把薛蟠救出来,把事情压下去。

贾琏也是头疼,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一下子闹得这么大了,连宫里的娘娘都因为这件事,被皇上冷落了,若是不能早点解决,怕是娘娘都要失宠了。

他跑去问薛姨妈,薛蟠到底得罪了谁,可是,薛姨妈哪里知道薛蟠的事情,却想着,是不是因为贾蔷上次被薛蟠驳了面子,便这般告诉了贾琏。贾琏简直是哭笑不得,贾蔷做这事能有什么好处,贾蔷只是个翰林,他从哪里能把那个冯家的家仆找出来告状呢?尤其,贾蔷还是贾家人,虽说已经另立门户,可是终究是不能危害宗族的,在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有的时候,比起国法还要重。不过,这也是个路子,贾蔷交游颇广,说不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诚终于按奈下内心深处的想法,继续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又跑过来找贾蔷了。李诚听说朝上对贾家的弹劾,他却是知道,贾蔷对贾家其实没什么感情的,而且,贾蔷还不算成年的时候就分府出去了,贾家除非做了株连九族的事情,否则,决计是连累不到贾蔷身上去的。自然两个人轻轻松松地喝酒谈笑,这时候,贾琏找上门了。

贾蔷当然不能拒绝,便让李诚先去书房坐坐,自己便整整衣服,出去见贾琏了。

贾琏也是心急,寒暄了几句,便说到了正题上,想要问薛蟠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蔷那叫一个惊讶啊,贾家真的是没有能人了,居然是连谁要对付他们都不知道,实在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不过,贾蔷还是回答道:“琏二叔不知道吗?前些日子,薛家那位大爷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将周御史家的公子打了一顿,虽说周公子后来又打了回来,可是,终究没有消气。那什么冯家的人,就是周家从金陵找过来的,可花了大功夫呢!”

得,这下什么都明白了,周家一向与贾家不和,宫里两位贵妃也是明争暗斗已久,周家既然拿到了这么大的把柄,哪里没有用起来的道理,这次,薛蟠的事情反而是次要的了,那就是为了捅贾家一刀呢!

当下,贾琏也顾不上跟贾蔷说什么事情了,不顾贾蔷的挽留,起身就告辞了,他得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说。

“怎么了?”李诚见贾蔷回来,问道,“你那位堂叔有什么事情吗?”

“还不是为了那个薛大傻子的事情!”贾蔷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