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对方询问了朋友的性别,只见她嘴角挂起笑,“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停了会儿,她脸上笑意更甚,声音却听不出半点喜悦,“是吗?谢谢关心。如果没事,我先挂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这时,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看她倏地皱起眉,眼底蹦出愤怒地火光,“严总,爬谁的床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来管,我可不是你的小未婚妻。”说完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她就啪地挂断电话。

看着浑身布满怒气的好友,白之音缓步走过去,确认:“严征?”

尹妍熙嗯了声,关掉又响起来的手机,甩到沙发上,“他当我是什么?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白之音把水递给她,小心试探,“你俩怎么样了?”

“就那样。”尹妍熙狠灌下一口水。

“计划顺利吗?”

“还行吧。”

听她答得依然模糊,白之音大约有了判断,“你俩、有过关系了吧?”

打量她脸上泛起红晕,白之音知道自己猜对了,脑子里倏地想起之前她问过自己的事,不由八卦道,“喂,他能几次啊?”

“什么几次?”尹妍熙眼神闪烁。

白之音切了声,用胳膊拐她,“少揣明白装糊涂,老实交代,他一晚能做几次。”

“这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白之音不依不饶,“一夜七次?”

知道好友惦记着当初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尹妍熙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家沈牧梵都做不到,那个白斩鸡怎么可能?”

她本想揶揄对方,哪知白之音明显没抓对重点,“为什么是白斩鸡?”

尹妍熙无力地翻白眼,“不是在帮你想计划吗?你到底还要不要讨论,不讲我就走了。”

对于她不太高明的岔开话题,白之音显然不上当,“讨论当然要讨论,不过咱们得先讨论下严总裁他到底是皮肤白,还是能力弱,才被你叫白斩鸡?”

尹妍熙被缠得没法,只好答道,“他皮肤很白。”

“不是因为弱?”

弱?想起那男人在床上的各种强劲,尹妍熙直皱眉,“我倒是希望他弱点。”

白之音会心一笑,笑过后蓦地想起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不知道。”尹妍熙用杯子抵住唇,“我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可这样就不会后悔吗?”白之音反问。

“我也许会,你也许不会。”尹妍熙扯出一抹笑,“如果你目标实现,如愿嫁给沈牧梵,也算嫁了个爱你的男人。”

“那你呢?”白之音问,“你怎么肯定严征不会爱上你?”

“就算他会,我们也不会有结果。”尹妍熙苦笑,“你让沈牧梵爱上你是为了嫁给他,而我接近他只是为了报复林因。事成之后,我就会离开香港,从此不再跟他有半点瓜葛。”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让白之音想起了张爱玲《色戒》里那句很经典的话——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YD。不由悲从心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她们付出身体后,那个进入身体的男人已经在心里留下了印记,不管最后能不能达成目的,这段记忆都将镌刻在心上,难以抹平。

在妍熙通知她严征已经“不小心”发现那张化验单后,白之音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坐等鱼儿进网。果不其然,消息漏出的当晚,沈牧梵就回来了,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你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白之音不答反问。

沈牧梵盯着她平坦的肚子,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怀孕了?”

“你不想要,对吧?”白之音依然不回答,只是垂下头小声呢喃,“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沈牧梵哦了声,“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之音深吸口气,像是用尽全力才说出,“我会把他打掉。”

“你愿意打掉?”沈牧梵似乎不信。

白之音低着头看不见沈牧梵的表情,可单听语气又分辨不出他的态度。思忖再三后她决定赌一把,“我当然不愿意打掉,但我更不愿意他跟我一样,一出生就是私生子。”

沈牧梵眉峰轻扬,“你说得对,我的孩子怎么能是私生子,所以…”

白之音咬着唇屏息等待着他说出结婚的话,可就在她为美梦即将成真暗自兴奋时,接下来的话瞬间让她跌到谷底。

他说,“打掉吧。”

第36章

“你说什么?”白之音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叫我、打掉?”

“你不是早就猜到我不会想要。”沈牧梵审视着她的神情,乌亮的眸子里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白之音双手握拳,克制着胸腔翻腾的怒火,佯装委屈,“对,我是猜到,可我以为你会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没想到…”

“舍不得是有点。”沈牧梵打断她的话,“毕竟是我的骨肉嘛,可你说得很对,我不能让孩子成为私生子。”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很为难,可语气没半点不舍,倒显得猫哭耗子,气得白之音唇色发青,指甲在掌心上抠出深深的月牙。深吸口气,她极力让声音楚楚可怜,“你真的不要他?”

沈牧梵叹息,“不是不要,是不能要。”

他惺惺作态的样子让白之音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下去,“什么叫不能,你他妈压根就不想要。”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面对指责,沈牧梵并未辩解,只是挑了挑眉,大方承认,“是不想要。”

他坦诚的态度让白之音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解下去力,反倒添了一肚子的闷气。

闭上眼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白之音缓缓睁开眼,怔怔地凝视他,“沈牧梵,我最后问你一遍,这孩子,你确定不要?”

“确定。”沈牧梵不假思索地回答。

尽管早已料到了答案,可听到他如此爽快地回答,白之音还是觉得心被蛰了一下,一股尖锐细小的疼从心口蔓延开来。

原来,她和妍熙都猜错了。他的确忌讳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但不表示他愿意为了孩子和她结婚。妍熙笃定他对她有爱,她也觉得是,毕竟他曾动过娶自己的念头,可在他得知之前种种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局时,那点爱还能维持下去吗?

答案揭晓,他不会。只是为什么,这一次她的感受不似从前计划失败时那样懊恼难过,而是像被人遗弃在冰天雪地里,心和身都盛满寒意。

微扬起下巴,白之音咽下喉头翻涌的酸涩,很努力,很用力地扯出一抹笑,“好,我会如你所愿。”

“什么时候去?”沈牧梵追问。

白之音身形一晃,连强笑都做不到。“怎么?你怕我反悔?”

“不知道。”沈牧梵撇嘴,“还是我陪你一起去比较好。”

端详着面前的男人,白之音忽然觉得他好陌生,这男人真的爱她,或者说爱过他吗?那些日子的柔情蜜意有多少是真?亦或所谓的爱情不过也是等价交换,打着爱你的幌子,却锱铢必较,一分付出就得索回十厘回报。就像她的父母,口口声声说爱,不一样是各有所图?

哀伤地摇了摇头,白之音掐着掌心挺直背脊,大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反悔。”

不给他说出伤人话的机会,她接着说,“你要是怕我耍诈,就派人跟我去,至于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她从容地转身,擦身而过时眼泪落下来…

望着她下巴上的泪水,沈牧梵胸口一滞,恨不能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呵护安慰。可一想到以后,就只能死死捏住腿侧的手,压下心疼强撑起笑,“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白之音一怔,转过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懂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沈牧梵不疾不徐地解释,“如你所言,我不允许孩子是私生子,但我也绝不会为了孩子结婚,让我结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彼此相爱。”

白之音蹙着眉努力消化他的话。孩子不是私生子的前提是他们结婚,而他会结婚的前提相爱…推断下来,那是不是意味,他爱她?

眉头霍地松开,她小心试探,“你爱我吗?”

“你说呢?”沈牧梵伸手拭掉她腮边的眼泪。

这亲昵的动作让白之音一阵窃喜,心情就像坐了趟过山车,前一秒还在谷底,下一瞬就冲上云霄,刺激得她心脏咚咚直跳。可惜兴奋的情绪还未得到延展,她便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你如果爱我,为什么要叫我打掉孩子?”

沈牧梵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反问道,“你爱我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自己,关于答案,妍熙也好奇过,她记得自己想了很久,结果依然是,“我不知道。”

然而此刻,察觉到他眼底隐隐的期待,她却改了口,“我应该是爱你的。”

“应该?”沈牧梵挑眉。

握住他置在自己脸上的手,白之音坦诚地说,“除了小天,我没爱过任何人,不清楚男女之爱该是什么样。我只知道,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愿意跟你在一起,也想跟你在一起。”

很平实的话,比山盟海誓更让人动容,偏偏沈牧梵铁石心肠,一板一眼地纠正,“这只能说明我们相处很融洽,并不代表你爱我。”

“那什么才算爱?”白之音也想知道。

“爱就是你把一个人装进心里,谁都挤不进去,谁都替代不了。”他牵起她的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你这里有我吗?”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心跳,白之音郑重点了点头,“有。”

“真的有?”

“有。”白之音肯定地重复。

沈牧梵嘴角微勾,很欠扁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会信。”白之音倔强地扬起下巴,“我之前处心积虑接近你、算计你已经用光了信用额度,可我只想说一点,人是有感情的,你会对我日久生情,为什么我就不会爱上你?”

她别开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多说无益。反正你已经认定我不是真心,说再多你都不会信。”

“要我信也不难。”沈牧梵勾回她的下巴,语带蛊惑,“证明给我看,让我感受到你爱我。”

午夜,Happyhour内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跟楼下热腾腾的喧闹不同,二楼的贵宾室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严征睨了眼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暗叹口气。前些天沈牧梵频频叫自己出来喝闷酒,虽然没明说,但闲言碎语间他还是隐约知道了白之音处心积虑接近沈牧梵,企图利用他离开白家的事。

严征看得出他很生气,可也看得出他放不下这段感情。所以得知白之音怀孕后,他几乎没做思考就立即把这事儿告诉了好友,一来是他知道沈牧梵的身世,不想让孩子重复悲剧;二来则是想撮合这两人。作为好兄弟,他很高兴沈牧梵能放下对唐糖多年的感情,重新接受另一个女人,而且他看得出,沈牧梵跟白之音在一起时是快乐的,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能走在一起。

眼下见他闷声不说话,严征便不由往那方面想,“她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不,她想要。”沈牧梵叹口气,“是我叫她打掉。”

“什么?”严征不敢置信,“你叫她打掉孩子?”

听他轻轻嗯了声,严征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沈牧梵你他妈疯了吧,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骂完严征立马觉得不对劲。“不对呀。”他呢喃道,“你上午知道她怀孕的时候明明很开心,只差没手舞足蹈,怎么可能叫她拿掉。”

“不对、不对。”他连连摆头,肯定地说,“你绝对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沈牧梵呷了口红酒,“但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什么意思?”严征问。

“我不仅想要孩子,还要孩子他妈。但我要让她全心全意的嫁给我。”

看好友还是一副不明白的神情,沈牧梵笑着提示,“你以为尹妍熙真的那么不小心,让你刚好看到那张化验单?”

严征一愣,“你是说,这是白之音故意设计的。”

“这符合她的一贯风格。”沈牧梵说。

严征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表扬她诡计多端?”

“笨女人我也不喜欢。”

严征咦了声,夸张地抖了抖肩膀,“真受不了?不过,既然你知道她是故意透露消息给你,就该看得出她是想用孩子留住你,那你还要她拿掉?不是逼她离开。”

“我只是逼她看清现实。”他要让她明白,留住他的唯一办法就是爱他。

“可是…”严征略停,小心翼翼地问,“万一她就是不爱你呢?”

“不会。”沈牧梵自信满满,“她一定会爱上我。”

她不是说没有爱过人,不知道什么是爱吗?没关系,只要她愿意给他真心,他就负责教会她什么是爱。

 

第37章

凌晨一点,happyhour外依然灯火阑珊。

街道两旁集了不少人,或拎着酒瓶倚墙聊天,或三三两两站着大声谈笑,或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亲亲我我,当然也少不了当街拥吻秀恩爱的。

对于这种旁若无人的行径,严征一向鄙视,“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啃,真是有伤风化。”

循着他的视线睨了一眼街口那对热吻的情侣,沈牧梵嘴角微翘,“你嫌人家有伤风化,别人还说你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我吃不到葡萄?”严征切了一声,“只要我说一句想吃,自动送到嘴里的葡萄能从尖沙咀排到大屿山。”

“再多也得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沈牧梵扫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能遇到合胃口的不容易,遇见了就别轻易叫她溜了。”

严征脚步一滞,警戒地问,“什么意思,是不是白之音跟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沈牧梵并未停步,继续往前走。

严征恍觉自己过于大惊小怪,忙调整情绪跟上来,不过没多久便忍不住叹口气,“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沈牧梵嗯了声,算是回答。

严征蹙眉,“很明显吗?”他自以为藏得挺好,没想到还是被好友看出来,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林因也可能知道了呢?

沈牧梵见他眉头紧锁,也不再跟他打哑语。他停下来,指了指他的后脖,“是她留下的印记太明显。”

严征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递给他,“拍给我看看。”

沈牧梵拉开他的衣领,在看在他的后背时禁不住啧啧称叹,“这女人是属猫还是属狗啊?”

严征不明所以,茫然地问,“什么?”

沈牧梵摇摇头,举起手机咔擦、咔擦拍了几张,递还给他,“你自己看吧。”

望着屏幕上伤痕斑斑的后背,严征咬牙骂道,“这个疯女人。”居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种满了草莓,难怪昨天在衬衫店试衣服时,设计师看着他的背笑得一脸暧昧,临走还莫名其妙地仍了句“没看出来小因好这口”,感情是她搞的鬼。

看好友气呼呼地删掉照片,沈牧梵敛起笑,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能?”严征想也没想就否认,“我怎么会喜欢她。”

沈牧梵叹气,“不喜欢还跟她上床,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随便?”

“怎么叫随便,我只是找个人练习练习技术。”严征佯装玩世不恭地说,“总不能新婚夜还是个愣头青,摸不对门吧。”

沈牧梵侧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严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整了整衬衫的领子,讪讪地说,“对了,你打算就一直晾着白之音吗?”

对他刻意转开话题的行为沈牧梵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揭穿,并顺着他的话答道,“不算晾着,我是在等她想明白,主动来找我?”

“不要过于摆姿态。”严征温馨提,“否则等她失去耐心,带着孩子跑了,就该你满世界去找她了。”

“放心,我有分寸。”沈牧梵胸有成竹,“她对我有真感情,只是认不清,我就想引导她认清而已,不会为难她。”

他可不傻,不会做亏本买卖,让她说爱他固然重要,但老婆孩子更重要,更何况留她在身边,日积月累,还怕她不明白爱吗?

沈牧梵想得很明白,严征却有些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