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cd不是应该在你车上,怎么在这。”夏天半闭眼睛,轻轻跟着吟唱。

白光看了她一眼,“去修车厂借车的时候顺便从车上拿过来,你不是喜欢听老歌吗?王菲那年来开演唱会,你不在这个城市,害我捏了一堆票,都不知道给谁。”

王菲是夏天最喜欢的歌手,犹如空灵般的声线,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仿佛都能不带杂质的诉说一段故事,那么飘渺,那么自由,听着歌,慵懒却又个性的声音,足以渗透心灵。

“那么好听吗?我喜欢崔健。”白光冷不丁一句话,打破了车厢内被一首流年覆盖的沉静。

纤细的手指按住按钮,轻轻一下,崔健的摇滚伴随着电吉他的声音,摇摇晃晃的传来。这盘cd的特色就在于,A面是夏天喜欢的,B面是白光热衷的,一段旅程,总是需要有人配合,简单的退让,很容易形成习惯。

夏天不明白,这是不是属于一种习惯,当崔健高唱着那段高亢的近乎嘶吼的音乐,夏天能感觉,车速快了,旁边的人精神亢奋了。

车子拐弯,红花在斑马线附近,如鱼般梭了进来,前面的摄像头没有目测到这样的精彩画面,夏天趴过椅背,笑嘻嘻的看着红花,左手指了指边上的人。

“白先生最近好像又赚大钱了,要请我们吃宵夜,花花,说说怎么宰客?”

红花伸出手,把遮在夏天额头的几缕秀发拨到耳后,“是吗?貌似我听到的版本是,某人很不知死活的又去直捣人家死穴,赔罪来着。”

白光在驾驶座上奋力点头,那弧度眼见就要碰触到方向盘了,还不死心。

夏天哼了一声,坐回原位,双手抱胸,“笑吧笑吧,是,我就是有初吻洁癖,那次不算,我的吻我自己给的才算。”夏天边说,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唇,“我会一直准备着,去亲吻我爱的人。”

嗤,白光努力的憋着,只是紧闭的嘴唇里还是零零落落的发出以些很惊悚的声音,“你别到时吻到青蛙就惨了。”

夏天撅着嘴,趁着红灯,一拳抡了过去,“你这花心大萝卜当然不会知道,我看你的嘴巴,早就被人吻臭了。”

哈哈,这次是红花没忍住,连口水都喷了出来,前面的人木讷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然后是集体没憋住,高调的笑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路上撒下欢歌笑语。

其实夏天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他们三个人半夜出来游车河了,一条条熟悉的马路横扫过去,盏盏路灯下,车尾迎着风飘过。

每次过去,感觉却总有不同,那棵老槐树多长了几片叶子,旁边的路灯换了灯泡后更亮了,还有那些电线杆,好像多缠了一只风筝,摇摇摆摆却始终没落下。

因为白光的车速很快,有些景色夏天还来不及收入眼底,就一晃而过了,为此,夏天责怪过他,可白光说,美好就在于拿不住。其实夏天觉得,他就是在显摆,就好像《头文字D》上映的那时候,白光也领着两小妞在往山顶的路上表演过,细沙敲打在车门上面,风把头发吹散了,随着车子在半空中移动。

那时,白光问两位挚友,“我帅吗?”

那时的夏天和红花,面对面看了很久,扑哧一笑,把嘴巴里咬的汉堡都吐了出来。

夏天想着就觉得挺好笑,拿着根鱼翅也不吃,就是嘴巴里还咬着半截。

白光摆正了下前面的镜子,对准旁边那个傻笑的女生,眉宇顿时皱了起来,原本精致的五官因为这个动作而晓得有点调皮。

他一直很帅气,被帅哥看,也是需要胆量的,夏天没胆,所以立刻伸手把镜子给推回原位。

“白光。”夏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转过身,八卦分子异常躁动,“你有没有听说,谁来接管我们公司?”

“你管谁接管,反正你被开是迟早的事情。”白光把镜子对准自己,理了理几缕毛发。

“真他妈又帅了!”白光边说边自动朝边上的人抛了个媚眼,夏天转了个圆咕噜,以闭眼睛的姿势忽略某人虚伪的自恋。

“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开?某某人,不是你家的公司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家的公司,你不是常说,倒了,更好,那我就去帮你刺探敌情,看什么时候倒了,我给你通风报信,你好拿去和你老爸对着干。”

“你是地下党啊,还通风报信,就你这样,我哥会要你留在公司吗?老头现在安享晚年,我哥看重的是人才,就你这笨蛋,早晚会出来,要不你干脆到我公司。”

“不去!”夏天用一句话成功否决白光的提议,努了努嘴,“白童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最近刚看了一本书,就是讲怎么混成高级白领,其中一条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何一家公司,不管新老板是谁,必定是要留下一些,剔除一些,要成为不让人踢出局的人,你就必须一直处于圆圈中心点,无论它最后是是变成椭圆还是正圆,哪怕是四方,锥形,中心点都不可能被改变。”

“你知道现在成时的中心点是什么吗?”夏天得意的朝白光挑了挑眉。

白光摇头。

“你哥,青年才俊,海龟人士,以我看,他对谁都可以不好,可对你一定好,所以啊,白光,你就是我的底牌,信不信,把你亮出来,比做事管用。”

一个没来由的紧急刹车,正说话的夏天没有留神,直接撞到玻璃弹了回来,“你干嘛呢?”

“夏天,好好用你的鱼木脑袋想一想,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夏天摸着额头,一阵嘟囔,“我就做给你看,我不仅不会被开,我还要做到升职,加薪。”

“毛病!”

“你才有病呢。”

对话开始有着硝烟弥漫的味道,但美好的气氛却不会因此而卡住,因为后座还有一个人,红花,在夏天和白光的世界里,总是充当着和事老的角色。

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头伸到两位好友中间,“白光,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说夏天一定要被开,至少作为朋友,对一个人这么评价显然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这样很容易打击到我们夏天的工作积极性,不太好,这话自己收回去,噎死了也别再说了。”

两个手臂分别搭到他们肩上,“哥哥姐姐啊,你们是要找我吃饭的吧,我被院里新来的一患者折腾到一天没吃了,行行好,先吃,等找到地了,你们再贫行不?”

“谁和他贫!”夏天别过脸,满腔的怒气化做蛮力在玻璃上擦了又擦。

白光拉了下车杠,“是啊,谁和她贫。”

红花左右各看一眼,“我贫,成了吧。”

“成!”两个人异口同声。

第六章

当两排人员整齐划一的站立,几株绿色植物隐隐点缀其中,星期一早上,夏天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这种日子本来就挺让人乏味,周末和周一之间的距离就好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分割线,踏一步,渐入仙境,跨一步,荡到谷底。

昨夜经历过疯狂的洗礼,今早就显出了躁动后的匮乏。白光混在夏天家的客厅沙发上,细微的鼾声让夏天连帮他盖个被子都显得小心翼翼,深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俊颜的五官不经伪装,红花房间的门压根就没打开过,据观察,昨天似乎泡澡的时候就睡着了,早上一整缸子的水还冒着泡泡。

坐在计程车里,夏天觉得这么把帐一算,好像自己最不值,早上为了偷懒那几分钟,打的花了自己20块钱,看着计数器不断的上升,心疼就增加一分。但这不是主要,摸了摸脸颊,早上抹遮瑕粉时左右开工用力拍打的痕迹犹在,小镜子里脸都要青了,一夜没睡的眼圈都没成功压下去,这些事情加起来,让夏天的心情简直是非常非常之不好。

于是这种不好的心情一直延续到路上,平时宽阔无比的马路顿时就和梅花桩一样,处处停着辆车,虽然同为年轻的中坚力量,夏天还是免不了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就个周末,都玩那么疯狂干嘛。

夏天皱着眉,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心情继续恶劣进化中,好不容易到了公司,门前那两排门神似的队伍,把夏天吓得连零钱都忘记和司机拿,屁颠屁颠的往里钻,颇有泥鳅的资质。

幸好,大家目标较为一致,通通为了新领导而忘魂,眼睛一瞟,谁都没怎么在意,兔子站在离打卡机最近的位置把夏天抓了过来,“帮你打卡了,包,包先放保安那里,不然就露馅了。”

保安和夏天关系很好,只是几天前被拒绝后,包子没送了,最近红花还让夏天去问问哪买的包子,好吃的东西不能因为一点阻碍就消失了。点了点头,使了使眼色,立马包就从肩膀上溜进了人家的柜子里,拍了拍手,特神情自若的转过身,经理眼睛一挑,直勾勾的把夏天望的有点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挤兑出两个小酒窝,人家经理把脸一转,完全忽视夏天示好的动作。

这样的天气,挺带劲,看似微风徐徐,可站一会,艳阳高照,背心微微出汗。

夏天看到身为副经理的表姐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经理边上嘀咕了几句什么,队伍立刻宣布解散。大伙正极度膨胀的热情顿时倾泻,据说新领导很帅气,所以女生各个面带忧愁,少了个和美男面对面的机会,很痛苦。

兔子说,看吧,看吧,怎样才能提高劳动积极性,就是要买些花瓶和杂草,杂草插在花瓶里,爱看草的看草,爱摸花瓶的摸花瓶,业绩一定蒸蒸日上。

夏天很想笑,不过皱纹已经够大了,尽量保持微笑的状态,挽着兔子的胳膊,最后一组进入电梯,努力憋着保持形象。

走出电梯门,总经理秘书小黄已经在门口守候,“小夏,总经理找你,10分钟后敲门。”然后光速的转身。

转身,抬腿,兔子在后头数数,“一二三,左摆,右摆,臀部上翘,走。”

前头,小黄很努力的迎合兔子的口令,左摆,右摆,收腹,臀部上翘,走,兔子摇了下头,为自己的失误而懊恼不已,伸出食指,表情哀怨,“少数了一个步骤,这就是花瓶,典型花瓶。”

“行了吧,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夏天脱开她的手,径直走进那间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办公室,小黄是个前台,行为有时是妩媚了点,但心眼不多,给客户端茶送水,深得人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兔子不喜欢她,在偌大的公司里,兔子可以喜欢刻薄的某某,也可以忍受小气得斤斤计较的某某,可是,就是容不下除了前面很大之外什么事都很简单的小黄。

她说,这叫磁场不对,而且越不显山露水的越可怕,可夏天觉得这叫一山不容二虎,对着兔子翻了翻白眼,“兔子,其实我觉得我们公司除了小黄,你也是极品,看看,身材多诱人。”顺带拉起兔子的手,夏天把她转了一圈,“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还整两个苹果放胸前,简直是秀色可餐了。”

“滚!”兔子有着绝对傲人的身材,却也最不喜欢别人说的事,估计也只有夏天能偶尔摸几下老虎须。

夏天笑笑,成功在两只大手伸出之前逃出办公室,整了整衣袖,准备敲动总经理室的大门。

夏天所在的“成时”的前身是家国有企业,伴随着城市一直成长,从老城区到现在的新社区,一路播撒汗水,最直接的印证就是连办公楼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虽然年前也装修过,不过办公室的格局还是和以前的居委会有种类似,一间间隔开,公家的设备一直保留,公家的格局自然也就没有改变。

夏天表姐夫的办公室在经理室的前面,好像一种约定俗成的定律,要见经理,必先经过副经理,对面是总工室,明眼人一看,颇有几分对立的色彩,典型的三角构架,很符合人事关系课的图解。

其实对于经理陶时光,夏天并不是很熟悉,60多岁的中年人,人是比董事长略微年长,酒量却是失之千里,每次吃饭,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的人也。除了日常工作,夏天与他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公司改制之后,他暂时接管,不过传闻风风火火,大意是他的目标明确,下个月退休立即功成身退,至于谁来接班,董事会秘密寻找猎头公司。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欧总工和副经理莫少聪直接的争斗,派系条理清楚,谁上,谁就走人,一山不容二虎的传说,从来很适用于这种规模不大,争斗频繁的公司。

不过夏天觉得这个代理经理还算是有料的,平稳过度期间,项目照接,两方人马继续争斗,他到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据说因为两方追踪同一个项目导致最后该工程流产,他老人家还是秉持一贯儒雅做法,同事的意见频频点头,安抚情绪,温文尔雅,然后就是桌面上的文件一天天增多,几乎要蒙上一层灰,也许对于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平稳过度才是真理。

嘴角两边微微上翘,把额头的杂毛顺到耳后,夏天很负责任的敲了敲门,几天前,他老人家约谈的人就不少,自己排到今天,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半掩的门传出的依旧是小老头很和蔼的声音,就像电视剧上的老头,纵观天下,说话偏偏还慢条斯理,明明花花肠子一把,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夏,进来说。”陶时光笑眯眯的朝夏天招了招手,站起身子,迈步走到沙发边上。

夏天笑了笑,刚才在门口就已经闻到安溪铁观音的味道,总经理爱喝茶,全公司人众所周知,谈事情,交流情感,茶几上对烟酒不粘的人来说,很惬意。

夏天也喜欢喝茶,绿茶,红茶,珍珠奶茶,来者不拒,朋友叫她茶姑,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安溪人,对茶有种特殊的感觉,像癖好。

“总经理!”夏天人还没坐下,茶杯就已经递了过来。

这么友好的冲动,让夏天优点受宠若惊,“安溪的春茶。”夏天脱口而出,脸上的局促因为这么有自信的话语而渐渐消散。

这下明显是总经理楞了一下,随即好像觅到知音似的似笑非笑,几条皱纹都爬上了额头, “小夏是安溪人。”

嗯!夏天伸手接过茶杯,端到鼻前,轻轻一嗅,其实闻茶在于神似,所以一种清新袭来,陶醉本是应当。要是在家,夏天一定是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一股子通到自己精气神都回来。可这是在总经理办公室,嘴角微微翘起,杯子在鼻尖前轻轻划过,然后饮下,唇齿留香。

其实,她生在茶乡,也爱喝茶,唯一的缺点是对茶一窍不通,只是刚才眼尖,脚底下的包装袋很显摆地入了她的眼。

“这应该是属于一级铁观音,不过按现在的季节,这样的品种应该是很不错了,总经理,下次我要有回安溪,我就带几包回来给你尝尝,过一两个月,茶色会很好,香味也会更浓烈。”她继续装模作样,包装袋的表面有着3颗星的标志,属于中等品。

“是真的吗?这是我托朋友特地去安溪给我带来的。”此时的陶时光在夏天面前,拍着大腿,视茶如命的人,偶尔也会有些很直接的动作体现喜好,“我一直知道你是安溪人,可我觉得现代年轻人不太喜欢喝茶,没想到公司里还藏着这么个专家啊。”

夏天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心里想着,喝茶,打从俺在娘胎,就开始家里那大妈品茶,再怎么味觉失灵,整整25年,就算潜移默化也够时间了,要不是身高不够高,脸蛋不够俏,去年那茶艺小姐大赛,她一定是金奖得主了。不过话说回来,自个干嘛没事送人家茶叶啊,原来拍马屁,送礼,也就这个方法,找准时机,买定离手。

这夏天,也够想的入迷,两眼瞪着杯子里的茶,倒是自个笑的神秘。总经理大概也瞧出了端倪,轻咳了一声,“小夏,我是要和你谈些事情?”

哦,夏天恍然大悟的回神,聚精会神。

“知道这次谁来接管公司吗?”陶总经理神秘兮兮的对着杯子吹气,热气也就那么扑面而来,还带点其他味道,弄的夏天有点难受。

“不知道!”夏天摇了摇头,却从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里读懂了些什么,不过她却不急于追问,半开的嘴唇,那名字自然而然有人说出来。

“白宇。”陶时光转过身,把边上的文件袋打开,一张红头文件漏出了点端倪,“夏天同志,这是任命书,你现在是总经理秘书。”

夏天相信,任何人都会被这个突然的决定吓到,一个小小的出纳,突然间被新老总任命为秘书,而且没有任何征兆。

“这个。”夏天捧着那A4纸,就跟个奖状一样,重的心里沉甸甸的,咽了口口水,“我能问下原因吗?”

“没有原因,白总的助理刚刚拿过来的,他现在要马上赶往机场,让你立刻到楼下,他有工作交代给你。”

第七章

脑袋顶在电梯门上,弓腰的身影被拉得狭长,一路上,夏天反复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压根就不会相信,更别说这么大个,和石头一样砸下来可是会破头。

白宇,她认识,白光的哥哥嘛,国外长大的ABC,最近回国,掐手指看脚趾,顶多也就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白光妈妈的葬礼上,人家挺拔的身姿,跟橱窗的模特般立在大门口,一身黑色素服,脸上的冷峻仿佛是在冰山上吹了几日后成的雕塑品。

夏天还记得那时的白光就那么跪在灵位前,久久都不愿意起身,稚气的脸上有着悲伤最为直接的体现,那天的气氛很肃穆,一种叫做哀伤的情绪在四周的空气中游荡,连人都会不自觉的感伤。

老爸老妈和白家算熟悉,张罗着一些事情,夏天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白光,那种哀伤,是人这一辈子都永远不想体会的吧,可她很想去安慰他。她想她是本能的,很想去靠近那个倔强的男孩,只是起身的时候却被老妈压了下去。

那时,她听见边上的夫妻轻声细语,“这下二妈终于扶正了,做了那么多年地下老二,总算称心如意了。”

人情冷暖,陈丽摸着夏天的马尾,拉到另一边,有钱人的心真是黑!亲人也阴险!这是老妈和老爸嚼耳朵时说的话。那是夏天第一次觉得白光的不快乐,那种在自己家里似乎是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和表达的快乐。

匆匆走过他的面前,夏天能发现白光愤恨的脸,而伸手触摸到的是他说过永远不会掉下的东西,只是现在那么轻易,在哽咽中落下,她见惯了他的嬉皮笑脸,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哭。

老爸轻拍他的肩膀,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呵护,可白宇呢?面无表情,默默站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只是那么礼貌的伸出手,如同刚才他对着所有来到的宾客点头致谢一样。

夏天记得老爸说,这大儿子真和他爸像,够沉着,够稳重,因为他能对着那些一副看好戏表情的宾客如此得体的握手,那时他比白光大5岁。

那时他也看到了她,可是夏天却吓得躲在母亲身后,长大后再见,除了那双眼睛,她几乎忘却了他的样子。

第二次见,是在2年前白光的生日聚会上,没人知道白宇会从国外特地赶回来。一脸的风尘仆仆,那时的他开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里头的女生开始尖叫,然后互相询问着这个人是谁,比白光健壮点,比白光多了一丝成熟的味道,夏天觉得如果那时说白光是帅,那隔壁女生的模样就证明白宇就是属于用魅力征服的男人。

是吧,看看他开支票的姿势,还有弟弟不买账时他潇洒的模样,足以证明,他那时的情商绝对比白光高出好几个百分点。当时的夏天还比较三八,跟着白光后面偷偷瞄了一眼,家族恩怨,兄弟残杀,夏天把能想到的词汇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料到,还有自说自话这一出。

有钱人确实就是阔绰,啥也没问,就开了张看不太清楚金额的支票给弟弟,结果却被天女散花似的洒落一地,其中一小片落在夏天头顶上,当时她抬高了下巴,瞪着眼约莫数了数,终于是发现那6个零的存在,这发现让夏天在心里很豪迈地踩了白光几脚,他升级服务器借了她家教的2000块钱,就这么飞了,心里很痛。

可话说回来,原本夏天认为他会很生气,和一副斗鸡样的白光两个来个特暴力的对决,最好和游戏里的决斗一样,血撒当场,结果没有,人家特豪迈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在羡煞旁人的目光下,驾着那辆红色宝马而去。

这一次,她躲在了白光的身后,妈呀,人高了,样子帅了,就是眼睛还是没变,一样不带温度,白光反手掐着夏天的脖子,“看什么看,进去。”

可是,她还是感觉,他看了她一眼,在车子刚要驶出视线的时候,没想到,这日子一晃,又是2年。

瞪的一声,电梯准确无误的在地下室停止了它下降的脚步。

把上衣的一个扣子紧紧的包住脖子,人一般在忐忑的情况下,喜欢用这种自我催眠法,夏天这种胆小如鼠的更是惯用,好像那么一包,人就跟冲天炮一样,火苗吧唧吧唧的响,热情高涨。

刚走出大门,已经有个男生在外面站立,“白总的车在那里。”男生一手按住腹部处做绅士状,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宾士,“请夏小姐跟我来。”

黑色玻璃被缓缓摇下,白宇在车内朝夏天摆了摆手,“进来。”那感觉好像和夏天挺熟。

车门被拉开,在距离2年后的又一次见面,夏天还是愿意把他归为有魅力的一方。男人,总是有一种气场,会不自觉的引人,当然还会吓人。

夏天一个低头,人也就那么进了车内,淡淡的薄荷清香,可以断定他没抽烟,因为车内的空气很干净,不像白光车内,有时总是有着烟草的熏味。

深蓝色的西装,总是无时无刻的体现他的成熟,白光喜欢随意,而他,似乎体现的是干练,即使是坐在狭小的车厢内,那种挺拔的身姿依旧能不经意间散发着作为一个成功男人的魅力。不过夏天对于这种老板的打扮并不是很喜欢,见惯了一些公司老总表面儒雅,酒后乱性的模样,印象总是根植在那个方面。

“白总。”夏天毕恭毕敬的说话,语气里绝对的服从,只是话还没讲完,一叠文件已经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我要陪父亲到欧洲视察业务,你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夏天摇了摇头,黑色的文件夹不太平,有点摇曳,夏天赶紧双手抱紧,这姿势有点像无尾熊。

“那你认为,一个秘书的职责是什么?”

这个知道,夏天点了点头,“端茶,送水,打文件,接电话,拒绝所有领导不想接的电话,还要让别人认为你很无辜。”这是她和小黄学的,当然,最重要一点,适度调情,但她没打算做,所以不用说,窘。

白宇拉了拉自己的领带,“很好,但是当我的秘书,这些都不需要做,你只要能做到以下三点就可以了。一,我不在的时候公司内发生任何事情,我问你就能答出来。第二,我交代你办的事情,就表示我的决定,不需要和任何人沟通,只要执行就行。第三,我希望我的秘书能独当一面,不是唯唯诺诺,只懂和别人三五成群,却一事无成。”

夏天看着第三根手指头在眼前晃动,很努力的点头,“不过白总,以上三点,就是你找我当秘书的原因吗,我觉得我一点都不符合。”这是实话,资历浅,做事马虎,表姐夫常说,如果不是他罩着,夏天早滚了。

白宇默默点头,夏天那副窘样没来得及收,全部溜进了他的眼里,夏天一见他看着自己,赶紧低头。

白宇顿时觉得有点郁闷,其实他算和夏天熟悉的,至少白光的朋友里,他就认识这个女生。可现在这种被躲避的感觉让他很明显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听到老师说小红帽遇到大灰狼时,女生惯有的恐惧感。

目光正视前方,他决定忽略她那种忐忑不安的情绪,“选你的确有第四个原因,我想能和我弟弟混那么久的人,应该不是个笨蛋,当然,也许白光偶尔也会犯错,只是希望这次不会。”

当然不会,因为夏天从没认为自己是笨蛋,虽然长这么大,从来没人夸过她聪明,可是聪明从来也是不显山露水的。抬高下巴,眼角的方向,她似乎看到那个白白静静的男人在笑,眼花,绝对是眼花。

再抬眼,一脸严肃表明,自己的确眼花了,而且花的不清,估计是放了个万花筒在眼睛上了,才会看错。

气氛有点尴尬,夏天无法据理力争的为自己去掉扣在自己头顶的笨蛋帽子,白宇回忆昨天白光告诉自己别动夏天的模样,眼睛里的光来来回回闪过。

郁闷之际,夏天听见白宇往外叫了一个英文名字,刚才的那个帅男生就快速地把一个手机放到了黑色文件夹的上方,夏天抬头瞄了一眼,随即用下颚顶住,“这个手机里面唯一储存的号码可以联系到我,以后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找你?我没事给你打电话干嘛,夏天在心里嘀咕,俗话说的好,找鸡找狗都不找自己讨厌的人,而他,却已经被自己排到这个显著的位置。可拒绝吧,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刚才陶时光给自己文件任命书的时候,下面有张工资说明,现在的整整3倍,都赶上表姐夫的副总级别了,这钱一拿出手,能在老妈面前炫耀多久啊,几个小时总有吧。

思前想后,脑子的斗争持续升级中,屈服与反抗,金钱与荣耀,天崩地裂,你来我挡,硝烟弥漫,终于,爱钱的夏天胜利了,披上糖衣炮弹的外衣,驰马而来。

“你用钱收买我,让我为你当眼线,然后把公司里你认为对你不利的人通通除掉,像五元代理那样,收刮证据,让那些人即使被开除了还没有反驳的余地。”说完话,夏天小心翼翼的看着白宇的脸部表情,一点没有被戳穿阴谋后的尴尬,高人,夏天想,奸商就是奸商,都被戳破成这样了,还面不改色。

白宇皱了皱眉头,“你认为这么高智商的活,你做得来吗?”

“为什么做不来!”

“很好!你确定?”

夏天点头,一股豪迈涌上心头,她最怕激,这时候恨不得发毒誓来证明能力了。

白宇指了指那叠文件,“我现在为公司安排了两个项目,其实很简单,就是简单的装修工程,副总和总工一人一个项目,半个月内,你交一份观察报告给我,我会根据你的报告来确定,我留下那一个人来管理公司。”

夏天猛然抬头,却又在看见那双冷峻的眼睛时,迅速低头,“白总,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你这样给我来个三级跳已经违反常理了,现在还要我去考核总经理人选,这不和规矩,我不聪明但也不傻,是不是因为白光。”

“这和白光没关系,公司给你多少钱,你就该做多少事!”白宇打断了夏天的话,“现在是你的上级在和你说话,你手上抱的是公司的资料和两个装修项目的内容,熟悉一下。我想以你会计和建筑双学位的能力,理解它不会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