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千万别是为了我,她在心中喃喃,千万别是为了我。

王俊是最现实的人,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立刻打发她走人。林薇无奈,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也留给王俊,让他一有消息务必通知她。王俊随口答应,找了个秘书把她带出去。从会议室道前台,一路经过两个开放式的办公区,总共一两百个位子,一众男女职员对着电脑该干嘛干嘛,表面上公司内外并无异样,林薇却有了更坏的预感,因为越是大案,警方的动作也就越审慎,眼下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收场。

随后的那一天,事情的全貌慢慢浮出水面——不久之前,墨西哥警方接到匿名举报,在一批从上海发往拉巴斯港的药品里发现大量麻黄碱。麻黄碱是制毒原料,此案立刻经由公安部禁毒局转到上海警方,很快查出过去几年里一直有人使用同一途径往墨西哥发送掺杂了麻黄碱的药品,最近一个月就有两批,提纯后的麻黄碱约有两吨之多。这些药品的发货人自然是经过伪装的,但几经辗转之后始终指向一个地方,就是华善堂在淮安的制药厂。

这些情况,林薇都是从王俊那里听来的。倒不是他说话算话,而是他不说,林薇就盯着他打听,每次电话过去,最后一个问题都是:陈效出来了没有?

次数多了,王俊也烦,对她道:“他出来自然会去找你,要是不找,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个两个的都来问,当我这里是什么?”

林薇只好把电话挂了,王俊话里的意思,她领会的很清楚:一,向他打听陈效近况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二,这些女人的事儿他管不着,别再来问了,三,他还没出来。

夜里,林薇辗转难眠,脑子里全都是王俊告诉她的那些案情,赶都赶不走,才刚有些睡意,又好像听到电话铃响起来,一下子惊醒。一连两个晚上都是这样,她不敢再呆在和平花园,独自等着,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从前她也差不多是一个人住在那里,但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陈效进去之后的第三天,林薇下了班,就回X大宿舍去过夜,因为是暑假,学校里几乎没人,她还是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但换了一个环境,总算睡了一个整觉,早晨醒过来,整个人像废了一样。那天已经是周末了,她不用上班,本可以多睡一会儿,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打电话给王俊。

“你是?”两天没打电话,王俊又记不得她是谁。

“林薇。”她耐下性子,自报家门。

“又怎么啦?”胖子问。

“现在什么情况?陈效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她还是那个老问题,说着说着却觉得鼻子发酸。

却没想到王俊咦了一声,答道:“他昨天已经出来了,没跟你联系吗?”

林薇愣了一愣,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摔了,衣服也没换,拿了随身带来的东西一路跑出去,出了校门,几乎冲到马路中间,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上了车,她试图告诉司机地址,却半天都喘不过气。

周末一早,路上不堵,车子很快就开到和平花园门口。她付了钱,又一路跑进去,直到站在门口才想起来,就算陈效出来了,也有可能根本不在此地。想到这里,她拿钥匙的手停了一停,许久才开了门。

客厅里没人,卧室里倒有动静,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他果真是出来了,身上穿着睡衣,像是刚刚起来,才淋过浴,正拿了块毛巾在擦头发。她像不认识他一样,傻站在那儿看着他。

“回来了?”他先打招呼。

她好像没听见,木着一张脸问他:“怎么出来的?”

“保外就医。”他回答。

她上下打量他,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好手好脚,什么病都没有,大约真的是坏人命硬,遇什么事都能活下来。

第七章 (3)

林薇一直看着陈效,半天才开口道:“说这件事不是因为我。”

陈效依了她,重复:“这事儿不是因为你。”

“真的?”她偏又不信。

“千真万确,你别自作多情。”他笑起来,话说得并不认真。

于是,她继续问:“那是为什么?”

他还是笑,当了她的面把睡衣脱了,换上T恤,一边换一边回答:“王俊一会儿过来,你在一边听着,猜出来了有奖。”

她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刚开始还傻站在那里,直到他开始脱裤子才悻悻的退出去。

王俊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分析眼下的情况。

陈效甫一开口,林薇就知道这些话决对不是可以随便传出去的,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王俊,表达了自己对胖子的不信任,但一转念又觉得这么想是毫无道理的,王俊与陈效几十年的交情,又是他的代理律师,他的事情见得了人的、见不得人的,没什么不知道的。倒是她自己,跟陈效认识不过几个月,如果在座的人需要回避,也应该是她,而不是王俊。

她还在胡思乱想,王俊已经开口问陈效:“你说会是谁给墨西哥海关报的信?”

陈效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薇抢先把她的猜想说出来:“你在查那辆车,会不会是那个车主?”

“啊?你还在查那车,”王俊一听就急了,“陈效,你有毛病吗?你说我劝过你几次了?!”

陈效打断他们俩,道:“都别猜了,报信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林薇难得跟王俊异口同声。

陈效却还在笑,就好像刚刚抖开了一个包袱,说:“这话可就长了。林薇,这件事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干吗?”林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要不是为了找那辆车,”陈效回答,“有些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明白。”

“你是说陈康峪的‘金矿’…”王俊眼光一闪,难得这么精神。

陈效点头。仅仅十几年时间,陈康峪从一个外姓的小职员做到集团主席,又将华善堂从区区一个中成药制药企业变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其中又有多少黑多少白,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不多。但站在局外人位置上,大约就会觉得他挖到金矿了。

“那批走私车是跟着装满聚丙烯颗粒的集装箱进来了,按照化工原料报税,”陈效继续说下去,“你猜那些原料是谁家进口的?

王俊静静听着,一直没出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还是林薇开口问:“是谁?”

陈效指指他自己,回答:“是我们。”

林薇震惊,她从未想过这件事转了一个圈又会回到原点。她定定看着陈效,等他给一个解释。

陈效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缓缓道:“原料入关之后,全部被运到华善堂在台州的化工原料厂,在那里简单清洗组装之后就能卖了。”

“你是说陈康峪参与走私。”王俊终于开口,不是个问句。

“但这跟麻黄碱有什么关系?”林薇问。

陈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不曾点着,他问林薇:“黑帮电影看过没有?小弟入伙都要先杀一个人,往墨西哥运麻黄碱也是一样的意思,一旦做了,便无退路。”

“你是说这是个把柄?”王俊从法律角度提问,“可出口麻黄碱算不上贩毒,违反处方药管理规定,往轻了判也就是个非法经营。”

“那个圈子里的人怕的不是吃官司,而是墨西哥的收货人,”陈效回答,“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去举报汽车走私,反而先把这事儿捅出去的原因。”

王俊会意:“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华善堂自己去检举的…,这桩交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效说:“我查过记录,最早的一批麻黄碱是十一年前发出的,那时,陈康峪调任到上海已有几年,但经营一直不好,直到那一年,华善堂的老总裁因病退休,董事会里争权夺势,谁都不买谁的帐,上海公司突然开始盈利,巨额的利润,陈康峪正好以此上位。”

王俊喃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对,”陈效点头,“他急需用钱,许许多多的钱,为了钱做什么都可以,不计任何后果。”

林薇抬头看着陈效,分辨不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怎么样的一种感情,遗憾?鄙夷?或者,赞叹?她不知道。

“现在警察只是在查制药厂,怎么才能找到走私汽车的人?”她问陈效。

“运出去的麻黄碱和运进来的汽车一样,经过的是同一个口岸,用的是同一家航运公司,警方只要查下去,迟早会把那些人都挖出来。”他回答。

“那你怎么办?”林薇又问。

“什么都不做,”他笑起来,“等着警察把人一个一个找出来,最多就是烧烧香,求老天保佑他们动作快一点,别让那些人跑了。”

“你确定自己会没事?”林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陈效却转向王俊,对他说:“那就要看胖子的了。”

林薇也盯着王俊看,王俊却不出声,沉吟了片刻才道:“这案子也就是现在还有得打,再拖几个月,管理权交接全部完成,随便你怎么说,都洗不清了。”

被牵涉入案的是华善堂集团旗下位于淮安的制药厂,以及台州的一间化工原料厂,案子一旦开庭,华善堂将免领巨额罚款,甚至要被迫关掉那两间工厂,但陈效本身的麻烦其实并不大,真正的始作俑者陈康峪已经死了,法院把上海公司的股份判给陈效不过几个月,因为数额巨大,经营状况复杂,至今交接都还没全部完成,要证明他对走私制毒物品并不知情其实并不难。警方之所以把他扣了几天,估计只是因为他是陈康峪的至亲,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再迟几个月,就不是现在这个玩法了,”陈效笑了一声,“所以我说要谢谢林薇。”

林薇没看他,暗自汗颜。得知陈效被请进警局,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他被人报复了,却从未想过他有可能真的在走私可以炼制病毒的麻黄碱。她记得淮安制药厂生产的药品里有一种治哮喘的药,主要成分就是麻黄碱,这桩非法的买卖是确实存在的。回想小时候,林燕青吸毒上瘾,对她和林凛不闻不问,她其实是最有理由痛恨毒贩的人,可却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过,甚至还天真地以为他是为了她,才惹了一身的麻烦。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的是非观很成问题,而事情的结果却又是这样的,继何齐那件事之后,陈效又一次玩起借刀杀人,更加得心应手了。

不是为了你,千万别自作多情,她又想起他说过的话来,低着头,久久坐在那里,无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另两个人还在旁边说话,事情总算理清楚,王俊也放松下来,问陈效:“你小子倒是说说看,再迟几个月又是怎么个玩法?”

陈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笑答:“被别人玩呗。”

王俊自己不吸烟,也讨厌那味儿,对陈效说:“医生不是叫你戒烟嘛。”

“你是我老婆吗?”陈效反问。

王俊瘪掉不响,突然又想到其他方面:“陈康峪已经死了,制药厂和化工厂,这一出一进还是能正常运转,华善堂内部一定还有其他人知情。”

“你猜会是谁?”陈效想听他的看法。

“姚成建?”王俊答,走私不是小事,牵涉到方方面面,不到一定级别肯定是搞不定的。

“等着吧,”陈效吐出一口烟,打断他的思路,“等着吧,都会出来的。”

“你也别太想着看戏了,”王俊提醒,“华善堂的麻烦也小不了,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陈效却很笃定,“腐肉都挖干净了,就好办了。”

林薇在一边听着,总算领会了他的全部意图,他要趁自己陷得不深,把华善堂所有非法生意剥离,要是再迟,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不是为了我,她对自己说,不是为了我,却又莫名的想起那一天,陈效要她去找王俊把房子过户了,他早就打算好了要这样做,但事情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也没有十分把握,所以才会想要给她留条后路,如若他真的出事,她至少还有有地方住。

想到这些,她不禁有些感动,可又怀疑这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连嘴都没亲过,更不要说上床了。

第七章 (4)

跟普通警察相比,缉毒警更独立,与地方上的关系也相对不那么复杂,自是行动迅速,一击即中。随后的几天,果然就如陈效所料,案情如风暴般的展开,而风暴的中心很快就从淮安制药厂转移到了台州的化工原料厂,而后又是海关和市政府。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与汽车走私相关的人员也被挖了出来,因为案件数额巨大,牵涉范围又广,甚至惊动了首都,火速之间就成立了一支特别调查组一路派下来。

林薇一直紧跟着这个案子的进展,但有很多情况,却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在新闻里看到的。整个暑假,她还是在那家化学公司实习,午休的时候经常买个面包在位子上吃,一边吃一边浏览网上的相关报道。

师傅罗杰看到了总是会嘲她:“林薇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对这种案子这么感兴趣,政治觉悟这么强。”

的确,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个案子逐渐带上了越来越多的政治色彩,矛头虽然转到走私名车上面,但华善堂还是免不了弥足深陷的境地,上海总公司一连串高管被捕,甚至还包括了国有股权代表姚城建,涉案的两间工厂直接就被关闭了,其余还有几家也在严苛的审查中查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勒令停产整顿,一条条流水线停下来,巨大反应炉逐渐冷却,何时重开?能不能重开?没人知道。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分崩离析,林薇不禁想起一年前的另一场纷争,那时,何齐与陈效正在争夺陈康峪身故后可观的遗产,她庆幸陈效赢了那场官司,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没办法想象,如果换了是何齐,又会以怎么一种姿态来面对这突然的变故。

而陈效似乎对保外就医的生活的适应良好,还当真请了一个医生,隔三差五的到和平花园来看看他,量量血压、心律,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余时间,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反倒是王俊表现的比他还着急,每次出现在林薇面前都是衣服满头大汗的样子,衬衣领子是软塌的,领带解下来,团成一团,在手里抓着。

至于案情,陈效几乎不讲,王俊又是讳莫如深,她日复一日深看见这两个案件的核心人物,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要到新闻里去找寻。无论如何,她问过王俊,走私会不会判死刑,王俊答的很烦躁,说下至三年,上至吃花生米都有可能,关键看案值。她不曾忘记那个人,那个开着一辆棱角分明的跑车,将林凛带走的人。警察会找到那个人,或许已经找到了,就在那一连串等待开庭审判的名字当中。当然,他或许还是能逃得一死,但免不了牢狱之灾。足够了吗?她问自己,如果足够,到那个时候,她与陈效之间也就践约了,两不相欠。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暑假结束,林薇又回到X大去上课,案子还在侦查中,陈效的取保候审却已经撤销了。

整个立案侦查的过程差不多历时大半年,一部分案件材料移送到检察院审查,因为陈效在案发时还未正式担任华善堂上海公司的管理职务,各方面的证据都不够充分,最终决定不予起诉,取保候审也就撤销了。

去警局办撤销手续的那一天,林薇也去了,签字画押完毕,陈效从警局出来,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在里面顿了很久,刚刚重获自由,其实他在里面总共就呆了三天。

外面已是仲秋,阳光和煦,他似乎心情很好,对王俊说:“时间刚好。”

王俊擦了把汗,长吁出一口气。

林薇摸不着头脑,问:“什么刚好?”

“今天取保候审撤销,明天才能去香港。”陈效回答。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香港干什么,但林薇还是有种顿悟般的感觉,在他的世界里,每一个动作都有特定的目的,一个环必定套着另一个,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偶然发生的。

出了警察局的大院,林薇和王俊上了车,陈效却停下来,绕到车尾,朝马路对面走过去。林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透过车窗朝那里看。

路对过,一个女人正从一部白色轿车上下来,不多时,车上又下来女孩子。大约是因为那女人打扮的实在娇俏,唇膏和指甲油都是粉色,皮肤嫩的掐的出水来,不象是现实世界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人,就连林薇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孩子却是完全相反的,看着有十岁上下的样子,个头已经挺高,长发梳了个马尾,穿了件黑毛衣,一条黑色短裙,长袜,皮鞋,像是哪个私立学校的校服,浑身上下除了左胸前一个红白蓝相间的校徽,没有其他鲜艳的颜色。

王俊注意到林薇的目光,凑过来对她说:“那是李夏,陈效的前妻,后面那孩子是他女儿。”

林薇听出他言语见的一些些讥诮,毕竟她是陈效的情妇,不管实际上是不是,名声已经在外了,她不解释,反而顺着王俊那意思,拿出几分新欢的架势,问:“那孩子叫什么?”

王俊见她这样倒有些意外,愣了愣才回答:“千羽,陈千羽。”

“千羽?哪两个字啊?”她又问。

“千万的千,羽毛的羽。”王俊解释,一边说一边着意看了她几眼。王俊是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的,此时却好像错过了什么情节。

林薇和王俊在这边研究女孩的名字,陈效已经走到李夏跟前。林薇远远瞧着那女人,直觉得意外,陈效的前妻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保养的好,但看陈千羽的年纪,李夏也应该有三十多了,却还是一幅很天真的样子,一看就是到是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的那种,生性开朗,长得又漂亮,也没读过多少书,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没必要,每天逛逛街,吃吃下午茶,打打麻将就好。

她听到陈效对李夏讲话,问:“你怎么把孩子带这儿来了?”

就是很平常的语气,话说的也不重,李夏一听,竟然就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憋了一肚子气开口,却又是一幅要吵架的架势:“我不带她上这儿来,能看得到你吗?”

陈效却是见怪不怪了,伸手揽过那孩子的肩膀,就道:“走吧,走吧。”

李夏跟在后面,看样子还想说什么,只是无人理会,有点下不来台,反倒是那孩子还淡定些,甩掉陈效的手,撇撇嘴道:“不就是警察局嘛,当谁没见过似的。”

林薇瞧着陈千羽,那眉眼与陈效倒是有几分相像,看得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人家的孩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先见之明。

大约是不自觉地,陈效把千羽送上车,关了车门,回头看了一眼马路对过的林薇。那就是条两车道的小马路,李夏的目光也跟过来,此时倒是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明明看到陈效车里坐着个女人,只当没看到。

离开警局,陈效就跟王俊去公司了,林薇独自回到和平花园,一个人吃饭,做了功课,就靠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又想起白天的情景,李夏对陈效态度很不好,但从女人角度出发一看便知那与其说是脾气,还不如说是在撒娇,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又怎么分开的,她突然很感兴趣。

半夜,陈效回来了,林薇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在她身边坐下,床垫往下陷了一点,她就醒了。

“总有一天要被你吓死。”她这样说。

“别装了,”他回答,“你已经习惯。”

林薇默认,他说的是事实。他来,她不意外,他不来,她也不会巴巴的等着,她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

“明天我去香港,”他又开口,“王俊会去调案卷,所有的口供,调查记录,他有办法,会找到那个人。”

林薇怔了一怔,终于要结束了,她在心里说,这整件事情,包括他们之间的约定。陈效大约也在想同样的事,又弯腰伸手到她床下去摸。那里还有一瓶半满的酒,她的私藏,以防万一,自以为没人知道,可他却是熟门熟路。

“我很久没喝了,”她解释,“要喝也只喝一点点。”

他笑起来,不是信任也不是不信,去厨房拿了两只酒杯,斟了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她接过来,啜饮一口,问:“香港,你会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