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人截然相反,贾赦真小人,要钱不要脸;贾政伪君子,他啥都要,但更重视地位名声。用钱能换到爵位多好,有了爵位,他就能名正言顺当家做主,名正言顺住在荣禧堂,不用担心诟病弹劾。

退一万步说,只要继承荣国府,还愁不来财?

相较于吏部户部,工部油水本来就少,贾政还万事不管,每年就那么点俸禄,连他自己也养不活。府上能有这么大排场,其一靠祖宗基业,其二靠灰色收入。

年节收礼,亲戚走动,只要能继承爵位,这些全是他的。

老太太攒了那么多私房,迟早也要落到他手上,这么一算,分家对二房来说太赚了。贾政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明摆着是偏心他,怎么连这道理也想不明白。

拒绝贾赦的下场是什么,是府库缩水,是身败名裂,是换牌匾成一等将军府,如果还不让他顺心,后面的事贾政不敢想。

贾政以前从来不争,他不争贾母也会给他,平日里只要扮演好孝子的角色,哄老太太开心便可。这回,他难得站了出来,从祖宗祠堂离开之后,贾政又回到荣庆堂,看贾母已经醒转过来,便上前去关心一番,然后才问说:“大哥这样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母亲不如答应他?”

贾政还想表忠心说就算分了家贾母还是府上的老封君,少了那搅屎棍以后只会更好,贾母却变了脸色。

“好啊!我原以为你是个孝顺的!不想竟伙同那混账来逼迫我!”

“你们想分家,行啊,只要我死!”

贾母才骂了两句,贾政就流着眼泪跪到她床前,“母亲您快别说了,您这是剜儿的心,儿不是想分家,是怕大哥闯出大祸来!怕他败光祖宗基业!”

“政儿你记住,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家就不会分,哪天我不中用了,也不会让你吃亏。”贾母这么说,贾政才歇了那些心思,每日从工部回来都往荣庆堂去对贾母嘘寒问暖,又使人盯着贾赦,生怕他火气上头又往户部去。至于贾赦嚷嚷说要让祖父祖母来为他做主,贾政一开始有些心虚,见他跪了几天什么结果也没有就放下心来,老实过起日子。

贾赦在祖宗祠堂跪了三天,第四天带着人去荣禧堂,嚷嚷着让王夫人收拾东西滚出去,府上既然换了牌匾荣禧堂自然要封起来。

他带了十几个人去,长随小厮丫鬟婆子都有,阵势挺大,有贾母压阵,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换了牌匾之后他已经闹了两回,都没成功,贾政和王夫人也放下心,想着往后他再来就去荣庆堂请老太太,这事准不能成。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贾赦闹着一出算计的不是让贾政搬走,是耐心告罄打定主意要弄死他。

消停这几天,贾赦心一横,从种子铺里买了不少杂交稻的粮种,硬生生让天猫升到二级,升级之后不仅抽了店铺,还得了俩福袋,并从福袋里开出了看起来鸡肋这会儿正用得上的好东西。

第一件是接闪杆,也就是避雷针。

那玩意儿能将雷电引到杆上,进而导入地面,古代有类似的装置,性能远不能同现代相比,并且也不普及。

贾赦暗搓搓将接闪杆安到荣禧堂里那颗百年古树上,因是常青树,枝叶茂密,到秋冬也不枯黄,正好做遮挡,他装好之后就回东院耐心的等,等雷雨天到来。

若是在南方,秋收前后雷雨极多,北方相对少,但只要不是旱年,夏秋两季也能有两场,贾赦掐指一算,已经两个月没有降雨,再看天上的云越积越厚,应该很快就要变天。

正如他所料,装好接闪杆没两天,京城就迎来了这年声势最大的一场雨,同时伴随着乌云蔽日闪电雷鸣,方圆百里昏天黑地。

全京城都看到了,漫天的闪电全落到宁荣街,再仔细看,是荣禧堂。

贾政在工部,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王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慌乱逃窜,谁也不敢走近了查看情况,倒是贾赦,他抱着儿子从东院过来,对着那颗遭了秧的树喜极而泣。

“老祖宗您来了!您再不来孙儿就没活路了!孙儿要被没良心的弟弟和这满府的势利眼逼死了!”

“您说您在天上都看见了?知道孙儿委屈?您知道就好,打您走后这府上就没个疼我的人,这些年我心里苦啊!母亲偏疼二弟,二弟区区一个工部员外郎竟窃居荣禧堂将我这袭爵的大哥挤到马棚边上,我还算什么嫡长子算什么袭爵人?!”

“这些年孙儿可想您,看看,这是我儿!我可怜的瑚儿去了,大房就只剩我和琏儿两个……您说您见着瑚儿了,他就像孙儿当初养在您跟前?好,好,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老天有眼啊!我想了这么些年终于又见着您!”

“祖母!老祖宗!您要替孙儿做主啊!”

“您说什么?您说您看到孙儿缺钱,您走前放了十万两在母亲那儿,拿出来正好能还上欠户部的钱?您说得倒是容易,我哪敢开这个口,母亲她也不想见我!”

“您说回头让祖父走一趟?亲自同她说道?好!好!我也有好些年没见过祖父,他老人家腿脚好吗?身子骨利不利索?”

……

贾赦就站在那棵树旁边,隔了没几米,怀里还抱着贾琏。满天的雷电都冲那树去,就是没碰到他,一丁点也没碰到他。

丫鬟婆子隔着老远就吓得腿软,唯独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不停嚷嚷。

贾琏也没吓着,雷电来得又急又猛气势汹汹他还乐呵呵拍手,跟着贾赦不知道咕囔些什么。

贾赦狠狠诉了一顿苦,从自己的处境说到还钱的事,又从还钱说到分家,他在荣禧堂里待了小半个时辰,一开始还有人压不住好奇心围观,听他说得越多周围的生怕祖宗发怒遭误伤,全走了个干净。贾母没敢出来,听到底下婆子传话更是吓得半死。

也是碰了巧,徐氏还真给过她一笔钱,偷偷给的,让她哪怕看在钱的份上也好好对老大,结果贾母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惦记上了徐氏留给贾赦的那些,给她就不少,老大手里只会更多,具体数目她简直不敢想象。

这事她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是她和徐氏之间的秘密,这会儿竟然被揭露出来,血淋淋的撕开。

贾母原本还存疑,雷劈得越久,她就只剩下慌乱和后悔,后悔没把贾赦掐死让他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又怕老国公当真找上她。她甚至顾不得为贾政担心,那雷就瞄准了荣禧堂劈,二房德行有亏啊,贾政不被罢官都是好的,想升迁基本再无可能。

贾赦这边狠狠闹过之后,看雷电去了才悄悄把接闪杆拆卸下来,然后红着眼回到东院。至于荣禧堂,从前赶二房也赶不走,现在你跪下求他也不敢回,生怕老国公夫人再来一趟。

闪电雷鸣结束乌云散开之后,京城谣言四起,贾赦守在雷电旁边嚷嚷那些话也飞快的传开去。

摊上这么大的事,工部也是议论纷纷,同僚看贾政的眼神都不对了,上峰赶紧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去坐镇。贾政这一路听了无数闲话,说二房得寸进尺,说贾母不慈,说贾政丧德。

他最要面子,听到这些急火攻心险些吐了血,回去正好遇上太医上门,老太太这是又晕过去了。

若是平时,太医院谁都不想来荣府,史太君那病他们太熟悉,她能因为各种理由晕过去迫使儿子让步,不让就是逼死生母。这回,满太医院抢着去,闲得快发霉了就指望贾家给他们添点笑料,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电怎么就盯上他家了。

这场雷雨过后,贾家上下人心惶惶生怕牵连到自个儿。贾母、贾政更是缠绵病榻,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有所动作,生怕自己做的那些亏心事被翻出来,怕老国公夫人找她。

唯独东院喜气洋洋,都说老国公夫人回来了,来给大老爷做主了。

贾赦本人也高兴得很,逢人便说祖母回来看他了,这么些年祖母一点儿都没变。

第013章

没两日,王家家主登门拜访,并非王氏她爹而是她的长兄王子胜。

王子胜跟贾赦也算是老熟人了,一起喝过酒一起泡过妞的那种酒肉之交。有交情就不怕说不上话,依着往昔对贾赦的了解,王子胜带着一堆格外值钱却没啥内涵的重礼上门拜访了。

“听说赦大老爷你见着老国公夫人了?要是回头再见着了,麻烦你帮我带个话,也叫我祖母回来瞧瞧,好些年没见着了怪想的。”

贾赦被噎了一下,这两日他没少见人,为的还都是先前荣禧堂那事儿,明里暗里打探内情之人数不胜数。本以为王子胜也是为了这个,或者更直接点儿,是为了他那好妹子王氏来的,这雷劈了荣禧堂,证明贾政德行有亏的同时,王氏也决计落不着好处。结果,他只猜对了一半。

人家还真是为了雷劈一事来的,可惜是为了自个儿。

“这事儿……”贾赦面露踟蹰之色,脑海里快速的回忆起关于王子胜的点滴。

说起来这王子胜跟贾赦也可以算是同病相怜,一样都是可以承袭家业的嫡长子,还都是打小养在祖父母跟前,且亲生父母膝下还养了个嫡亲弟弟的倒霉孩子。他们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却皆因祖父母的先后离世变成了家里的小可怜。

相对而言,贾赦还要好点儿,他那弟弟蠢得可以,就算得了荣公贾代善细心教养,连临终都无法割舍硬着头皮上折子请命为其讨了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然而,贾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蠢货就是蠢货,哪怕头顶着国公之子的身份,进入工部才一年多,就将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再算上前两日的事儿,怕是他再无法寸进一步。

王子胜就倒霉多了,他旁的都跟贾赦一样,唯独家里的弟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金陵四大家族除却皇商薛家外,其余三家皆为武将出身,贾家这头是真的废了,连瞅着还像样的宁国府继承人贾敬也早已弃武从文了。可王家的那位二老爷王子腾,却是实打实的能耐人,据说三五岁时就开始寒暑不歇的操练,年仅八岁就被王家老爷子丢到了军营里,十二岁上战场,十五岁便因着实打实的军功得了封赏。

当然,王子腾如今还年轻得很,官职也不高,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前途才不可限量。可以想见,王子胜在王家的地位只会越来越尴尬,哪怕王子腾压根就没心情跟他计较。有这么个弟弟衬着,可不是显得他愈发的不中用吗?

思及此,贾赦早已带上了一脸的同情怜悯。

人嘛,就算自己已经很惨了,看到比自己更惨的自然会轻松许多。况且,王子胜跟王氏虽是嫡亲的兄妹,实则俩人格外的不对付。简而言之,王子胜嫌弃妹子矫情还一肚子坏水,王氏嫌弃长兄一无是处,纯粹的相看两厌。

当下,贾赦便叹息道:“王兄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事儿只能说我先记在心上,能不能再见到我家老祖宗,能不能帮着捎带句话,或者那头愿不愿意见你……这个真没法说。”

“无妨无妨,只要赦大老爷帮我带话就成。”王子胜面露哀容,“就算我家老祖宗不愿意见我,那也只能怨我没用,给他们丢人了。”

王子胜最大的悲哀是,他自个儿是个窝囊废,然而嫡亲弟弟却太能耐,人人提起王家,都会先赞一句王老爷子教子有方,又叹不能事事顺心,这不还有个糟心的长子吗?

有时候,王子胜就在想,要是贾政是他亲弟弟多好,兄弟俩一样都是废物,谁也别笑话谁!

想到这里,王子胜再度长叹一口气:“赦大老爷,我是真羡慕你。”

贾赦以为他是羡慕自己能见到已故多难的老国公夫人,便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事儿羡慕不来,人各有命,顺其自然罢。”

可不是羡慕不来吗?王子胜再度得到会心一击,想要个蠢弟弟咋就那么难呢?

待送走了王子胜,贾赦又见了几人,基本上都是为了荣禧堂那事儿来的。如今贾母、贾政缠绵病榻,王氏倒是强撑着管家理事,可很多人她是没法见的,这不全一溜烟儿的跑到贾赦跟前来了。

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忽的兴旺连滚带爬的过来报信,说是门口来了位公公。

贾赦微微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一定是杂交稻那事儿成了。先前,因着被府里这一团乱的事儿绊住了脚,贾赦派人捎信给胤禟,只说由着他全权处理,想咋样都成,左右胤禟不会跟他抢功劳,顶多就是在康熙帝跟前讨好卖乖,俩人身份地位不同,不存在竞争关系。

略打理了一下衣衫,传话的小公公已经被领进来了,只道万岁爷召见。

那还等甚么?赶紧换上一等将军的朝服,赶紧走人呗。

从宁荣街到紫禁城并不算远,反正贾赦就觉得才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宫门口。也是直到走进宫门后,贾赦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腿肚子有些打颤。

他上辈子就来过紫禁城,可那时是跟着导游晃悠的,满眼都是人,啥景儿都没瞧见。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贾赦只觉得眼前一派肃穆,那种皇权威压扑面而来的感觉,绝不是后世比菜市口都热闹的5a级旅游景点可以相提并论的。

贾赦一面跟着前头小公公走着一面思量着待会儿见了康熙帝要说的话,不出所料应该就是杂交稻的事儿,可万一康熙帝心血来潮问起杂交稻的原理呢?身为一个天猫卖家,他真的不懂这些,况且袁隆平老爷子也没将他的心得体会编入教科书里,看来也只能纯靠忽悠了。

待见了千古一帝圣祖康熙爷,贾赦噗通一下跪倒行了大礼,先表达了面圣的诚惶诚恐,而后才看到胤禟也在。转念一想,怕是康熙帝询问杂交稻的细节,胤禟回答不上来,这才唤了他过来。

才应对起了康熙帝的问题,果不其然,头一个问题就是杂交稻的发现和培育过程。

原理不就是杂交吗?

贾赦并不曾立刻提及杂交稻,而是谈起了嫁接技术:“回皇上,臣打小就文不成武不就的,偏稀罕农艺,当旁人在书房里苦读或者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时,臣只一心窝在臣那东小院里琢磨怎样培育出珍稀花卉。再往后,因着府上日子难捱,臣索性去了京郊庄子上,那里没人能管束臣,就算把庄子闹得底朝天亦无妨。老天怜憨人,到底叫我给琢磨出来了。”

托胤禟的福,贾赦培育出的珍稀菊花早已成了宫中乃至京城的新宠。康熙帝这边得了胤禟上百盆菊花,便挑拣着赏赐了下去。若非贾家这段日子风波不断,怕是来寻贾赦要花的人也不会少。

说完了花卉,贾赦又道:“臣培育出珍稀花卉纯粹是凑巧。也是臣当时心血来潮,拿各色不同品种的菊花嫁接在了一起,却没想到意外的收获了好些闻所未闻的新品种。之后,臣灵机一动,便将这嫁接技术用在了水稻上头,取了个名讳叫杂交稻。”

贾赦说得极简,主要是他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拣着几个重要的说了说,便话锋一转,开始表起了忠心。

对于康熙帝而言,再怎么珍稀的菊花也比不上亩产量高的水稻。那可是粮食,救命的粮食,也是一旦发生战乱最需要保障的军需。

因此,贾赦便直言,他在京郊庄子上还有先前培育好的种子,装了一整个粮仓约莫上百石,他一颗都不留,全敬献给康熙帝。

康熙帝心下一盘算,那庄子上原就有五六十亩地,一季的收成加上原先的粮种,再过个两季,也该够推广培育了。

说真的,杂交稻是真的震撼住了他,在他看了胤禟递上来的折子,又派心腹去统计了庄子里种植面积、收获水稻总量、平均亩产等等,当得知亩产量相当于正常情况下的四五倍时,彻彻底底没了言语。

彼时,康熙御稻尚在研制当中,对于这个能在北方实现双季稻的御稻,康熙帝抱了极大的希望,而事实上研制过程也很顺利,年年都有进展。谁知,冷不丁的就冒出了贾赦这么一号人,双季稻也就算了,这个亩产量简直能吓死人。

康熙帝并不知道,杂交稻也有缺点,他的康熙御稻则也有优点。

杂交稻最典型的缺点就是口感不及御稻,而康熙御稻却是真正以口感出名的,尤其在研制成功后,直接成为了宫中的贡米,可见其口感有多好。

这些事儿贾赦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晓,毕竟他没赶上收获就离开了庄子,更不可能亲口品尝新下的稻米。不过,这点小缺陷并不影响杂交稻的地位,要知道就算是在有着天下粮仓之称的江南,也不可能人人吃得上稻米,多半的人日常吃的还是各种咯嗓子的粗粮。

当然,这些就是后续了,

彼时的康熙帝在沉默片刻后,表示要给贾赦封赏。

按说这个时候最妥帖的做法就是跪下来谢恩,可贾赦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儿。

“臣恳请皇上暂缓封赏一事,不瞒您说,臣正打算先跟家中弟弟分家,把府上的爵位、祖宅、祭田都留给他,另起门户,也省得家中老太太天天念叨家宅不宁。”

贾赦一声叹息,满脸皆是无可奈何,“分家实乃无奈,先祖承蒙皇恩得来的恩宠权势却叫手下人肆意挥霍,恩赏越厚越是衬得人心不足。如今,臣府上的族亲乃至家生子们,各个都一副主子样儿,鱼肉百姓包揽诉讼收受贿赂。偏生,臣打小就一无是处,明明是承袭一等将军爵位的家主,却没法约束家人。府上老太太成天只会摆超品国公夫人的排场,纵容底下的奴才,说一个个都是府上的恩人、老人,把个奴才秧子看着比我这个嫡长子都重,以至于奴大欺主,愈发的不像样了。臣倒是想管,可还没怎么着,一句重话下去老太太就能寻死腻活哭闹着说臣不孝,非要带着一群奴才回金陵老家……唉,做人难呢!”

京城里原就存不住秘密,尤其荣国府那就跟筛子一样,别说康熙帝了,一般二般的人想打听里头的事儿都极容易,君不见先前荣禧堂那事儿不就极快的传扬出去了?这事儿绝不是贾赦干的,且当时荣禧堂除了贾家人再无他人。

康熙帝沉吟了片刻,沉声道:“朕以为,所谓分家,是让除却嫡长子以外的人分出去另起门户。”

“还是算了罢,臣府上的奴才已经养大了胆子,轻易收不回去了,迟早都会闯出大祸来的。与其到时候让臣这个袭爵之人来顶缸,还不如趁早撇了个干净。正好,老太太总觉得臣处处不如家中二弟,索性就将爵位予了他,这样老太太能消停些,臣也算对得起二弟。至于臣本人……唉,文不成武不就的,既然皇上觉得臣的农艺还凑活,不如往后就帮皇上种田,也好告慰我祖父在天之灵。”

贾赦说了一大车的话,听得旁边的胤禟直瞪眼。

在此之前,胤禟虽也听闻过贾家那些腌臜事儿,可到底没切切实实的体会过,而今听了贾赦这些话,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往后再也不说皇阿玛偏心太子二哥,偏心排行靠后的小阿哥们了,跟贾赦这个在贾母心中连个家生子都不如的小可怜相比,他实在是太幸福了。

这厢胤禟还在感概,那厢康熙帝点头道:“朕允了,你可先行分家,再得封赏。”

封赏是必然的,就算贾赦真如同他自个儿所言文不成武不就的,可粮食乃是民生大计,康熙帝想要博学多才的人还不容易吗?三次一回的科举,哪一次不是留下了几百个人才?就连武将,得用的虽少却也并非没有。而精通农艺,还是忠心耿耿的老臣之后,独独只有贾赦一人。

难得一见这么实在的人,康熙帝又起了惜才之心,自是满口子应允。

之后,贾赦便随着胤禟颠颠儿的出宫去了,一路上倒是碰上了不少曾经的酒肉朋友,皆是出自豪奢勋贵之家。贾赦原就身份贵重,哪怕如今的荣国府成了一等将军府,搁在他这个岁数,同辈之间也算是稀罕的。加上这会儿又有胤禟在旁,很是耽搁了一会儿用于寒暄。

好不容易寻借口离开了,贾赦没回府,直接就跟着胤禟去了他府上。

“九爷,想不想再干一票大的?”

不等下人端上茶点,贾赦便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这回绝对是好东西,比杂交稻都好,回头要是干成了,您绝对能叫圣人另眼相看。”

贾赦所谓的干一票大的,指的是在之前他的天猫升级之后抽到的饲料铺子。刚抽到时,他还有点儿懵,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好东西啊!

见胤禟还在思索,贾赦又道:“就是各色家禽、牲畜用的饲料,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保准能养出上千斤重的大肥猪,还能叫鸡鸭鹅一个月就长成下蛋。怎样?九爷您要不要一起干?回头立马开工,几个月工夫保准成了,来年千秋节敬献给万岁爷多上档次多体面!”

用饲料喂养出来的家禽、牲畜跟杂交稻一样有个不容忽视的缺点,那就是口感略有些差,不过差距并不算大,尤其在这个年年都要饿死不少人的年代,解决温饱问题才是重中之重,旁的完全可以暂且不予理会。

贾赦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胤禟,等着他的回答。

胤禟满脑子都是:

上档次……

体面……

就算自甘堕落顶着皇阿哥的名头经商,也没丢分到与人合伙养猪的……胤禟表示他想静静。

至于猪原本有多大?鸡鸭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下蛋?他完全不懂。所以这会儿他还不知道贾赦吹了多大的牛,等回头一打听,他才真真切切的被吓住了。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见胤禟只顾着沉思没搭理自己,贾赦决定再接再厉。

“这肥猪肉鸡要是养成了,绝对是天大的功绩、巨大的商机。咱们可以这样,先弄出一个标杆来,千秋节献给万岁爷。再把京城里最繁华街道上最赚钱的铺子给推了,全改成卖粮种、卖饲料的,保准赚翻。九爷您自个儿想想,糕饼点心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算甚么?不说竞争的那么多,就算不用又怎样?可粮食呢?家禽牲畜呢?爷!”

胤禟一个激灵,脑海里全是贾赦勾画的蓝图。

他信了,摩拳擦掌准备干票大的,可仔细一想,又有些犹豫:“这么大的功绩,爷怕是一个人扛不起。这样好了,恩侯你先回府稍等两日,爷去寻几个搭伙的。”

第014章

第014章

从九爷府上出来时,贾赦的心情还是很飞扬的,可一想到自己还得回到那牢笼般憋屈的荣国府——哦不,如今该是一等将军府了,可就算这样,贾赦也一样只余厌恶。

分家。

这个家是必须要分的,毋庸置疑。贾赦不是原主,他对贾母、贾政没有丝毫的感情,连顾忌都很少,顶多就是略微顾忌一下外头的流言蜚语,不过有了前个儿那一遭天打雷劈,谁是谁非怕是早已注定了,谅谁也不敢质疑老天爷。

待回到府中,贾赦还来不及去东院瞅瞅宝贝儿子,就又被贾母遣人请到了荣庆堂。彼时,贾政也在,就坐在贾母下首处。见贾赦进来,贾母这回倒是没再叫他立刻跪下,只是阴着脸对他怒目而视。

贾赦不以为意,自个儿叫人上了茶水点心,走到贾政对面坐下:“不知老太太您有何事吩咐?”

“还能为了何事?先前荣禧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甚么天打……你知晓外头是怎么传的吗?贾赦!!我只道你打小顽劣不堪,却从不知你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为了分家为了把你嫡亲弟弟赶出门去,连这种阴损的招儿都想得出来!你你你、你这般作为简直丧心病狂!以后再不准玩这些把戏!!”贾母气得浑身直颤,只是兴许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怒火更盛,还是恐惧更多。

她是真的害怕了,怕天打雷劈的事儿是真的,怕老国公夫人真的不放过她,怕……

彼时,茶水已然呈上,贾赦端着茶盏也不喝,只拿茶盖撇着沫子玩儿,抬眼见贾母停了下来,这才笑眯眯的道:“老太太您可真瞧得起儿子,我可差遣不动雷公电母。倒是祖母告诉我,她老人家走之前放了一笔钱在您那儿,如今看我为了筹钱焦头烂额的,让我问您拿,您要是不给,那就只能请她老人家找您谈谈了。”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贾母作势又要晕,一旁的珍珠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结果贾赦满脸嘲讽的看向对面。

对面,贾政低头躬身作鹌鹑状,明明又怕又心虚,心里却还有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指望贾母再一次把贾赦摁下去,让府上保持原状就成。事实上,除了祈盼、除了倚靠贾母,他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要知道,那可是天打雷劈啊!

直到这会儿,贾政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遇到这般可怕的事情。他自认为打小钻研学问、勤奋好学,就算因着天赋有限没能金榜题名,可好歹也是个体体面面的读书人,比老大不知晓要好了多少倍。而除了醉心学问之外,他为人谦恭,孝顺长辈,善待子侄,怎么就偏生叫他摊上了……天雷五雷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