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身的奴才,应该不会介意再被多专卖几手。

当下,贾赦也不在这屋见赖嬷嬷,而是起身去了前头跟人借了一间茶水间,又让人将贾政唤来,二话不说先叫他跪下。

贾政一脸懵逼的跪在了贾赦面前,旋即就看到赖嬷嬷被贾赦跟前的小太监引进了屋里,登时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听得叹气声,贾赦瞥了他一眼:“别怪哥哥我心狠手辣,实在是你动错人了。”

这话一出口,贾政忙不迭的开口欲解释,可惜却被贾赦直接开口打断,只冷着脸警告道:“无需多话,我只知晓古话有云,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若不是老太太只疼你,其实我也可以选择自虐的。可惜呀可惜,唉,二弟你就忍忍吧。”

贾政:…………忍你个头啊!!你要续弦这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尽管内心在咆哮,可贾政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甭管是作为弟弟跪哥哥,还是作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跪一品稼穑侯都是理所当然的。当然,就算不是理所当然的,贾政也不敢跟他哥闹腾。

赖嬷嬷一进来就看到这么高能的场面,登时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上座的贾赦:“老奴给赦大老爷请安。”

“放肆!”话音未落,贾赦便已愤怒的瞪了过来,“老太太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这要是在府里,或者私底下这般叫法倒也称不上大错,可这里是何处?户部!三省六部之一的户部,不是你家后花园子!你唤我什么?再唤一遍!!”

“赦……稼穑侯爷!侯爷饶命,侯爷息怒,是老奴年岁大了老糊涂了,侯爷您大人有大量,且请饶过老奴这一回吧!”赖嬷嬷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可贾赦却认为这本就是她该行的礼仪,凭什么仗着伺候过贾母而趾高气扬的?

莫说伺候过贾母了,便是那些个曾经伺候过老国公和国公夫人的丫鬟婆子,也都不曾这般行事。偏贾母那头却是独一份的,宠得那些个丫鬟婆子不会伺候人也就罢了,还见天的胡来。

像赖嬷嬷那家子,简直就是拿自个儿当主子看,甚至都不将正经的主子放在眼里,素日里没少作践贾家的族亲,搁在后几十年,那是连庶出的哥儿姐儿都敢作践的,还有什么是他们所不敢的?

至于那些个丫头片子就更不用说了,即便贾家善待下人,那也不是拿丫鬟当小姐的,贾赦都没眼看那些眼高于顶的一等丫鬟们,惹毛了他,他真想直接给人换个地方,好叫她们彻底醒醒脑子!

“本侯爷是分家单过了,却仍然是贾家的人,想要收拾你这么个卖了身的婆子还是很容易的,还是你想叫本侯爷彻查你名下的家私,看看这些年来老太太究竟赏赐了你多少东西,够不够你们全家使个几辈子的?”

赖嬷嬷面色煞白,牙关紧咬,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急急的拿头抢地,汗珠子和着泪水唰唰的流了下来,叫贾赦厌恶的同时,也惹得贾政一脸震惊的看了过去。

贾赦方才那话的确是极为不给赖嬷嬷面子,毕竟在寻常人眼里,长辈跟前的人或东西都要更为精贵一些,更别提赖嬷嬷还是伺候了贾母一辈子的老人。便是受宠如贾政,素日里去荣庆堂晨昏定省时,也多半会冲着赖嬷嬷点个头问个安,亲近是不可能的,却绝不会这般狠绝无情。

然而,若说贾赦方才是落了赖嬷嬷的面子,可赖嬷嬷的反应会不会过头了点儿?贾政心下存疑,当即就下定决心回头仔细查问一番。要知道,如今的三等将军府都是他的私有物了,若是赖嬷嬷多拿了点儿,就代表他会损失一点,自然他也就不会再留什么颜面了。

亏得赖嬷嬷这会儿并不知晓贾政心里的想法,要不然保不准她就一头撞死了。当然,就算不知晓她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

好在,贾赦没打算真的在此逼死赖嬷嬷,在用言语恐吓之后,贾赦便道:“说吧,老太太叫你来传什么话?我可把丑化说在前头,明个儿就是大年夜了,我不想在入宫领宴的前夕,弄出血案来。”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都是保龄侯府的错,他们仗着是老太太的娘家人,硬生生的逼迫老太太答应儿女亲事。老太太也是没法子呀,她总不能跟娘家人彻底撕破脸吧?侯爷您也体谅体谅老太太,她只是想太太平平的将这事儿掀过去,大家都当没这事儿不就成了?”

贾赦呵呵一笑,完全不信这话。

赖嬷嬷也没打算叫他信,这种场面话本就是如此,谁信谁才是傻子,偏生她还不能不说:“老太太心里也苦呢,自打上回知晓了侯爷您的意思,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将这门亲事给推了。这是结亲又不是结仇,没得弄得两家不开心的。不曾想,保龄侯府就是这般不依不饶,就仿佛他家姑娘除了侯爷您之外,再也寻不到良人,嫁不出去了一般。”

“对了,保龄侯夫人还威胁老太太,说这事儿是先前就已经说定了的,没得一会儿一个说法。还道咱们贾家早已不如往昔了,若还是国公府他们倒也愿意卖这个面子,可三等将军府……”

“哎哟哟,侯爷您是不知晓保龄侯夫人说话有多气人,偏当时说亲的时候,老太太觉得这门亲事是当真不错,就漏了点儿口风。可这不是三媒六聘全无,他们家怎么就这样赖上了呢?老太太也愁啊,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人都清减了好几圈,唉!”

……

贾赦只斜眼看着赖嬷嬷,那神情仿佛是在说,爷就默默的看着你装逼,只等你啥时候装不下去了。

还真别说,从三四岁就开始当跑腿的小丫鬟,赖嬷嬷光是伺候人就伺候了几十年。这大几十年下来,她旁的不会,嘴皮子功夫那是利索得很。见贾赦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她索性一口气不停歇的将保龄侯夫人拜访贾府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说是尽数,却也未必全是事实,贾赦琢磨着,这里头起码有一多半都是赖嬷嬷添油加醋的。不过,那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听赖嬷嬷说了这些话,也愿意相信在贾母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至于保龄侯府究竟是否这般咄咄逼人,贾赦深以为,那根本就是另外一码事儿。

待赖嬷嬷唾沫横飞的说了大半个时辰,贾赦终于叫了停。

“依着赖嬷嬷你这番说辞,倒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保龄侯府的错?”

冷不丁的被叫了停,赖嬷嬷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后,她才开口回道:“老太太是真心想替侯爷您寻一门上好的亲事,保龄侯府嫡出大小姐瞧着是挺不错的,可既然侯爷您不喜欢,那自然得依着您的意思换一个。不曾想,老太太愿意了,保龄侯府却不干了,竟、竟然好似歪缠上了一般。”

贾赦默默的点了点头,旋即拿眼看向跪在一旁整个人处于石化状态中的贾政,扬了扬下巴,傲声道:“二弟,你大哥我最近忙碌得很,只怕明个儿四贝勒都未必会放我离开。倒是你,我回头去求求他,拜托他今个儿就让你回府歇着,如何?”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贾政绝不答应。

可惜……

“是。一切但凭大哥吩咐。”贾政两眼空洞无神,语气里更是充满了茫然无措。

贾赦也懒得管他情绪如何,只径自吩咐道:“那么就请二弟离开户部之后,先带着赖嬷嬷往保龄侯府去一趟,替我表明态度。”

顿了顿,贾赦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其实我也不解释续弦,对保龄侯府嫡出大小姐也没有任何意见。只一件事儿,得叫他们先应承下来,就一并交托给二弟你,帮我带话予他们。只说‘若想成为本侯爷的续弦,请先服下永久性的避子汤,本侯爷不希望将来再有儿女来跟我的琏儿争抢’。”

一面说着,贾赦一面心道:表哥表妹重口味不说,关键是万一回头生下脑残智障儿咋办?这也太造孽了。

第032章

第032章

听着贾赦这话,贾政浑身都僵硬了。

别看往前二十多年贾政都颇受保龄侯府的重视,先不说如今这份重视早已变了味儿,单说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就足以叫保龄侯府换个人支持了。说真的,贾政就算再没有自知之明,也明白他要是敢把贾赦的这番话带过去,今个儿就别想从保龄侯府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其实不介意续弦,就是担心将来生下的孩子跟琏儿抢家产’、‘想成为续弦就先请服下永久性的避子汤’……

贾政的心瓦凉瓦凉的,他觉得大概自己等不到明年了。又或者明年的今个儿就是他的忌日了。

偏生,贾赦还在那里吧唧个没完:“对了,再替我跟保龄侯爷支会一声,记得叫他给史大姑娘多准备一些嫁妆。这不是说女儿家出嫁,不花用夫家一针一线吗?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钱财难赚,我还指望把家产全给琏儿,叫史大姑娘养着这一府的人呢。叫他尽管多备些,多了无妨,少了才要命呢!”

这话一出,贾政是彻底不想往保龄侯府去了,他只慢慢的把头拧过来,目光幽幽的望着贾赦:“大哥,你就是不想娶吧?”

似是没想到贾政居然也有灵透的时候,贾赦一脸诧异的望着他:“怎么就被你瞧出来了?……咳咳,本侯的意思是,史家大姑娘还是挺不错的,本侯配不上人家。”

贾政一脸“你能耐你继续扯”的神情,沉默了半晌后,才有气无力的道:“大哥您要是真的不想要这门亲事,还是跟老太太好生说一说比较好。这事儿……也不能这么拖着呢。”

还真别说,贾赦真打算拖着这事儿。至于缘由,那还不简单?若不是贾母完全听不进去人话,他至于那般费劲儿吗?偏生,他如今已经离了荣国府,又不能再用mp3装鬼来吓唬贾母了,想要收拾她还真略有些费劲儿。

再一个,如果说旁的事儿,贾赦的确能够拒绝,可续弦一事,单从道理上来说,那确确实实是贾母占着理。

男婚女嫁在这个年代就是正理,管你有天大的道理也不是独身的理由。况且,今个儿贾赦若已经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兴许就没人逼他了,可惜他就算翻过年也才二十八……

试想想,二十八岁的侯爷,还是康熙帝特允三代不降爵的侯爷,哪怕膝下有一子,那也是大清朝实打实的钻石王老五。

还有一点,因着贾赦先前的作为,以及反复强调琏儿才是唯一的继承人,以至于如今的京城里传出了一个流言,意指贾赦乃绝无仅有的痴情种子。

有钱、有权、年少俊俏,再加上一个痴情种子的名头。就算贾赦如今立马回绝了保龄侯府的亲事,很快贾母又会给他寻到旁的目标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贾赦才会被迫选择拖延时间,而让他问心无愧这么做的,就是保龄侯府大小姐的年岁。

说来也真是有够禽|兽的,保龄侯府大小姐今年不过十二岁,翻过年也才十三岁。在贾赦眼里,这就是小学生的年纪,却被迫跟要大她一轮的自己成亲,何止丧心病狂呢!哪怕依着这年头的惯例,先定了那么个意向,再慢吞吞的准备成亲流程,过个两三年再成亲,那也才堪堪及笄。

贾赦深以为,比起平胸萝莉,他更喜欢御姐熟女。

可惜,贾政完全不这么认为。

“大哥,您就别坑我了,您方才那番话若是由我带到保龄侯府,您自个儿想想,我还能活着回来吗?我还是那句话,您要是真不愿意,就跟母亲直说,把理由好生解释解释,千万别说是不想要孩子,母亲盼着大哥您开枝散叶呢,多生几个孩子,将来琏儿也有伴儿,不是吗?”

“你只管把话带到,年后我帮你调职。”贾赦笑眯眯的看着自家蠢弟弟,成功的叫他闭了嘴。

目送贾政和赖嬷嬷远去,贾赦很清楚贾政绝不可能将他的原话带到,不过他原就没想过贾政会这般老实,因此并不觉得有异。事实上,贾赦还挺期待保龄侯爷跟贾母杠上的,别看他俩是亲姐弟,可姐弟这玩意儿比兄妹都不如。想也知晓,兄妹起码是哥哥看着妹妹长大出嫁的,可姐姐呢?在弟弟还不懂事的时候,姐姐就嫁人了,你能指望有多少感情?

贾赦不大清楚保龄侯爷比贾母小了几岁,可最起码也相差了十岁。也就是说,假如贾母及笄出嫁,那么当时保龄侯爷还只是个五岁的小不点儿。就算贾家和史家同为金陵四大家族,一直不曾断过联系,可所谓的姐弟情分,恐怕早已所剩无几了。

保龄侯爷大战荣国公夫人,想想都觉得心里头火热热的。

……

……

贾赦猜的不错,贾政也好赖嬷嬷也罢,都不是那等天真无知之人。就贾赦方才那一番话说出口,贾家和史家也不用再做亲戚了,直接成为死敌算了,亲事更是就此泡汤,弄不好贾家还会被史家报复。

基于这些原因,贾政在见到他舅舅保龄侯爷之后,用平生最委婉的说辞阐述了他哥不大满意这门亲事的原因。

也就是贾赦用来随口敷衍的那句“本侯配不上保龄侯府大小姐”。

这个说辞怎么说呢?想要使人相信,必先叫此人以头抢地三百下,确定其已痴傻后,再说出这句话,那就十有八|九会被其采信。

可保龄侯爷一点儿也不痴傻啊!!

冷着脸听完了贾政的话,保龄侯爷一声令下:“送客!”

贾政也被气得不行,他只觉得自己是全然无辜的,好心过来送个口信,还绞尽脑汁编排了那么多话,没得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尤其保龄侯爷还是他的亲娘舅!若非及时想到年后就可以调职了,贾政真想瞪眼过去,长辈也不能这般不讲理!

当然,最终贾政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开了,带着赖嬷嬷回府先去叫了贾母,没说在户部发生的事儿,只说了贾赦托他去保龄侯府婉拒亲事一事。

本以为贾母一定会跟以往那般愤怒难耐,不想这一回贾母倒是淡定了。

非但面色平静,嘴角居然还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倒是挺不错的。只见她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含笑道:“没想到赦儿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贾政微微一怔,似是不明白贾母在说什么,可惜贾母并未看到贾政眼底里的狐疑,只接着说道:“知晓自己配不上史大姑娘就更该改一改,把琏儿送到我这儿来,既可以跟珠儿、元春作伴,还能省得史大姑娘费心。这人呢,不是亲生的就不一样,我当年也将三个庶女养在膝下,可她们仨加一道儿都没有我的敏儿一根手指头重要!这要是闺女也就罢了,偏琏儿是个哥儿,还是嫡长子,要是将来养在史大姑娘跟前,也太糟心了。”

将心比心,贾母本人绝对受不住,当然她也不会任由自己糟心下去,可那是她,若是换做娘家侄女和自己的亲孙子,她还是希望两者和平共处的。

就算无法和平共处,起码别掐起来。

贾母自觉这说法格外得合理,且将方方面面都顾忌到了,因而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下意识的点着头,仿佛自得一般。底下的贾政却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眼底里一片幽黑,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半晌,贾母才总结道:“就这样吧,回头将赦儿唤来,叫他把能改的都给改了,只要态度好了,史家那头是不会在意的。”

“……是,母亲。”贾政低声应道。

带个口信罢了,贾政会如实照做,至于贾赦会不会过来,过来之后又会说什么做什么,那就与他无关了。

因着心下惦记着年后调职一事,贾赦索性出声告辞,只是在离开前目光深沉的望了赖嬷嬷一眼。

赖嬷嬷满嘴苦涩,面如土色。

没人会认为能折腾出如此大动作的贾赦是个良善之辈,赖嬷嬷只要一想到早先贾赦说的那些话,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想跑了,想带着全家彻底的跑远,可她做不到。这会儿见贾政安然退下,想着当初贾赦、贾政兄弟二人闹得这般厉害,甚至连天打五雷轰都应验了,结果这俩还不一样是血脉嫡兄弟?如今看着贾赦那做派,虽说对贾政的态度还是不大好,可终究还是愿意帮衬一把的。

那她呢?他们赖家又该怎么办?很多事情在做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却叫她冷汗涟涟,恨不得索性一头撞死算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这不,属于赖家的报应已经来了,啥时候应验就要看天意了。

……

……

而彼时,属于贾赦的报应也来了。

他只想着叫贾政和赖嬷嬷当他的替死鬼,甚至已经打算好了,年后带着拜年礼和赡养费去三等将军府,放下东西且见过贾母后立马开溜。理由都是现成的,这不胤禟和胤俄要进入户部了,他作为户部的“老人”,怎么着也得从旁协助不是?

结果,算计来算计去,贾赦漏算了一件事儿。

次日就是大年夜,既然身为稼穑侯的贾赦要进宫领宴,那么身为保龄侯的史煦呢?

俩人在宫宴上碰面了,还是坐在同一边同一排相邻的两个位置上。

一瞬间,贾赦想死的心都有了。

保龄侯爷侧过脸,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赦儿,舅舅我许久不曾见到你了,这不想着如今咱们的品阶爵位相当,做主叫人将我俩的座二排在了一起,你应该跟我一样很欢喜吧?来,咱们舅甥俩好生亲近亲近!”

贾赦:………………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幸好,贾赦旁的不行,脸皮还是挺厚实的。只略顿了顿,他就笑着接口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保龄侯爷吗?对对,该唤舅舅,亲娘舅呢!”

初听前头的话,保龄侯爷还有些不悦,等听到贾赦很快就改了抠,他才缓和了一下脸色,笑道:“是呀,娘舅可比叔叔伯伯更加亲近,赦儿也是这般想的吧?”

贾赦特地把这话在心里打了个转儿,他亲爹没了,叔伯应该也都没了。不对,还有一个,贾家族学里的贾代儒!

“这我可不敢想,万一回头叔父寻我算账可怎生是好?虽说只是族叔,可好歹也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不像舅舅……对了,我上回看到舅舅是什么时候?哦,对对,是我被皇上赐封为稼穑侯,开府领宴那会儿。再往前呢?忘了。”

保龄侯爷面色微变,尽管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可那一瞬间的变脸还是被贾赦看在眼里。

也难怪,被戳中了痛脚变了脸色实乃寻常。毕竟贾赦从小到大跟保龄侯爷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哪怕见了面,那也是远远的看一眼,像贾政那般被唤到跟前细细关怀询问的情况,那是一次都没有。

然而,保龄侯爷不愧是在朝堂里屹立多年,非但没降职反而从一个虚职硬生生的晋升为武将里头的中流砥柱,由此可见这也是个有城府的。即便这会儿被贾赦无情的戳穿了真相,他也很快就寻到了合适的借口。

“那是舅舅我时刻为皇上分忧,这才没时间跟你亲近。别说你这个当外甥,舅舅连你的表弟表妹都没好生照顾过哪怕一日,只这么不知不觉的,孩子们就大了,竟是到了能说亲的时候。偏我脑子里还总是觉得他们还小,还都是孩子。结果,我家姐儿翻过年竟有十三了。”

贾赦无言以对,十三难道不小吗?难道不是孩子吗?你让上辈子那些二三十岁还自称宝宝的人情何以堪呢?

略缓了缓心情,贾赦挤出笑容看向保龄侯爷:“舅舅,咱们舅甥俩明人不说暗话,我叫我二弟帮我向您带的话可带到了?对了,我本是想亲口同您说道的,可这不是想着二弟跟您更亲近些吗?就托他带了话,想来您……呵呵。”

保龄侯爷一脸慈爱的望着贾赦,恶心得贾赦把笑脸收了回去,心道,总不能贾政没把话带到还编排了一堆谎话哄人吧?又想贾政没那么大的胆子,除非他想一辈子待在户部,要不然绝不敢得罪他,所能做的无法也就是将一些重点词句模糊带过,或者干脆闭嘴。可既然不是贾政那头出了问题,那就是保龄侯爷铁了心要结这门亲了。

这下难办了,摊上一个恨不得闺女立刻嫁出去,或者立刻订出去的人,且那人不单跟自己爵位相当,权势还远超于自己,甚至还是数得着的长辈……

贾赦略有些犯愁,也许拿保龄侯府大小姐当挡箭牌并非一个好主意。

恰此时,开宴了。

尽管没人禁止下头人低语闲聊,不过既然开宴了,贾赦就能假装被美食被歌舞被其他人所吸引,只单单不往邻座望去。然而,他心下却并不轻松,忍了半晌才逮着个机会,叫旁边的倒酒太监去寻胤禟。

话虽如此,贾赦却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原因无他,上回小年夜宫宴,胤禟能在宫里坑他那几个弟弟,这回进宫的人更多,只怕他连小侄儿都不会放过,真不知晓骗小孩子家家的压岁裸子有啥值得高兴的。

事实证明贾赦所猜无误,胤禟的确没来拯救他,可胤俄却来了。

虽是光头阿哥,可胤俄并不惧这些手握重拳的王侯,随着引路的太监一路过来,见着贾赦便道:“稼穑侯,四哥叫我领你过去,说是有事儿寻你。”

贾赦掩住眼底里的讶异,转身向周遭拱了拱手以示抱歉,旋即就抬腿跟上了胤俄。待走到四下无人处,贾赦一脸惊讶的道:“真瞧不出来,十爷您也会编排谎言,说得还挺像一回事儿的。”

胤俄侧过脸斜眼看着他:“别以为爷听不出来你在说爷傻!这话,九哥以前说得多了!”

见被无情戳穿了,贾赦很是羞愧的道:“那行,往后我再想个不怎么容易被看穿的说辞好了。不过,十爷您怎么想到拿四贝勒当挡箭牌的?我以为,您会说九贝勒寻我。”

“你想知道?”胤俄停下了脚步,眼神往另一边一瞥,“因为就是四哥叫我来找你的。”

贾赦:………………

他怎么忘了呢,八|九十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如今上船的是四贝勒胤禛。以胤禛的性子,端起哥哥范儿叫老十跑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只是,再定睛一看,贾赦不由的愣住了。

不出贾赦所料,胤禟果真又开了个赌盘,赌的是侍卫们布库谁会赢。胤禟是庄家,其他几个小阿哥纷纷站出来“奉献”银子,有两个眼生且年岁小的,估摸着该是太子家的那两位。

这些并不值得贾赦奇怪,叫他觉得怪异的是,胤禛也在,且正在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说话,因着是背朝着贾赦的,他并不清楚是谁,可另一边那个恶狠狠瞪着胤禛的少年却是熟悉得很,不是旁人正是胤禛那糟心弟弟十四阿哥胤祯。

正思量着,胤俄已经上前一步,向四贝勒胤禛道:“四哥,我把稼穑侯带来了。老十三、老十四,你俩边儿玩去,别妨碍咱们几个谈正事儿。”

没等贾赦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来,就看到原本正向胤禛瞪眼的十四阿哥胤祯一个转身就开始瞪胤俄,不单瞪了他还叫嚣道:“谈正事儿?你能有什么正事儿可谈?不就比我大了几岁吗?神奇什么?我过两年也一样可以大婚出宫建府了!”

胤俄笑得一脸憨厚,说出口的话却刺耳的要命:“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着大婚了?出宫建府更别扯,你们这会儿阿哥所里一共几个人?皇阿玛才没那么快放你们出来呢。对了,我才不是大了你几岁,而是五岁!小毛孩子!”

眼见胤祯都快炸了,一旁始终保持着一脸轻松笑容的十三阿哥胤祥开口打了圆场:“十四别生气了,十哥也是的,回头看我不告诉九哥去,只说你又欺负弟弟们了。”

“你告诉九哥有什么用?他这会儿正气你呢,要不是你拉着十四过来,保不准这会儿你俩的荷包都被他掏空了。”胤俄才不怕,只扬着头一脸的嘚瑟。

十三阿哥胤祥仍笑道:“是,十哥说的是,确实不该去寻九哥告状的。这样好了,回头我去给钮钴禄贵妃请个安,顺便拿今个儿的事情给她逗趣解闷,十哥您觉得如何?”

胤俄傻眼了,半晌才拿眼看向胤禛,一脸“快来救救我”的神情。

然而,胤禛却不是那等良善之人,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蠢蛋,只向他亲弟弟老十四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左右离你出宫建府还有好些年头,想清楚了我自会给你活儿干。”

“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我年岁小!比我大,了不起啊!”老十四一气胤俄笑话他,二气他亲哥不帮衬他,三气亲哥不帮他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再气他,气得直接翻脸走人。

胤祥还在试图打圆场,胤禛却向他摆了摆手:“他愿意犯蠢就让他去,顶好撞了个头破血流,才好让他知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