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乡下小丫头,一开始那么掐尖要强的,现在可算是知道她的厉害了吧?翠玉的娘原来就在主子身边伺候过,现在她爹还在庄子上当管事的,平时上上下下的谁不让着她捧着她?就算姑娘喜欢小英,可小英是个少心眼儿的,当然不能和她相比。这个茯苓,只不过是外头买来的,能懂什么?就会那么两手针线,还敢想去碰给姑娘做的衣裳?狂得只怕都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翠玉的得意平时难免就带了出来,吆五喝六,指手划脚的。原来就压着其他人一头,现在更是有了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别说白芷茯苓和其他人了,就算小英也老是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又林隔着窗子听着小英问了一句:“这个秋芙蓉不喜欢太阳的,谁搬这儿来啦?”

然后就听见翠玉略尖细的声音嚷嚷开了:“我让搬的,又怎么了?这会儿哪有太阳?姑娘也说了花儿草儿不能死养,得接天地之气。我才让人抬过来摆这儿的,你看这会儿头上都是云彩,要有太阳了我自然会让人再搬回去。”

小英就问了一句,她一出口就是一串,小英倒也不生气:“前头打发人来传话,说是要给咱们院子的人量尺寸做冬天的衣裳了。你看着分派吧,大家轮流都去量一量尺寸。”

翠玉顿时来了精神:“做冬衣了?做几身儿?”

“老规矩啊。”小英看那秋芙蓉的叶子都有点儿要打蔫儿了,花盆儿又重,招手叫傻妞过来一起搬花盆。

“不是听说要加一件棉袄,再加两条裙子吗?”

“你听谁说的?我就没听说。”

就你这木头,你能听说什么

翠玉原来已经打算好了,新添的这一件棉袄要个什么花色的,衣摆是要个抹花沿边还是要个掐牙边…

明明之前听奶奶那边的两个婆子说姑娘这边的丫头都大了,姑娘加做衣裳,她们也跟着一人加一身儿。而且单给姑娘加做也不好,连带着其他少爷和姑娘也都加做。翠玉和自己要好的两个丫头都说了这事儿了。

虽然量体这事儿有先有后,不可能所有一古脑全跑去量尺寸,院子里一个人都不留。

翠玉就先领着人过去了,除了刘嫂子,还有两个妇人在那里,都是相熟的。

翠玉顺口问:“几位嫂子辛苦…这还得忙活大半天吧?晚上回家只怕都来不及生火烧饭了。”

一个妇人就笑着说:“不差这么一会儿了,等几位姑娘们一量完了,我们也就回去了。”

这也就是说,其他的人都量过了,只剩下了她们这一个院子的人了。

这当然,最先量的肯定是老太太、奶奶那边的人。

翠玉让同来的小丫鬟先量,那几个妇人不过大致量一量,小丫鬟的衣裳又不用什么精工细作,大差不差的也就行了。只要高矮胖瘦不差得太多就交付得过去。倒是翠玉这样的大丫鬟,在姑娘、奶奶面前有体面的,那衣裳当然不能马虎应付。

“今年一人还是两身儿衣裳?”

“可不,要说咱们家老太太和奶奶可都是又大方又慈善的人,前头几家听说今年都只做一身儿棉的,一件夹的,还说反正都有去年的旧衣可替换。”

“是嘛,可旧衣哪有新衣暖和…更不要说那去年用的就不是什么好布好棉花,又经过一冬的浆洗搓踏,早跟夹衣差不多了,怎么替换得过来”

“可不是么…咱们家可不是这样,都是上好的布和新棉花,我都见了,那棉花揪一丝儿可软了,捻起来又细,可不是那粗烂渣货…”

翠玉咬着嘴唇不吭声,心里暗自懊恼,每次换季做新衣裳她都格外高兴,本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做是做了,并没有多出来的那一身儿,翠玉觉得自己是白高兴了这么几天,象是上当受骗了一样。

也是,那两个说话的媳妇婆子又不是在四奶奶面前得用的人,她们说的话也不足信。

因为这件事儿,翠玉有些窝火。回去的路上都不吭声。两个小丫鬟跟在后头,倒是为了做新衣裳欢喜雀跃,一个说:“袄儿的扣儿总是不大结实,回来得自己重缝一下。”

另一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最近活儿不多,我觉得重阳节差不多…”

翠玉越听越恼,朝她俩喝斥一声:“闭上嘴,哪儿这么多话,跟八辈子没穿过新衣裳似的。”

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小声说:“翠玉姐姐…”

翠玉懒得理她们,加快步子朝前走。结果走得急了,脚一时没收住,绊了一下裙子,又磕在在了石台上,把她给疼得直哎哟。

小英和白芷她们也去量了,

翠玉闷了好几天,直到新衣裳送来了,也懒得穿上试试。要是往常,她肯定是头一个试衣裳的,还会把屋里最大的那面铜镜霸占好半天,别人都轮不上去照一照。

小英倒是先把自己的包袱打开看了,鹅黄底带淡绿莲花面儿的新袄儿,水红裙子,翠玉瞅了一眼,觉得颜色不够鲜艳,上头的花儿也显得黯淡杂乱,也就小秋那不识货的还乐呢,拿着衣裳就笑得美滋滋儿的。

“姑娘的衣裳呢?送来了吗?”

小英看了她一眼:“刚才不是一起送来吗,直接送进上房了?你这几天怎么了?什么事儿都不上心。”

翠玉把包袱一摔:“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说我呢。”

她摔帘子出去了,小英有些纳闷,转过头来问:“她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摇了摇头,相比翠玉,她们当然更喜欢小英。

“翠玉姐姐好象是因为今年的衣裳少做了不高兴。”

小英有些纳闷:“没少啊。”再翻一翻,和往年一样啊。

小丫鬟解释:“比往年不少,可翠玉姐姐好象觉得今年会多做一身儿,结果没多做,她这几天一直不大高兴。”

小英忍不住笑:“这有什么,就为这个啊?我还当她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呢。”

翠玉在院门口迎面遇着了干浆洗差事的戴婆子,戴婆子一见翠玉就笑了:“翠玉姑娘,你这是去见你哥哥嫂子去啊?”

翠玉一愣:“我哥嫂来了?”

“你还不知道?来了一会儿啦,八成是庄子上的差事。你快过去吧,你爹娘准保给你捎东西了。”

翠玉不便到前院儿去,托人问了一声,他哥哥去账房了,嫂子去四奶奶那里回了话,现在在老太太屋里。她也有大半年没见过哥哥嫂子了,每回爹娘或是哥嫂来,总会给她捎点东西。翠玉一家都有差事,日子很过得去。翠玉的月钱从来不用捎回家,买点儿什么脂粉头花小零嘴儿的,手里十分散漫,总是攒不下什么钱。

等了好一会儿,她嫂子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嫂子是个很能干的妇人,二十来岁年纪,十分精明能干。

翠玉忙招了下手:“嫂子。”

她嫂子看见翠玉,嘴唇抿了一下,才朝她走了过来。

第八十二章 劝说

看着嫂子脸色不好,翠玉头一个念头就把自己吓住了。等不及进屋,翠玉急切地问:“嫂子,爹娘身体还好吗?家里没什么事儿吧?侄儿侄女儿怎么样?”

她嫂子点头说:“爹娘都好,娘还让我给你捎了件坎肩来,是娘赶着做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你得当心身子,早晚记得添减衣裳。”

那显然不是家里有事。翠玉压低声音问:“那…是收成不好?”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嫂子这脸色,可不象是没事儿人。

他嫂子嗯了一声,翠玉领她嫂子进了自己住的屋,又赶紧去倒了茶。

她嫂子接了茶,倒也不先忙着喝,先看翠玉这一身上下的打扮。

翠玉转过年就十六了,再不是小姑娘模样。胸脯鼓鼓的,腰身儿很是苗条,穿着一件桃红撒花衣裳,也有八成新,头上还戴了银簪,耳朵上也有一对银耳坠,两颊上略有几位雀班,但是皮肤细白,眉毛弯弯的,眼亮亮的。这要走出去,不知道的人哪会觉得是丫头?肯定觉得是哪家的姑娘。

“你这衫儿…”

翠玉低头看一眼,笑着扯了扯袖子:“这是春天的时候做的,都穿旧了。唉,原来说今年冬天给加一身儿棉衣和裙子,结果风吹了半天,还是诳人的,害我白高兴了好几天。”

她嫂子的脸色沉下来,把茶一放:“妹妹现在人大了,眼界也大了,说起话来都不比以往了。”

翠玉还没听出不对来,笑着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嫂子冷梆梆的说:“这上好的丝棉撒花儿料,不过上身一季就说穿旧了。主家给衣裳穿,给多给少都是赏脸,怎么成了诳你了?”

翠玉这才听出她嫂子话音儿不善:“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来听两个婆子说,今年给姑娘多做衣裳,怕是过年下出门见客的时候多,跟姑娘的人也不能太寒酸了。结果是她们胡诌的,我哪敢说老太太、奶奶的不是。”

这件事不提,她嫂子问起另一件事情来:“我听说老太太和姑娘不在家的时候,你看着家,还让丫头把姑娘心爱的摆设给打碎了?”

说起这事儿来,翠玉一半得意一半是懊恼:“嫂子你也知道了?真是的,其实姑娘就是太宽和了,那种丫头就该撵去劈柴舂米才对,还留在身边儿…”

“听听这说话,姑娘居然还不如你懂得事理儿,行事儿还得你来教导?”

翠玉后知后觉地啊一声:“我不是那意思…”

她嫂子本来觉得事情没到那一步,再说这次若是婆婆来,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女儿。可她是嫂子,婆母尚在,教训小姑本不是她该做的事情。可是在庄子上恍惚听着这事儿,她就觉得不对了。等到了镇上进了李家,她才知道事情远比她们在乡下知道的还要严重。

在门房的时候就听着人家说话意味不对,等进来了找了相熟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妹子人大心大,行起事儿来全不象以前了。小时候就算任性,和人争东西,那也是各凭力气直来直去,可是现在却全然不一样了。

“嫂子…你甭听那些人胡说。那打碎东西的事儿,奶奶也点过头,姑娘亲口罚的,哪里是我整治人…”

“那这样说起来,姑娘出门去了,留下你看家,那是信重你。你呢?让新来的丫鬟打碎了东西,先不说她,只说你。你觉得你身上就一点错儿都没有吗?真要罚,该连你一块儿罚了才对。”

“凭什么罚我?”

她嫂子冷笑一声:“凭什么罚你?我问你,前年铺子里有伙计勾结外人,用假货掺杂,掌柜的也没细验,就一起发卖,后来人家卖家找上门来,是单罚伙计呢?还是连掌柜的一起罚了?”

这是李家商号曾经出的一件大事,翠玉也知道。

“当然是一起罚了,谁让他监管不细…”

“那你说,姑娘出门了,信任你才把院子交给你,你监管得力吗?”

翠玉顿时语塞。

不错,四奶奶掌家虽然不严苛,但也讲究有错必罚。茯苓打破东西的事,究其根底,自己那段时间在管事儿,没管好东西没管好人,而且她还是知道茯苓把碎片儿藏起来的,却是一推三不知——

更何况,要是四奶奶知道了,其实她早就知道放花瓶的那个三角墩底座坏了,偏偏一直不说,就等着别人去犯这个错儿打碎瓶子…能进屋的人,不管谁打碎了,对她都没坏处。小英、白芷、茯苓都行,就算最后是姑娘自己打碎,于她也没有损失,她为什么要去提醒别人呢?别人是不会知道这情形的,就是她自己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搁瓶子的底座那儿不知道被什么小虫子给缝了,外面看不出来,其实里面全虚了,根本不经碰。水滴瓶本身的瓶底儿是圆的,不象其他的瓶子,本身搁在那儿就能站得住,非得个底座不行。

但嫂子今天说起来,翠玉毕竟还是心虚。

她也板起脸来,抱怨了一句:“那嫂子就只站在别人那边儿,一门心思的教训起我来了。”她索性也坐下来,脸冲着窗子,把后脑勺留给她嫂子。

她嫂子看她这样了,心里的火气倒是慢慢下去了。

这个小姑子送进来服侍姑娘,这几年,也没人认真教导过她。就是婆婆隔三差五能进来见她一面,也说不上什么话。道理没人教,她自己只被别人捧着哄着,当然也不会明白。

“妹子,咱们才是一家人,我说话行事,纵然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是嫂子总不会害你。”

翠玉还是扭着头不理。

她嫂子慢慢说:“你服侍姑娘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情份在。可姑娘转过年也不小了,该说亲了。你比姑娘还大,就没想过自己将来怎么样?”

翠玉还是不理,但是耳朵却不知不觉的支起来认真听她嫂子说话了。

“咱们这样儿人家,说起来,是给人当奴婢下人的,矮人一头。但是那外头一般的人家,没个正经营生,又或是只会在土里刨食儿的,过得远不如咱们家呢。爹娘现管着田庄上的事儿,你哥哥现在跑腿办事,将来呢,就是接爹的位置。我呢,跟娘一样,打打杂儿,料理下小事儿。你呢?你想过你将来走哪条道儿吗?”

“象咱们家这样,儿女生下来也是主家的奴婢,伺候姑娘少爷,将来的路,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一呢,也配个人,将来男的出息就是管事,象你哥哥一样,女的自然是管事娘子。二呢,主家开恩,放出去自家聘嫁。凭咱们家,大富大贵的攀不起,要找个吃穿无忧的婆家还是办得到的,好歹是自由身了,将来生的孩子也不是人家的奴婢下人。”听着翠玉还不出声,她嫂子又说:“还有…就是象你过去认知的那个小姐妹,叫明娥还是明芳的来着?给主家的少爷做屋里人,指望能生个一儿半女,将来挣下点儿富贵家业…”

翠玉终于慢慢回过头来了。

她嫂子说:“说白了,也就这三条道。妹子你想过自己要走哪一条吗?”

翠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嫂子也没急着催问,就这么静静等着她回答。

第八十三章 人不如旧

又林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确定是烫不着人了,才小心的把药一点一点儿喂给幼弟通儿。

从入秋,通儿因为出了些汗又吹了风,就咳嗽起来。病不算重,但是小孩子不爱吃药,倒拖了半个月都没好。

四奶奶抱着儿子,看着大女儿又哄又逗,耐心细致的喂了半碗药,又细心的用帕子给他擦了嘴,才把围兜给他解下来。

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四奶奶想,这话一点儿不假。

这个女儿,给她帮了多少忙,省了多少心?德林玉林的事她没少照看,家里的,还有自己陪嫁的铺子的账,她也看得懂。祖母跟前,父母跟前,嘘寒问暖早晚问安的,也没有马虎过…

可是女儿再好,终究要出门子。

得什么样儿的女婿,才配得上自己家的掌上明珠呢?这么孝顺,能干,还特意请了女先生教导过,比那些大家闺秀也一点儿都不逊色。

亲戚好友家的子弟,要么年纪不合适,要么就是人品相貌配不上…四奶奶提起这个放下那个,挨个儿否决。

不不,都不合适,配不上。

但是门第高的,读书做官的人家,四奶奶又踌躇了。那人品门第是提高了一个档次,可女儿倘若高嫁,将来受了委屈,娘家可很难给她撑腰。

自己家…毕竟是个商家啊。

这就人常说的高不成,低不就了。

做爹娘的为了孩子,一片心恨不得揉碎了全扑在他们身上,能替他们把今后几十年的路都安排好——家里穷苦些的,怕女儿嫁过去吃苦。富贵些的,又怕没有规矩。选人老实的,怕没出息委屈了女儿。选那机灵的,又怕机灵人心肠善变,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四奶奶觉得自己这心,简直要活生生的熬干了一样。就算把女儿嫁进皇帝家里当娘娘,还唯恐女儿不中意那金碗呢。

“娘?”

四奶奶回过神来,把儿子松开。看他连滚带爬的下了床,鞋都顾不上穿就要往外跑,乳娘连忙提着他的鞋追上去。

又林把药碗放下让丫鬟收拾了去,又喝了两口茶压嘴里的药味儿。这药味儿说苦也不算太苦,但是再不苦,也是药汤,总不会象蜜糖一样适口。刚才为了给弟弟做榜样,又林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可觉得嘴里泛苦,特别不是味。四奶奶忙吩咐人给女儿拿蜜饯来,又林忙摆摆手:“不吃那个了,太甜。”

四奶奶知道女儿口味一向清淡,即使是甜点心,也不喜欢那种甜得发腻的。

又林扶着她的手起来,两人坐到桌案边,四奶奶把今天送来的账本子翻了翻,对女儿说:“还是你的法子好,这么记,比以前看着清爽多了。”

“今天庄子上来人了?”

“来了,你屋里翠玉的哥哥嫂子跟着送粮的车一块儿来了,刚在账房交了账,又到我这里请了安,这会儿怕是正在和翠玉说话呢。”

要说翠玉,实在是不省心。要依四奶奶的意思,反正年纪也大了,大可以让她回家去,她爹娘是给她说亲还是有别的安排,就和李家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又林觉得,翠玉本身并不坏,刚来时也是直来直去的,只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又觉得爹娘哥嫂都是管事,渐渐骄狂起来。要是她自己能明白过来,那当然更好。毕竟这用人上头,就算把翠玉换出去,再弄新人进来,一时半刻也摸不准脾气,而且各项事务还得从头教起,并不见得就省心了。

所以换人是下策。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有毛病,倘若能改好,又林当然情愿她改好。

四奶奶也知道又林的意思,点头说:“我刚才点了她嫂子两句。她爹娘都是本份人,就是她哥哥,一向办事也勤勉。她嫂子倒是个精明能干的,我的话她肯定会好好寻思。”

又林说:“又叫娘为我的事儿费心。”

“别胡说,跟我讲这样的话。我不为你们姐弟几个费心,为谁费心?”四奶奶和女儿一起对账,翻一翻去年的记录,再和今年的对照一下,今年年景还好,风调雨顺的,收成比去年增了近一成。

又林把近两年的大致产量比对了一下,对于亩产、人工和各项开支,心里大概都有数。一对镂空银花苞球耳坠子在脸颊旁边微微打晃。四奶奶心思却不全在账本上头,她轻声问女儿:“你这回和老太太到庙里去,都遇见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