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林说要与朱慕贤商量,待钟氏走了,又林继续抄经,翠玉和小英小声说起刚才的事。小英是没什么主意的,翠玉却点头说:“二姑娘是个聪明人啊。”

“什么?你怎么看出来的?”

翠玉耐着性子解释给小英听:“有眼光又会打算,还不算聪明吗?虽然咱们府上也算是有根基的人家,可她是姨娘生的,那要是门第的高的人家,可就看不上她了。她要是嫁个举人,那就不一样了。这人要是再努把力,谋个官做,她不就是官太太了?”

小英点头说:“还真是,这么说二姑娘确实是聪明人啊。”

其实有时候所谓的聪明,不是你多么能干多么要强,而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这事儿又林和朱慕贤一说,朱慕贤就笑了:“原来兜了个大圈子是为了这个,这个二妹打小就不吃亏,穿她一件衣裳,就得给她寻个女婿。”

又林推了他一下:“你别光笑了,这事儿你看…可行吗?”

“行。”朱慕贤琢磨着几个没有成亲的同年。有京城本地的。也有家在外地的。明年春闱,很多人中举后就留在京城备考没有回乡,现在倒正是时候。

两个妹妹里,朱心瑜和她亲娘一样,都很知趣,打小就懂得看眉眼高低,懂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并不惹朱慕贤讨厌。替这个妹妹寻婿。朱慕贤并没什么不愿意。

又林也想着,以朱心瑜现在的人品才干,嫁进小门小户做个主母是绰绰有余。只要自己会持家,日子能过得不错。比逞强出头非得嫁高门要实惠得多了。

“那这事儿你就留心着,我去给大嫂回个话。这事儿当然不能张扬,但是老太太和太太那儿可不能瞒着,不然回来事情真成了,可不好看。”

“那当然的。”

钟氏果然把这事儿跟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说了,当然不能说是朱心瑜自己的意思,只说是她姨娘这么打算,老太太点头说:“嗯,也该时候了。”

意思就是同意了。

大太太却先皱起眉头:“徐姨娘怎么和你说的?”

这问题钟氏已经料到了。按预备好的答案说了。因为她现在料理家务,徐姨娘又怕扰着大太太,所以让她给留心着。正好赶着秋闱放榜,各地举子云集京城,赶巧了,趁这时候给朱心瑜说门亲事,明年春闱一放榜。不管中没中的都可以办亲事了。

庶子庶女们大太太本来就爱搭不理,大儿媳妇如果接手过去,她乐得清心。但是小儿子可是要预备着明年春闱的,这会儿去张妹子张罗亲事,大太太怕影响了儿子的前程。

钟氏连忙保证,只是让朱慕贤提供人选,完了请人到家里来吃顿饭相看一下什么的,绝不会影响了小叔子的大好前程。大太太才勉强点了头。

回了自己屋里,钟氏的丫鬟豆青给她端上茶,小声说:“奶奶,您何苦给自己找麻烦,二姑娘的亲事不管说得好不好,在太太那儿都落不下好。您就该让徐姨娘自己去求太太的。”

“徐姨娘一向在太太面前很规矩。太太不会很恼的,再说,我怀良儿的时候还多亏了她帮衬,提醒了我好几回,不然良儿只怕…算是我还她这个人情吧。”

豆青看劝不回来,也就转了话风:“那二姑娘要是年前说定了,春天就成亲,这嫁妆…”

嫁妆是真没办法了,大太太没给她预备过,徐姨娘一个姨娘,又已经年华不在,哪拿得出来。讲究的人家,女儿的嫁妆要预备多少年的,可是象朱心瑜这样,只能现置办去。当年大姑子朱玉萱出阁钟氏还没进门,只听说她嫁妆也十分丰厚,公中出了差不多一万银子,大太太和老太太贴补的只怕还不止这个数。但是朱玉萱是长孙女,又是嫡出。轮到朱心瑜,朱家现在已经不比从前显赫,银钱上也不会这么大方,公中大概能出个两三千,大太太不会愿意给庶女贴补,老太太就算能添妆,也是有限的。

豆青小声说:“四奶奶可真不愧是商户人家的闺女,开了个茶庄还不算,听说在南街沿街又寻了个沿街的小院子要买下了。”

钟氏有些意外:“你哪儿打听来的?”

“嗨,奶奶忘了,我们家和四奶奶带来的两房人住得可近着哪。整天进进出出,抬头不见还低头见呢。”

“她在那儿买房要干什么?又开什么铺子?”

“好象不是,说是打算赁出去。那个院子虽然不大,也有四五间房,正好赁给那些在京城想求功名的秀才、举子。虽然说这个不如开铺子挣钱,可是既不用进货卖货也不用人太费心照看,细水长流的――所以我说四奶奶会过日子会算计。就算将来不赁了,翻整一下再开铺子也方便。”

钟氏点了点头。这个弟媳妇――还真是能干得很哪。

第197章

豆青的话,正触在钟氏的心坎上。

钟氏的陪嫁一是不如弟媳妇多,二是她也不那么会打理。别说她,整个朱家的老少三代媳妇加一起,只怕在这上头都不是又林一只手的材料。看着人家不声不响的,把手里的钱都变成了能下蛋的母鸡。钟氏当时陪嫁了田地,没有铺子。种田呢,是不会有什么大进益的,而且还看天吃饭,一年有个几百两银子,就算不错,有一千,就是上好年景了。上好年景当然不是总能遇上的,钟氏手里的钱当然是得算着花。钱搁在手里是死钱,只会越花越少,得想办法把死钱变活钱。她也想过要弄个铺子,可是一怀孕,加上手上又没这方面的人手,就一直搁下了。

做了管家主妇,天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钟氏可没有以前那副小姐脾气了。她也彻底明白过来了,门第、家世、女红那些什么都是虚的,真金白银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尤其摊上大老爷那样的公公,正事儿一件不干,还天天有外账找到账房来支银子,那些挂账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啊!字画玩器酒楼也都算了,可竟然还有花街柳巷里的外账。账房是给支也不是,支了也不是,只能都往她这里推。

钟氏叹了口气――管家可不是个轻松活计。接手这些日子,她觉得比往年一年过得都累。上上下下都要安排好,稍有疏漏就会出大麻烦。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现在这情形是暂时的,二老爷那房总有一日会分家出去,自己总有一天不用看别人眼色,真正的当家作主。

朱慕贤说给妹子留心,果然不是白说的,没两天就寻着两个人选,一个姓单,今年二十二了。也是他今年的同年,这已经是他第二回乡试,第一回落榜后家里原想给他说亲,他说要一心功名,没有答应,就这么耽误了三年。家乡在鲁阳,家境宽裕,人品端方。另一个姓石。二十五了,家是保定府的,前头说过一门亲,不过未婚妻未过门就病死了。

这两个朱慕贤觉得都不错――人长得端正。会读书但不是死读书的,十分有潜力可挖。如无意外,来年春闱必定都能得中。到时候不管是入翰林还是外放,朱心瑜嫁过去都合适。

他把这话和家里人说了,大太太是无可不无可,老太太则表示,最好能把这两位同年请家里来坐坐。他们家都不在京城,现在孤身在这里,朱家理当照应一二。

能在千万人拼杀出来脱颖而出。单、石二位智商情商都是很够看的。朱慕贤并没露出这种意思,可是近来京城榜下捉婿的事不是一桩两桩,两人心里都亮堂堂的。等拜会的那天,都是好生拾掇过的,带着四色礼物登了门。

没明说是相看女婿,两人也就依着后辈礼数,说是来给朱老太爷请安。顺便请老太爷指点文章的。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朱老爷子当年也是进士一甲出身,还曾任过一任顺天府的主考官,现在还是礼部尚书呢!就算不为了相亲,单、石二人能得他一言半句指点,那也是受用不尽的。

朱老爷子很是配合,在小书房见了两人,各看了他们带来的文字。一人只指点了两句,都说得十分中肯。

见过老爷子了,两人当然顺理成章也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朱心瑜当然不能露面,连钟氏和又林也不成,她们都是年轻媳妇,不好见外男。大太太二太太有了年纪当然不在乎。在一边陪着。

二太太是主动要求来的――她的宝贝女儿明娟可也该说亲了。虽说她不大看得上穷举子――可是说不准,要是个真有本事,将来有大出息的呢?就象老爷子当年,也不过是穷举子一个。

大太太本来不大爱来,给庶女相女婿,大太太才没那么好闲情。可是一听二太太也有这意思,大太太立马象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万分!

就算自己看不中,也不能让二房捡了便宜去!

朱慕贤领着两位同年进屋,眼睛往屏风那一溜。

这些女人真是――要躲也专业点儿啊,至于要贴在上头看么?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难道个个都需要相看女婿?热闹什么时候不能看?

他看得出来,单、石两位也不会看不出。但是两个人都很从容,眼珠一点儿都没往屏风那边转,规规矩矩给老太太请安,给大太太二太太请安。这安不能白请,自然得有表礼相赠。老太太笑呵呵的让他们坐下用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无非是问些家里如何,父母如何,学业如何,在京城生活如何之类的场面话。

又林是被钟氏拉来的――钟氏做事很是周密,未谋胜先谋败。如果成了,当然主要功劳在朱慕贤。可是如果不成,那责任也轮不到她扛。朱心瑜当然也来了――

可是她们没想到的是,朱慧萍,二房的朱明娟,韩氏,竟然全都来了。虽然老太太这扇屏风是四扇的,可是这么多人躲在后头,光环佩声响和头油脂粉气味儿就无法掩饰了。这可真是光明正大的人多势众的在偷窥了。

等朱慕贤送两位同窗出去了,回来以后,大中小三代女人齐聚一堂商量这事。当然,朱心瑜做为当事人,是需要回避的,所以她已经不在屋里了。

老太太见朱慕贤回来了,先问他:“你倒周到,请了两位回来任挑。不过他们两人,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朱慕贤笑了,把问题又抛了回去:“老太太和太太觉得呢?”

大太太想了想:“我觉得,姓单的那位公子要好一些。生得也端正,家里也宽裕,比石公子还要年轻。石公子当然也不老――就是和心瑜一比,这大了十多岁去呢。”

还有一个原因虽然没说出来,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姓石的前头定过亲,虽然没进门就不算娶过,可是总叫人心里有点疙瘩。

大太太虽然说不想替庶女打算,可是既然两个人选摆在面前了,她也没理由选那个更差的。毕竟这要是结了亲,将来就是亲家了,自然会跟自家、跟儿子亲近。

老太太笑笑,又问二太太:“你看呢?”

二太太没看中这两人――她理想中的女婿应该门第更高人品更俊秀。不过这会儿只是替大房挑,她也点头说:“我觉得大嫂说的是。”

连钟氏也是这么想的,难得二太太这次不唱反调。

不过这种事,还得问问姑娘自己的意思。毕竟刚才也让她自己过来看过了,就算走过场也要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

这个任务当然交给钟氏了,不过钟氏又把又林拉上了一块儿去问。

又林笑着说:“我还去?人多了,怕二妹不好意思。”

“没事儿,这可不是小事他,你一向稳重,主意也准,就当是陪我。”

结果朱心瑜和大太太的意思并不一样。

她十分害羞,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她看中的不是单公子,是石公子。

钟氏十分诧异,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朱心瑜的眼光,倒是和又林不谋而合了。

如果让又林来选,她也会选石公子。

钟氏问:“妹妹…这可不是小事啊。石公子他毕竟大了你十岁还多。”

朱心瑜细声细气地说:“我觉得石公子挺稳重的――单公子之所以现在还没定亲,是因为想中了举,做了官,娶的媳妇比之前没功名时娶的要好。”

钟氏说:“可人往高处走,谁不这样想?有上进心也不是坏事啊。”难道都象自家公公似的一门心思玩女人才好?再说,单公子家境还更富裕一些。

“他们刚才喝茶的时候,石公子拿起来就喝了,单公子要闻一闻,看一看才小品了一口。”

这个细节,又林也注意到了。

单公子那种品评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喝一口茶之前都要估量这茶的好赖品级,更不要说亲事这种大事。他想的更多的是能从朱家得到什么――

而朱家实际上给他的只不过是一个庶女,一份不算厚也不算太薄的嫁妆,以及将来可能会有的助力,但这助力也不会太大。

虽然说这些事情都要列入结亲的考量,可是如果只想着要,我要,我想要,这种人做丈夫,有些功利的过头。有一还想二,有二了还琢磨为什么不给我三,永远不会满足。

相比之下,石公子更稳重。虽然生得不如单公子俊秀,也没他那么能言善道,可是老实可靠才是做丈夫的首选。

又林对这个小姑子心瑜不免刮目相看。这姑娘的头脑不是一般的清醒啊。这个年纪的姑娘,更多的注重相貌和外在的表现,对她们来说稳重等于木讷等于没有情趣,是不会太青睐这种人的。

射雕里头黄蓉喜欢郭靖那老实人,很多人说傻人有傻福。可是郭靖这种人做情人是乏味,做丈夫那是一等一的可靠。再好的男人,身心都不在你这儿,那有个屁用。

钟氏如实把朱心瑜的话回禀给老太太和大太太。大太太诧异,老太太却笑了:“不错,我也看着石公子挺好的。”

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大太太也就不多言了。反正不是她亲女儿,既然她自己和老太太都这样决定,大太太更不会额外多说什么。

第198章

后来朱心瑜和又林说了心里话。她说她是庶女,姨娘又不是非常得大老爷的宠,又有了年纪。她早就知道她没有什么能依靠的人,还想嫁人之后反过来照顾姨娘,那就不能抱什么不实际的幻想。嫁个一般人就成,而且对方得为人忠厚,不然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想回头照顾姨娘,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证明朱心瑜的眼光很不错,石沛清的确是个很忠厚的人,不会斤斤计较得失。

家中三个姑娘其实年纪相差都不大,可是另外两个就不象朱心瑜这样聪明省心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朱慕贤委婉的向石沛清转达了家中的意思,石沛清当然是意外之喜。他本来觉得自己希望不大,纯粹是个陪客――因为条件是明摆着,另一个人无论是本人还是家境都比他强,他还比对方又要年长几岁,可是没想到最后朱家看中的是他。

石沛清当即让人捎信回家,石家当即来了人,还请了官媒婆,向朱家提亲。石母是个十分普通且和气的妇人,从儿子前一门亲事黄了之后就一直为这事儿悬着心,想不到儿子能娶到这样门第的小姐――就算不是当家太太生的,那也一样姓朱。再见了朱心瑜本人之后,这满意就到了十分。朱心瑜长得非常拿得出手,且温婉柔顺,落落大方。这样的好媳妇,他们家那整个镇上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亲事顺顺利利的定了下来,石家只有石沛清一个独子,从聘礼上就可以看出石家对这门亲事的诚意――估计石母是把石家家底全掏出来了。

不过这下聘礼从来都不是一件吃亏的事。除非遇到那种极不讲究的亲家,扣了聘礼或是直接把聘礼给姑娘当了嫁妆。朱家显然不可能这么干。公中给朱心瑜的份例和石家下的聘礼比起来,稍嫌薄了一些,老太太掏私房又给添了一千两去置办嫁妆,此外还给了不少添箱的东西。有老太太在前头比着,大太太也不好太小气了,连现银带东西差不多也给添了一千两。

朱心瑜很会做人。人前人后对大太太感激涕零,直说大太太待她太好,她无以为报之类的,让大太太心里十分熨帖。

朱心瑜了解嫡母,她最好的就是面子,这次让她掏了钱出来,几句好话惠而不废,不过是嘴头勤一点甜一点而已。为什么不说?

亲事定下之后,天气也渐冷了。石沛清他们原先都是在客栈租的房间住,可是一来不够清静,二来天冷了之后客栈的取暖也不尽如人意。可是两家定了亲。又不好让石沛清干脆住家里来。正好又林买的那个小院已经写好了契书在官府也过了户,正预备朝外租,正好先让石沛清住了进去。既清静,又方便照应。

一到大比之年,京城的的客栈和赁房子的价格就象风吹一样往上涨。这会儿能住到这么个安静的独门独户的院子,着实得有点门路才行。

朱慕贤昔日在于江的同窗,也有两个这次中了举,提前进京来了。一个又林也认识,是谢岳。另一个更不是旁人。就是又林的表兄刘书昭。

。刘书昭不但自己来了,还捎带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李家捎给又林和亲家的。

朱家对这位亲家表少爷自然表示了热情欢迎。平时总觉得又林家毕竟是商户,可是人家家里也出了举人哪!这将来说出去,也是增面子的事儿。再说亲家亲家,自然是要多多帮衬往来的。

自打上京之后,又林还是第一次见着亲人。

“家里好吗?老太太好吗?爹娘都好吗?弟弟…他们呢?”

刘书昭知道这个表妹打小就沉得住气,这样情急于色还是头一回见。他笑着说:“都好都好。家里都挺好的。老太太今冬还没犯咳症,姑姑姑父和表弟们也都好着呢,就是惦记你,不知道你在京城是不是过得惯。知道慕贤他这次也中了,家里都高兴得很,姑姑去庙里捎了一大笔香油钱呢,还替你和慕贤各求了一张签,都是上上签。”

又林不用问也知道四奶奶求签各问的是什么。给朱慕贤问的当然是前程。给又林问的肯定是求子。

又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一迭声的问自己家里,都没有问候舅舅一家。

“瞧我,都没恭喜表哥这次高中了,家里一切都好吗?”

说起自家,刘书昭笑容满面:“爹娘都好。你嫂子和侄儿也很好,你侄儿已经长牙了,也会爬了,现在摸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填,上次把我的笔都塞嘴里了,幸好上头没蘸墨,你嫂子还说,八成长大了也是个读书种子…”

说起宝贝儿子,刘书昭满脸放光,滔滔不绝,幸运傻爸爸模式全开,半天功夫就听他一个在说个不停,有的话甚至翻来覆去说了两三遍他也懵然不觉。这会儿是没有照片,要不然刘书昭肯定会把儿子照片随身带着,逢人就拿出来献宝。他说得起劲,又林也一点儿都不觉得烦,好不容易见了亲人,家乡的事情无论大小,不管是不是琐碎,她都百听不厌,且津津有味。

刚才她差点习惯性的问出弟弟妹妹这句话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刘书昭当然也听出来了――对那个小小年纪就没了的表妹玉林,刘书昭也觉得很可惜。但是玉林和他毕竟没打过什么交道,谈不上什么深厚感情,何况她也不是姑姑亲生的,刘书昭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怕又林想起这事儿再伤心,特意把话题绕远了,多说些让她听着高兴的事儿。

看表妹气色不错,想必日子过得应该还顺心,刘书昭也放下心事。

刘书昭和谢岳这次结伴上京是为了备考春闱,早些来,早安顿好,也能早点习惯京城的生活气侯,不到于到时候赶得紧。要是万一路上出个什么状况耽误了行程,又或是到了京城水土不服病倒了,那一下子就要耽误三年呢。好在京城有朱家在,他们虽然都是头一次上京,可是也不怕没有照应。

老太太以前就很欣赏刘书昭,这年轻人不焦不躁,人情世故也老练通达,说话办事都让人挑不出不是来。就要留两人在家住下,反正客房都空着,住在家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刘、谢两人当然都说了推辞的话,说不好麻烦。大太太见着这样有出息的晚辈,也是难得的热情:“别客气了,长辈留你们住下,你们就踏实住下。既然有亲戚在,没有让你们出去住客栈的道理。”

朱慕贤笑着给出了个主意:“祖母和母亲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他们住家里,出入到底不那么方便。与其让他们不自在,不如让他们跟石兄去做伴,反正那院子宽敞,他们住在一起,还能一起研习文章,拾遗补漏,比一个人苦读要强得多。”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是来备考的,那当然一切以读书举业为主。老太太也就没再强留,只说:“那一应要用的东西,都让人从家里送去。炭、柴可不能少,你们刚从南边儿过来,京城的冬天可冷着呢。你们只管专心读书,这些日常琐事自有人料理――可不能再推辞了。”

这安排两全其美,刘书昭和谢岳都欣然从命。

又林当然希望表哥能住下,可是她也知道对刘书昭来说,住在旁人家中到底多有不便,住到她在南街的房子去,倒是两下便宜。他们能读好书,又林也能放心。刘书昭和谢岳都带各带了一个书僮来,又林又把陪房宋嫂子的男人来富打发过去伺候照应着。来富到京城已经有大半年了,对京城的情形更加熟悉,很是干练,他们使唤起来也方便。

钟氏又多了一样活儿要干――给小姑子预备嫁妆。

管家就是这样,一年忙到头儿,家里大事小事都得操心过问。朱心瑜做为已经定亲即将出嫁的当事人,现在就剩下待嫁这件事情要做了。她整天关在屋里绣嫁妆,有时候也会去钟氏那儿,当然是为了请教管家的道理和诀窍。虽然她以前从没有学过,可是人聪明知进退,学起来事半功倍。再说,石家小门小户的,就算要当家理事,也没多少事情可理,所以朱心瑜从容得很,尽可以嫁过去之后慢慢适应。

朱慧萍的亲娘钱姨娘见状,心思也活动开了,强赶鸭子上架让朱慧萍也来跟钟氏学习。不得不说,虽然同是一个爹生的,可是孩子的资质差别是非常大的。朱心瑜就是典型识趣又识相的聪明姑娘,朱慧萍就不行了。论长相她比朱心瑜还漂亮,可是论头脑智商,朱心瑜甩她三条街。不但如此,她若是不会,还不肯说出来,钟氏告诉完她一件事,问她知道了吗?她总是答知道了。可是再一问,还是摇头三不知。如此三番两次,钟氏也没耐心再教。左右现在要出嫁的不是她,还是以朱心瑜为主。

至于二房的朱明娟,一来二房和大房不和,她不会到钟氏这儿来。再说,二太太也是理过家的,手段本事都不缺,教女儿绰绰有余。

第199章

进了十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请人扫了炕灰之后,就正式烧起炕来了。又林觉得很是新鲜――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睡炕呢,可是头一晚就把她给烧得睡不着觉了――总觉得身子底下跟压着火炭似的,怎么都睡不实。朱慕贤也有几年没睡炕了,和她差不多,夫妻俩一起焦渴难耐,喝光了三壶茶水,水喝多了又轮流的上净房,谁都没睡好。第二天起了身,眼圈儿都是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