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慕贤和又林商量这事儿的时候,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会有人中计。但是这个机会对那些包藏祸心的人来说实在太难得了。错过了这次,不见得再有这样的好机会。朱家人几乎全都出来了,下人也出来了不少,府里空虚。下次纵然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当然,那些人也不见得会在朱家下手,也有可能想趁着这边办喜事,人多手杂的,进来混水摸鱼。可这边忙而不乱,人又极多,想在这边动手脚并不容易。

朱慕贤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股怒火从心里直窜上来。

他自问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为非作歹的事,为什么有人就这样恨他,不择手段想害他一家?

这是他们有所防范,若是真的没有防范,今天把幼子独个儿留在家中,被人得了手——那后果他承受不了,妻子更加承受不了!

能对还没满周岁的无辜稚子下手的人,心肠到底是怎么长的?剜出来看的话,只怕比墨都黑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太太丝毫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她折腾了一天也着实累得不轻,回府的时候就在轿子里打了个盹,等下轿的时候脚都软了。钟氏在后面看着,只顾招呼人上去搀扶,自己一下不动。她现在也已经看明白了,婆婆现在也就是只纸老虎了,老了就是老了,除了偶尔吼两声,她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平常这时候,老四家的总是要过去献殷勤的,可是今天也没动静。钟氏有点纳闷,回头看的时候,看到又林正和她身边的胡妈妈说些什么。

钟氏眉头皱了一下——这个李氏她是知道的,虽然年纪不算大,可是很沉得住气,她身边儿这个妈妈更是老辣,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绝不会到大门前来等人。

钟氏示意周嫂子去打听打听消息,周嫂子去了半晌回来,说:“桃缘居的人嘴特别的紧,好象是院儿里抓了个贼。”

“贼?”钟氏一下子坐了来:“外贼内贼?”

“瞧您说的,咱们府上墙高院深的,又有家丁,哪有小贼摸得进来?只能是内贼。”

“该。”钟氏端过茶来喝了一口,觉得浑身上下感觉都舒泰:“谁不知道她有钱?不偷她偷谁?贼让抓着了?知道是谁吗?”

周嫂子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桃缘居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眼都尖着呢,别说进去个大活人偷东西,就是溜进去只耗子他们都瞅得真真的。八成也没偷着什么吧…”

“不会。”钟氏重重的把茶盏往案上一放:“真没偷着什么,胡婆子还用特意等着门口跟她回话?依我看,八成是偷着了,更说不准是看见、听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哼,还想瞒着我?”钟氏敲着茶盏盖:“她不是一向爱装大方,扮好人吗?我看看她这回怎么装。唔…再去打听打听,桃缘居的人嘴撬不开,就去问别的人——他们肯定把人扣住了吧?你看看府里少了谁,那一准儿就是让扣住了。”

又林来了京城也一年多了,竟然从来不知道朱府还有这样的地方。

顺着夹道过去,两间低矮的屋子,门很窄,窗子也极小,上头还钉着栅条。

这屋子别说进去,就是在外头看看,也觉得十分挤迫压抑。

朱慕贤扶了她一把:“你先回去等我也一样。”

又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进了屋就觉得眼前一黑,过了片刻才慢慢适应屋里的光线。

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子是挡住的,只有一线光透进来。炕大概已经很久没烧过,边沿都塌了下来。靠炕角边上有两个捆起来的人。其中一个大概是昏过去了,另一个却在他们进门的同时抬起头来。

又林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仆妇的衣裳,头发散乱,非常狼狈。撇开这些,又林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出过去记忆中的影子来—依稀眉眼还是过去的样子,可是已经与过去判若两人了。又林不太记得最后一次见李心莲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少女,俏丽中带着稚气。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显得沧桑憔悴,一脸风尘味道,尤其是目光,看着她的时候简直满眼凶光,象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她一样。

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嘴也堵着,虽然用力挣扎也不能动弹,只能发出低沉含糊地声音。

陈婆子嘴里堵的布被拿了出来,她肯定吃了暗亏,虽然嘴是得了自由了,可是哼哼了几声,连句整话都说不了。

“问你什么,你老实答话。”

陈婆子涕泪满脸,连连点头。

她也是悔不当初啊。刚开始她也只是想占点小便宜,谁想到后来会身陷泥潭再也没法儿脱身了呢。

“去年府里太太奶奶们去相国寺进香,是不是你把四少奶奶坐哪辆车这事儿告诉了别人?”

陈婆子哽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再抵赖狡辩了。

陈婆子磕磕巴巴,又是哭又是咳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全:“四少爷,四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啊…当时这个女人找我,只说她是少奶奶的亲戚,因为过得穷苦,想找四奶奶关照关照她。我就信了她,收了她一根簪子,还有两块散碎银子,告诉了她四奶奶坐的哪个车…我真不知道她存的是害命的心思啊!谁知道那天三姑娘就上了那车,小珠还为这个送了命,这真和我无关啊!”

那件事果然并非意外。而且虽然意外发生在府外,可是下手的人就算不是府里的人,也肯定在府里有内应。那天出去的车有好几辆,老太太太,奶奶和姑娘们,甚至还有体面的妈妈、管事媳妇惘的车,如果不事先知道,想动手脚也不见得能找着正主。

如果那天车上的不是三姑娘和小珠,而是又林自己的话,那时候她挺着肚子,只怕想逃也是求救无门,那可是一尸两命啊!那一次真是她的运气好!要不是三姑娘抢了她的车…那她,还有她的孩子,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又林怀疑过很多人,连二太太和于佩芸都怀疑过——究竟是谁那样恨她,要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她的性命。不但她,还有她的孩子!

陈婆子浑身哆嗦:“那天…听了传回来消息,我也知道她不安好心了,可是我不敢说出来…要是一说,主子肯定饶不了我,卖了我都是轻的,说不定就一顿板子打死了算…可是后来她又找我,说我要是不听她的,她就说我和她是一伙的,她死我也跑不了…”

又林明白她的这种心理。有时候走错第一步并不是有意的,后头是囡为怯懦还是别的原因导致一错再错,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

“四少奶奶生产的时候,她还给我包药,让我能瞅空子下在汤里药里都行…我不敢去,可是她说她在府里还有其他人,我不去她马上就会知道,饶不了我…我绝对不敢害四少奶奶,我就是去东院儿转了一圈儿,还让胡妈妈给揪着了,我把那个药包扔水塘里了,后来和她说四少奶奶那儿看得紧,没机会下药…”

又林扶着朱慕贤的手坐了下来。

她很冷静,刚知道这事的时候她的确气愤。可最初的气愤过了之事,她一直在猜着,这人到底为什么这样恨她,她到底为什么这样狠毒,不但她,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

但是到了现在,她已经既没有疑虑,也不觉得气愤了。

对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她自己下了地狱,就一定要把别人也一起拖下去。这种人根本心态早就扭曲疯狂了,她不想知道她动机,还有她一直以来的种种行动。

连多一眼她都懒得看。

“今天也是你把她带进府的?”

陈婆子支支吾吾的不肯承认,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她在府里还有什么同伙儿,你知道吗?”

陈婆子摇头:“四少爷,这我真的不知道哇,我也从来没见过…她只这么说过,我猜她多半是唬我的…四少爷,求求你了,我真是被她给逼的,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我是跑不了了,可是求求四少爷别为难我小孙子,他还小,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四少爷,求求四少奶奶…”

朱慕贤抬了下手,两个人迅速把陈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拖了出去。

李心莲抬起头来——她知道接下来肯定就是要审她。可是她不害怕。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早就知道会有败露的一天。只不过,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她不甘心。头一次可以说是她运气好,后来她就有了防备,一次次的都让她躲过去了。

“父亲派来的人呢?”

“就在外头。”

又林点了点头:“她到底…也姓李,我想,还是把她交给父亲处置吧。”

朱慕贤也点了点头。

要从这个已经迹近疯狂的女人嘴里问出什么话来不是件易事,拖的时间久了,只怕会走漏风声,被朱家其他人知晓。一大家子人各有盘算,李心莲做的事情不宜张扬,交由岳父,审问也好,处置了也好,都更稳妥。

李心莲显然正等着开口的机会,不管她在心里蕴酿了多少的谩骂、诅咒,现在全都没了用武之地。盘算落空的她用力挣扎踢腾,但是把她架出去那两个人可不会手软,直接象拖一个口袋一样把她拖了出去。

李心莲挣扎得太厉害,一只脚的鞋子掉了下来。

她虽然扮成仆妇混进来,可还是扮得不到家,身上穿戴得和朱家的婆子们差不多,这双鞋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换,是双大红的绣鞋,已经褪了色,上面绣的花也磨损脏污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就象李心莲这个人一样。

书墨进来在朱慕贤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朱慕贤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知道了。”

又林投过来询问的目光。

朱慕贤轻声说:“大嫂打发人来问这边的事情。”

第276章

钟氏管着家,想查问件事还是轻而易举的。虽然她不知道内情,可是从其他人嘴里撬出来的一些零碎被她拼拼凑凑,也自以为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如果只是偷了什么东西,交给门上打一顿板子,或是撵到庄子上去做活都不奇怪。陈婆子肯定是偷了什么要紧东西,或是打探到了什么隐密的事情。不管是东西还是消息,一定对桃缘居特别特别的重要。要知道钟氏是管着家的,可是现在她的人竟然完全没有陈婆子的消息了,生死不知,连陈婆子住的地方也早就被人搜过了,钟氏打发去的人一无所获。

钟氏格外兴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陈婆子很可能掌握了桃缘居见不得人隐私啊!钟氏一直看桃缘居不顺眼,不管是前途光明的四弟还是那位有钱的弟妹。钟氏无法压服他们,所以一直格外警惕。现在好了,假如她能打探到这件事的内情,那就等于捏住了他们夫妻俩的把柄,不愁他们以后不俯首贴耳。以时候还怕什么?丈夫无能也没关系,儿子的前程更没有问题了。看四房还能跟自己争强斗气?

不过钟氏也知道,单凭自己,只怕没法儿从四房手里把人要过来。

钟氏一边打发人去绊住老四两口子,自己赶紧换了衣裳去了婆婆那里。

大太太精神并不怎么好,对钟氏也没有好脸色。钟氏没把自己的猜测多说,只是挑拨着大太太,把重点往一边转移。

“虽然说事情是出在四弟妹院子里,可是陈妈妈也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再说咱们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从来不苛待下人的。弟妹越过长辈就这么处置人,一来也太狂妄了些,二来,这样就把人处置了。传出去,对咱们府上的名声也有损…”钟氏说得舌灿莲花,她知道大太太最容不下什么样的事。无非就是儿媳妇不服管,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再说,今天咱们去郡主府,别人都到前面入席,偏四弟妹一个人没来。我让人去找过,她和郡主待在新房里头呢。要我说。郡主也是年纪轻,杨探花和咱们家关系亲近,她也应该先敬着母亲才是,可她却撇开长辈。对四弟妹一个晚辈这么…这知道的,说四弟和杨探花要好,所以郡主也待四弟妹亲热。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家没大没小,晚辈都越过长辈去了…”果然大太太一腔怒火都冲着四房的去了,拍着桌子让快去把人给叫来。

钟氏的话可以忽略,但是大太太那里还是要给个交待的。

朱慕贤对这个大嫂早有不满,现在大太太那儿又打发人来,明摆着是她去挑拨的。

“不要紧。你先回去看看儿子,这半天没见你,他肯定要闹的,我到母亲那儿去。”

“别,”又林摇头:“这是后院儿事,你一个爷们儿插手,说出去也不好听。母亲只会更生气,还是我过去吧。”

“大嫂那儿…”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又林也不是软柿子,一直不和钟氏正面冲突也不是怕她。既然钟氏这么不依不饶的,又林也不怕和她撕破脸,省得她还以为别人都怕了她,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边的事情你处置,我去了。”

朱慕贤握了一下妻子的手。带着人转身出了院门。

又林整整衣裳,领着人去了正房。

大太太正窝火,又等了这么半天才见儿媳妇姗姗来迟,劈头就是一句:“你给我跪下!”

钟氏在一旁兴灾乐祸至极,嘴上还假模假样的劝说:“太太先不要急,听听弟妹怎么说。我想弟妹也不是有意来迟了。不是有心怠慢太太的。”

这哪是劝说,简直象是火上浇油。

又林并没跪下。虽然说对长辈应当孝敬恭顺,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长辈。大太太这样是非不分一味找碴的,又林可不吃她这一套。这种事情不能开这个头,一开了头,以后大太太必定会越来越过份。

“本来是要先给母亲来请安回话的,不想遇着了麻烦的事情。”又林根本没搭钟氏的话茬,不紧不慢的解释:“前两天相公从带了两份卷宗回来,说是宋学士吩咐的,让快些看了写了一份折子出来,还说事关重大,上头也急着要。”

大太太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给转移了:“是什么卷宗?”

又林说:“这我哪懂啊,相公也没和我多说,只是说那卷宗就那么一份,全京城找不着第二份了,因为这两天赶着杨探花娶亲的喜事,卷宗就交给我收着,还说今晚回来要看的。我就把这个和首饰匣子一起放在柜子里头。不想家里有人生了歹心,居然做起了贼。倘若只是偷了首饰也就罢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只当破财消灾。可是涉及到朝廷公务,那可不能大意了。”

大太太附和着:“对对,是不能大意。”

钟氏没想到大太太被她三言两语就哄转了,忙插了句:“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弟妹你年纪轻,没经过这样的事,应该头一个就来回了太太,让太太处置才是。”

又林看了她一眼:“我正要来回太太――不过我更想知道,没来由的怎么会有下人跑到我们院子里去,还就冲着那放着卷宗的柜子去了?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她,让她去偷这样东西的?要不然一个目不识丁的婆子,她知道什么什么东西要紧什么东西不要紧?只偷了首饰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去动那卷宗?所以我把人先扣着,看看是谁沉不住气…多半就是那人在背后指使她的。”

钟氏还没反应过来,又林看着她问:“我看她是二房的婆子,还当是他们在使坏。可是没想以我扣了人,二房的人不急,大嫂却急得不行,一边儿让人到我们院去要人,一边又急急的跑到母亲这儿来挑拨――大嫂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得着消息?为什么对这个婆子,对这件事儿这么关切?”

钟氏被她问得措手不及:“什么?你这什么意思?”

“今天怎么就这么巧,咱们前脚出去赴宴,后脚这个婆子就来我们院子里偷东西。人赃俱获之后,大嫂就急慌慌的想把这婆子给要过去。大嫂,你要是缺钱用,我手头倒也有几个余钱可以借你周转周转。要是你看上我哪样首饰了,你说句话,我送你戴也没什么。可是你要想对相公不利,拿朝廷公务当儿戏,我绝不能答应!”

钟氏两眼圆睁:“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人是我指使的?你这,这是诬赖!”她转头向大太太:“母亲,她这是信口开河!我怎么可能派人去…”

“那你怎么这么上心?这婆子偷没偷着东西,人在何处,大嫂你又派人打听,还向我要人。你是怕我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才急着要把人弄回去吧?”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大家心里自然都清楚。大嫂你一向看我不顺眼,自从相公高中又授了官,你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这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子都不按时送,要么送来了就是缺三短四。我念着你是大嫂,又持家不易,从来也不张扬不闹腾。可你苛扣我也就罢了,你不该拿这样的朝廷大事来算计!就算相公将来能入阁拜相,难道他就不是大哥大嫂兄弟了吗?他就一会对兄嫂不敬无礼吗?”

“你…你别胡说…”

钟氏从来没领教过这位弟妹的辞锋,没想到她能这样咄咄逼人。本来陈婆子的事情她是问心无愧的,人可真不是她打发去的。但是又林一下子把月例什么的扯出来说,钟氏顿时心虚了。反正桃缘居有的是钱,根本不缺这点月例东西,她也扣的心安理得。桃缘居也一直不声不响的,钟氏渐渐把这事儿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了。想不到李氏在此时突然发难,还是在大太太面前。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大太太随便寻个人就能问得清楚,由不得她不气短。

可是在大太太看来,钟氏一心虚,说明李氏说的话都是真的。不但有苛扣的事,今天这事儿肯定也是她做的。要不然,平时也不见她这么急慌的跑来自己这儿,今天却这么急慌慌的。听小儿媳妇的意思,钟氏来这儿之前,已经打发人去向她要人了。如果陈婆子不是她唆使去使坏偷盗的,她干嘛这样着急?

大太太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做贼心虚啊!

儿媳妇们不和,大太太是知道的,她也乐见这样。要是儿媳妇们齐心,她这个婆婆倒要不放心了。可是没想到老大家的这么过份,短缺苛扣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人去给小儿子的公务使坏!家里的事儿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扯上儿子的前程大事,大太太绝不能容忍。

大太太脸色难看至极,但和刚才不同,这会儿怒气是冲着大儿媳妇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钟氏急着分辩,可是她的情急让大太太看着更添疑窦。

钟氏跳了起来指着又林说:“你院子里出了贼倒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陈婆子人呢!你把她交出来,我跟她当面对质!我倒要听听她敢不敢当面诬篾我!”

又林笑着看着她:“大嫂是什么身份的人,和一个下人对质?你不怕丢人,可是咱们家大大小小主子的体面不能一起丢了去。再说,我把陈婆子交给了你,还不是你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她敢当面说你的不是?大嫂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

钟氏让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算看出来了,李氏就是有意把这黑锅往她身上扣。连婆婆大太太都不信她,谁让大儿媳妇今天上窜下蹦的实在太急躁了呢?和她平时为人作派一点儿不象,要是和她没关系,她这么上心干嘛?

又林细声细气地跟大太太说,这事儿扯上了朝廷公务,就不是她们后院儿里头说了算了,朱慕贤正问着,怎么处置还得问一问老爷子的意思。大太太顿时没二话了。既然不是后院儿的事儿,要扯上老爷子作主,那她自然不方便把人拎过来再审。

出了大太太的门,钟氏上去撕了弟媳妇的心都有。瞧见她两眼要喷火的样,翠玉往前凑了凑。要是大奶奶真敢动手,翠玉也绝对不会往后退。不是她吹,这京城的丫头就算长得比她个头儿高点骨架子大点儿,真动起手来不一定打得过她。

她在乡下的时候见多了,嫂子弟媳妇骂架不算什么,动手也是家常便饭,撕衣服抓头发的,看的就是谁狠。

翠玉都瞅准了,等下真要动手,她先把大奶奶的头发给揪着,那头发挽得那么老高的一陀。揪起来最顺手。

让翠玉失望了,大奶奶并没有真过来动手。说到底,她再愤恨,也不会选择直接动手这种方式来泄愤。她毕竟不是乡下女人,她更愿意和擅长使阴招。

钟氏哼了一声,领着两个丫鬟走了。

他们两房肯定是结下仇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今天之前他们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钟氏只要能逮着给桃缘居下绊子的机会就绝不会放过。今天以后只不过把暗斗变成了明争而已。撕破了脸倒是有好处,那就是不用再顾着大局和面子,受钟氏那边儿的窝囊气了。月例再短少,就直接吵上门去。要是她再让人偷偷摸摸的来打探动静。那也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把人轰出去就是。

虽然今天这么做,大概以后麻烦少不了,可是平时忍得够了,偶尔能这么痛快一回,也是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到晚间朱慕贤才回来,拧手巾擦了把脸,原哥儿现在已经能摇摇晃晃走几步了,乳娘松开手。他就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朱慕贤的腿。

朱慕贤把儿子抱起来,坐在又林旁边:“人交给岳丈了,我看她是已经疯了,问不出什么话来。倒是陈婆子说,除了她,府里十有八九还有人跟外头通消息,因为有两回她躲着不露面。李心莲也能知道咱们府里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