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省得三太太继续疑心他们夫妻俩。

朱慕贤问:“听说这两天就要下定了?”

“是,今天三婶儿还去找过太太,下定的时候总得有伯母姑母的去一回,太太也应了。三婶儿挺急的,好象想赶紧定下来,最好过了年就能马上成亲。”

“这么急?”

“听范妈妈这样说,应该不会错的。”

三太太今天特意到大太太那儿去,论情论理的,也都得请太太过去走一趟。

大太太是长嫂,给侄子操办这事本就责无旁贷,而且大太太公婆丈夫儿孙俱全,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种体面热闹的喜事大太太还乐意兜揽。不象二房,二太太这人过于吝啬,想让她出力可不是件易事。

再说,将来分家,大房是不用说了,有族法家规在,所以剩下的就是二房和三房的纠葛了。按理扣除大房的份额后,剩下的应该二房三房平分。但是二房人多势众,三房人丁单薄,到时候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两相比较,三太太自然愿意来请大太太出面帮衬。要让二太太插一手,不定要从中间再抠多少好处去,那可是个雁过都要拔毛的主儿,遇着这事儿,还不趁势的能捞就捞?

朱慕贤有些感慨:“真快,连六弟都要成家了——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小时候三婶儿管他就紧,我们在外头玩闹,他就扒在窗棂那儿眼巴巴的看着我们。那会儿都小,不懂事,总觉得三婶儿阴阳怪气的,六弟也太闷,都不愿意亲近他们。现在想想,着实不应该。”

“你也都说了,那会儿不懂事嘛。”

朱慕贤让又林坐好,自己也一本正经坐在妻子旁边,捧了本千字文慢慢的诵读。

又林轻抚着肚子,微笑着听他念。

丰太医也说,这孩子过了四五个月,就能听见外头的动静了,没事儿的时候常和他说说话总是有好处的。朱慕贤如奉纶音,天天回来都要念两段书,再累都不肯把这一桩事给省了。原哥儿掀开门帘,圆溜溜的大眼瞅瞅他爹,又瞅瞅娘,悄悄的跑过来,靠在又林身边儿。朱慕贤把他抱起来:“别压着你母亲。”

原哥儿还小,不能理解为什么又林这么些日子都不抱他也不跟他嬉闹。不过他很听话,朱慕贤这么说,他就坐在朱慕贤怀里头乖乖的不动。

朱慕贤读了几句,正要掀页,原哥儿忽然奶声奶气地跟着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虽然咬字还不是很清楚,可是确确实实是朱慕贤刚才读过的字句。

朱慕贤抱着他赶着问:“再念一遍,再念一遍给爹听听。”

原哥儿瞅瞅他,果然又念了一遍,仍然一字没错。

夫妻俩喜出望外。

虽然不是有意现在就让孩子开始读书识字,可是原哥儿听朱慕贤念一遍就能复述出来,说明儿子很聪明。

朱慕贤抱着儿子连亲了几下,原哥儿咯咯直笑。

“真聪明,不愧是我儿子。”朱慕贤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又林瞟了他一眼,朱慕贤一看妻子的神情,立刻改口:“都说儿子象娘,你母亲也是极聪明的,果然你也聪明,将来肯定比爹要有出息,没准儿能考个状元回来。”

一句话引得夫妻俩都开始畅想美好前景。又林看着胖乎乎的儿子,都能想象出他穿一身状元红袍簪花游街的样子了。

翠玉正教新来的那三个丫头练上茶。一开始练当然不能就拿上好的茶具给她们练手,不过拿粗瓷的,放在茶盘上,里头倒着白水,就让她们这么练。

“步子要轻,别毛毛躁躁的。手要稳,我说,你别抖啊——”

翠玉脾气有些急,小丫头们一见她就会紧张,手本来不抖的也抖上了。茶托和茶杯叮了当啷的乱响。

“你们自己说说,这都练了几天了,上茶还这么慌里慌张的。”翠玉耐着性子说:“赶明儿要是来了客人,给人上茶的时候,你们也这么筛糠似的抖?那是让人喝茶呢还是让人听响儿的呢?”

小英站门口捂着嘴笑,笑完了才喊她:“翠玉,你来一下。”

翠玉应了一声,转头说:“你们接着练,到明天谁手再抖,我可打人了啊。”

等出来了她问什么事儿,小英笑着说:“奶奶要开箱子找东西,六少爷不是要放定了么,提前预备预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送什么。”

翠玉应了一声连忙去了,小英进了屋,继续看着小丫头在那儿习练。她比翠玉和气多了,其他人不怎么太怕她。其中一个就大着胆子说:“其实…翠玉姐姐没来时,我们手都不抖,她一来,我一看见她,我就怕了。”

小英笑着说:“怕她做什么?她就是嘴上凶。”

胡妈妈正和另两个小丫头在门口说话。都是这一回新进来的,但是那几个是原来府里的家生子,自然比她们熟络,人都相识,嘴也甜。她们还在这儿一遍遍的练,人家是早在以前挑进府的时候就由人专门调/教过,比她们是要强多了。

这几日她们几个私下里商量着,虽然暂时留在桃缘居里,可是六个人,不可能人人都在上房里做事,必然有人做粗活。那些人比她们资历老,懂得多,照这样下去,她们非给挤掉不可。

可是她们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能下了狠力的去学。

第300章

吃罢晚饭,四处都掌上了灯中,府门一关,朱府内就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小世界。白日里有些不方便的,天一黑就可以趁着夜色好行事了。范妈妈就过来了,跟胡妈妈商量事情。

“小雁那丫头心太大,我病着的时候她就求过太太,把她娘从老家接来,算算日子,这会儿南边儿来的船也要到了,黄嫂子应该就是跟着一块儿到。她可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哪。”

胡妈妈把茶果端上来:“不用忙,上炕咱们慢慢说。”

范妈妈跟她很熟了,一点儿也不拘束,当下两人坐在了炕边上,范妈妈抓了一把花生慢慢剥壳:“走了锦云,嫁了锦月,除了小雁,原来太太院子里还有个小环,我病的那些日子,也让小雁给挤下去了,太太训了她一场,让小雁接手了她原来的差事。再接下去,她就想动我了。不过我在太太身边多年,太太对我的倚重不是她一时半会儿能顶替得了的,还有些事儿她不知道,也不懂。毕竟她是个姑娘家,有些事儿太太也不方便和她说――但是黄嫂子不一样,她在府里的年头也不少了,又特别会讨太太喜欢。她要真来了,只怕…”

胡妈妈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在心里琢磨。

以前黄嫂子能在太太面前递话,说自家奶奶不好,可是今非昔比了。那时候自家奶奶是新媳妇儿,刚进门立足未稳,象黄嫂子范妈妈这样老资历的老仆也有那个资格和本事为难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奶奶已经生了长子,现在又怀着快要生第二个孩子了。在这家里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当,别说小雁和黄嫂子母女俩,就算再来十个她们这样的捆在一块儿,也不能损伤奶奶分毫了。所以小雁想把黄嫂子弄回来,对桃缘居是影响不大的。

主要受影响的还是范妈妈。

她们争夺的就是大太太身边第一心腹的位置。小雁母女联起手来,范妈妈就有些危险了。

范妈妈也晓得这一点。四少奶奶答应的好处也都给了。自己对四少奶奶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现在这件事儿,想要让胡妈妈点头表示点儿什么,自己就得拿出能打动她的条件来。

这不是论交情的时候,交情是一回事,可是要让别人出力帮你,光凭交情是不够的。

“其实,我生病的时候,一直在想陈婆子被处置的那件事儿…少奶奶和太太这边的有些消息。是陈婆子不可能打听到的。老姐姐你就没想过这个吗?”

胡妈妈的笑容没变:“都过去的事儿了,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了。”

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儿桃缘居一直查着没放松过。范妈妈说的这事儿,胡妈妈也想到过。

陈婆子毕竟只是个粗使婆子。而且还在后院儿当差。她能到正院、到上房来的机会太少了。很多事情她不可能打听得着。

当然,那时候于表姑娘还在,可是她头脑简单,性情冲动――她做的事,大部分还是李心莲在后头撺掇的。

“于姑娘那会儿常来常往的,小雁也没少往前凑着献殷勤。”范妈妈说:“再说,当年在于江的时候,黄嫂子不还差点儿认了那一位当干女儿吗?两个人可没少往来!”

胡妈妈的眼睛眯了一下。

这事儿范妈妈不提,胡妈妈还差点儿给漏过去了。

不错!当时李心莲的确巴结过黄嫂子。说起来。她从小时候就和自家奶奶过不去,奶奶有的,她也想有。明要不到,都能下手偷。都是一族里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有时候就是知道她们姐妹偷了东西,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而且李心莲从来都不以自己的行动为耻。偷了的首饰还会堂而皇之的戴出来。五爷和五奶奶也根本没为这事儿管教训诫过女儿。这一家子从根子上就歪了。

后来朱慕贤来了,和自家奶奶也认识了。李心莲就又瞄上了他,几次三番的事情又恰巧坏了她的打算,她就一直怀恨。

范妈妈看出了胡妈妈的神情变化――虽然很细微,但是仍然可以发现。

她心里跟自己说了一句,行,事情成了一半儿了。

她抛出来的东西能打动胡妈妈,大家有共同的敌人。那就行了。就算黄嫂子和小雁跟这事儿牵涉不深,四少爷和四少奶奶也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不说以后,就凭黄嫂子以前干的事儿算算旧账,也够她喝一壶的。

范妈妈满意而归。

胡妈妈没给她什么确切的答复――那是当然的,她又做不了少爷少奶奶的主,必定是要先回禀再说。可是她的关切和神情。让范妈妈已经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来她的心情忐忑,因为黄嫂子马上要回来了,不知道她这几年攒了多少怨气想向自己报仇。

可是现在范妈妈不怕了。有四少爷四少奶奶在,黄嫂子能算得了什么?小雁又算得了什么?抓着她们的把柄,立时三刻就能让她们母女没好果子吃。就算没抓着把柄,只要少爷和少奶奶心里已经这么想了,认定她们有过错了,一样能处置了她们。

这做奴婢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找好靠山。小雁和黄嫂子也想得没错,她们认准了大太太,一心的讨好巴结。范妈妈也一样,她在大太太那儿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

但是光这样还不成,在大太太面前地位都差不多的时候,范妈妈的优势就在于她还攀上了四少爷和四奶奶。

大太太毕竟老了,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却正年轻呢着。有些事情上头,大太太已经做不了儿子和儿媳妇的主了。再往后,大太太年事更高,这情势更是此消彼长。小雁就算抱死了大太太的大腿,又能风光几年呢?

胡妈妈送走了范妈妈,心情并不好。

范妈妈这老货也是够阴的。既然她早想到了这事儿,可是为什么早选一直不说?要不是小雁要把黄嫂子弄回来,威胁到了范妈妈的地位,估计她还是不会说。这人能用,但是绝不可信赖。

现在这时机也太不巧了,奶奶身子越来越重,眼看就快要足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临盆。这时候操心费神绝对不行。而且分娩这种事情人多手杂的,最怕人使坏。

胡妈妈没敢怠慢,立刻就去向朱慕贤回话。

范妈妈的消息很准,南边儿庄子上的船到了,黄嫂子也跟着船一起到了。一来当然先给大太太请安回事儿,有小雁在一旁帮着腔,黄嫂子说在南边儿这几年如想念主子,那叫一个情真辞切。范妈妈在一旁劝着,看黄嫂子泪都下来了,还给递帕子劝解她,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她们交情多好呢。

这些都是辅垫,重要的话还在后头。

黄嫂子已经离开京城太久了,现在她回来了,给她个什么活计干呢?她过去不大不小也是厨房的管事媳妇,现在当然不可能再从烧火的粗活儿干起。可是要让她继续管着事儿,那原来管事的人怎么办?一个萝卜一个坑,上一个萝卜可还没打算让位子呢。要是留在这院儿里管事儿,那就更不妥了。大太太现在又不料理家务,铺子也就两间,田地也没多少人。她的衣裳首饰私房这些都有人管着,黄嫂子也插不上手。

果然看黄嫂子抹了下泪,想提这个话头了,范妈妈就插了句:“太医昨儿还说呢,不让太太多劳神。黄嫂子这赶了一路也辛苦了,正该先去好好歇着洗洗风尘。有话可以慢慢说不急,日子且长着呢。”

范妈妈这么一说,大太太也觉得有些疲惫。

当然了,范妈妈早就算了好日子,大太太上半天都没闲着,午觉比平时睡的时候也短,到了这会和当然精神不济了。

“也是,你先去安顿歇息,回头再过来陪我说说话。”

大太太发了话,黄嫂子就算不甘心,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

大太太还笑着对小雁说:“行啦,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你去陪你娘说说话吧,到底几年不见了,去吧。”

小雁可不放心,谁知道范妈妈会趁这时候再做点儿什么手脚。大太太笑着催她:“去呀去呀,你这几年净服侍我了,也该在你娘面前尽尽心了。”

范妈妈瞅着她们母女的背景,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她们母女凑一起,肯定有很多事情想商量。可是甭管她们怎么商量也都是白搭,京城这边儿早就有人预备好了要对付她们。她们不动还好,只要有动作,就肯定会落在别人眼里。

胡妈妈这边也得着消息了。对她来说,一个小雁不算什么,只是黄嫂子又不一样了。她们母女究竟和李心莲之间的关系有多深?除了已经知道的那些事,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情是她们不知道的?

既然把目标放在了小雁和黄嫂子身上,这些天胡妈妈一直没闲着。一面打听黄嫂子和小雁以前的事情,一面调派人手加紧防备。

第301章

这一年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

进了十月,先是兵部尚书刘至夏病死,他的女儿,贵妃刘氏悲伤过度,也紧跟着病倒。林阁老在大朝会时突然中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么短短的半个月里头,不管是朝上,还是后宫,都暗潮涌动,京城里刮的风似乎都变了味儿。钱嫂子进来回事儿的时候说,他们茶庄对面那间酒楼的生意倒是更好了,进的货倒比前几个月还要多。

当然,天气冷了,有个地方坐坐喝口热茶,再说说话,总比在外头吹冷风强得多。

但是,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京城里的人虽然不敢就皇家的事说三道四,可是不代表他们不热衷于热议和清谈。兵部尚书死了,他的位置得有人递填。林阁老中风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要是治不好死了,那朝里只怕从上到下要大洗牌。林阁老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和故旧们比谁都着急。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虽然换的不是天子,可是比换了天子还糟糕。林阁老盘距朝堂呼风唤雨这些年,他底下的这些人大概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大厦倾颓,他们该如何是好。

朱府倒还是一切如常,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朱老爷子早就相当于是荣养了,挂个礼部尚书的名,活都是下头的人在干。林阁老死也好,活也好,瘫了也好,不会影响他现在的地位。朱大老爷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儿一边缘人物,闲官。朱慕贤呢,不过是刚刚起步,官卑职小,上头的大风刮不着他这样的小草儿,所以朱府内部倒是没怎么受这些风波的影响。

有人上门来拜见,老爷子大多数是不见的,连贴子都不留。他都这岁数了——说不好听的,比林阁老还大三岁呢,重孙子都有了,还能活几天啊?富贵经过,困苦也捱过,什么都看得开了。那些鼓动着他的人,心里盘算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可是那些有什么意思呢?看看林阁老,这就是前车之鉴。拼了老命,在朝上都中风了,这可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老爷子有他的消息渠道,林家虽然瞒得紧,但是林阁老情形不容乐观。他年纪也不轻了,平时又多劳心力,四体不勤,这次就算能保住命,只怕也不能动弹说话了。

过了这么些年,林阁老这个庞然大物终于被时间和疾病联手击败。老爷子不由得喟叹,林阁老这个人真是了不得,他几乎打败了一切敌手,包括朱老爷子在内。但是他最终还是斗不过天命。

对于内宅的女人来说,这些事情就更遥远了。她们的话题焦点更多的集中在诸如“贵妃娘娘这一病,只怕难好”,又或者是“林阁老听说过年时还纳了个十七八的妾呢,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老来也风流。要是这会儿他两腿一蹬去了,那么年轻的妾也得守寡”之类。

但是对于又林来说,虽然她现在足不出户,一是身子太重,二是因为天气已经冷了——下过一场雪了都,可是她还是能从朱慕贤的态度里嗅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

兵部尚书死了,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杨重光来说,意义绝对不一样。有刘至夏那么个庞然大物压在头顶,想翻当年的旧案哪有那么容易?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刘至夏一倒,下头的人乱成一片,这时候入手,就要容易得多。

朱慕贤在这事上,只能两不相帮。石家虽然是大太太的亲戚,可是这件事情上头,石家的确做得不算光彩。不管从情理还是道义上,朱慕贤都没法儿让自己阻拦杨重光为父申冤。他只能两不相帮。

他这些天也不好受。

罗三还找过他,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事。

罗三是石家女婿,他自然对这事关切。

朱慕贤只能坦然的表示这件事情上头他只能两不相帮。罗三和他是打小的交情,知道他的为人,也没有再说下去。

又林自打从朱慕贤口中问出这件事的内情,就有些担心。

她担心石琼玉。

这件事情她这么消息闭塞都知道了,石琼玉自小在京里长大,又嫁回京里这么些年,消息远比她要灵通。

初恋的情人,现在却成了家族的仇人。

又林直想叹气,这简直象一部莎翁戏啊,活脱脱的罗密欧与茱莉叶嘛。

朱慕贤可以说两不相帮,但是站在同是女人立场上头,又林当然更同情石琼玉。这件事情错不在她,可是现在最痛苦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石夫人当时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会有今天呢?所以她坚持不许女儿和杨重光往来,不惜把她关着锁着,远远的把她嫁到了京城,也不让他们两人在一起。

还有,春天回于江奔丧去的时候,石夫人那样苍老憔悴,忧心忡忡。她肯定已经知道了,杨重光恨石家,他一旦出人头地了,必定会报仇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慕贤劝她不要过份担心:“这件事的主谋绝对不是石家,就算会受牵连也是有限的。石老爷子早就告老回乡,这件事掀出来,最多…也就是名声扫地,不会对石家有太大的实际损害。”

又林不会被他三言两句就给哄住。是,就算不追究石老爷子,可是他到老到老背上这么个污名,他又是那么个脾气,会不会就此气死都不好说。再说,石家几个兄弟将来的前程会不会因此而受影响?这怎么能叫没多大损害呢。

对石琼玉来说,她现在也是儿女俱全,婆婆也喜欢她,即使娘家出这样的事,大概影响不会太大,可是她心里的痛苦怎么办?

再说,杨重光和石家的旧事儿如果一下子都扯出来,会不会也影响到玉林呢?

虽然玉林来的时候总是说杨重光不错,看起来也的确象是过得舒心的样子。但又林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报仇可以说是杨重光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执念,不管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他大概都不会退缩。

“你瞧你的脸,都皱成这样儿了,当心将来生出来个苦瓜脸儿的孩子。”朱慕贤伸手过来,在她的眉心揉了几下,把她的眉结揉平:“旁人的事情,咱们插不上手去,所以也别太往心里去。再说,石家不是没把事情做绝吗?他们还是抚养了杨兄十几年的。杨兄也不会对石家下狠手的。”

但愿如此吧。

杨重光在石家虽然过得不如意,可是石家毕竟还是把他养大了。要是他对石家太过无情,旁人也会指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