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赵吕马上保证,“我要娶,肯定娶个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惠的,这样的话,就多一个人和我一起疼妹妹了,不好么?”

赵吕的保证听起来很靠谱,如果他把小冬还当孩子哄,说什么以后不娶老婆的话,那才是叫没诚意呢。

“咦?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小冬笑得贼兮兮的:“哥哥要给我娶个这样的嫂子吗?是不是已经瞄准了哪家姑娘了?说出来我还能帮你参详参详呢。

赵吕的脸涨红了:“哪有…”

咦?真有么?

小冬好奇起来,要是没影儿的事,赵吕干吗脸红啊。

“哥——哥——”小冬甜腻腻地拖长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同我说说嘛…没有就没有,有的话我也不会笑话你呀。”

赵吕支支呜呜,越发显得可疑,可是嘴硬得很,一口咬定说没有,把小冬从屋里哄了出来。

小冬悻悻然,这才叫过河拆桥呢,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就把妹妹往外哄了——都说吃人嘴软,赵吕喝了她的醒酒汤,却立马过河拆桥,实在不象话。

赵吕到底有没有对哪个女孩儿动心呢?

小冬把常来常往的几个世交家的女孩儿都滤了一下,年纪差不多的有好几位,可是哪一个都不象。徐家的姐姐做事一板一眼,太古板沉闷,不会的。刘家的姑娘倒是爱说爱笑,可是赵吕和她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彼此落落大方,没一点儿忸怩羞涩,也不会。

剩下姓宋姓陈姓王的几位姑娘,都赏过一回花听过一次戏,赵吕和她们都没说过话呀。

小冬觉得自家哥哥如金玉,旁人家的姑娘纵然也是珠宝,可都存在着成色,质地,光头等方面的种种不足,做朋友的话哪个都不错,当嫂子的话个个儿不合格。

没等小冬把赵吕这边打探出来,京城中关于安王的前一股谣传告一段落,又刮起另一阵风言风语来。

这次绯闻有了具体的主角——秦女。

有人言之凿凿,说秦女之所以拒绝二皇子,是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属。

属谁呢?

满京城里数一数,长相风度文才家世——安王要认第二,只怕没人能当第一。

这股风和上次不一样,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有根有据的。一说秦女当时成名就是安王提点的。这么多年来她声名大噪也有安王在后面照应扶持的。一说安王之所以在第二任王妃姚氏病逝后一直未娶也是因为心慕秦女,而秦女提携师妹收授弟子就是为了退出之后与安王双宿双栖——

如果事不关己,小冬还真会击掌赞一声:佳话呀。

真是奇怪,为什么最近京城里的闲人就是要和安王过不去?

第二十一章 栗子羹

传言说,曾经有人在西内苑的水阁里撞见了安王和秦女幽会,秦女发散衣乱等等诸如此类,说的活灵活现,宛如亲见。

那些传言小冬是当笑话听的。中秋宴后,秦女离开了教坊,不知去向了。没听说她嫁另外什么人,也没有象教坊出去的其他人一般自己弄个院子养几个徒弟赚钱。

其实那些愿意脱籍离开教坊司的人,都是挣足了缠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只是他们从小就从事这个行业,即使脱了籍,除了这个圈子,也不会做别的。

小冬觉得,秦女这么做很好。退的正是时候。省得一把年纪风尘满面还在歌舞场中打滚厮混。而且要退就退得干干净净,省得以后的麻烦纠缠。

秦女既然一走,有关于安王和她的流言飞语也就没人再提起。京城里永远不缺新鲜事儿,人们的热情很快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头。

五公主的病还没好,明贵妃又病倒了。自从五公主患了浓疮恶疾,母女连心,明贵妃的焦虑愁苦自不必说,日夜煎熬下来,人瘦了一圈儿,小冬在长春宫见她的时候,衣裳都象挂在身上似的,人陡然老了十岁,见人的时候唇边习惯性的带着笑意。只那笑意也显得疲惫僵硬。

不管明贵妃害没害过人做过的亏心事又有多少,起码她是个好母亲。

小冬替圣慈太后读了一会儿经,看她似有倦意,小声说:“太后娘娘靠一会儿,养养神吧。”

圣慈太后朝她微微点头,采姑过来伏侍太后卸去簪环,铺陈被褥,小冬移过枕头,伏侍圣慈太后躺下了,才退了出来。

采姑轻声说:“郡主读了这么半天经,吃杯茶再走吧?”

小冬摇摇头:“不了,我回集玉堂去,下午还有画课。”

“现在这位魏师傅教的怎么样?”

小冬抿嘴笑,说:“不错。”

何师傅已经告老,换的这位魏师傅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发白齿落,说话漏风,记性没有忘性好,连着三天教同一种笔法,每次还都当自己是头一回讲。下头的人有的趁机补觉,有的开小差做旁的事,还有的抄写上午没抄完的功课,反正魏师傅教的轻松,大家学得惬意。

采姑吩咐两个宫人送小冬回集玉堂,经过望仙楼下头的时候,有人从路那一边匆匆而来,走得极快,小冬忙朝旁边避让。那人走到跟前好象才看见这里也有人,忙站住了脚。

是二皇子妃石氏。她有些仓促地和小冬互相见礼招呼,没顾上说话又快步离去。

小冬见她眼圈儿红红的,泪光莹然,心想不知是谁给了她委屈受。二皇子窝囊,石氏也成了个软柿子,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别说主子,得势的宦官宫人都敢踩上一踩。

没走两步,又迎面遇上了二皇子。

人没走近,先闻到一股酸腐的酒气,衣衫不整,胡子拉茬。

小冬忍着了没捂鼻子,上前同他见礼。

虽然没什么多深的交情,以前二皇子也总是笑脸相对,可现在却面色古怪,站在那里既不还礼,也不出声。

小冬心里有点怕,这人恐怕是喝嘴了——人一醉,会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预料,有的人平时温顺如绵羊,一喝了酒却暴躁蛮横,活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幸好二皇子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失礼之举,嘿嘿冷笑了两声,转身儿走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宦官忙朝小冬匆匆行个礼,追了上去想要搀扶,被二皇子一把甩开了。

“郡主,再不走怕是要迟了。”

“哦。”

刚才二皇子那声冷笑,让小冬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自己又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呃…总不能是因为秦女,安王,还有二皇子那段风传的三角关系,所以迁怒于她?

应该不会吧…

小冬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赵芷画好了自己的那幅,过来看小冬的画,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的,这美人身上穿着夏衫,后面居然伸出一枝梅花来。”

小冬一看可不是么,一走神儿就画上了。

“好啦,画的倒都不错,就是不大衬。”赵芷拈着笔想了想,在画上写了几个字,“你看这样就衬了吧?”

小冬一看,她写的是“梦梅图”,把穿夏衣看梅花解释为是在梦中看花,倒说得过去。

其实就算不起这个名字交上去,魏师傅也肯定眯着眼说声“好”。旁的师傅可没这么好糊弄。比如弹琴,你弹错就是弹错,满屋的人都听着呢,不会个个都这么好糊弄,师傅就算想徇情,也不能太过放纵,训还是要训两句的。

“对了,回来我跟你坐一车走,我想吃源隆坊卖的栗子羹。咱们一块儿去买吧?”

“行啊。”说起来小冬也有点谗。新栗子一下来小冬就尝过了,什么栗粉蒸糕栗子炖鸡,不过源隆坊是有独家秘方的,栗子羹做的美味之极,吃到嘴里香,甜,糯,而且不失栗子特有的那种沙沙的口感。安王和赵吕也喜欢。

小冬琢磨着得多买几份——就怕赶不及。源隆坊生意极好,每天做的数量有限,现在又赶着新栗子刚下来的时节,买的人多,晚了只怕让人抢光了。

结果还真是如此,她们到的时候,栗子羹果然卖光了,赵芷悻悻地说:“明儿一早就让人过来买。”

“就为一口吃的,你看你的小嘴撅的呀,都能挂油瓶了。”没有栗子羹,小冬吩咐人买了些六味酥和绿豆饼,也是这家的招牌点心。

赵芷朝前望了一眼,忽然眼一亮:“咦,前面不就是那个四海聚宝吗?”

“哪里,不是胡商开的”赵芷扯扯她。“要不咱们进去瞧瞧?听说里面稀罕东西可不少。”

小冬摇头:“不早了,该回去了。要是想逛,等后天再来,我叫上哥哥一起。”

赵芷也只好点头答应,小冬把买的糕点分她一半,她要了绿豆饼,六味酥只打开来吃了两块,并没有要小冬给她预备的那一包:“要是我们家的那几位吃顺嘴了,天天让我捎带,我可受不了。还是你拿回去吧。”

兜了这么个圈子,回到安王府果然比平时晚了过半个时辰,小冬把买的糕点取出来:“去得晚了,没买着栗子羹。”

胡氏一笑,捧出个纸盒来:“可巧了,刚才秦公子让人送了一份儿栗子羹来,说是路过那儿顺便买的。

一掀盖,一股甜蜜蜜的香气溢出来。小冬眉开眼笑,也顾不上去洗手,先取了一块吃。

“恩,看来我还是有口福。”

第二十二章 买卖

刚吃了两块儿,外面赵吕问了声:“妹妹回来了?”

小冬说:“回来了,哥哥快进来。”

赵吕拎着一个提盒进来,笑着说:“我吩咐人买了源隆坊的栗子羹回来,妹妹快尝尝。”

呃…

赵吕看见桌子上已经打开的那个盒子,有些意外“咦?妹妹也买了?”

“其实我没买着,这盒是秦烈哥哥让人送来的。”

赵吕笑容不变:“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妹妹留着慢慢吃吧。”

把这些都吃了她肚子非撑破不可。

“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你院子里这么多人呢,大家一块儿分着吃吧。”赵吕说着就把自己拎来的那盒打开来让小冬吃,顺手就把秦烈买的那盒拿了交给胡氏:“胡妈妈拿去吧,给红芙红茶她们也分些,尝个鲜。”

小冬在路上已经吃了六味酥和绿豆饼,再吃两块栗子羹,肚子已经饱饱的了,看赵吕还想往她嘴里填,急忙借口喝茶把话岔开。

“哥哥,我今天遇着二皇子妃和二皇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眼泪汪汪,一个浑身酒气,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俩吵了嘴。”

赵吕问:“在哪儿遇着的?”

“从长春宫出来回集玉堂的时候,在望仙楼那里——”这么一说小冬也有些疑惑,二皇子这酒是在哪儿喝的呢?望仙楼再过去就是流光池,他喝的是酒又不是池塘里的水。

赵吕想了想:“听说今天二皇子又吃了训斥,八成是心情不好。以后见他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要多说话。”

小冬点头答应了。托着块栗子羹递给赵吕。“哥哥吃。”

赵吕顿时眉开眼笑,就着小冬的手把那块栗子羹吃了:“妹妹要喜欢,明天再打发人去买。”

“天天吃就不稀罕啦。”

安王今天回来得倒早,小冬和赵吕进书房的时候,看到廊下有个穿天青长衫的少年,气度打扮不似王府的下人,仔细看一眼,倒不觉得十分面生,仿佛是见过的。那人轻声说:“见过世子,郡主。”

赵吕点头说:“不必多礼。”

进了屋向安王行了礼,安王微笑着指着案上一个纸盒说:“记得你爱吃,下午经过源隆坊买了些栗子羹回来。”

呃——

小冬现在打嗝都是栗子味儿,已经吃的嘴饱肚圆,可是安王笑微微地看着她,小冬咳嗽一声,过去把盒子捧起来,“我拿回去慢慢吃。”

源隆坊今天真是生意兴隆啊,自家全家人轮番儿的去照应他家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小冬想起门外那人:“父亲,外头那人是谁?”

“哦,他姓张。”旁的就没说什么。

小冬又抱着一盒栗子羹回去,胡氏见了直笑:“郡主今天可是和栗子羹扯不清了,这又是哪儿来的?”

“父亲让人买的。”小冬皱着眉头揉揉肚子:“今天晚饭可省了。”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对了,我刚才在父亲书房外看见一个人,觉得有点面生,听说姓张,府里最近来了什么人吗?”

胡氏想了想:“倒没有听说。怎么,他冲撞了郡主不成?”

“不是,不过我总觉得这人在哪儿见过,听声音也有些熟悉,可是这个人,我又明明没有见过。”

胡氏笑着说:“是不是他与郡主从前见过的哪个人有相似之处?”

这倒是说得通。可是小冬认识的饿人本来就不多,掰来掰去一个个想过了,都不是啊。

想不通的事小冬也不去想,晚饭时她只喝了碗汤,饶是这样肚子还涨得难受,去园子里头散步消食。胡氏怕晚上风凉,给她拿了件长衣,又交代红芙红茶灯笼要稳着些,池子边不要去。

月明星稀,其实不用灯笼照亮也看地见路。红茶声音清脆,又爱说笑,一路上讲了好几个笑话给小冬解闷。红芙也忍不住笑,笑完了又觉得有失端庄。她现在是小冬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平时就总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要给其他人做个样子出来,还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笑过了。

“就你话多,也不知从哪里听来这么些俚语俗谈。”

“大家都笑一笑,早消了食好回去睡觉呢。姐姐也别端着了,反正这儿又没别人,谁还笑话咱们啊。”红茶摸着下巴,回味无穷般眯起眼:“源隆坊真是名不虚传,点心做的当真好吃,咱们府里头几个厨子,糕点做的倒是够方正精致,就是没有人家那个味儿。”

红芙也说:“那个绿豆饼,其实咱们府里也做得出来。”

“反正不一样,我觉得府里的太甜了,吃一块还好,再多吃就发腻。人家这做的,又清甜又爽口,哪怕给我一盒子我也吃得下去。”

“你倒想吃一盒子呢,一盒就要四钱银呢,你一个月月钱够吃几盒的?”

小冬抿着嘴笑,纱罩灯里透出昏黄的光亮来,摇摆不定,前头听着脚步声响,小冬站住了脚,红芙朝前走了一步,举灯照了一照。

灯影里秦烈的脸亮起来又暗下去。

小冬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园子里头?”

“刚从你哥哥那里出来。”秦烈走到近前,小冬顿时觉得挺哟安全感——风都给挡住了。

“买的那栗子羹你吃了吗?”

小冬现在一听到栗子二字就想打饱嗝,苦笑着说:“别提了,你买了,哥哥买了,父亲回来居然也买了,我现在出气儿都是栗子味儿的,出来散步消食,不然晚上撑得睡不着呢。”

秦烈笑声朗朗:“你不会一口气全吃了吧?”

小冬摇摇头,秦烈指着来处说:“那边桂花都开了,要不到那边走走?”

“也好。”

秦烈陪她走了一段,小冬顺口问:“对了,你到京城来做的是什么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