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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衣倒是不在意对方的威胁,她在心中算了算年数,便确定了宣阁死前去南疆那一趟,应当真是为了取不渡的。

或者也正是这一趟旅程令他受了重创,才突然身体虚弱、迅速死去。

但向来和她泾渭分明的宣阁……又为什么要为做这种事?

“种蛊的是外行人,有什么后果?”秦朗问。

南疆人扫了秦朗一眼,大约真是抱着说出真相折磨他们的目的,很轻易地便回答了,“那后果就多了,任何的异常都可能是外行人种蛊不当的后果,说不定你们还没等到解蛊那一天,她突然就猝死了也说不定!”

秦朗下意识地握紧顾南衣的手,想起了去年三月时她突然便吐血不止、浑身抽痛的一幕。

蛊能救人也能杀人,宣阁种蛊时必然已经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且不论宣阁是怎么预测到顾南衣会死而提前将不渡留在她身上,也不追究不渡给顾南衣如今的身体带来多少负面的影响。

——至少不渡确实留住了她的性命,令她从新历十二年的必死之灾中逃脱,又活到了现在。

宣阁的做法是对的。

可接下来的每一步,却都那么难走。

“与其不切实际地想着解蛊,还不如在家吃好喝好等死,你总是逃不过那一日的。”南疆人带着快意下了必死无疑的定论。

顾南衣终结了思考,她抬头睨了仍在喋喋不休的南疆人一眼,问道,“为何不直接寻我合作,只要解了不渡,你们就能将它带回南疆了。”

“解不开的蛊虫才能活取出来,”南疆人冷笑,“解开后不过是一对死蛊罢了!”

顾南衣了然道,“所以你们想杀了我将不渡挖出来带走——只需带一只走吗?”

原本同南疆还算有一线合作的契机,现在看来是没有了。

即便再怎么是既得利益者,顾南衣也做不出自我了断将不渡送还南疆手中的事来。

“母蛊有母性,只要取出,自然会主动领我们去找它心爱的子蛊!”

顾南衣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她没有回头看在场人皆知的子蛊宿主秦北渊,而是对南疆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宣阁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脱离了圣蛊的话题后,南疆人立刻警惕起来,“你别想从我口中再骗出任何其他的话来!”

顾南衣只短暂观察了他的神情,便点头道,“你听说过他。”

但恐怕也只是听说过罢了,照这人所交代的内容来看,南疆——或者至少南疆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抢走圣蛊的人是宣阁。

这或许便是南疆在宣阁死后这么多年没有大举报复的原因。

找不到仇人,自然无从谈什么复仇。

南疆人脸上划过一丝愕然,声厉内荏地喝道,“胡说八道!”

顾南衣没有理会,偏头询问秦朗,“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秦朗沉默了片刻,逼近南疆人一步,冷声问,“真的没有别的解法?”

南疆人被他身上寒冰似的杀意压得身体一僵,片刻后才艰难地发出冷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绝路倒是有一条,就怕你们没胆子去做。”

听得南疆人喑哑的这句话,顾南衣蹙起了眉,将注意力转回了这位狼狈的蛊师身上。

——既然恨得铭心刻骨,这办法又怎么会就这么说出来?

“什么办法?”秦朗神情稍稍松动,立刻追问道。

“让子蛊的宿主生取蛊虫破体,或许可以将母蛊引出。”南疆人发出了不怀好意的桀桀怪笑,“但子蛊宿主不仅痛苦无比,说不定还会因此一命呜呼!小丫头,要是那人敢这么做,你倒是可以让他替你去死上一死!”

顾南衣维持着皱眉的表情回头看了秦北渊一眼,权相黑黢黢的一双眼睛也正落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必了,”顾南衣听见自己无所谓地道,“那就不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狗头保命!

☆、第 79 章

顾南衣和秦朗是同楼苍一道来的牢狱, 离开时却没再坐那辆马车, 也没带上任何人, 而是两人并肩慢慢一路走回去的。

在顾南衣放话说不解蛊了之后,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难捱的沉默中,好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人开口说话,就连南疆人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仿佛难以想象世界上有人能这么对自己的死活无所谓。

顾南衣没将其他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只牵了静立的秦朗往外走, 头也不转地道,“你们接着审,这人肚子里还有东西。”

从转身到重新走在日光中,秦朗一言不发的静默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 直到两人慢悠悠地拐过了两条巷子, 他才开口道,“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能用。”

“不行, ”顾南衣道, “我从来不信一命换一命的事情。”

“不一定会死。”秦朗道。

刚才南疆人的话虽说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但没必要在这点小小的细节上说谎。

“也不行。”顾南衣再度强调地拒绝, “你换不行, 秦北渊换也不行。”

她说罢,半晌没等到秦朗的反应,扭头去看时只见少年低垂着头露出小半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就有些可怜委屈,又不由得心软起来, “刚才的情形不太对。”

“他交代得确实太爽快,但应当话是不假的。”秦朗闷闷不乐地说。

“这人是秦北渊亲自审过的,他身上有审问的痕迹。”顾南衣摇头,“我说的是,秦北渊就这么立在一旁、轻易地让我知道了解蛊的办法是用他的命去换这一点,不对。”

顾南衣和秦北渊作对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性当然是十分了解。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对于顾南衣来说,秦北渊便是这一生之敌,他们俩不知道斗过多少次,对彼此的城府暗思都能揣摩个八九不离十。

“他原本不必特地让我来这儿一趟,只需要楼苍带话便够了,可偏偏特意请了我来亲耳听见这俘虏的话;”顾南衣耐心地对秦朗数道,“秦北渊也不知道他不是唯一的子蛊宿主,当俘虏明说要他用命来换我解蛊的办法时,也不曾有过动摇。”

秦朗静静听着,思索片刻便道,“他也没有告诉俘虏虫笛的事情。”

顾南衣赞许地点头,道,“既然秦北渊说他审问的重点是不渡,却连虫笛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和对方提起过——那你说他审问的这些日子,究竟和那俘虏谈论了些什么呢?”

“他是为了什么?”秦朗问。

“我不必弄清楚秦北渊到底想做什么,”顾南衣一哂,“我只要知道他确实暗中有所谋划,这于眼下来说就够了。”

再多的,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比较谁的手段更加高明罢了。

秦朗想了片刻,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来。他问顾南衣道,“如果想要和一个讨厌你的人拉拢关系,你会怎么做?”

“我不做这种事。”顾南衣直言道,“讨厌我的人,便没必要去拉拢,当敌人就很好。”

秦朗:“……”他换了个方式给顾南衣解释,“秦北渊有求于你,所以想用这个方式让你有求于他。”

顾南衣疑惑地抬了眼,“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但秦北渊难道不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都不亚于天方夜谭吗?”

闻言秦朗沉默了半晌。

但他觉得自己灵光一闪的推论是很有道理的。

虫笛被毁,秦北渊如果知道能用这个苦肉计的办法从顾南衣手中取回一些好感来,那这办法他是一定会去用的。

秦朗来汴京一年不到,见秦北渊和顾南衣会面不过几次,已经深刻地知道顾南衣对秦北渊的恨意之深了。

就连薛振给她喂毒,顾南衣也从不私心记恨对方,可放在秦北渊那儿,便是连门都懒得给他开的待遇。

秦朗设身处地假设,如果他是秦北渊,也会用这么个迂回的方式曲线救国的。

“或许风险还比刚才俘虏说的更小。”秦朗合理推论道,“不然秦北渊就是真的打算好死了。”

“无论如何,你不要轻举妄动。”顾南衣扭头看向秦朗,她明确又直白地道,“我不用你拿命来换我活下去。”

秦朗的目光不自觉地从她眉梢眼角旁边擦过去,闪烁地晃动偏开两寸。

“秦朗,”顾南衣蹙眉,“听见没有?我不准你去冒险。”

在她的逼迫下,少年抿起嘴唇,半晌才垂眼应了一声好。

“你不行,秦北渊更不行。”顾南衣这才又继续往前走,她漫不经心地说,“要让他给我续命,我还不如死了干脆,全天底下我欠谁人情都可以,秦北渊就不行。”

“秦北渊不行”这五个字她硬是在一句话里说了两遍,反感的态度是明显得不能更加明显。

秦朗追上顾南衣的步伐,低首看她的左手在身旁垂下随着走路的节奏轻轻晃动,犹豫片刻就探出手去碰了一下那白皙如瓷的手腕。

顾南衣还没转头说话,秦朗不等她回答便霸道地张开五指握了上去。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坚定地道,“不过是对蛊虫罢了。”

顾南衣原想回答“无所谓”,可侧眼瞧见秦朗脸上是百般的认真,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应他,“嗯,不急。”

马车从长安巷出发到牢狱时花了半个多时辰,这回程时没有马车可谓是遥遥望不见尽头了。

刚出发时,顾南衣还饶有兴致地牵着秦朗的手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倒着路线走回去;可等拐过第五次拐角时,她那不堪一击的体力便落到了低谷,迈步的速度更是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秦朗配合地放慢脚步,虽然心中明了顾南衣肯定是体力不支了,嘴上却一个字也没说。

第六次拐弯后,顾南衣终于停了下来,她扭头道,“我走不动了,眼看回去还要走上小半个汴京城,不如还是找辆马车来吧。”

秦朗道,“走的是绕城的小路,想找到租赁马车的地方,也还要再走一两刻钟。”

顾南衣哪里还走得了一两刻钟,她蹙眉道,“那就……”

“我背你回去。”秦朗道。

顾南衣眼睛一亮,但又很快了然,“你想干什么?”

“回去就喝药。”

顾南衣:“……”她倏地甩开秦朗的手,细细地观察两人所在的位置,道,“此处离张武家挺近,不如去问他家借一辆马车,他想必不会介意的。”

秦朗伸手就把顾南衣拽了回来。

顾南衣还没来得及反抗,秦朗单手就捞着她的腰肢将她像是个孩子似的提溜了起来,“我这样提你回去,还是我背你回去?”

这和强买强卖实在也没什么分别了,顾南衣无言以对半晌,细腰被秦朗手臂勒得难受,到底还是选了不吃苦的那条路,“背我。”

秦朗遂将顾南衣放下来,背对着她稍稍弯了膝盖。

顾南衣无奈地跳到秦朗背上,被年轻人有力的双手稳稳托住往前行去,不由得扶着他的肩膀道,“你说只有我一个老师,但这可不是我教你的。”

“你看的话本里有不少。”秦朗道。

“没有这样的。”顾南衣肯定道,“我忘的是从前的事情,不是认识你之后的。”

“那就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从别人那里学?”秦朗面不改色,“婴儿落地便知道怎么吃奶,从来不用人教。”

顾南衣:“……”她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秦朗的脑门,“这诡辩的功夫学得挺到家。”

秦朗顺着她手指的力道偏了一下头,没做反驳。

到底被人背着走是不用费力也不觉得哪儿哪儿疼的,顾南衣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自在了片刻便淡定下来。

毕竟比起被夹在腋下跟绑架那姿势来说,还是趴在别人背上不吃苦一些。

……不对。

昏昏欲睡的顾南衣倏地睁开了眼。

苦头等回到长安巷还是要吃的,还是苦得叫她每天都忍不住掉眼泪的那种。

可贼船都上了,顾南衣也不好再跳下去,只好恹恹地趴在秦朗背上希望这路能再长一点儿,苦药入口的时候能晚一点儿到来。

“楼苍到底做了什么?”秦朗突地问道,“他骗了你什么?”

正在看夕阳风光的顾南衣被唤回了神来,她无所谓地道,“倒也不算骗了我——我死前重病的消息瞒了任何人,但有一句传言是瞒不住的。”

“你和薛振只能活一个人。”秦朗道。

“对,”顾南衣停了片刻,像是回忆了什么后,才接着往下道,“在我明令禁止后,楼苍背着我去刺杀了陛下,险些便得手了。”

“……”

秦朗没有答话,他轻轻将顾南衣往上托了托,继续往长安巷的方向走去。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为了救我,情有可原?你和他的性格多少有些相似。”顾南衣笑道,“所以我刚才明令禁止你去做一样的事情。”

秦朗低声道,“楼苍本应该做得更好。”

他如果真要做顾南衣明令禁止的事情,不会让顾南衣发现,也会做得不留后患。

杀了薛振并不能治本,楼苍本应该做得更高明一点。

“那陛下便真死了,庆朝没有第二适合称帝的人选,我连死都不敢死。”顾南衣无奈道,“你不要学他,我头疼得紧,训斥完他一顿后他就离开了汴京,那是我死前最后一次和他碰面。”

秦朗沉默片刻,重复道,“我不会做和楼苍一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是图榜,殷切地等待着新读者来夸我的封面好看,然而一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突然怀疑人生(°ー°〃)

☆、第 80 章

翌日苏妩不放心地再度找到了长安巷来, 那架势好像此刻天天都会出现似的。

“秦朗呢?”苏妩四处一看, 没见着秦朗的影子, 立刻皱眉道, “他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最近不要紧。”顾南衣无所谓地道。

秦北渊和薛振都知道了她是谁,如果他们真要动手杀她,随时都能动手;薛振似乎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暂且不说, 但秦北渊既然不动手, 便是暗自另有打算, 也不会让南疆人抢先得手取了她性命。

因此秦朗终于舍得放心地将顾南衣放在家里自己出去一趟了。

顾南衣正嫌在家中闲着没事干,苏妩一来她立刻找到了打发时间的途径,“有点儿想吃粘豆包了。”

苏妩哪里会有异议,堂堂第一美人二话不说捋了袖子便往灶房走, 边道, “这我拿手,从前殿下也喜欢吃, 我十天半个月总得做一次。”

这是实情, 因此顾南衣唔一声应了下来。

就算是长公主, 偶尔也想吃点儿朴素的东西, 譬如粘豆包。

苏妩偷偷瞧了她一眼, 转了转眼珠,又补充地问道,“要不要再吃些别的?”

“我让秦朗帮我带碗胡辣汤回来,”顾南衣遗憾道,“先不能吃太撑了, 粘豆包还能留着晚上喝完药再吃,甜甜嘴。”

即便药都快喝完了,顾南衣也还是一想到它的存在便头皮发麻。

真不是因为它是虫子做的,而是因为……实在难喝。

苏妩点头,态度很严肃,“药还是得好好喝。”她边净手边道,“秦北渊还是干了点儿人事的,至少让楼苍去南疆取了能救您……你的药回来。”

半年多时间早就够苏妩习惯新的称呼,特殊情况以外,她已经很少没有再叫错过顾南衣了。

于是跟着走到灶房门口的顾南衣顿时察觉到了异常之处,她抬眼朝苏妩看了看,叹息着道,“楼苍和你说什么了?”

苏妩悚然一惊,立刻摆手道,“楼苍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顾南衣:“……”一个两个都猜得出来,还都要怪元月初一那天的秦北渊和薛振将事情闹得太大,只要关注此处的多多少少都能见到端倪。

说到底,还是他们俩的错。

苏妩期期艾艾地解释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打从一开始就认出殿下您来了!加上我又老是想着秦北渊和薛振若是见到您肯定后悔得青了肠子,所以那天秦北渊一说那种话,我其实立刻就猜到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起顾南衣的神色来,水灵灵的明眸像是初生小鹿似的往她脸上一下一下地瞥。

“倒也是,你一开始便认出我了。”顾南衣道。

苏妩的眼睛顿时点亮了,她将双手哗地一下从水盆里抽出来,原地跳了两下,“真的是殿下?您想起从前的事了?”

“不曾忘记过从前的事情。”顾南衣淡淡道,“只是太骇人听闻,便一直没有说罢了。”

说不曾倒也不那么确切,毕竟现在忘起来还有点儿快。

苏妩好容易才按捺住了尖叫的冲动,她看着这会儿比自己瞧起来还小上几岁的顾南衣,脸上浮起羞怯的红晕,“原来殿下您少女的时候是这样的。”

顾南衣失笑,“怎么能一样?”

她真正十五岁、十八岁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般的心思和成熟,如今的顾南衣不过是一个被困在少女躯壳中的成熟灵魂罢了。

“一样的!”苏妩撒娇地蹭上前来抱住顾南衣的手臂,又轻轻地歪头在她肩膀上靠了一下,“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再见到殿下的,您果然又回来了……可您明知道再骇人听闻的事情我都会信,为什么连我也瞒着呢?”

顾南衣不置可否地抬手摸了摸苏妩的头发,汴京第一美人开心地将柔软顺滑的发丝往她手掌心里送,像只撒欢的小狗。

“难道我在殿下心中,和秦北渊薛振一样不可信吗?”苏妩噘着嘴问。

“你不一样,所以更不能告诉你。”顾南衣揪了一下苏妩的颊肉,“若你知道……以后会更难过的。”

苏妩不闪不避地任由顾南衣拿捏,脸上笑容淡去几分,“殿下不用怕,一定会找到解蛊办法的。”

光听她这句,顾南衣就知道虫笛摔断的事情也让苏妩知道了。

她叹着气将手松开,轻轻拍了一下苏妩的脸颊,道,“粘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