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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回忆一番,记得顾南衣坦白说过她一直派人阻挠秦北渊找人,秦北渊又找得并不专心,所以这搜寻过程不了了之,直到楼苍最后找到栗山村。

怎么,这次蝶梦庄周要让他知道知道如果被秦北渊当儿子教导长大是个什么滋味?

想到要到丞相府和秦北渊朝夕相处,秦朗顿时一阵窒息。

这两年秦北渊比从前更为醉心朝政、呕心沥血,固然是因为薛振逐渐心力不支,也是为了对顾南衣避而不见;但不论怎么说,秦朗一年见他也不过两次面的会,倒也不是不能忍耐。

可要是住同一个屋檐下……

秦朗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这事儿哪怕在似是而非的梦里也不能发生,他可能梦还没醒就被气死了。

等进了汴京,再找个会溜走吧。

四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听见人声逐渐热闹起来时,秦朗就知道汴京城已经很接近了。

他从帷裳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近黄昏,等夜幕落下,他行动便更加容易了。

马车入汴京城时,秦北渊心腹掀帘出去了一趟,将令牌给守城军看了一眼便越行进了城。

“怎么样,汴京城是不是热闹又繁华?”心腹道,“你住下就知道汴京的好了。”

秦朗没有说话,他构思了一路逃走的计划,思来想去还是剑走偏锋,等马车到丞相府门口时再悄然离开。

马车从城门到丞相府还需要半个时辰,日头落下,心腹必然要去通报秦北渊,他不在的期间秦朗正好趁夜色离开。

当然,等进了丞相府以后再寻溜走更容易,毕竟秦朗对丞相府的地形了若指掌,甚至还能拖延自己的失踪被发现的时间。

……但挡不住秦朗不想看见秦北渊,他决定稍稍提前那么一点点。

“相爷……你父亲不爱说话,等会儿你在门口等我,我去禀报一声就带你去见他。”心腹叮嘱道,“不要乱跑,汴京城很大,你会迷路。”

秦朗闭着眼不理会他。

心腹像个老妈子似的叹了一口气,又掀帘往外看了看,嘟囔地道,“要是能顺顺利利就好了……”

秦朗睁开一边眼睛看了看心腹。

“要是能顺顺利利”?那一定是有可能发生什么变故了?

也对,秦北渊招人恨很正常,有人想拿他儿子开刀也正常。

秦朗静心凝神,关注起马车周围的动静来。

当马车突然被一行骑马的人拦住的时候,心腹的脸色紧绷起来,他叮嘱完秦朗“留在马车里”之后便掀帘钻了出去同外面的人说话。

秦朗听着他的脚步离了有十步远时,从坐着的位置站了起来,提了口气便从车厢一个猫腰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落地,借着夜色遮掩从心腹身后窜了出去。

亏得他这会儿体型小,像只不大不小的黑猫似的,这一下从没有灯光的背景里窜出去,居然所有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秦朗往最近的阴影处跑去,闪身将自己身形遮蔽住,没听见后头传来任何喊话声响,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波跑不掉便太逊了。

确认过自己所在的位置,秦朗便顺着影子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一场闹剧正在发生,而是小心地躲开官兵,根据自己的记忆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一户热心的人家收留了他一晚上。

这户人家是十几年后秦朗熟识的,好客又善良,自然愿意照顾一个白日里和家人走散了的小男孩。

秦朗甚至还得了一身男童衣服更换、和一顿简陋的晚饭。

不太放心秦北渊发现他丢失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来,秦朗强撑着精神竖耳听了许久窗外的声响,倒是一直没听见有官兵大动干戈搜寻。

也就是说,要么秦北渊并不太在意他走丢或者不走丢——考虑到秦北渊都把他押回了汴京城,这可能性不大;要么就是秦北渊不能大张声势地找他。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秦朗才不再按捺困意,打了个哈欠在干草堆里睡了过去。

——说不定,一觉醒来之后就回了长安巷里呢。

……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秦朗从干草堆里醒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想若这不是一场梦,而真是什么妖怪志异的东西、他真的回到了十几年前,那在他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顾南衣怎么办?她会不会饿肚子?

想到这里,秦朗心情更加低沉,他坐起了身,趁着这家主人还没醒,简单用冷水泼了脸后便匆匆离开,还留了一小块碎银当作感谢。

——从秦北渊心腹身上顺来的。

大清早的汴京已经有了人声,秦朗走到街道上时,已有赶早的小贩挑着担走在路上挑选今日摆摊的地点了。

秦朗立在路的岔口,左右两个方向各看了一眼,低头沉思。

左行是出城的路,他可以找个办法离开汴京。

而右行……是去皇宫的路。

可现在的顾南衣并不认识他,甚至还会对这张脸深恶痛绝。

秦朗站在原地踌躇片刻的功夫,成队的官兵便从远处接近了。

他立刻闪身没入暗处,盯着这行人慢慢接近。

“……找个走丢的小孩儿,闹得这么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是秦相哪儿的亲戚。”

“嘘,我听说南营那头也要找什么东西。”

“南营?那可不是听秦相命令办事的。”

“你们可别说出去啊!我听说是昨天夜里,昭阳长公主要从秦相那里截什么东西,没截着,南营在找丢了的东西。”

“嚯,说不定就是被那小孩儿给拿着逃了?这年头小偷可得从小做起……”

官兵们边说边远去。

将他们的对方听了个八八的秦朗“……”

现在爬回昨天晚上的马车里后悔一下、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安安心心被截走还来得及吗?

第143章

去官兵们那里自投罗网这个计划被秦朗最先否决,自己跑到皇宫去自然也是不现实的。

于是秦朗另辟蹊径,他算了算年份,直接去了李府。

李承淮一家子都心照不宣地站在昭阳那一边,秦朗估摸着自己身份的年岁,觉得这时候李承淮他爹说不定都还在朝为官,便干脆地去找这家人了。

避开路上巡逻的官兵花了秦朗不少功夫,但当他往李府门口一站、把脸一露出来之后的过程便快了。

李承淮来接人时,秦朗看着他那双明亮温的眼睛还愣了一下。

难怪人人都可惜他的眼睛瞎了。

从前秦朗没见过这人不瞎时的模样,倒还不觉得;当真见过有了对比之后,他也觉得李承淮瞎得有点可惜。

画龙还要点个睛,李承淮这一双最能和他浑身气度相得益彰的眼眸却硬生生没了光亮。

秦朗打量李承淮的当口,李承淮也在打量他。

“谁让你找来这里的?”李承淮问。

“没谁。”秦朗冷冰冰地说,“只是不想跟着他走,又听说你们家和他们家关系不好。”

李承淮温和地笑了一下,伸想摸摸秦朗的头顶,被后者灵活地躲了过去。

李承淮倒也不介意,他侧身道,“你先进来吧,我稍后便带你去见一位大人。”

秦朗心一定。

只要能见到顾南衣,走的是哪条路便也不那么重要。

他大大方方地随着李承淮进了李府,按捺着脾气沐浴更衣梳头之后,过了晌午才被带着出了门。

马车是一路往皇宫方向行驶的。

李承淮认真地打量了秦朗的脸,道,“你确实同你父亲很相似。”

秦朗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但性格和他南辕北辙。”李承淮接着又点评道。

这话秦朗光是从顾南衣口就听过不少次,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没功夫理会李承淮似刺探似安抚的废话,专心致志地在心计算着马车的速度,等待着抵达皇宫的那一刻。

皇宫这个地方,讲道理秦朗从前没进去过。

顾南衣不愿再踏足,秦朗自然也懒得去——君不见薛振从头到尾想见顾南衣,都得自己巴巴从皇宫里跑出来么?

“一会儿见了那位大人,她若是问话,你就照实回答,别的时候不要擅自开口,她不会为难你。”李承淮叮嘱道。

秦朗不置可否地将这句嘱咐当了耳边风。

他不曾见过还在掌权时的顾南衣,虽然想也知道那一定是个全然不同的性格,但并不妨碍秦朗决定见行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但先找到顾南衣总是没错的。

据秦朗的经验,若是万事缠成一个线团,顾南衣总归是那个最容易找到的或者终点。

……再说,他也有一天一夜没见到顾南衣了。

“……不要说不该说的话这点上面,看来倒是不需要担心你的。”李承淮笑了笑,突然又问,“你很期待见那位大人?”

秦朗并不意外李承淮看出自己的心思。

李承淮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秦朗又根本没有遮掩情绪。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昭阳长公主?”秦朗道,“我听说她很漂亮。”

若是换个人来说这话难免轻狎,但秦朗此时是个小萝卜头,李承淮便也莞尔一笑,道,“长公主自然是龙章凤姿,世间难寻。”

秦朗道,“所以我想快点见她。”

李承淮的视线落在秦朗脸上。

他虽然没说话,秦朗也黑着脸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长着这张脸,她可未必想快点见到你。

但秦朗是谁?走过一次的路,他难道还怕走第二回?

这一路走得虽顺畅,当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的时候,秦朗自个儿跳下马车,居然在车外又见到了两张熟面孔。

一个是秦北渊,另一个则是他的心腹。

秦朗的目光在秦北渊脸上只打了个转,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李承淮见到秦北渊,倒也不慌张,老神在在地同秦北渊互相问了好后,竟堂而皇之地携着秦朗一道入了宫。

——若是秦朗一直放在丞相府里、直到人人知道丞相府多了个公子,那还另讲;可昭阳一旦截了胡,秦北渊哪有再硬拦下来的法子?

这其弯弯绕绕李承淮自己虽然是清楚,倒也觉得不必和秦朗这个孩子说。

李承淮是昭阳心腹,入宫见她自然比其他人来得更方便,很快便将秦朗带到了昭阳的寝宫前。

秦朗瞧了眼金碧辉煌的殿门,心里居然久违地升起一丝紧张之情。

虽说这同一条路要走两回,可指不定第二回比第一回还难走。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李承淮说罢,将秦朗带到一个太监旁边让他看护着。

秦朗抬头看了看——哟呵,福林。

福林这时候看着倒是比后来还体型圆润不少,也不知道在薛振身边过的是什么苦日子,硬生生从圆滚滚折腾成了后来那样瘦削。

福林也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两眼秦朗的长相,才掩下了自己的震惊之情,朝秦朗讨好地笑了一下。

对于上位者来说,秦朗的地位晦暗不明,可对于福林这等小人物来讲,这位无论之后要去哪儿,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秦朗没和福林说话,他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等着李承淮出来唤他进去。

照秦朗对顾南衣的了解,她既然出截人,那无论如何这时候也是会见他一面的。

尽管有九成九的笃定,想到自己的年纪,秦朗还是心有点上八下。

万一这时候的顾南衣,和后来的顾南衣不一样呢?

“苏姑娘来了。”突然有人道。

秦朗眉头一拧,猜到了来人是谁。

苏妩自小就养在宫里,那么现在出现也不奇怪。

他一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朝殿门跑来,后头还不紧不慢地追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倒是很面生,秦朗多看了两眼,没能认出来。

但当福林躬身问好,说了“沈公子”时,秦朗就反应过来了。

——竟是那个半道将宣阁一切计划全部都打乱了的沈贺之。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即便对方是个死人,秦朗看沈贺之的眼光也带了两分不善。

“李员外郎正在里头,沈公子同苏姑娘且等一等吧。”福林笑道。

沈贺之便好说话地停下脚步,偏头看了一下秦朗。

苏妩没他那番世家做派,插着腰直接道,“你是什么人?我在宫里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仔细一看,你似乎还长得有些面善?”

苏妩这句话一说完,沈贺之脸上便露出了两分恍然之情。

秦朗看得分明,顿时一酸沈贺之一个宫廷画师,倒是将秦北渊的隐秘家事知道得相当清楚,甚至看起来也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岂不是和李承淮差不多、顾南衣身边的近臣?

苏妩一连串问完,秦朗连看也没多看她一眼。

他对苏妩向来是这个态度,十几岁的苏妩如此,几岁的苏妩还是如此。

苏妩咬咬嘴唇,跺脚抬头直接问福林,“这是谁家的?”

福林哪敢说,擦了把冷汗打马虎眼,“是员外郎带着来的,苏姑娘若是实在好奇,不如问问殿下或是员外郎?”

苏妩轻哼了一声,“问就问。”

她说着高高昂起了头做出一幅生气的模样,只眼角余光仍然不服输地不停往秦朗身上瞥。

秦朗熟视无睹,一心一意等待着里头的传话。

不多时,殿门里便出来一个宫女,轻声对福林道,“殿下让传进去。”

福林松了一口气,伸想去轻轻推一把秦朗,却被他灵活地闪开了。

猜测得了确认,秦朗迈过门槛便定定看向宫女,等着她赶紧带路。

苏妩却娇声道,“那我也现在进去见殿下!”她说完提着裙摆便哒哒哒地从秦朗身边窜了出去,看模样一点也不像什么高门嫡女,反倒像个皮猴子。

秦朗“……”成熟,稳重,不跟她争。

宫女虽然也怔了下,但神情倒带着两分习以为常,只侧脸道,“秦小公子,请跟我来。”

秦朗这才得以深入殿,越是入内,他越是嗅到其似乎隐隐约约传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叫他觉得有些熟悉。

却不是什么熏香,反倒是极淡的……血腥味。

秦朗脸色不由得一沉。

他只能看自己的体型和身边所知的事情大致推算时间,可若现在到了新历九年的话……这正是顾南衣缘由不明发病的第一年。

“殿下,人带来了。”宫女低声禀道。

秦朗的眼睛已经钉在了长案后的女子身上。

那仍是他熟悉的眉眼,神情姿态却显得相当陌生。

美依旧是美,宛如天上仙子入凡尘,缥缈又无形,因看着桌上书而垂落的眼睫也凝得像一点月下柳梢的阴影。

——是种叫人全然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的美,好像离开人世间有几万里那么远,望一眼都觉得心神恍然。

秦朗立刻便确信了这时的顾南衣脾性同后来有所差别。

殿一时无人说话,就连苏妩也站在原地转了转眼睛后才蹑蹑脚上前去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