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晌午过后,身子的酸痛略缓了些,她就找鸨母备了顶软轿,然后乘轿在街面上闲逛着。

后面数个龟公不错眼珠的直盯着,想来是得到了鸨母的暗中嘱咐。

林苑也不以为意,手拨了轿帘静静的看着外头的风景,看天际远山,看人间烟火。

出来小半个时辰后,她就吩咐人抬轿回去。

往后的几日,每天她都出抽出些时间出来逛逛。

有时候身子爽利了,她还会下轿走走,或去胭脂铺子或银楼逛逛,或去桥市看看人来人往的热闹,在外人瞧来,她倒也过得十分闲适。

晋滁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找她。

找她左右也不过为了床上事罢了。

而每一次他来,床榻之间,她都会旁敲侧击的提些要求来。或是说嫌三楼不够安静希望能搬到后院的一单独厢房去,或是说从前习惯了睡那拔步床希望能将那绣床换掉,再或是说身子虚弱往请御医过来给她调理身体,等等。

晋滁虽当时会沉眸不语,过后却都会应允了她。

近两个月来,教坊司的人都见那太子爷频频光顾这里,或隔一两日,或是三五日,每回必去那贵锦院点那前御史夫人的牌。

不少权贵子弟咂舌窃语,也不知那是何等美妙滋味的身子,竟让当朝太子殿下这般流连忘返。

微月半天的时候,贵锦院的声音方歇了下来。

晋滁起身下地倒了杯凉茶灌下,立在原地缓过会后,却不似往常招人进来给他擦洗更衣,反倒又再次折身回了绣床。

绣床上的人虚软的蜷缩在床角,青丝凌乱披落在肩背,潮湿的面庞染了疲惫半侧着贴着墙面,依稀保持着之前他摆弄的姿势。

他伸手拨开她面上濡湿的发丝,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这些时日来,他见了她的温驯,见了她的顺从,见了她的偏私利己,也见了她的伪善虚荣。

每当他觉得自己应该腻了,心结也该放下时,午夜梦回间却又忍不住的惦念三分。

他屈指刮着她的面颊,又缓缓向下。

他可是舍不得这脸,还有这身子?

昔日情谊已断,如今找她,亦不过是为了解他心结。

既然他对这具身子还有几分执念,那便索性做腻了便是。总归不能让这执念,如影随形的跟他一辈子。

他眸色深沉了几许,而后抬手合了床帐,再一次的捉了她掌心按压在墙壁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苑才幽幽转醒。

却没敢立即起身,因为此刻她头昏目眩的,稍一动弹就两眼发黑。

晋滁连月来要的这么频,她是真的有些遭不住了。

她也不知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明明眼见他待她的态度冷了下来,可怎么唯独房事上的热情不减,反倒愈发频繁起来。不应该的啊。

闭了眼,她疲惫至极。

再这般下去,她怕是等不到被他弃了那日,就要被他弄死在这床榻上。

第45章 探访

仅隔了一日, 她那贵锦院的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

再一次见他踏着夜色过来时,林苑觉得自己已经提不起半分笑来迎接,完全做不了曾经的虚与委蛇。看他伸过来的手她觉得瞳孔都在颤抖, 身子也控制不住的想要闪躲。

晋滁的手在半空伸着, 眼尾略挑朝她面上觑着,似在无声询问。

林苑面上浮现虚弱的笑来:“是我身子不争气, 实有些承受不住殿下……不知可否容我稍缓两日。”

晋滁收回了手。不知怎么, 此刻看她病恹恹的羸弱模样,他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却是昔年在山洞时候,为骗他信任而故意做出的奄奄一息的病模样。

“楼里的姑娘哪个夜里还闲着了,也没见她们似你这般娇弱。”

脱口而出的话不留半分情面,话音刚落, 室内刹那一默。

幢幢灯影中, 羸瘦的身子伶仃的立那,仿佛随光飘摇, 落人眼中, 好似一盏随时花烬的烛。

“是我不知好歹了。”

她极低着声儿说了句,而后颤着手指去解身上衣衫,待衫垂带褪后, 就小步移他跟前, 伸手触上他腰间的金玉带。

晋滁的目光打地上那隐约被打湿的痕迹上掠过,而后心情极差的扫过身前人。

面容苍白, 眸底青黑,莹白身子上落满了深浅不一,新旧加叠的痕迹。此刻她便顶着这般狼狈而羸弱的模样,明明不适,却仍旧温驯的给他宽衣解带, 似没有羞耻,没有难堪,亦没有不甘,丝毫见不到昔日那高门贵女的半分清傲模样。

沉下眸来,晋滁捉了她的手,将她推远了些。

“扫兴。”他兀自整理着松垮的金玉带,眸光未看她,只道:“既知自己病弱,那就注意调养,不是有御医给你开了补药吗,需按时吃。”

略整了玉冠,他转身离开,却在踏出房门前,似笑非笑的又道:“忘了说一句,孤与你那亡夫不同,房事上孤素来要的频。你需尽早适应方是。”

待两扇房门再次合上,门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声,林苑方闭眸长呼口气,手扶着桌面缓缓坐下。

今夜算是躲过了。

能安生一日是一日吧。

手背撑着额头缓了会,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忙强撑了精神坐直身子,伸手掀开了身上小衣儿。

极力忽略小腹上那几道深浅指痕,她拿三指覆上,慢慢找着穴位按压。

昔年与晋滁交往那会,唯恐自个身子不好不利子嗣,将来会阻碍了夫妻情谊,所以她常找些医书来看,久而久之,有关妇科方面的事倒让她晓得了不少。

犹记得是哪本医书上提过,房事之后,可以通过按压穴位将那物推出,以达到避孕的效果。

她房内纵有麝香,可终究不是万全之计,若有万一,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回忆着医书上的内容,试着找穴位推压,一遍遍练着,望能将这手法做的更熟稔一些。

鸨母端着补身汤药推门进来的时候,眼尖的瞅见屋里人刹那间将那细白柔嫩的手打小衣下迅速拿了出来,不免就诧异的张了张嘴。

“妈妈来了。”

林苑恍若未察鸨母脸色的异色,淡淡寒暄道。

鸨母定了定神,拧了腰身断了补药进来,面上带着热情的笑:“怎么不披件衣裳?虽说是天渐热了,可夜里头还是清凉的,可别着了风。”

林苑手撑着椅扶起了身,从善如流的将委顿地上的薄纱衣捡起披好,而后又轻笑着迎上前去,端过鸨母手里的补药。

“让您操心了。”

“哟,您这哪儿的话,能替您做些事,是咱们的福分。”

鸨母恭维的说着,说话的同时亦小心打量着她的面色,唯恐哪句话又说的不对路了,惹这位主又去太子爷那含沙射影的给她上眼药。

自打这位主得了宠后,脾气是愈发古怪起来。

要说恃宠而骄,确是有些,素日里挑三拣四的是常有的事。而且一时不如她意,转头就冲那太子爷跟前上眼药去了,真真是害她吃苦不迭。

可若说她狂妄没边了,好像还不至于。只要她心情好时必会上街逛逛,无论是去买了胭脂水粉也好,金银钗子也罢,总不忘给她也额外买上一份。

这就让她待这位主的感情就复杂起来。

时而忿,时而惧,却又时而爱。每每进这贵锦院,心情总是复杂的很,也万分小心的很。

林苑拿过汤匙搅了搅汤药,而后舀过一勺慢慢吃下。

鸨母在旁巴巴看她吃着,待见她吃过小半碗后,微蹙了眉搁了汤匙,心头一跳,赶忙小心问道:“怎么了夫人,可是这汤药火候不到?”

林苑面上染了愁绪:“总觉得这药效甚微,也不知是不是御医开药开的不对路,这都吃了多久了,却迟迟不见效。”

鸨母忙道:“您这身子骨得养,急不来的。”

林苑瞄她一眼:“我如何不急。今夜太子爷败兴而去,若长此以往,指不定哪日就厌了我去。”

鸨母一听也慌了下:“那,那该如何是好?”

自打太子爷频频来教坊司,别说常来寻欢的达官贵人待她如何恭敬,就连那礼部的官员也敬她三分。

她还幻想着趁这股东风往上攀攀呢,如何舍得让这东风打手心里溜走?

鸨母左右思量,坊里还有其他貌美的贵女,要不……一想到太子爷那阴晴不定的模样,她登的甩开脑中念头,万一试探不成,指不定她是要丢命的。

正在此时,就听林苑的声音悠悠响起:“从前在夫家时,我跟随几位老大夫学过几年配药,也试着配些合适的补身药自个吃着,觉得尚且不错。”

不等鸨母急着问她要药方,林苑就道:“等明个我就去药房抓些药来。对了妈妈,还得劳烦您将隔壁屋空出来,加上个灶炉什么的,只要得了闲我就过去熬药。”

鸨母刚要拒绝,却见她面色冷了下来,一想曾经吃过的教训,遂将到口的拒绝话给生咽了下去。

“那……成。”

翌日,林苑没能如预想般外出买药,因为她的香阁里来了访客。

在鸨母领着人进来时,饶是那人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庞,可林苑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这一刻她顿觉脚底都似被冻住,僵直在原地双眸直直盯着来人,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夫人,这位夫人也不报名号,却非说与您有旧……”

鸨母试探性的询问让林苑强逼自己回了神。

“无事……劳烦妈妈先下去歇着吧。”

鸨母应了声。关门的时候又特意由着门缝往那身量高挑的夫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嘀咕着来者究竟是谁。

门关上后,来人摘了帷帽,露出了那张令林苑极为熟悉的明艳脸庞。

林苑脑袋一翁,顿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失了知觉栽倒于地。

林蕙惊得慌忙扔了帷帽上前扶起她,掐按她的人中,口里焦急的直呼小妹。

熟悉的唤音似从遥远的地方落入耳中,如梦似幻。

林苑颤了颤眼睫,人尚未十分清醒,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先往下淌。

林蕙帮她擦着眼角的泪,看着她苍白清瘦的脸庞,忍不住心酸的也悄悄落了泪。

上一回见她还是多年前她身披红嫁衣,风风光光出嫁的时候。后来得知她生了儿子,夫家待她也尊重,后来妹婿又被提了官职前途无量,知她过得好,便也安心了。

可谁人有能料到世事无常。

再见时,却是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心痛酸楚。

林苑这回清醒三分。

纵然贪恋这久违的温暖怀抱,她还是伸手将人推开,急急催促:“走,快走……”

“小妹……”

林蕙欲出口的话止于林苑的含泪摇头中。

林苑抬手指了指内室墙壁方向,又颤手指了指她的口。

林蕙便就明白了。那是道空墙,另外一边怕是随时有人监听。

不免又怒又惊。旁人哪里敢捋那新朝太子胡须?无疑是由那太子示意。

她不明白,小妹不过个区区女流之辈,与他大业无干,何故将这监听手段都用上了?他这是防什么。

“我先扶你起来。”

林蕙按压心中疑惑,手臂用力揽过林苑,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这般一揽抱方察觉,她小妹的身子竟比想象中的还轻。

她鼻中一酸,险些又掉了泪。

不过到了她这般岁数已经能将情绪收的极好,此番也能止住不在林苑面前落泪。

将林苑扶坐在椅子上后,林蕙拉了椅子坐她旁边看她。

“韩国公府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回,老太爷就惜命的很,令人将府上的大小主子看的紧,不得轻易外出,唯恐惹了事端。这就是最近管的松缓了些,我方能过来看你。”

林蕙拉过她微凉的手压低声道。这一拉便觉出不对来,忙低头看去,待见了那双白皙无暇的双手,此刻布满了些细碎的吮吻痕迹甚至是齿痕,她当即美眸一瞪,素日维持的雍容面庞,此刻就现了些火气来。

“他怎能如此……”她咬牙低骂:“浪荡不堪!”

林苑倏地将双手收了回去,垂着眸颤着眼睫:“其实他并不经常如此……只要不吃醉酒,便不是十分过火。”

林蕙看她领口处那这掩不住的痕迹,喉咙哽了哽:“你何必安慰我。”

林苑咬了咬唇,却是伸手推了她手臂,声儿带急切道:“长姐还是快走,莫再这停留。日后也莫要再来了。”

高门贵夫人出入教坊司,这绝不是小事。

“无需担心我。他韩吉有本事就休了我,那样我还求之不得。”

林苑着急的直摇头。

她怕的不是韩国公府休了长姐,却是怕他们恨长姐污了他们家门楣,对长姐动用家法或是……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没了。

长姐与娘家断了联系,即便人有个万一,又有谁替她撑腰?

一想至此,林苑遍体生寒,忍不住倏地按了椅子摇晃起身,就去拉她胳膊。

“走,你快走!”说着扬了声:“用不着你们假惺惺来看我,长平侯府已将我除了族谱,我已不是林家人,与你们韩国公府又有何干系?”

说着又喘了口气道:“可是瞧太子殿下宠幸我,又觉得我这有利可图不成?”

林蕙险些止不住落泪来。

强忍了下,她轻握了握林苑的手,低声问:“你是何想法?瞧那太子貌似待你颇为迷恋,可曾开口说,允你个前程?”

林苑轻摇了摇头,而后迅速执过她长姐的手,在其手心上迅速写道:我儿,活着。

林蕙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她。

林苑推她向房门处:“长姐,走吧。”

林蕙忙在她手心上落下几个字:我帮你。

林苑急得忙摇头,此事她长姐决不能沾手。慌乱写道,她有办法可以离开,只需稍待时机便可,让她长姐切莫插手半分,否则就算她离开也不安心。

林蕙半信半疑的看她,林苑忙一个劲点头。

“莫再来了。”她长姐临去前,林苑没忍住扑到长姐怀里,牢牢抱紧她腰身,无声饮泣,亦如儿时模样。

脸埋进她长姐的肩上,任由那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林苑满腹心酸的流着泪,纵使贪婪的想要多抱会,却还是含泪推开她:“你有芳姐儿的,你得多为她着想着想。”

等屋里只空荡荡的剩她一人后,林苑兀自在房间里落了好长时间的泪。

哭到情绪不能自己时,就强逼自己去想瑞哥,心里默念当日春杏离开前偷偷告知她的地名,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如此方能强压下心底的悲伤。

待情绪稍缓了些,她擦净了泪,起身来到了高案前的烛火旁。朝房门处谨慎看了几眼后,就掏出袖中她长姐偷偷塞给她的纸条,背对着房门方向迅速看过。

上面写的是长姐给她找的人脉,还有些如今朝中大概的局势,主要是关于太子的。

人脉竟是找的齐翰林。

他如今在礼部任职,刚好能管到教坊司这块,长姐告诉她有事的话可拖那鸨母向上传达给他,只要职权范围之内,他可以酌情考虑帮忙。

林苑握着纸条手都在发抖,她不知长姐是舍了多大的脸面,去求的昔日的恋人。

抬袖拭去面上的泪,她又忙接着往下看去。

战乱过后,百废待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除了春季开恩科选拔了些有用之才外,还有大臣另外举荐,如此朝堂上的众臣工就隐约出现了几方势力,新贵与旧臣,文臣与武将,局势也就错综复杂起来。

长姐着重说的是新朝太子。永昌二十年从南边起兵,一路北上攻入京师,打下新朝的半壁江山,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重。

而新朝成立后,太子竟不卸兵权,依旧领大将军官职。请功书上也丝毫不惧圣上猜疑,大肆为亲信请功,提拔自己的左右人。

长姐额外提到,新朝刚立时,圣上本不欲着急立太子,是那些将领三番五次的上书,圣上迫于无奈,这方下诏书立了皇太子。

新朝建立本就不稳,朝臣见圣上与太子剑拔弩张之势,便有暗暗开始站队的。站圣上的多是一些老将与旧臣,站太子的则更多是新贵。

只是圣上日暮西山,而那太子风华正茂,一些还在观望的臣子心里就有了些偏向。

为了压制太子,圣上开始宠幸陈王,大肆封赏,并多次在众臣面前笑说此儿肖我诸般的话,似有深意。

林苑将卷起的纸条往下捋直,继续看下去,望能寻找到自己有用的线索。

可待见到长平侯府依附陈王这消息后,双眸猛地一颤。

似疑自己看错了,她又定眸重新看去,待真真切切的见到了那行字,不免呆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守旧中立的长平侯府,有朝一日会卷入皇家争权夺势的旋涡中。

自古皇家斗争最为惨烈,卷入其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况且陈王年纪尚幼,有无寸尺之功,如今也不过是圣上用来制衡太子的棋子罢了,能上位的机会十分渺茫。

林苑突然想到皇后。

是了,长平侯府既然依赖皇后方得保全,那便没了其他选择的余地。

林苑又想到了韩国公府。

韩国公府是前国舅府。如今的韩太妃是永昌帝的皇后,因无子而得以保全,被新朝尊为太妃。

说是尊为太妃荣养,也不过做给世人看的。

韩国公府也不过是新朝的掌中蝼蚁,放生或捏死,只在一念之间。

韩太妃居宫中消息最为灵通,那她会示意韩国公府保持中立,还是依附太子,抑或陈王?

长姐虽未写这些,可林苑还是为她暗暗心忧。

缓了缓神后,她继续往下看,而后就看到几行小字——八月十六,陈王生辰。圣上着令人隆重操办,届时令三品以上重臣入宫庆贺,庆中秋佳节,贺生辰之喜。

中秋是八月十五,生辰是八月十六。

意味着足足两日两夜,重臣以及皇亲国戚,都要在宫中。

林苑的手指紧了紧后又松开,将手中纸条烧灭在烛火中。

距离中秋那日,还有近两个月光景。

晋滁这夜踏进贵锦院时,一眼见到拥被坐在床头,正低眸认真做着针线活的林苑。

晕黄的烛光柔和的打在她姣美的脸庞上,愈发衬的她面色柔和,眉眼沉静,安静美好的宛若画中人。

他驻足看了片刻,而后回神收起了眸底情绪,朝她走去。

见他过来,她慌乱收起手里针线,仓促塞于枕下。

他恍若未察,只坐在她床边,掀眸盯她笑道:“听说今个你长姐过来了,你还喜极而泣的晕倒过去。”

第46章 方子

林苑抿了抿唇, 沉默的垂下眸来,似乎对这个话题隐有抗拒。

晋滁的目光在她那冷淡的眉眼处流连几瞬。

“你长姐过来看你,你似乎并不高兴?”

林苑轻扯了唇, 撇过脸道:“殿下何必来挖苦我, 我家里情形,你是最了解不过。”

长平侯府上的事晋滁自然有几分了解。

当年林昌熙失手打死了人, 迫不得已, 只能将那府上嫡长女嫁到韩国公府上。自此那嫡长女好似就将阖府上下都怨上了,出嫁之后就与娘家彻底断绝来往。

晋滁朝她冷情的面容上看过。

从前与她交往那段时日,几乎从未听她提起过她长姐的事,好似姊妹之间早已没了多少情分。如今数年不往来的姊妹,在此时突然特意来教坊司见她, 以她的七窍玲珑心肝, 定是会多想,是不是她那长姐在外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这方巴巴凑上。

晋滁一瞬间说不准此刻是何等心情。

自打她落难那日起, 她那长姐就想尽周折的四处为她奔波。在韩国公府自身尚且不保的时候,还想法子入宫托那韩太妃求情,转而又舍了脸面去求了旧情郎, 就为能保妹妹个安泰。

甚至如今还冒了极大风险来这教坊司里, 只为见她一面,确认她是否安好。

诸此种种, 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

也不知那韩夫人若知道她此番想法,该是何等寒心。

晋滁嗤笑一声,不知是笑人,还是笑己。

“夫人可是觉得旁人是为来巴结你。”

见她垂眸不语, 他遂收了面上情绪,掀眸扫过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你又有何可巴结的。”

林苑面色微微一变,而后搭在衾被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处。

晋滁沉眸起身。

本来他还想弄明白,今个她长姐过来,她何故那般激动。毕竟当初她那长兄来逼她殉节时,也未曾见她晕过半瞬。

此时他却心情欠佳,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离开前,他只问了她去药铺抓药的事。

林苑就低声解释,说是曾跟几位老大夫学过几年医,知晓几个调养身子的方子。以前吃着觉得效果不错,想去抓几副吃吃看。

晋滁此刻心情极差,闻言饶是皱了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了句随你,就拂袖而去。

待室内重归平静后,林苑赶忙下地找了纸笔,铺纸研墨后,提笔在纸上写了补身的方子。

写完后她从头至尾又仔细看过一遍,确认无差后就搁置一旁。

这汤药方子是她昔年吃惯了的,调养身子的效果都极好,再适合她不过。坚持吃上些时日,饶是不能让她脱胎换骨,可也能改善些体质,好歹康健些。

林苑微微低了眸。

她要趁这两个月,尽量养好身子。

搁下笔后,她就坐在画桌前,回忆着另外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她没有落在纸上,只是在脑中一遍遍的过着,从药名到剂量,再到火候,力求让这方子每个细节都印在脑中。

虽不确定这个药方用不用得到,可总归得提前备着。

指不定最终真得派上用场。

她再观望半月时间。

若届时他待她还是不欲放手……想至此,林苑忍不住皱眉。

她实弄不懂是何缘故。明明见他对她的态度冷淡似有厌弃,偏偏床事上的热情却丝毫不见削减,反而多有缠腻。

坐在画桌前,她垂眸静想了会,决定再等半月。

之后再决定,是否来换个对策。

翌日,林苑跟鸨母打了声招呼,就让人抬轿出了教坊司。

照旧还是先在街面上逛了逛。

她觉得今个身子还算爽利,就要求轿夫停了轿,而后下轿走了小半刻钟的时间。之后又去热闹的桥市逛了会,买了三两份鸨母爱吃的糕点,让摊主包好后,就拿着重新回了轿中。

接下来轿夫就抬轿往那药铺而去。

掌柜的照着方子抓了两副药,林苑拒绝了轿夫的帮忙,亲自提过拿上了轿。

林苑提着药刚进了教坊司,还没等她走到贵锦院,就见那鸨母拧了身急急朝她而来,一张浓艳的面上挂满了笑。

“夫人今个累着了吧?来来,我帮您提着。”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夺过林苑手里的药包,转头对着那几个龟公就呵斥起来:“没眼色的东西,夫人金尊贵体的,如何能提得了重物?一个个的睁眼瞎,都不知给夫人提着些!”

林苑笑道:“妈妈误会了,是我要提着的,左右又不重。”

说着让那龟公将轿中的几分糕点取来,搁在桌上放好。

“路过桥市给您买了些糕点,都是您爱吃的。”不等那鸨母说些什么感激的话来,她突然又问:“妈妈,那隔壁间可是拾掇好了?一会,我得过去煎药了。”

鸨母忙殷勤道:“自是拾掇好了,只不过炉子还没点。要不您先上去歇会,等过会让人点了炉子,我就过去跟您支会声。”

林苑也没什么意见,目光往鸨母手里那抓得紧的药包上轻扫过后,就直接回了自己院里。

鸨母一直满脸是笑的目送她离开。

直待见不着人影了,她方回过头来,劈头盖脸的拿药包摔打那几个龟公的脑门。

龟公忙躲闪忙指着那药包提醒:“药,药莫要撒了。”

鸨母赶紧停了下来,检查了一番药包后,对着那几个龟公沉着脸警告道:“再有下次,小心太子爷扒了你们的皮!”

龟公们吓得连连保证,断无下次。

鸨母将药包提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候着的是太子爷派遣来的御医。

今个一大清早人就过来了,而后就一直坐这等着,只为等那位主回来,好检查她带回来的药。

御医将那两包药都打开,将里面的每一份药材都仔细拨弄着看了一番,用手捻了捻,最后还捏起点放进嘴里嚼了嚼。

鸨母小心的在旁偷觑着,待见御医捋过胡须沉思片刻后,又伸手将两包药给熟稔的打包好,就忙问了声:“如何?大人您看,这药没啥问题吧?”

御医头也不抬道:“是补身药。按时吃,对身子有益。”

鸨母顿时就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接过那药来,鸨母问:“那……我这就将药给她煎去?”

御医点头:“待煎完后,还需再拿我看上一眼。”

鸨母自然应是,连连点头。

第47章 什么情分

贵锦院内门窗掩闭, 月影透过霞影纱糊的花窗,徐徐照了进来,落了满地霜华。

结束的时候, 林苑早已说不出话来, 抖着手指想要拉上凌乱的衣裳。

晋滁屈指刮去她眼角的泪,似笑非笑:“不是说你那药方有奇效?如今看来, 却也没见奏效多少。”

林苑平复着呼吸, 兀自伸手系着衣襟扣子。

细白的指尖微颤着一粒粒将那扣子又重新扣上,他狭长的眸子眯起,打她那双细手上掠过眸光。

冷嗤一声,他突然抬手过去,毫不留情的撕裂了她的衣裳。

“纵是穿戴齐整, 可就重新有了体面?”

冷嘲热讽的声入耳, 似要刺进她那有些麻木的心底。林苑低眸怔怔的望着自己那身崩坏的衣裳,看衣裳里头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这一刻突然觉得眼前恍惚了下来, 只觉得好似此刻如同身撂了大海一般,飘荡起伏皆随人掌舵,自己却没个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