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同韩地截然相反的,李冥锐的举子身份能在京城蒙人,在江南稍有不慎,他不得被这些落榜的儒生,名士生吞活剥了?

再加上...宁欣看到王季玉被几个人撺掇着向李冥锐走去。狠狠的瞪了平王世子一眼,若是李冥锐被他们打击得没了自信,看我怎么制你!

平王世子后背一阵阵的泛着冷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念道着我?他抬头看了看,宁欣?是宁欣!你不是有玉树公子了吗?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玉树公子对你欣赏,赞叹,怜悯同情的目光。

平王世子看李冥锐百好千好,但也不得不承认。论风度,家世。才学,口才,财富,容貌,李冥锐都比不上齐家玉树。正常的女子,一定是选玉树,不选李冥锐的,宁家齐家又是世交,总督夫人对宁欣的亲近,齐家对宁欣来说是门好姻缘。

“李兄,我们又见面了。“

王季玉最近可谓春风得意,虽是薛珍在银钱上管他比较紧,但薛珍怕他出门应酬没有面子,这次到江南给了他好几张银票。

薛珍很忙,因此没有再逼他用功,他认识了一群的举止风流,文采斐然的雅士,王季玉日子过得很是愉悦。不用再想功名,不用再想如何恢复爵位。

李冥锐起身拱手,“王公子。”

“李世兄太客气了,李王两家八拜结交,总不能因为你是举人,我是秀才就看不起我啊。”

“李公子是举人?”旁人挑起了眉梢,皮笑肉不笑的道:“举人老爷,失敬了,失敬了。”

王季玉这句话引起了许多落榜儒生的不满,李敏锐外表就是一武夫蛮子,而他竟然是举人!这让许多自诩风流的落榜士子情何以堪?

平王世子想要开口相帮,李冥锐微微摇了摇头,若是自己处处依靠平王世子和齐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争取宁欣?

李冥锐憨厚的笑容渐渐隐去,“今日只论年岁,不论功名,举人老爷的称呼...王贤弟,下次见面再叫我也不迟。”

平王世子大笑出声:“对极,对极,下次再叫举人老爷。”

王季玉一干人等脸上同时露出阴郁之色,李冥锐的脸皮太厚了!王季玉了解李冥锐的出身,韩地蛮荒来的蛮子,笑道:“李兄真真是好运气,本是京城人却因你父入了韩地。陛下对蛮荒之颇有关爱,若是我到了韩地,不是,如今的无双都护府,只怕能得个头名案首!”

“在韩地中了举人?哈,难怪,难怪,李兄的运气十足的好。”

“韩地百姓有几家识字?几家懂得忠孝节义?”

“听说韩地的人大多茹毛饮血,大字不识呦。”

李冥锐被人围着讥讽嘲笑,江南狂生名士威名天下,总督府花宴又是相对言论自由的地方,他们讥讽得是韩地人,因此他们肆无忌惮,当然也无人为李冥锐说话。

“愚蠢透顶的韩王,以为自己兵力最强,还不是丧命在一女子手中?”

他们看不起韩王,同样也不是很在意无双郡主宁欣。言语间带出浓浓的嘲弄,此时齐王一身儒生装束从门外走进来,他似一江南文弱的儒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应该说屋子里的男男女女们注意力都在李冥锐身上,嘲弄,耻笑,亦有几道同情的目光。

齐霖是认识齐王的,起身相迎,齐王摆了摆手,”无妨,我且听听韩地来的举人会如何说。”

不知为何,齐霖感觉到从脚底冒起的冷意,这股冷意仿佛能将他整个身体冻结,齐王俊美的容貌,唇边的温和无害的笑意...齐霖想着,这股冷意不应该是齐王发出的。

齐王的目光寻到了微微垂头宽茶的宁欣,这就是你要的?你让韩地人受此侮辱?宁欣...韩地是什么样子,你不知?眼下的局面,你不心疼?

宁欣似有所感,抬头看了齐王一眼,祖业被毁,韩地撤藩,你怪谁?别让我想起前生,否则这事没完!

两人的目光相碰,隐约间似似火花相碰,寒芒四射。

李冥锐的醇厚深沉的声音响起,“我只知道韩王铁骑天下无双,我只知道韩地抵抗鞑子百余年,我只知道即便韩地人为此战死,亦无怨无悔。”

“韩地人识字的是不多,但他们朴实,忠诚,热情,他们宁可战死在鞑子的刀下,也绝不后退一步,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已故韩王即便有诸多的野心,诸多的错处,但他不是爱错了无双郡主,而是他用自尽身死赎罪...向满门忠烈的宁家赎罪!向韩地百姓赎罪!”

齐王合了一下眼睛,手臂微微的颤抖,没想到自己的知己是李冥锐!

李冥锐环顾四周,“江南是奢靡富贵,你们是文采雅致,但不是我说,若是鞑子兵临江南,你们其中有几人能得以活命?你们不会为鞑子已经无力进兵中原了吧,百余年前的大唐百姓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大唐江山破碎且风雨飘摇。不过百年,你们就忘记了中兴太宗下的铁令,韩地百姓骁勇善战,乃帝国屏障!”

没有人的目光敢同李冥锐相碰,李冥锐走到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前,提笔在准备好的宣纸上挥墨。

一会功夫,李冥锐将毛笔放好,“这是我送给已故宁帅都是悼诗...粉身碎骨终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李冥锐转身出了房门,齐王...从未给任何人让路的齐王,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李冥锐的身影消失后,过了好半晌,平王世子大笑三声“好诗,好诗!宁帅忠烈,狂生误国。”

平王世子追着李冥锐而去,屋子里的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谈话的兴趣,诗词浅显易懂,可蕴含的气势决绝刚烈,非江南盛行的婉约派诗词可比,江南文人诗词更讲究辞藻华丽。

齐霖走到了桌前,认真的看了一眼李冥锐留下的诗词,眼里闪过敬佩,“我以为此诗凭此气节就应定为一等。”

“我等亦如此认为!”

“赞同。”

王季玉的脸色很不好看,薛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为难李冥锐,还是给他出名的机会?薛珍恨不得踢死王季玉,王季玉上辈子耍李冥锐跟玩似的,这辈子被李冥锐耍,落差是不是太大了?

宁欣手指扣紧了茶杯,轻轻的出了一口气,李冥锐看来不需要自己担心...宁颌怎么还没弄出动静呢?

刚这么一想,宁欣听到外面传来凄厉的叫声,“滚开,滚开!”

宁欣勾起了嘴角,好戏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丑闻

江南总督府规矩严格,守在客厅之外有许多的仆从,自然不会让闹事的人冲进客厅,之所以有声音传进来,主要是任谁也想不到凭着请柬被邀请进门的宾客们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不雅的事情。

扣着茶盏的手指更紧了一些,宁欣眼看着莫氏让身边的可信的妈妈了解状况,那位一直同莫氏明争暗斗的江浙巡抚夫人柳氏皱紧了眉头,听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

“救命,救命。”

当这两句再一次传进客厅后,哪怕玉树公子倾尽全力展现风姿都无法让男男女女们忽视外面的动静。

宁欣嘴角翘得高了一些,只要是人没有不爱凑热闹的,别看客厅里的名士小姐们一个个衣冠磊磊,衣香鬓影,他们一样会想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况且看总督府的热闹,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不管闹事得是谁,一向颇有大妇风度,持家有道将家宅经营得滴水不漏的莫氏这次是丢人了。

柳氏成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的。哪怕是疑似儿子的声音,柳氏都无法当作听不到,站起身对莫氏道“听声音像是我家哥儿。”

莫氏心一紧,若真是江浙巡抚的宝贝疙瘩,这次的事情就麻烦了。柳氏系出名门,柳氏的母亲出自江南姜家,她娘家的影响力比寻常人家出身的莫氏厉害许多。

没等莫氏说什么,柳氏几步走到了门外,看到眼前的情景,鼻子差一点气歪了。

她的宝贝疙瘩被总督府的仆从抓着,干净整洁的衣衫被撕成了破布,白嫩嫩的胸膛裸露着。儿子被气得口角挂着白沫,最让柳氏难以忍受得是儿子身后跟着一个敞胸露怀不停撕扯身上单薄衣服的少年。

那少年也被仆从拦着,但显然力气比较大, 五六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愣是拦不住他,他追着柳氏的公子,叫到:“兄台...我仰慕吴兄,想同你共结秦晋之好...你我二人可在榻上叙话并谈论诗词,吴兄...我会很温柔的...“

柳氏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他的宝贝儿子被一个少年这么的侮辱。哪个当娘的忍得了?

柳氏对身边的妈妈吩咐:“叫侍卫过来...给我打!打死这个无耻之徒。“

莫氏此时也出了客厅,同柳氏一样,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那个向吴昊求欢的少年是宁颌!眼下江南名士或者大户人家公子蓄养娈童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毕竟旱道不是正道。

宁颌竟然敢在总督府’调戏‘江浙巡抚的独生爱子。是不是活腻歪了?

莫氏最先想到得是怎么将这件事压下去,真若让柳氏将侍卫叫进来,赶明儿宁颌一定会成为大笑柄,同时一向同他亲近的总督府会名声扫地。

”柳夫人,这事是不是有误会?“

”莫夫人,若是你家的宝贝玉树被人这么欺辱,你会当这事是误会?“

柳氏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柳眉倒竖,嘲讽道:“都是当娘的,莫夫人愿意齐霖同宁颌鬼混,我可不行。我还等着儿子给我传宗接代呢,宁颌...就这幅猥琐的样子,哪一点像是宁三元儿子?庶子...哈...谁家把庶子养成这样?”

柳氏也认出了那个追着自己儿子不放,猥琐坦胸露背的人是宁颌。他在江南他也算是一号,借着总督府。又是拜名师,又是广交朋友,名声吹得当当响,谁能想到他竟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品行恶劣至此!

莫氏臊得满脸通红,一向能言善辩的莫氏呐呐的说不话来,齐霖怎会同宁颌鬼混?哪个当娘的想养一个有断袖分桃爱好的儿子?哪个做娘的能容忍同性欢爱?

“拉开,把宁颌拉开。”莫氏吩咐仆从道:“下狠手。”

“喏。”

又有几个婆子小厮袭击宁颌,这回他们没有顾忌了,宁颌的下体都快露出来...宁颌被捆绑起来。 柳氏快步走进儿子,“昊儿。”

“娘。”吴昊又羞又气,本就锦衣玉食的少爷哪里经历过这些?一翻白眼,直接晕倒在柳氏怀里。

他这一昏厥,柳氏更心疼了,“昊儿。”

“柳夫人,我让人请了大夫。”莫氏恢复了几许冷静,先狠狠的踢了一脚宁颌,转头对着柳氏道:“这事宁颌会给你一个交代,在花会上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也难辞其咎,可孩子的名声要紧...不是我说,屋子里可有不少双眼睛,若是柳夫人执意离开,吴家贤侄不知会被议论成什么样,恳请柳夫人三思。“

”都是为了孩子!“

这句话比任何狡辩都能打动柳氏,摸着儿子的脸庞,柳氏冷笑道:“我弄不明白我儿子受了侮辱还要给这个宁家的畜生隐瞒不成?谁敢议论我儿子的不是?”

莫氏勉强笑道:“柳夫人,人言可畏啊。无论怎样也得让吴家贤侄全须全的在人前露上一面。“

柳氏稍一迟疑,又看了一眼门口,“我瞧着用不上了,莫夫人对故友之子有慈爱之心,我同我们老爷也是敬重昔日的宁三元,可宁三元留下的儿子太让人失望了!”

门口已经站了几位夫人,看见眼前的局面,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彼此交换了目光,有人退回客厅,也有人悄悄打量着莫氏,莫氏眼前发黑,这件事想捂是捂不住了。

莫氏的脸色极是苍白,“你去叫宁欣过来,她是宁三元嫡女,这桩丑事怎么处理我还要听一听她的意思。”

“柳夫人再多的委屈一会尽管同宁欣说,这是宁家的事情。”

莫氏借此机会撇开关系,虽然这么做对宁欣不太厚道,可眼下的局面莫氏对宁颌等人失去了全部的好感,只想着快点将总督府摘出去,齐家这么多年对宁欢姐弟的照顾已经仁至义尽了,庶出就是不争气啊!

柳氏道:“这事我会同宁欣说,不过,莫夫人要在旁边做个见证,也省得别人以为我欺负宁三元的遗孤。”

想将总督府摘干净?没门!柳氏可没忘记莫夫人如何的喜欢宁欢姐弟。

莫氏淡淡的笑道:“我会在场的...“

”小弟...小弟....”宁欢搀扶着陈氏慌慌忙忙跑了过来,看到宁颌被人绑得像是待宰的羔羊,陈氏哭得悲天跄地,“颌儿,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陈氏本就不识字,那些不争淡然什么都是伪装,眼看着宁颌这副凄惨样子,她自然会暴露出本性来,坐在地上就开嚎了,“哪个挨千刀的这么对待颌儿?”

粗俗的言行,让莫氏直皱眉,感觉到柳氏的嘲弄他,莫氏解释道:“我只是心疼宁三元的遗孤,宁三元的姨娘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咱们都是嫡妻原配...哪会同情小妾?即便宁三元对她是真爱,她也是个妾...同情了她,咱们回去怎么管教妾侍?将心比心,若是咱们身边出现这样一个真爱妾,谁又能受得了?”

在这一点上,柳氏倒是赞同莫氏的,身为嫡妻原配同情妾侍的话,没准将来会有报应的。

哪怕那个妾再好,再温柔,做妾就是做了,地位决定了一切,至于妾侍的淡然不争...装得比嫡妻还要温柔体贴,遇见这样的妾侍,直接打死了事,省得麻烦。

“宁三元殉国前曾拜托我们老爷关照他的女儿,前些年老爷官职不高,眼看着王家将宁欣接去,老爷深感愧对故友,这才对宁欢姐弟多家照顾的,”莫氏继续对柳氏和出门看天的夫人们解释着。

宁欢双目赤红,含泪道:“伯母,我以为你是慈悲善良的,对我和小弟是关爱的,难道伯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伯母您怎能这么说?我琴棋书画比二妹妹差到哪?我打理庶务差到哪?庶出的身份难道是我的错?你们为何总是苛责我同小弟这样苦命的人?”

宁欢一手抱住了宁颌,一手揽着陈氏的肩膀,母子三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宽慰,共同对抗恶势力。

“世上还有比我更懂事的庶女吗?”宁欢声音突然抬得很高,有意让屋里的夫人们都听见,“我处处尊重父亲和嫡母,从不敢同二妹妹抢风头,什么好东西都让给二妹妹...父亲活着的时候,我承欢膝下,为父亲增添养儿女的乐趣,童言童语的宽为父亲疲倦的心,即便我被父亲百般宠爱,我也从不曾在二妹妹面前先露出来。没当二妹妹惹怒父亲,也是我劝着父亲不要责怪她,我姨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为了同父亲的感情不得不做妾,姨娘为了我和小弟哭了多少次?”

门口的夫人们闪开位置,宁欣从客厅里走出来,听宁欢声泪俱下的哭诉委屈,那不被人理解小模样真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宁欢。你见过我母亲么?你见过我么?父母的疼爱是我应得的,宁家的东西都属于我,哪一点是你让给我的?”

宁欢哭泣道:“嫡母出自那样一个不讲体规矩的娘家,她怎会善待小妾?宁家冤死的小妾通房太多,父亲才会把母亲藏在庄子上!嫡母入门,父亲五六年没有生养,嫡母还不够恶毒吗?王家...鸡鸣狗盗,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养小叔子,若是正统的人家怎会被陛下夺爵?嫡母在恶毒,我姨娘也没说一句嫡母的不是,你还要她怎样?”

宁欣看了一眼气得脸煞白的薛珍,“王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揭穿

薛珍看不上王家,但她如今已经是王家的媳妇,一直以振兴王家自居的薛珍哪会容许旁人非议王家?

最近她又在尽力消弭已故齐王世子妃带来的影响,宁欢所言的扒灰彻底惹怒了薛珍。

“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宁家养出了你们真真是愧对宁三元的威名!”

薛珍这是心存指桑骂槐的心思?宁欣神色一直淡淡的。薛珍见宁欢还想给宁家辩解,不解气的说道:“来人,封上她的口!王家最最是要脸面,要体统规矩,王家姑太太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名门贵女,可不是你这个小娘养的贱种可以非议的...“

突然,宁颌窜起身体直奔薛珍,因为他被捆绑着手,大家都忽略了宁颌,薛珍正得意的时候,宁颌用身体狠狠的撞上薛珍,薛珍双脚支支持不住向后摔倒,头上凤钗,鬓间的牡丹散落一地...薛珍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宁颌,自己竟然被一个好男色的不肖之徒欺负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薛珍扭动着身体,叫道:“快把他带下去...”

宁颌用身体压住薛珍,冷笑道:“我是姨娘养的...可你今日就要被姨娘的养得亲嘴!”

“啪‘得一声,宁颌出乎众人意料的亲了薛珍的嘴唇,宁颌道:“味道也不怎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薛珍甚至忘记了挣扎,她被人非礼了!

宁颌从她身上起身,见到不远处的宁欣,再一次趁着旁人发愣的时候,跳起来撞宁欣,他面目狰狞:

“你该死。我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你娘再好,她生得出儿子来?你娘是毒妇,应该被休掉被父亲厌弃的毒妇!父亲最爱得只有...我娘...他们才是真爱...”

愣神的所有人中不包括宁欣,因此她在乐得看薛珍热闹的同时,对宁颌的破坏力是有所准备的。

宁欣正想着踢飞宁颌时,从她身后伸出来一只大手,精准的捏住宁颌的衣襟,手臂一挥。宁颌被甩了出去,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宁颌的身子落地后还上下点了几下,他嘴角隐约流出血丝,宁颌头晕眼花,咳嗽道:“李冥锐!”

李冥锐并没将宁欣扯到自己身后加以保护。此时他保护宁欣是本能,但李冥锐不愿意让旁人误会宁欣云英未嫁的时候同男子纠缠不清。

方才的宁颌发疯,他同平王世子从头看到尾,在宁颌追着江浙巡抚之子的时候,是李冥锐拉住了打算‘仗义执言’的平王世子,并且李冥锐鼓平王世子‘打晕’拦路的仆从。

也因此,他们两个才会闹到花厅门口。宁欣设下的陷阱效果才会这么好!

平王世子看了乱局后,曾经问过他,你不怕?李冥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话飞宇问过。齐王也曾经私下问过,李冥锐告诉平王世子,你绝不是问这话的最后一个人!

如果他能娶到宁欣,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甚至...李冥锐侧头看了一眼宁欣,她也会有这样的疑问。所以才会疏远自己。

李冥锐举重若轻的就将发疯的宁颌甩了出去,旁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得多大的力气啊,不愧是好战的韩地出来的。

“是爷!”李冥锐抚了抚袖口,轻蔑的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宁颌,“你知道什么是宁伯父的真爱?宁伯父舍身殉国,他真爱大唐帝国,忠诚于陛下, 真爱大唐百姓,宁可身死也在所不惜,俗语说,大爱无疆!宁伯父的真爱也给了同他相濡以沫,在琼林宴会上一见倾心的妻子,给了让他发誓不纳妾的王家小姐!”

宁欢死死的咬着嘴唇,双眼恨不得撕碎了为宁三元歌功颂德的李冥锐,如果宁三元遵守了誓言,他们又算是什么?

宁颌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胡说!”

“我不知女人心思,我是一个粗人更不懂得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真爱。”李冥锐双手背在身后,宁欣是大家闺秀,哪怕心里恨他们姐弟恨得要死,也不会骂出太过分的话,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旁人说庸俗,野蛮:

“我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弄明白过,真爱不是为对方付出而无怨无悔么?你们三人...处处标榜着是宁伯父的真爱,可你们却在做着伤害宁伯父名声的事情。”

李冥锐指了一下姨娘陈氏,“如果你真爱宁三元,为何要出现让宁伯父名声受损?如果你淡然不争,沉默的,安分的隐居乡间不好么?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宁伯父?不是一直不想给他造成困扰?领着这两个不知羞耻的儿女在世人眼前晃悠,到处散播着你们才是宁三元最真爱,享受着宁三元好名声带来的好处,虚情假意的怜悯宁小姐,宁家嫡女容得你们这些既想做婊子,又想得牌坊的人可怜?”

“我说兄弟,你说错了,他们比婊子还不如,婊子还有些许的自尊,为妓女会觉得愧对祖宗,而他们三个...啧啧,可是祖宗都不要的贱人!”

平王世子潇洒的从旁边走过来,桃花眼中满是嘲讽,“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尊严的人,本世子见过,但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祖宗姓氏的人本世子还真没见过!”

“真真是辛苦宁欣你了,谁让宁三元是个鼎鼎有名的痴情之人?所以总是有些人欺负已故的宁三元不会开口申辩。”

“不辛苦,为人子女就应该帮着父亲解决麻烦。”

平王世子亲近的笑笑:“要帮忙不?”

“暂且不用。”宁欣同样报以微笑。

她看了平王世子,对平王世子微笑,却唯独没有看他——李冥锐。

李冥锐的眸色缓慢的暗淡下来,难道他方才说得话太俗气了?是不是被宁欣嫌弃了呢。

齐王在门口转身,坐回椅子上,“齐公子,本王有一事请教。”

齐霖回神,恋恋不舍的看了宁欣一眼,退回到齐王身边,“王爷请说。”

两人谈论起诗词,谈论起江南的风月,谁都没提起宁欣和李冥锐!

江浙巡抚夫人柳氏看到宁欣身边的李冥锐和平王世子,不敢对宁欣太过无礼,“眼下的事情怎么解决?宁小姐,我不是不敬重宁三元,可我怎么也不能让侮辱我儿的人不受到惩罚。”

宁欣笑道:“宁家门楣也不会让不肖子孙玷污。”

莫氏皱了皱眉头,综合方才的话,她仿佛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莫非宁欢宁颌是冒充的?莫氏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被西贝货欺瞒,更想着儿子娶宁欢...若是戳破了此事,莫氏哪好意思做江南第一夫人?

“莫夫人,我想同宁颌谈一谈。”

“就你们两个?”

“是。”

莫氏想了想道:“把宁颌捆到雨花亭。“

宁欢焦急的道:“我也去!”

“你若去的话,这件事我不会多说一句话,宁颌交给柳夫人解决!他是生是死同宁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陈氏还是在意儿子的,听见宁欣这么坚决,拽了拽宁欢的手臂,低声道:“欢儿。”

宁欣走向雨花亭,李冥锐抿紧了嘴唇,她离开怎么都没看自己一眼?宁欣是真的要同他疏远了?齐家玉树...不,她不会看上齐霖,若是两家有婚约...李冥锐眉头皱成了疙瘩,该死的婚约!

宁颌被捆绑子啊雨花亭的柱子上,他蠕动着身体,宁欣坐在石凳上悠然的望着风景,宁颌沉不住气问道:”你想怎样?“

“宁三元风采飘然,俊美无双,娶得妻子又是鼎鼎有名的美人,因此他甚是为自己的后代担心,怕后代中出现美若妖孽的儿子。”宁欣抱琴手中拿出一本书卷,吩咐抱琴,“你去把陈氏请来,只叫她一人。”

“喏。”抱琴应声离去。

宁欣翻动着书卷,“这是宁家祖训,但凡宁家子孙必遵祖训!”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宁颌气急败坏,“祖训我也会守!”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宁欣微笑,“父亲最不喜欢断袖分桃的事情,祖训五条规定,若是宁家出了这样不孝偏爱同姓欢好的人...”

宁颌吓得脸煞白:“逐出家门?”

“但凡宁家子孙犯了此事者——宫刑面上刺字,并锁后庭花,然后再逐出家门。”

宁欣摩挲着书卷,宁三元真是太奇葩了,这得多恨断袖分桃才写出这样祖训?

从发现这祖训后,宁欣一直在谋划着,利用比飞宇差一点的妖孽诱惑本就风流好色的宁颌,宁颌随身携带的‘定情信物’中宁欣添加了一些草药,因此宁颌情绪才会失去控制。

宁颌锁紧了下身,“你说谎。”

“你应该认识父亲的笔迹。“宁欣慢悠悠的将祖训亮给宁颌看,玩味的说道:“我是先宫刑,还是先刺字?锁后庭...以后看来你只能喝水吃流食了,不知你能撑得了多久,你也是够可怜的,别人家打一顿骂一顿也就是了,即便江浙巡抚不依不饶,我也有办法摆平此事,可你偏偏姓宁,所以我只能按照祖训来办。”

“不,他不是...他不是宁三元的儿子。”

陈氏不负宁欣所望的开口道,“他是...老爷的儿子生下来就夭折了,他是我...为了宽为老爷收养的儿子...他不姓宁,不是宁三元的儿子,宁家祖训对他没用。”

第一百三十章 野种

“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不是宁家的子孙!”陈氏哭哭啼啼的,咬字模糊,”当年老爷怕我难过,也是为了宽慰老夫人,便做主留下了他。“

“娘,你说什么?”宁颌扭动被捆绑得紧紧的身体,茫然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不是宁三元的儿子?娘,你是不是糊涂了?”

陈氏心痛的看着儿子,抹着眼泪,“在我心里你就是亲生骨肉,颌儿,我想救你啊。”

宁三元留下的祖训太过变态,而坐在雨花亭悠然看热闹的宁欣也不是一个善茬。

陈氏虽是处处听从女儿宁欢的吩咐,但并不是一味的愚蠢,她擅长畏强凌弱,见风使舵,又加上爱子的性命和宁欣的凶残,陈氏不敢同宁欣硬抗。

陈氏有一种感觉,宁欣既然翻出了宁家的祖训,宁颌眼下怎么都无法留在宁家了。

祖训上的字,陈氏虽是不认识,但宁欣说得话,她还是能听懂的,心里未尝没有怨恨宁三元的意思,立下这种宫刑且封后庭的祖训的宁三元也太奇葩了。

既然必须要离开宁家,陈氏希望儿子全须全好的离去。宁欣不可能在江南待一辈子,等到宁欣回京,她就可以认回宁颌,大唐律例:养子过继的儿子同亲生的一样有继承权。

因此陈氏一口咬定,宁颌是宁三元做主收养的儿子。

陈氏哭红了眼睛呜咽道:“二小姐,妾开始不知,后来老爷才告诉给我的。”

“既然是父亲做主收养的儿子,那他享受了同亲生儿子一样的待遇,自然要承担起宁家子孙的责任来,既是父亲的养子。他同亲生的没有区别,我以为还是按祖训规来处置得为好。”

手指弹了一下厚厚的祖训,宁欣唇边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说呢,他可是父亲做主并且寄予厚望的养子。“

陈氏身体一震,保养得很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宁欣虽是看着柔弱,但同夫人一样,不好惹!甚至宁欣比夫人还无情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