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本宫没想过?”皇后冷飕飕的盯向了她,心底里那股子怨气又升了上来,“只有你这蠢货想得到吗?”

“奴婢不敢。”欢好慌忙跪了下去,“奴婢只是想替娘娘分忧。”

“分忧?你们能分什么忧!”她烦躁的抓下自己的腰带仍在了她脑袋上,“若是安儿可以,本宫还用这般?”

外面电闪雷鸣,她心中怨念翻腾,她荣宠半身就大的不幸就是子嗣之事,安儿生来就是这痴傻之症,从发现他病症开始她就想尽了办法给他治病,可越治越绝望,圣上也对他越厌嫌,直到把他送去道观里养着她已明白圣上是放弃了他这个傻儿子,可她不能放弃,她在安儿十五岁时就和圣上商量过接他回来给他选一门婚事,可圣上听太医说安儿的病会传及子孙,圣上一口就将她回绝了。

那些话她至今都记得,圣上说,他有一个傻儿子不想再添一个傻孙子成为天下的笑柄。

所以他宁愿应允了过继裘衣轻之子,也不想再添个傻子,裘衣轻如今是病入膏肓,可他曾经被京中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世上无二衣轻公子。

圣上心里的怪他的,是认为安儿的病症源头出在她身上,裘家从未痴傻之人,可她却生下一个傻子。

她也有偷偷给安儿送去过一个伶俐的婢女,想着若那婢女能怀上他的孩子,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圣上定然是没有话了。

可是……安儿他根本不通人事!他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一般,因为被送去道观所以很怕生人,那婢女在道观中住了半年,安儿连碰也不许她碰,惧怕她躲着她,压根不让她靠近,那婢女用尽心思,还偷偷用上了药,却逼的安儿逃出道观,跳进了河里,烧了好几日。

她至此再不敢逼迫他,他到底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生下来的。

走到这一步,她能有什么法子?

“娘娘莫生气。”桂月嬷嬷看着她的神情便知她又勾起了伤心事,轻声安慰她道:“今日不是得了一挂,佛祖都说二皇子会遇到仙人好起来的,您瞧二皇子近来不是有所长进吗?说不准哪一日二皇子就好了。”

会好吗?

她瞧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将所有的苦楚咽下去,安儿好不好只能听天命了,但她如今有朝儿相助。

朝儿说得对,只要让大家以为宋燕音怀上的是裘衣轻的孩子便好了,只要大家认为就够了。

宋燕音如此痴迷朝儿,送她进嗣王府做侧妃,只要她与裘衣轻有过一次夫妻之实就够了。

反正那孩子都是要叫她母后的,究竟是裘家的,还是顾家的,不重要。

她换好衣服扶着桂月嬷嬷踏着回廊上的一地冷雨走向了等着她的宋燕呢,她瞧见宋燕呢冰冷的脸上立刻挂上了温柔的笑,招招手让她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走,本宫陪你去瞧瞧嗣王。”

九阴任由她拉着一同去了裘衣轻的禅房,一路上夜雨飘摇,电闪雷鸣,走出了一种大事即将发生的氛围。

这到底是唱的什么戏?

走上回廊,远远的她就瞧见亮着灯的禅房,门半开着,止水居然没有守在门外,走的近了,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嗣王看来是醒了。”皇后眼中亮出欣喜的光,拉着她的手也没让宫人禀报,带着太医和嬷嬷直接就进了那间禅房。

禅房里的烛火被冷风带的晃了晃。

皇后顿在了门口,房间只有裘衣轻和他的随从,没有旁人了。

桂月嬷嬷忙往四周扫了一圈,还看内室,却发现真的没有其他人影,宋燕音……居然不在,难道……难道嗣王爷醒来后命人将她拖走了?不可能不可能,这回廊外还蹲着娘娘的人,守着这间禅房,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只要宋燕音一发作,立马就会闹将起来。

怎么会这么平静?

皇后盯着榻上坐着的裘衣轻握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欢好将事办砸了?

“相公醒了呀?”九阴看看皇后,又看看裘衣轻,这两位在打什么擂台戏?

裘衣轻正坐在榻上掩着嘴闷咳,止水跪在旁边端着茶水伺候,闻言裘衣轻抬起头看向了她,那紧皱着的眉眼一下子就松了开,“夫人回来了。”他朝她伸了伸手。

九阴抽出被皇后握着的手快步朝他走过去,也伸出手去。

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指,将她拉坐在了榻侧,看着她,手指下意识的去蹭她的手腕,确认了一下她没有添新伤口才安心,看来她没有见裘望安,也没有再给乱七八糟的人喝血。

“夫人玩的好不好?开心吗?”他声音哑哑的,听起来竟然九阴觉得异样的温柔。

九阴却闻到一股子血腥味,不动声色的翻开他的手,果然见他指头上割破了,“好,玩的可开心了。”她故意用力按了一下他的伤口,看他疼的皱眉,冲他笑着低声问他:“怎么来的?”

裘衣轻望着她望着她,抿着嘴低头笑了,她心里是十分在意他的,会因为他弄伤自己而冲他发脾气。

皇后站在那里也不见裘衣轻向她稍微行个礼,却也无心与他计较这些,她如今心里只想确定宋燕音到底去了哪里。

她笑着关切问了裘衣轻两句,旁敲侧击问有没有人打扰他休息,听他说没有,便没有再问。

留了太医在他这里,没有多耽搁的出了他的禅房,冷着脸快步离开。

“娘娘小心摔着。”桂月嬷嬷一面扶她一面轻声道:“娘娘别急,说不准……是哪里出了岔子。”

皇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刚要转回她的禅房里去问欢好,在半路就被一个湿漉漉的小太监拦了住。

是裘望安跟前的太监。

“娘娘!”那小太监也不顾什么规矩,哭着冲过来扑通就跪在了她的脚边,满脸泥水和泪水的急道:“娘娘不好了!二皇子……二皇子他野猎遇上大暴雨……掉下山涧了!”

“什么?”皇后听见雷鸣之声滚滚过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小太监又哭着向她回禀一遍,大暴雨将野猎的人困在山里,二皇子遇上山划破,连人带马掉进山涧去了,现在侍卫下去找,还没有找到。

皇后身子发晃的险些站不稳,桂月忙扶住了她,“娘娘别怕,别乱了阵脚,二皇子洪福齐天定是不会出事的,先找人要紧。”

她抓紧桂月嬷嬷的手白着脸吩咐道:“去找,去、去派人禀告圣上,让圣上派人全部去找!”又忙补道:“我去,本宫去亲自禀报圣上。”她扶着桂月嬷嬷匆匆往圣上的禅房去。

快到禅房时,才有人迎过来说,圣上不在禅房,去了温泉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皇后顾不得多问,立刻去往温泉。

她带着一干宫人匆忙赶去了温泉,守在温泉禅房外的善德瞧见她过来慌忙迎了上去。

“娘娘您怎么来了?”善德行礼问道。

“圣上呢?还在泡汤?”皇后探头往温泉瞧,却没有见人,而那温泉旁的禅房亮着灯。

善德回道:“圣上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皇后看向那间亮着灯的禅房,突然听见里面传出说不清的呻|吟|声和闷哼声,那声音搅在雨夜里粘稠的像是一条蛇缠住了她的脖子。

她听见了圣上的声音,他闷哼着呢喃了一声:“浪蹄子……酒还没醒,人倒是会哼哼……”

她的心被雷劈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的儿子不知是死是活,她的夫君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诵经的声音在这雨夜里格外滑稽可笑。

第45章

雷声在阴云后, 雨声在山寺里,像是有无数的声音闹将起来。

雨可真大, 打在回廊下的泥土里将她的裙摆溅的泥泞,她也不知道她在听什么, 听禅房里的声音,或是在听根本就听不到的山脉被雨水冲垮的声音。

“娘娘?”善德见她一直在发愣, 恭声又唤了她一声。

她被雷声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她想冲进禅房去告诉圣上, 她们的儿子出事了,可她不能, 她是皇后。

桂月嬷嬷握了一下扶着她的手, 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去禀告圣上, 安儿……出事了, 他在山中坠崖找不到人了, 去!”

善德惊的心头一跳慌忙应声,急忙忙去推开禅房的门进去向圣上禀报。

只听里面人声音不悦的说了句, “什么?坠崖?那么多的人只他一人坠崖了?他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皇后心里的愤怒和怨气一下子涌上了喉头,他这是什么话?他的儿子出了意外,生死不明他却还在怪自己的儿子吗?

她红着眼眶忍不下去的想要上前去, 进到禅房里, 却被桂月嬷嬷一把拉了住。

“娘娘不可。”桂月嬷嬷紧紧握着她的手, 极轻极轻的道:“您此刻进去了见着房中的女人不是更添堵?您要沉住气, 找二皇子要紧。”

她只能将所有的怨气咬碎了吞下去, 站在回廊下看着窗户上的人影晃动,听着他的声音,这么多年来她自认将皇后做的无可挑剔,他宫中没少给他挑选新人,可只是出宫这三日,还是在寺中,又是哪个献媚的官员给他塞了狐媚下等的野女人?

等找回安儿,她一定要查清!她是不会允许不三不四的女人留下的。

房中裘景元烦躁的被善德伺候着更衣,又怒道:“他的手下是干什么吃的!李将军呢?让他带人下山涧去找。”

他匆匆忙忙的出来,冠下的头发没来得及梳理,有些松散,迎头瞧见立在回廊下的皇后,烦躁的神色压了压上前安抚她道:“皇后不必急,定会找到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一想到这双手方才在屋里干什么她就觉得恶心,但她到底是没有躲开,抬手也握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眶对着他掉眼泪,“圣上,我们只有安儿这一个儿子了……”还望他顾及这么一点父子亲。

裘景元到底是不想这唯一的儿子出什么事,顾不得房里的人携着皇后匆匆离去。

善德本想先安置了房中的女人,可送走圣上在回屋里,却发现那女人不见了。

自己走了吗?

暴雨之中,整个法华寺的人全起来了,候在大厅里。

圣上派遣了一队又一队的人进山中去找,又让李将军亲自带人下山涧,务必要尽快找到人。

暴雨越下越大随时会再次滑坡,只怕耽搁的越久,安儿活命的几率就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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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大的事,九阴那边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听人来报说是二皇子坠崖了,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桌吃饭的裘衣轻。

裘衣轻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粥,这寺中准备的粥是荷叶粥,倒是清甜可口。

而九阴在席上没怎么吃,回来之后春桃就将她带来的熟食准备了,算是晚膳。

切了蹄髈和牛肉,带了一碟子辣椒面给九阴蘸着肉吃,又冰了一壶果酒解腻。

九阴才吃没两口就听见了满寺闹腾起来的动静,全寺掌灯,脚步声不断,甚至还开始念什么祈福经了。

她先点开系统栏看了一眼,反派二号裘望安的各项都是正常的,他的状态栏是:紧张张。

这么看他是没出什么事吧?还有心思紧张张呢。

她又看向了端着粥慢慢喝的裘衣轻。

裘衣轻没有看她,喝了一勺粥慢慢道:“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你担心的裘望安。”

这人说话可真酸。

九阴凑过去小声问他,“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

裘衣轻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问:“夫人是想问我他有没有事吧?”

“我知道他没事。”九阴坐回去,夹了一块牛肉蘸了辣椒面丢进嘴里,辣椒里还混了芝麻粒,越嚼越香辣。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裘衣轻望着她,不辣吗?怎么有人这么吃辣椒的,将辣椒当蘸料吃。

九阴喝了一口冰冰的果酒,舒服的眯了眯眼,故意道:“我就是知道。”

裘衣轻看着她,等着她再问,可她偏偏就不再问了,仿佛她真的知道裘望安的下落一般,倒叫他好奇起来。

她怎么知道?连裘望安那个傻子自己也不知道这计划。

她吃的酒足饭饱,裘衣轻也喝完了粥。

今晚他不喝药,可上午喝了药之后昏睡的时间太短了,如今他不困却身子酸软的很,用完膳洗漱之后就躺在了榻上休息。

九阴知道裘望安没事,今晚定然是裘衣轻布的局,便也没想去正殿凑热闹,命春桃打了水来沐浴。

止水退出房门守在外面。

春桃试好了水温过来扶她,她已经将头发自己拆好了,散着一头乌黑的发只穿着白色里衣光着脚进了内室的屏风后,刚走到浴桶边脚底板被一样东西硌了一下。

她挪开脚低头瞧见是一只耳坠,掉在浴桶旁。

春桃弯腰捡了起来,“是夫人的吗?”是一只孔雀绿宝石的耳坠,她瞧着眼熟,好像夫人是有过一副这样的耳坠,只是夫人不喜欢戴耳坠来着,不常戴,今日这种场合非戴不可,却是戴了一对珍珠的。

九阴将耳坠拿在了手里,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这耳坠不是她的,她今日也压根没有来这内室里,而这耳坠上的味道是原女主宋燕音的。

她来过,还来了这内室浴桶旁,将耳坠掉在了这里。

九阴看着手里的耳坠对春桃道:“你下去吧,今日不洗了。”

“啊?夫人方才不是说有蚊子咬您,要泡个驱蚊的汤浴吗?”春桃瞧她,怎么突然又不想洗了?

“突然不想洗了。”九阴想着这浴桶或许宋燕音来泡过她就不舒服。

春桃瞧她似乎生气了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退出了房门。

等她一走,九阴捏着那只耳坠走到的榻边。

裘衣轻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睁开了眼,一枚孔雀绿宝石的耳坠挂在她指尖晃荡在他眼前。

“相公跟我解释一下,这耳坠是谁的?”九阴心里是知道裘衣轻定然不会和宋燕音有什么,这可能是裘衣轻计划的一部分,但她就是要问,“在浴桶旁掉着,不是我的。”

裘衣轻看着那耳坠也皱了皱眉,才想起来掉在浴桶旁也只能是宋燕音的了,止水办事是越来越不仔细了,连这耳坠掉在他房中也没觉察到。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目光从耳坠看住九阴,她在生气?在吃醋吗?

从来都是他吃醋,他从来没有见宋燕呢为他吃过醋。

“夫人觉得是谁的?”他故意问道:“不是夫人的,可能是春桃的?或是先去来打扫禅房的婢女落下的?”

他居然还问上她了?

九阴盯着他,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你的病是好了对不对裘衣轻?如今你都允许其他女人进你的房间,用你的浴桶,说不准还许她上你的床了?”

裘衣轻望着她在笑,“夫人在意吗?”

“裘衣轻。”九阴看着他,“你是在故意惹恼我?”

裘衣轻看着她眼睛里的恼怒,笑着说:“是。”

坏东西。

九阴忽然气恼的猛地探身上前,一手捏住了他的耳垂,一手捏着那只耳坠,一股脑的穿进了他已经长上的耳洞,直接将那耳洞穿通了。

又快又狠,不及反应。

裘衣轻疼的颤了一下,只觉得整个耳朵烧起来一般,那耳坠已经挂在了他的耳垂上,他抽了一口冷气,她的声音响在他发烫的耳边,“我当然在意,裘衣轻你的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他的耳垂被扎出了血,血珠子顺着耳坠挂钩流到了孔雀绿的宝石上,盈盈欲滴的鲜红色,他微微蹙眉坐在那里垂了眼睑,竟是没有生气也没有挣扎。

他这副逆来顺受的小表情,可真让人想欺负他。

她热热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来,看着他,“裘衣轻,你惹我生气,我就会罚你。”

血珠子掉了下来,掉在雪白的锦被上,如同开了一朵海棠花。

裘衣轻望着她恼怒又充满占有欲的神情,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阵阵甜涩的蜜意,他想占有她,也想她对他产生同样的感觉。

他们互相占有,互相为命。

他突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勾的她向前一倾,他侧头吻在了她的唇上,咬着她的嘴唇,舌尖舔进了她的唇齿里。

他主动的亲吻让九阴脑子一阵阵发热,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搂着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手掌里蹭了一手他耳垂上的血,腰被他搂了住揉进怀里,顺着她的寝衣揉进了她的腰里,凉冰冰的手指像是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吻的她身子发软化在他怀里,他却捧着她的脸松开了她,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盯着她,胸口微微发喘,“你真的在意我吗?”

“在意在意。”九阴喘息着随口应答,探头又亲住了他的嘴,手胡乱的就去扯他的衣襟,解他的衣带。

大风大雨,电闪雷鸣正是双修好时辰。

裘衣轻一把将她搂按在怀里,他已是情动,身子最诚实,他连呼吸也不稳了,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她乱动的手,闷闷的吐出一口气,紧紧扣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额头抵着额头哑声道:“今日不行……”

“为什么?”九阴不甘心的去亲他。

他将她的脸按在了肩膀上,托着她的后脑勺侧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耳朵,睁开眼看着门外的闪雷,轻轻哑哑的道:“今日是我父亲的忌日,我要好好听着他们哭。”

九阴顿了一下,抬头瞧见他的一双眼盯着外面,被闪雷映的发亮,他搂着她好温柔的在抚摸她的头、她的发、她的背,侧头轻轻亲了一下她脸侧的黑发喃喃道:“不要生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又亲上她的耳垂,咬了一下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是我的错,我该将她用过的浴桶丢出去,怎么能让夫人用她用过的。”

“她还真用过浴桶?”九阴坐在他怀里惊讶的抬头看他,宋燕音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