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姜武的模样有些怪异,招儿转身也有些犹犹豫豫的。她又看了姜武一眼,才道:“姜武哥,你要幸福。”

“你也是。”

听到这句话,招儿顿时变得欢快起来,对姜武点点头,便领着黑子走了。

姜武一直目送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收回眼神。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失笑一声,才回到那满是拥嚷嘈杂的火红世界。

*

招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直藏在她心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今天终于能松下了。她一路慢慢的走,因为村里的人大多都聚在姜家,四处显得格外的安静。

黑子跟在她脚边亦步亦趋着。

一人一狗走得很慢。

她看看路边的小草,甚至干枯了的树杈,明明这些景色并不好,却是心情很不错。

突然抬头,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正是穿了身青色棉袍的薛庭儴。

“上哪儿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明明薛庭儴表情很正常,招儿却莫名有些心虚,她下意识说了谎:“今儿不是姜武哥大喜的日子嘛,我就想来瞅一瞅,半道上才想起身上有孝,又转了回来。”

薛庭儴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往前走,神情淡淡的:“怎么没去看一眼?我记得你好像给姜家准备了礼,怎么没拿上送过去。”

“这不是身上有孝吗?我让我姐带去了。”

薛庭儴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两人回到小山头。

今儿小山头上也没什么人,高婶母子两个,连同招娣都抱着葳哥儿去吃喜酒了,就留了他们两个。是招儿专门让招娣去的,招娣既然在村里住了下来,就不能不和村里人接触,多出去接触接触人,也对葳哥儿有好处。

时候也不早了,冬日里天黑得早,一般都是这个点儿开始做饭,等天擦黑的时候吃,早吃早歇下。

薛庭儴去了灶房,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用水洗了下锅,然后就坐在灶膛前生火。这期间招儿一直没进屋,就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看。

“你回屋去,外面冷。”

“灶房里也不冷。”

火点燃了,薛庭儴塞了把枯树枝引火,往常只拿笔的白净双手,如今干起这些杂活儿来也有模有样。

他和招儿两人平时都是跟着大伙儿一起吃的,可招儿如今大着肚子,饿得比较快,有时候半夜里饿了,就得薛庭儴给她做饭吃,所以也是练出来了。

太复杂的做不了,煮个粥或是下碗面,还是能做的。

把灶膛里填了柴,薛庭儴就站起去外面拿菜。

余庆村这边每逢到了冬天,吃不完的菜都是冻在外面。不讲究的人家就是随便摆着,招儿讲究,专门做了个柜子,一些肉菜什么的放在里头,既不会坏,也干净。

薛庭儴从柜子里拿了两碗羊肉,丢在水盆里泡一会儿,结成冰块的羊肉就从碗里脱出来了。他将羊肉丢进烧热的锅里,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闻见了炖羊肉的香气。

这些羊肉都是提前做好的,一块儿是羊肉,一块儿是结了冰的羊肉汤,只用吃的时候化冻,再加些配菜即可。

既简单,又省力,这法子是招儿想出来的。

薛庭儴从灶房角落里拎了两个萝卜出来,用水洗了洗,便放在砧板上剁。梆地一声,一个萝卜变成两半。再梆梆梆几声,萝卜都被剁成了小块儿。

招儿听得心惊肉跳的,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等薛庭儴将萝卜剁了,又去泡了几朵晒干的香菇,才又在灶膛前坐下。橘红色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得一片嫣红,火苗的跳跃,在他白净的脸上渲染出忽明忽暗的颜色。

招儿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蹲在灶膛边凑暖和的黑子,瞅瞅男主人,再瞅瞅女主人。

“你现在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闻着就香!”招儿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故作轻快道。

薛庭儴嗯了一声。

明明是嗯,却让招儿听出了几分哼的意味。

招儿坚持不住了,故作姿态地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看来也没什么让我帮忙的了,那我回屋了。”语毕,她便以落荒而逃的矫捷之势逃回了房里。

薛庭儴脸色阴沉沉地瞄了她背影一眼,又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黑子打了个响鼻,舔了舔嘴角,用鼻子触了触他的裤腿。

薛庭儴瞅了它一眼:“狗腿子!你刚才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还想要吃的?”

黑子无辜地瞄了他一眼,它本来就是狗,不叫狗腿子叫什么!

*

晚饭吃得是安静无声,吃罢饭两人就收拾歇下了。

烧了热水泡脚,临上炕之前,薛庭儴又在炕膛里添了柴,两人才躺下。

似乎因为柴填多了,今天的炕烧得特别热,招儿翻过来翻过去地睡不着,只能将被子掀开。

掀开被子舒服多了,她背着身面朝里躺着,感觉凉了就把被子盖上,感觉热了就掀开,似乎玩得很欢乐。

而薛庭儴,至始至终就没吭声。

在招儿又一次将被子盖上时,身后多了一个人。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从后面环着她,却并没有就此睡了,而是手在她面前捏着。捏着捏着,衣裳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解开了,微微冰凉的手掌滑了进去。

这些日子薛庭儴也有手脚不老实的时候,但都是浅尝即止。招儿以为这次也是这样,就没制止他,反倒有些配合。

可很快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头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什么东西挤了进去。

“你干什么,不行的!”她的声音像似卡在嗓子里,小小的。

后面的人根本不理她,捏着她的腿肉,一下一下。因为姿势的原因,也是因为顾忌着,并不是太进去,可就是这样才最折磨人。

她用了全力,才转了个头过来,正想说话,就被人咬住了嘴唇。

一通肆掠,对方放了她,却又没放过她。

最后招儿都哭了,哭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他微微喘气,嗓音低哑:“你什么错了?”

招儿哭得一团糟:“我不该说谎,其实我去见了姜武哥,还把准备的礼给了他。给了我就回来了,然后就撞上你了。”

薛庭儴哼了一声,不动了。

当他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后面跟着。

他知道招儿什么也没干,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我没有想着他啊,我就拿姜武哥当哥哥看待。”

“该不会是情哥哥吧?”

招儿拿手去推他:“你不讲理!哪有什么情哥哥!胡说八道你!”

他又哼了一声。

招儿声音小小的:“我就是怕你会生气,才会瞒着你。”

可瞒没瞒住,他还是生气了。

之后的几天里,薛庭儴的气一直没消,无论招儿怎么讨好他,都没什么用。连招娣和高婶他们都看出来了,私下问招儿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

可看着又不像,薛庭儴里里外外什么事都做,尤其是事关招儿的。连着几天都听他半夜里起来给招儿做饭,换成谁家的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招儿能怎么说?能说自己一时昏了头,所以才一脚失足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这男人,忒是小气!

别看她恨得咬牙切齿,扭头还是纵着他,晚上被折腾得哭爹喊娘,生怕把孩子给折腾出来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时间进入腊月,李大田上门了,薛庭儴这场气才消。

李大田是来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汗,发红包发忘记更新了。

☆、第122章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于薛桃儿的婚事, 是几番波折。

周氏给她选了好几户人家, 兜兜转转一直没成。之前看中的一家,家境不差,男方人品也不错, 两人相了一面, 感觉都还不错。眼见就要商定来下聘,哪知周氏和对方老娘见了一面, 顿时改了主意。

对方的娘不是个省心的, 果然托人一打听,还真是。

周氏是吃够了婆婆的苦,可不能让女儿落到一个厉害婆婆手里, 这门婚事只能黄了。

又相了一家,男方是个读书人, 虽暂时还没有功名, 但看起来也是斯文有礼。家境似乎也不错,能读得起书的,又能穷到哪儿去。

周氏跟桃儿说了, 她也点头了, 扭头让人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就是个面子光。跟当初薛家差不多,因为这儿子是个老来子, 一家子都紧着他, 家里矛盾颇多。

这一家自然也不成。

弄了这两回, 薛桃儿就生了逆反心, 周氏但凡跟她说婚事的事,她就是抱着不吭声。可把周氏给气的,骂她舍不得,说她也不听,这不就一直僵着了。

眼见桃儿都十六了,还未定下人家,周氏天天急得直上火。她拿女儿没办法,就去找男人撒气,两口子为了这事闹了好几场别扭。

这不,眼见到了年底闲下来,周氏又折腾着跟桃儿说亲,最近忙得是不见人影。

而李大田来找薛庭儴,正是想说这事。

“你说什么?你想求娶桃儿?”招儿诧异道。

李大田窘红了脸,点点头,才把缘由说了。

他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今年也有十九了,家里一直催着他成亲,可他都以要读书给拒了。后来考中秀才,按理说也该谈谈人生大事了,又去了北麓书院。

这趟他回乡,因为没考中举人,自然要再读三年,这不他爹和他爷爷就说先成家后立业,要把他的婚事给办了。他之前那一阵子忙,就一直没给正面回应,如今实在躲不过去了,也是忍不住了,就找来了余庆村。

“我之前也打听过,桃儿妹子好像还没说人家。我就想托招儿帮忙说说,你看桃儿妹子看的中我不?若是看的中……”

李大田说得磕磕绊绊,招儿和薛庭儴对视一眼,心想难不成是早就看中了桃儿?怎么以前没听他说过。

再想两人唯一的接触,就是那两次卖春联,难道说两人早就看对了眼,所以才会男一直拖着不娶,女也一直拖着不嫁?

“行,既然是大田你说了,我就去问问。”招儿当即站了起来,挺着大肚子出门了。

李大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个劲儿瞅薛庭儴,心想这么大的肚子就让她一个人出门了?

“没事,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再说还有黑子跟着。”

另一头招儿去了薛家,进了三房的屋,周氏黑着脸坐在那儿。

周氏一见招儿就道:“招儿你来得真好,快去说说那死丫头。她娘天天腿都快跑断了,就想给她说个好人家,让她以后不受苦,可你瞧瞧她,如今反倒成了她仇人!”

招儿忙安抚了周氏两句,便往里屋去了。

里屋,薛桃儿正坐在炕沿上抹眼泪,看见招儿进来忙擦了擦脸。

“招儿姐。”

“咋了?跟三婶吵了?”

薛桃儿一肚子的苦水就这么倒了出来:“她说要给我说人家,我一个当女儿的能说什么,就让她说。可东家不行,西家不强,我被拉着去相过几次了,可都没成。我说那人不好,她说我挑剔,我说行吧就他,她又说我对自己的事不上心。招儿姐,你说这事咋就这么难,我都不想嫁人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招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一直等她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她才道:“那你是咋想的?到底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三婶不也是怕你吃苦受累。你有没有中意的后生?如果有的话,你也可以跟三婶说说,也免得你们母女俩就为了这事一直僵着。”

薛桃儿擦脸的动作僵了一下,也不知想起什么,又垂下头去:“我哪有什么中意的后生,招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很少出门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招儿可对桃儿熟悉得很,她这种表现一看就是有什么事。她也没点破,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有件事。”

“什么事?”

“有人来托我向你家提亲。”

薛桃儿下意识站了起来,又忙坐下了,道:“招儿姐,这事你跟我说做甚,要说也应该是去找我娘。”

招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当然是想让你合意了,再跟三婶说,若是你不合意,我就算跟三婶说了,不也是白搭。”

薛桃儿低着头,声音很小:“男女婚嫁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我能插嘴的。”

“好了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是大田让我替他来问问的,你愿意不?”

“是大田哥?”

都大田哥了?这俩人啥时候这么熟悉了!?

可能是感觉到招儿目光里的揶揄,薛桃儿脸红得更是厉害,小声问:“招儿姐,你没弄错吧,大田哥怎么可能来向我求亲。再说了,他也不小了,他家里没给他说亲?”

招儿拍了拍腿:“没呢,大田是个要强的,非要说男子先立业再成家,这不考中了秀才,才开始说这件事。”

“那、那……”

“那什么?”

薛桃儿捂着脸,羞得不知道怎么好:“招儿姐,我不理你了。”

“你不理我算了,那我就当你不同意了,不同意我就走了。”招儿站了起来,作势要走。刚迈了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角,薛桃儿低着头,小声道:“招儿姐,若是、若是他愿意的,我就、我就也愿意,我就怕我配不上他……”

“配不配的上,得本人说了才算。再说,我们桃儿生得好,性子好,又贤惠又勤快,十里八乡难找的好女孩,还有个举人哥哥,只有咱们挑别人的,没有别人挑咱们的份儿。”

“说是这么说,可大田哥到底是读书人……”

“反正你自己看,若是愿意我就跟三婶说,若是不愿我就回绝了大田。反正我看大田是挺诚心的,若不何至于自己找来了。”

薛桃儿抠了半天的衣角,才狠狠地点了下头。

招儿失笑了下,便出去找周氏了。

其实根本不用找,周氏一直在外面听着呢,终于弄明白这丫头为什么犟了,合则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以李大田的家世背景,自然没有周氏不满意的,不过她还是拉着招儿絮叨了半天。等招儿从薛家走出来,很是感叹了一声,心想果然妇人年纪越大,嘴巴越碎。

扭头回了小山头,招儿此时已经没有再调侃李大田的心思了,就把三房那边的意思说了一下。李大田当即喜得就跑了,薛庭儴叫都没叫住,看样子是急着回家说这事。

事后,招儿歪在炕上,旁边坐着薛庭儴。

“你说,这俩人是怎么看对眼的,我怎么就没发现?”她有些感叹道。

薛庭儴看了她一眼,招儿连自己的事都迟钝,更何况是别人。

可能是薛庭儴的目光太强烈,招儿拿眼睛看他:“你这是什么眼神儿?难道你看出来了?”

他自然也没看出来的,只是作为大丈夫当然要装得一脸高深莫测。

见小男人也不理她,招儿没趣地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就羡慕起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真好。你中意我,我中意你的,书里说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这边感叹得不得了,那边薛庭儴脸都黑了。

招儿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面前就出现了个人,黑着脸看着她。

“照你说的,你不中意我?”

“我、我……”

“你不想跟我一起白头到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