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想着姜武?”

为何什么事都能扯上姜武!

招儿忙坐了起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跟姜武哥什么关系。”

薛庭儴瞅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留下招儿坐在炕上欲哭无泪,这好不容易好了点儿,怎么又气了!

*

这一场气,一直生到过年。

期间,王记的春联生意开始了,李家人也上门来了。

因为薛桃儿身上还有孝,只能两家私下先说定,等出了孝再办一应下聘的事务。

倒是李大田往余庆村跑得很勤,每次逢他来,薛桃儿总是有事在招儿这。来了两回,大抵也是大家打趣的眼神明显,等下次李大田再来,桃儿就不来了。

为此,李大田没少私下埋怨薛庭儴,自己吃肉,连让别人喝汤都不行。他不趁着如今得空,好好把桃儿的心给笼络到手,等开了年他要回北麓书院,这一去就是到年底才能回来成亲,若是桃儿被别的野小子给骗走怎么办。

这不用说,肯定是毛八斗教的手艺。

毛八斗早就走了,和陈坚一起。虽是他没把握这次能考中,可林邈要下场,他作为弟子的自然要跟在一旁服侍。

为了想娶林嫣然,毛八斗可是把‘有事弟子服其劳’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个年薛家过得很平静,大家都知道薛家有孝在身,自然不会上门打扰。大年三十那日,也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不过主位却是空着的,薛老爷子如今不在了,赵氏也不在。

赵氏被薛族长下命关在宗祠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一般是族里有妇人犯了什么大错,却又没办法处置,才会关在这儿。

私下是关着的,对外则是宣称赵氏是因为气死了老头子,心中忏悔,才会在这里吃斋,以赎其罪。

至于期限,反正薛老爷子已经死了,自然是族里说了算。

但料想大抵是就这么一辈子了,只要薛庭儴还在一天,只要赵氏不放弃折腾,薛族长就不可能放她出来坏事。

不过吃年夜饭之前,一家人特意去了一趟宗祠,给赵氏送了些素斋,也是全了一份孝道。

吃年夜饭的时候,气氛并不太好。

赵氏毕竟是薛青柏兄弟二人的娘,哪怕两人心中再怎么气恼赵氏折腾,见她如今被关着,心情也好不起来。

尤其是薛俊才,他从外面赶回来,面对的就是祖父被祖母气死,祖母被关的局面。赵氏历来疼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根本说不出违背族里决定的话。守孝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很沉默,人也瘦得很厉害,反正招儿看他双鬓隐隐有了白丝。

要知道薛俊才现在也才十八岁。

包括杨氏,也老得厉害,有才小子如今也是既听话又懂事,每天也不乱跑了,就在家里帮杨氏干活。

吃罢饭,从薛家出来,招儿和薛庭儴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两人相携往回走,一路上都很沉默,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

招儿是初五那日发作的,发作的时候她还在吃饺子。

这边吃饺子都是蘸了醋吃,这醋是招儿之前用薛庭儴给的方子酿的。还不到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就先开了一坛尝尝味儿。

哪知越尝越喜欢,刚好饺子也做好了,她就率先舀了一碗,拿来蘸醋吃。连吃了好几个,她突然听见肚子嘣的一声响,还以为娃儿在肚子里踹她,甚至揶揄道:“别着急,等你以后出来了,就能吃了,现在先看着娘吃啊。”

后面就没动静了,她也没放着心上,把一碗饺子吃完了,才感觉到疼。

一听她说肚子疼,薛庭儴当场把碗给扔了,招娣忙放下筷子,跑过来看她情况。

伸手一探,当即骂道:“你个蠢的,水都破了,竟然都不说。”

“破了吗?哪儿破了?”招儿傻乎乎地问道。

那边薛庭儴已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出屋,他也没往别处去,就去拍高家的门。一直把高婶给拍出来,才发现他拍错了地方,竟是拍到人家仓房门了。若不是高婶听到动静走出来,估计他要把这门板给拍破了。

高婶就见平日里老成得不像是个少年郎的薛举人,慌得脸都白了,手也是抖的。

“婶儿,招儿肚子疼。”

高婶不慌不忙地算算时间,一面跟他往那边走,一面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早了几天,不慌不慌,妇人家生孩子可没这么快,从疼到生至少得大半天,有的几天都生不出来。”

她这边说得没心没肺,那边薛庭儴的脸更白了。

之后便是一片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接生婆请来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薛庭儴被周氏推了出来,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就在外面等着,坐在那里,薛青柏和薛青槐陪着一旁。

见侄儿慌成这副模样,两个有经验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他。

“其实也没啥,妇道人家生孩子是本能,一会儿就能生出来。”

“上次栓子出生的时候,可比桃儿那会儿快多了,你三婶生了大半天。”

“你四婶当初生毛蛋的时候,虽然拖了很久,也是一天就生出来了。”

您二位这是在宽慰人?

幸亏薛庭儴还有定力,不然指定早就把两人扔出去了,这肯定是添乱的。

招儿生得还算快,天擦黑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哭声从里面传来。

屋里一阵动静,不多时接生婆抱着包好的孩子出来了。

“恭喜举人老爷,举人太太生了个男丁,母子平安。”

看着襁褓里那闭着眼睛使劲嚎的男娃,薛庭儴终于松了口气。他也顾不得多看,忙挤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大美妞的雷,真是破费了。

☆、第123章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招儿白着脸躺在炕上, 精神还不错, 正和招娣说话。

见此,薛庭儴当即松了口气。

瞅见他这时候进来了,招儿有些局促:“你咋进来了?快出去, 屋里还没收拾好。”

哪知手刚伸出来, 就被人一把捏住了:“你没事吧。”也实在是招儿之前叫得太惨,反正薛庭儴就没见过招儿这样过。

“没事, 能有什么事啊, 屋里这会儿气味不好闻,你先出去,等会再进来。孩子你看过没?我还没看着呢。”招儿说着, 感觉有些不对,低头看他手:“你手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薛庭儴松开手看了下, 浑不在意地搁在衣裳上蹭了蹭:“没事, 方才不小心打破个茶杯。”

“那你快去上药,手以后要写字的,可能不能伤着了。”

招儿连连推他, 他只能去上药。等再回来时, 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招儿也睡着了。

“别吵醒她,让她睡一觉养养精神。”高婶小声道。

薛庭儴点点头, 又看了招儿一眼, 注意力才被放在她一侧的奶娃吸引住。

他走过去。

刚出生的奶娃红彤彤的, 皮子细嫩, 头发很好,又黑又密的。眼睛紧紧闭着,小嘴儿时不时地动一下,好像似乎饿了。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怎么都没从上面找到弘儿的影子。早出生了这么久,也许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弘儿,又或是即使是弘儿,也不再是梦里的那个弘儿了。

那给这个孩子取个什么名?

自打招儿有孕后,薛庭儴就在想名字,可一直没有结果,此时他又纠结上了。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想出合他心意的,索性便放弃再去想了。

*

招儿睁开眼睛,就看见薛庭儴正给孩子换尿布。

他并不熟稔,手忙脚乱的。

招娣在一旁只动嘴不动手地教他,见妹妹醒了,招娣问道:“醒了?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吃些东西?”

招儿感受了下,她还真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

连吃了两碗米粥,招儿才感觉舒服了一些。这时,周氏和孙氏也来了,把薛庭儴赶了出去。

薛庭儴正忙得一头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推出去了。

之后他才知道,这是要给招儿擦身,另外也是让孩子把奶吸出来。

等薛庭儴再进去时,换了一身衣裳包着头的招儿正抱着孩子吸奶。

孩子吸得很用力,闭着眼睛使劲儿,薛庭儴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看了一会儿,他有些不忍道:“他是不是吃不上嘴,累成这样。”

正说着,孩子哇得一声哭了,也是饿了。

高婶几个又涌了进来,几个妇人往炕前一围,薛庭儴只能往后面站了。接下来便是一阵忙,孩子被抱去给了招娣,高婶她们则是端了盆水来,之后又把薛庭儴撵了出去。

等过了一会儿,几人走出来。

“三婶,咋样了?”

周氏看了他一眼,脸有些红也没说话,只是道让他进去。

等他进去了,招儿的脸也是红彤彤的,薛庭儴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招儿扭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奶有了,但出不来,高婶他们说孩子太小,没劲儿……”

话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吟。

薛庭儴这才恍然大悟,道:“怎么弄,你跟我说。”

还用说怎么弄吗?自然是当爹的代劳。

之前招儿也为难的问过,可周氏和孙氏她们都说是当爹的吸通了。像招娣当初生葳哥儿的时候,因为没男人,就只能孩子自己吸了,吸了两天才下奶。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新手爹娘就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

周氏她们也就只能白天帮把手,到了晚上不用说,招儿和薛庭儴自己就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于是只能自己来。

招儿如今坐着月子,得休息好。于是每逢到了夜里,换尿布之类的杂活儿,就全得薛庭儴干了,招儿就只管着喂奶。

一个月的月子坐下来,薛庭儴瘦了不少,包括招儿,自打下奶后,高婶她们就变着花样给她补,她非但没吃胖,反而瘦回了之前。

也是因为年轻,人恢复得快。

养儿才知父母恩。当着甩手掌柜可没这种觉悟,只有自己切身体会后,才能有这么深切的感受。

当然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两人一起经历了孩子一天天大变样。

从只知道睁眼吃闭眼睡,到知道拿眼睛瞅着人看了,虽听高婶她们说这个时候的奶娃是看不清楚的,却总是乐此不疲地对着有声音的地方看。

这个时候的奶娃用老话讲,都是见风长。眨眼睛,就从红彤彤变成了又白又胖,五官也清楚了起来,像薛庭儴。

眉眼都像。

可薛庭儴还是没给孩子取出来名儿,招儿本来说先取个乳名叫着,可薛庭儴径自不干,他可是吃了乳名很多的苦头。最后招儿没耐性了,索性说她自己来取,薛庭儴也没阻止。

招儿给孩子取名为薛耀弘。

跟那梦里的名字一样,在梦里也是招儿自己给孩子取的名。薛庭儴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咯噔一声,更是打定主意了以后弘儿要看紧些。

且不提这些,就在招儿坐月子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件事。

赵家人找上门来了。

打从得知薛庭儴中了举后,赵家就陷入无尽的后悔之中。

秀才也就罢,虽然稀罕,到底也不算是可望不可及。可举人就不一样了,整个湖阳乡都没几个。

考中了举人就能做官,虽不如进士来得风光,可填补个县丞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从秀才到举人,是质的飞跃。

有这么句俗话,金举人银进士,说得便是考中举人的难度要比考中进士难得多。举人是合一省之数,几千人中选几十人,而进士则是几百人中选几十人。

所以赵家人真没想到过薛庭儴会中举,让他们来想了不起就是个秀才,却未曾想到别人真的中举了,还是解元。

外面关于余庆村薛举人的名头有多大,赵家人就有多后悔。

若是再晚一些,这个妻说不定就不用休了。

因为薛家和赵家几近撕破脸皮,当初报丧的时候,就没去赵家那边。也是因为薛老爷子的死,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赵家,薛家人厌恶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报丧。

等赵家人知道薛老爷子死的时候,已经是薛庭儴名头在外的时候了。他们打听了一下,知道薛翠娥丢了,薛老爷子死了,更是不敢上门。

之所以会现在想着上门,还是因为赵金瑞出了事。

赵金瑞在外头不小心打伤了一个人,对方伤势有些严重,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若是人真的死了,就不是赔钱的事了,而是要赔命。

所以赵家人慌了神,他们也不认识什么权贵人家,唯一想到的就是薛家这边,便厚着脸找上门来。

人还没进门,就被薛青柏给撵了出去。

连薛青柏这样厚道的性子,都能做出这种扫人脸面的事,足以见得薛家人如今有多么厌恶赵家人。

赵家人铩羽而归,也是洪氏来了气性,觉得难道就非他薛家人不可了,大不了就是多花些钱,总比被人将脸踩在地上。

可没多久他们再度卷土重来,这次是那个被打的人死了,对方家里报了官,官府的人把赵金瑞抓走了,由不得他们再任性。

这下洪氏可顾不上面子了,硬是拉着赵大舅来了。

来了后,进不了门,就往大门前一跪。

不一会儿,薛家门前就围了许多村民。

“……咱们两家到底是亲家,我虽是个填房,你们也要叫一声舅母。如今你们亲表弟出了事,就不能前嫌尽弃帮上一把?你们咋就这么狠的心,这是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赵大舅气得胡子都抖了,去拉她:“起来,起来!”

“我不起来,金瑞就是我的命,我命都没了……”

大过年的,家门前闹成这样,三房四房两家人都气得不轻。

薛青槐走了出来,恼道:“别说咱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即使有那个能力,这忙也帮不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你现在来攀亲戚了?当初你一家挤兑我妹子的时候,可没觉得两家人是亲戚。我妹子如果没被休,就不会丢,我爹也不会气死,两条人命都没了,咱没去找你们的事,你们反倒找上门来了。赶紧走,别让我拿了扫把赶人。”

“你们要命,我把我命偿给你们就是……”洪氏跪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

“行了,别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咱们可担不起。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就赶人了!”

“这是中了举人,就不认亲大舅了啊!”赵大舅跺着脚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娘呢?把你娘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认不认我这个亲大哥!”

一提到赵氏,场上当即静了下来,大家俱用那种很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两人。

之前赵氏被关起地时候,也没见赵家人来说理。如今倒是来了,却根本不是为了赵氏,当亲哥哥的连自己妹子被关了都不知道,就这还叫亲大哥?

村民们都用看耍猴似的看着两人。

这时,人群从中间分了开,薛族长走了出来。

“赵家庄的人,别在我们余庆村惹事,不然一个村都饶不了你们。槐子说得很明白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薛家上上下下从来本分,可干不了那些贪赃枉法的事。至于赵氏,因她犯了七出之一口多言,又忤逆丈夫,接二连三生事,气死丈夫。我们薛家本是要休了她,念在她一大把年纪,儿孙都有了,便允许她侍奉在其夫的牌位前,以赎其罪。当然,你们赵家若是坚持要带走她,也不是不可,我这当族长的就代我那短命的弟弟出一封休书,你们将她带走吧。”

赵大舅和洪氏整个人都愣住了,半天缓不过来神。

薛族长见此又道:“既然你们不是为了带走赵氏,那就赶紧走。再来生事,我就亲自上门问问赵氏族长,是不是想和我们薛氏一族为敌。”

这话直接把两人吓走了,别看他们敢当着薛青槐倚老卖老,可对着薛族长却不敢。赵家在赵氏一族里算不得主枝,只能说是旁枝,赵族长不可能为了他们和薛氏做对,一个弄不好就是被出族的下场。

毕竟是他们不占理。

赵家两口子再未来过,至于赵金瑞的下场如何谁也不知。其实想想,这一切不过是自作孽罢了,若不是洪氏一直惯着儿子,赵金瑞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出了正月,李大田就回北麓书院了。

临走前和薛桃儿见过一面,之后人走了,薛桃儿可是黯然了好多日。

到了二月,余庆村的动作颇大,先是在宗祠旁兴建了一座房子。这房子盖得格外高大宽敞,前后两进,一水的粉墙黛瓦,与村里的风格格外不同。

从刚开始盖的时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等盖起了,更是惹来了许多瞩目。

这是薛氏一族的族学,门楣上偌大一个匾额,上书着‘学海无涯’四个大字,乃是薛庭儴亲笔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