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冷漠的脸当即变成了春风和煦,薛庭儴示意招儿去看,并笑道:“我在看那臭小子,不知道拿着花儿又去哄哪个女娃娃了。”

那边弘儿拿着小花环,便乐滋滋地跑了。

招儿笑了笑,道:“你快跟去看看,宛琼也该下工了。弘儿若是饿了,你先给他吃些东西,等会儿我就回去做饭。”

薛庭儴点点头,却并不走,而是拉着招儿往里面去了点。

“你干甚?”

薛庭儴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招儿当即窘道:“你行了啊,这是在外面。”

他还是拿手指点了点脸,又去看外面,一副你不干我就不动的样子。

招儿又急又窘,又怕被人看见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到时候里子面子都没了。也心知这货是个固执的,想干什么不干着绝不罢休,忙垫脚对着他脸颊碰了碰,薛庭儴这才施施然去了外面。

这一切别人没看到,却被门边的吴宛琼尽收于眼底,见薛庭儴走出来,她忙转过头做认真看着不远处弘儿的样子。

薛庭儴从她身旁经过,本是已经走过去了,却又往后退了两步,也没看她,就道:“招儿让你下工。”

之后,便留了个背影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哥:识趣的,就赶紧滚!哥发起火来,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路人甲乙丙丁:emm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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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早十点晚五点,么么哒。

然后,昨天看了下评论,发现很多妹子在说面面昨天的作话是在洗白吴宛琼。真没有洗白的意思,之所以会多说几句,是解释她‘现在时’的心态,但不要忘了,人的心态会根据处境、境遇等等发生转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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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大美妞的雷,么么

☆、第155章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阳光灿烂, 可洒进这阡陌纵横的巷子里, 却被切割成了一片一片。

刚好薛庭儴便走进了一片阳光灿烂之处,淡金色的阳光下,青色的背影挺拔如竹, 满是绝然与冷漠。

不知怎么就刺痛了吴宛琼的眼睛。

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脸, 里面响起招儿唤她的声音,她匆忙站起来, 也没进去, 就在门口对招儿说一声回去了,就匆匆走了。

留下招儿看着她遗留的绣活儿,想了想还是忍下叫住她的冲动, 反正明天还是要来的,没带回去就没带回去吧。

还是在老地方, 吴宛琼登上马车。

车里坐着莺歌。

也知道这么着不是长久事, 所以吴宛琼特意在自己陪嫁宅子中择了一处,她去上工的时候,莺歌和车夫阿五就待在那宅子里, 等她下工时再过来接她。

莺歌似乎看出自家姑娘的异常, 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吴宛琼用手抚了抚脸,道:“没什么, 就是可能被晒着了, 有些头晕。”

莺歌心疼得不得了, 小声抱怨道:“姑娘, 你说你这是图了什么。”

图什么?

吴宛琼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本来该是洁白无瑕的,却因为这阵子做工,难免粗糙了些。

这种粗糙与之前的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可她偷偷看过招儿的手,那是一双还不如她身边丫头的手,满是薄茧,手背肤色不均,还有几点颜色很浅,一看就是久远的烫疤。

洗手作羹汤。

她不是没有做过,却从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只用动动嘴,其他的由下人做了便是。她见过那种从油锅里溅出的油点,吓得她当即避远了,后来厨房里的下人一概受了罚,她以后也再不往灶台前靠近。

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偏偏有人爱之若宝。

也许旁人没注意过,吴宛琼却是不止一次见到过,薛庭儴趁人不注意偷偷摩挲招儿的手,好像是最上等的玉石摆件儿。

她到底图什么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吴宛琼放下手,悄悄藏进袖子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

在车到吴府之前,吴宛琼便在莺歌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褪去那身粗棉布的衣裙,换上了华服,她不再是那个小寡妇宛琼,而是吴家大姑娘吴宛琼。

吴宛琼是从后门进的府,刚回自己的院子里,就有人来请她了,说是老爷请她去一趟。、

*

整个吴宅中,守卫最是森严的,当属吴阁老的书房。

不过这种森严对吴宛琼来说,却是并不存在的。

她刚到院门前,就有人将她请了进去。进去后,吴阁老正坐在书案后,面前放着一卷东西。

见女儿走进来,吴阁老将那卷东西递给她。

吴宛琼愣了一下,旋即抿了抿嘴,似乎明白了什么。

果然她摊开后看了,上面罗列着一个男子的身世背景,并附有一副小像。

天下女子中,大抵也只有皇室的公主,才能用这种方式来选夫君。

“你看看这人如何?”

说是询问,实则应该是吴阁老看中以后,此人的资料才会摆到吴宛琼的面前。

她细细的看了一遍——

山东人,现年二十三,父早亡,母卧病在床,如今在老家养病,是来不了京城的。而此人出身贫寒,却是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如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而且此人的相貌不差,甚至称得上仪表堂堂。

吴宛琼心中轻叹,他爹大抵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

果然她前脚刚这么想,就听见她爹道:“可还满意?琼儿你放心,爹不会委屈了你的。”

见女儿不说话,吴阁老又道:“此人出身贫寒,无父,虽有母,但也等同是无,你不用担心会有婆媳之间的相处。他长相端正,一表人才,堪得上是个青年才俊。能力也算不差,能靠一己之力考中进士的,以后若是爹不在了,也能扶持吴家一二。”

吴阁老特意这么申明,是有缘故的。

按时下大昌的风气来看,男子大多都是十七八岁便成亲了,二十多岁必然已经当了爹。即是和吴宛琼年纪相仿,又是两榜进士出身,前途无量,还生得仪表堂堂。且没有父母亲眷,连吴家无后之事也解决了。所以吴宛琼所想没错,吴阁老能挑中这样一个人,其实费了很大的力气。

吴宛琼心中有些悲凉道:“爹,您可万万不当如此说,您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也——一定能看着咱们吴家一直繁荣昌盛的。”

吴阁老笑了笑道:“爹也巴不得如此,最好是能看见外孙出生,若是能亲自教养他长大成人,接下我吴家的担子,爹死了也瞑目了。”

之所以会是外孙,而不是孙子,是因为吴阁老从始至终没打算招个上门女婿。找上门女婿,那是绝了户头的人才能干得出的事,他吴阁老不会,也不会这么做。不过选出个这样的人来,即使不是上门女婿,也与倒插门无疑了。

吴宛琼抿了抿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爹这个愿望肯定能达成。”

“你若是觉得可以,那么就定下此人了。过两日我就让吴安安排他上门一趟,让你也看看,这样也能放心。”吴阁老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垂头又去看桌案上放着的邸报。

谁曾想,吴宛琼怔忪了下,却道:“爹,您能容我再考虑一下?”

吴阁老没料到女儿会这么说,目光从邸报上抬起,看向女儿。

吴宛琼显得有些紧张,也似乎有些局促。

见女儿这样,吴阁老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心道是不是逼得太急了,便叹了一口气,道:“宛琼,你还在想着子期?”

“爹,我没有,我就是——”吴宛琼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我就是没有准备,想再一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你之前不是答应爹了?”吴阁老目光严厉起来,有些语重心长:“琼儿,你该知道咱们吴家处境。”

吴宛琼嘴唇抖索起来:“我知道爹,我就是……您就让我再想一想,想一想……”

吴阁老长长叹了一口气:“那行吧,你也不要想太久,该知道,你年纪也不小了。”

“是,爹。”

吴宛琼很快就离去了,吴阁老却是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叫来安伯:“姑娘最近可是有什么异常?”

安伯愣了一下。

*

国史馆除了薛庭儴这个修撰外,还有另外两位编修,榜眼卢申明和探花孟浩昌。他们和薛庭儴一样,虽不用和那些庶吉士挤在庶常馆里,但也是坐着冷板凳等待着机遇。

国史馆里的日子是很悠闲的,有时候静得让人觉得可怕,可能一天下来都不会有人上门。当然,国史馆也不止就他们三人,另还有几个书吏,是专门协助他们修史的。

这日,薛庭儴起身去茶房里泡茶。

刚到门前,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议论着什么,议论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他清了清嗓子,里面的声音当即停了下来。

等他走进去就看见,几个书吏正给自己泡茶。见了薛庭儴,他们似乎有些心虚,点了点头又叫了声薛修撰,便纷纷都离开了。

唯独一个人走不了,那就是编修孟浩昌。

在国史馆的这些日子,薛庭儴对这两位同科还算有几分了解,不同于卢申明的好人缘,孟浩昌因为长得不好,平时不太受那些趾高气扬的新进翰林们的待见,再加上此人在性格上有些特殊之处,也与他一样颇遭冷遇。

不过这孟浩昌倒是和下面的一众小吏书办打得火热,不然也不会在茶房里就聊了起来。

“薛修撰喝茶?”孟浩昌黑瘦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去帮薛庭儴泡茶:“是要龙井还是要毛尖?”

“龙井吧。”

孟浩昌将茶泡来,他就打着哈哈想走了:“那没事我就先走了,你自便啊,自便。”

人刚踏上门边,薛庭儴状似随意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闻言,孟浩昌当即停下脚步,红光满面地凑了过来:“薛修撰没听说?”他一副吃惊的模样。

见他这样子,薛庭儴心中苦笑。这便是孟浩昌性格上的特殊之处,那就是特别好是非,他以为八斗算是比较喜欢是非的了,可此人远超过他。

到了什么地步呢?

孟浩昌寻常没事,就满翰林院乱转,能去的地方就去,方方面面四处他都知道。这种情况若只是普通的也就罢,偏偏此人最是乐于津津乐道人的**,比那乡下长嘴夫人也不差。

例如某某侍讲学士家里有三个小妾,其中有个小妾是个扬州瘦马,还例如哪个翰林一打嗝就放气,放了气还不承认,非推到被人身上。

但凡是**,都是人不愿示人的地方,你说他人缘能好?

“我该听说什么?”

孟浩昌一派大腿,当即兴奋得黑脸更是黑红黑红的,拉着薛庭儴就想坐下来。等拽住对方衣袖,他才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他们乡下,可没门墩子可坐,便拉着他去了靠墙了椅子处。

就在这处,孟浩昌给薛庭儴讲了这两日在翰林院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

事情具体起因不可知,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也不太清楚。总而言之,据悉吴阁老打算招一位叫做陶邑同的翰林为婿。

因为这件事,可在宛如一潭死水的翰林院中激起了好大一阵风浪。

读书人无不想入翰林,可真正入了翰林,才知道翰林的尴尬之处。

这尴尬就在于,世人都说翰林前程远大,包括这些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实际上在翰林风光发达之前,日子都过得极为清苦。本来就是清闲差事,自然俸禄极少,又不是什么紧要官职,没有炭敬冰敬这些,在京城这地方,开门七件事,样样都得银子,可能吃顿肉都得悠着。

这对一些抱着入了翰林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一展抱负的人来说,都是极为痛苦和难熬的。

这种苦处薛庭儴从来没受过,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中,因为有招儿这个贤妻在侧,总是将他一切打理得无不是精细,可能与那种富贵人家不能比,但俱都是实用舒适的。

不过这种苦,薛庭儴能明白,他更清楚翰林们的前程远大,也要看人。若是混得不行,三年后没能留馆,照样被外放出去,甚至被留馆,也可能坐一辈子的冷板凳。

至于从苦熬到风光发达,这段路到底有多远的距离,谁也不知道。也因此当听说有某一个人要风光发达了,大家总是特别喜欢津津乐道。

这种津津乐道自然是夹杂着钦羡和眼红的,从孟浩昌羡慕的脸上,薛庭儴就看出了这些,只是他没料到竟是这种事。

薛庭儴心里泛起一种诡异感,这种诡异感一时也说不清楚,总让他有一阵历史重演之感。

“这种事孟兄怎么会得知?”他好奇问道。

“当然是听人说来的,不过我也去问过那陶邑同了,他虽没有直言,但看他那模样,算是默认了。”一面说着,孟浩昌砸了砸嘴,又道:“这小子真是好运气,听人说吴阁老家就这一个独女,且生得天姿国色,又是难得的才女。”

“唯独有点不好,就是前头死了个丈夫,不过能摊上这样的,陶邑同这小子这辈子算是全乎的。”说着,孟浩昌看了薛庭儴一眼道:“让我来看,薛修撰长得比那小子一表人才多了,吴阁老怎么就没看中你?”

看得出孟浩昌对长相不过人,心中是有些介怀的。若是也能过人,说不定抱得美人归的就是他了。

薛庭儴忙道:“陶庶常还未娶亲,我可是有妻有子了。”

“那倒也是……”孟浩昌还想说什么,这时卢申明从门外走进来,看模样也是来泡茶的。

两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薛庭儴终于明白之前为何所有人都作鸟兽散了,实乃是人之本性。

不过他要镇定多了,若无其事道:“我先走一步。”

临出门的时候,见孟浩昌又拉着卢申明说了起来,他心里甚至忍不住猜想,这事是不是他给传的,不然实在解释不通,怎么一夕之间就传得路人皆知。

不过,这注定是个不解之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宝宝在打针,医院的人很多,排队都要排很久。事都赶在一起了,前两天的红包没发,等我下午或者晚上回来补。

二更在五点。

☆、第156章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总体来说, 薛庭儴对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

去祸害别人, 总比祸害自己的强。

唯独就是那个至今还每天都去花坊上工的吴宛琼,让他有些头疼。他希望此女能知难而退,而不是非要闹得撕破脸皮, 毕竟他应该不认识吴家的大姑娘才是。

眼看到了申时, 薛庭儴将值房收拾了一下,就打算下值。

走到翰林院门口的时候, 正好碰见一群人, 正是与他同科的这些新进翰林们。

被围在正中的是个十分英俊地年轻男子,正是这次流言的中心点陶邑同。就见他格外意气勃发,与身旁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见薛庭儴走出来, 这些人当即不说话了。

陶邑同本是背着身,见身边人异常, 才转过身来。看见薛庭儴, 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抬高下巴,点了点头:“薛修撰。”

“见过薛修撰。”

其他人俱是纷纷施礼, 唯独陶邑同没动。薛庭儴看了陶邑同一眼, 才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越过这群人走了。

等他离去后, 陶邑同方不屑地哼了一声。

有那刻意讨好之人, 凑到近前道:“陶兄又何必与这等人计较, 别看他六元及第, 还被封了个修撰的衔儿,可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坐冷板凳的。这冷板凳啊,大抵是要坐一辈子了,哪能与陶兄相比。”

陶邑同年轻的脸上满是倨傲,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个‘什么也不说’,是陶邑同最近方学会的,其实以前他就知道这些,可以他的出身家世,又哪有资格与旁人端着。可今日不同往日,而他也不是往日的那个他了。

一阵意气风发充斥着他的胸腔,他环顾四周,朗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请诸位喝酒如何?”

“哪能让陶兄请,自然我是我等请陶兄才是。”

这群翰林们一面说着,一面就离开了。

离这里不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吴宛琼拿帕子掩面哭着,边对坐在她对面的安伯道:“安伯,您看看,这般得势便猖狂的人,我爹竟要让我嫁一个这样的人。”

吴阁老的原配吴夫人早亡,现在的吴夫人是个续弦,却是个安静懦弱的性子,至少在吴阁老和吴宛琼面前是如此。而吴宛琼自小没个什么亲近的女长辈,吴阁老忙于朝堂上的事,很多时候安伯反倒像是她另一个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