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穿一身深蓝色的棉布衣裤,乍一看去像个乡下丫头,唯独就是白净的皮肤不像乡下人。

她嫌弃地看了狗栓一眼,道:“狗栓,快把你那鼻涕擦一擦,脏不脏!”

“我就不。”

狗栓古灵精怪地对她一做鬼脸,便把鼻涕吸进鼻子里去。那鼻涕本已是拖到嘴边,随着他的动作快速回到鼻腔,可把宁宁给恶心的,拉着二丫就跑了。

“咱们离他们远点,狗栓太脏了。”

二丫连连点头。她比宁宁大不了多少,是个有一对大眼睛的小丫头,皮肤黑黑,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个身子康健的。

“那你说我们这次藏哪儿宁宁,我可不想下盘再当鬼了。”

“这我怎么知道,村里还是你熟,我才来了多久。”

这倒也是。

二丫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那地方没人去。”

“行,那咱们快走。”

两个小丫头一路小跑,二丫领头,宁宁在后。

来到一个有些破旧的院子前,这院子看似破旧,实际上一看就不是普通地方。

经过二丫的解释,宁宁才知道这里是以前薛氏一族的宗祠。只因建了新宗祠,所以这地方就荒弃了。

“这里住了个疯婆子,大柱儿他们都不敢来这儿,我还是有一次找大白,才知道这地方有一处能进去。”

“疯婆子?那我可不进去。”

“没事,那疯婆子就是脏了些,不打人的。再说了,说不定她在睡觉,大白自从那次在这里下过一次蛋后,每次都偷偷跑这里下蛋。我娘让我寻蛋,我来过几次了。”

见二丫这么说,再加上现在再找地方也来不及了,宁宁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正打算往里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打算藏哪儿?”

却是狗栓不知何时跟来了。

“狗栓,你吓死我了。”宁宁拍着胸脯道。

“你们到底打算藏哪儿,快进去吧,大柱儿现在肯定找来了。”

闻言,三个小家伙再不敢耽误,忙往里面跑进去。

祠堂这地方建的和普通房子不大一样,房子高大,什么都是高高大大的。可这里因为可能长久无人来,里面阴森森的,十分破败,明明外面是大日头,却是照不进来,给人感觉十分阴凉。

“就这儿吧,别再往里去了。”宁宁说道。

见此,二丫点头,三人巡视了一番,才找了一个大水缸后面躲起来。

四处一片安静无声,宁宁有些害怕却不好意思说,便找着由头和二丫两个说话。

谁曾想两个认真,就是不理她,反倒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宁宁十分无奈,只能不说话了。

一阵风吹来,隐隐听见有人在说话。

三人本是吓了一跳,想着莫是大柱儿找来了,可再细听这声音有些不大对劲,像是什么人在哭笑,神神叨叨的。

“哎呀,是那疯婆子,她哭起来最吓人了。”二丫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们这里连着大雪,小区附近的电缆坏掉了,家里从昨天夜里停电到现在没来。

说是下午来,所以这章只有二千字,只写了一半。我争取五点把二更奉上,不过还要看能不能来电。笔记本没余电了。

☆、第229章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什么疯婆子不疯婆子的,你们女娃子就是胆小!”狗栓说。

“你才胆小,臭狗栓,你别忘了谁被阿财吓得哇哇大哭的。”阿财是条土狗,像狗栓这么大年纪的男娃子,都是猫憎狗厌,那次把阿财惹急了,阿财撵着他围在村里绕了半个圈。

这个年纪的男娃也同样不愿被人说胆小,狗栓一听这话,当即蹦了起来,道:“我这次就让你看我胆小不胆小。”

说着,他就顺着声音找去了,二丫叫他都没叫住。

宁宁看着他的背影:“二丫,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一个人没事吧?”

“就他那胆小样,肯定吓回来。算了,还是去看看,若是把他吓怎么着可不好,我跟你说那疯婆子可吓人了。”二丫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又是皱眉又是摇头。

宁宁想不去,但又怕被二丫狗栓事后说没义气,便和二丫一起去了,哪知去了却看见狗栓正拿着一块糕点吃。

这小院不同前面,因为朝着东南,院子里太阳甚好。有个老妪靠坐在躺椅上,正笑眯眯地看着狗栓吃糕点,还边说道:“俊才,慢点吃,别噎着。”

二丫诧异道:“呀,今天她没疯啊。”

二丫来过这里不少次,时不时总会遇见这老妪。有时见她衣裳干净,神态也正常,有时却是脏兮兮的,坐在地上哭。

这地方可不是小娃子们能来的,回去和大人说了,大人们也是忌讳莫深,只说让她别来,小心疯婆子打人,二丫便知道这是疯婆子。不过她并不怕疯婆子,正确的是不怕她正常的时候,若是哭起来,二丫也是挺怕的。

“就说你们丫头片子胆小,哪儿有什么疯婆子。”狗栓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说道。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什么。

狗栓叫她们也来吃糕点,二丫看糕点馋嘴,便率先从狗栓手里接过一块。那本来满脸是笑的老妪却突然狰狞起来,扑上来打二丫,幸亏二丫小,一下子躲过了,老妪倒是摔在地上。

“……死狗子……谁让你抢我俊才糕点的……”

三个小娃子被吓哭着跑了,老妪一面骂一面砸了糕点盘子。砸完了又扑在地上捡,说要留给俊才吃,看其模样好像真是疯了。

过了一会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见这般情形赶忙走了进来。

“你说你好好的不行吗,非要闹腾。”

这妇人看其外貌就是个乡下人,黑黑壮壮,力气也不小,将老妪硬拉了起来,摁在椅子上。

“你好好坐着,我收拾收拾。唉,你说你好好的就不行,谁有工夫天天来给你收拾……”

这妇人是个嘴巴啰嗦的,一面干活一面絮叨,而那老妪也在说自己的,平常人见到这场景,恐怕要吓得不轻。

不过这两人倒是相处融洽,看来也是处久了。

“……薛狗子……狗子,都是你这狗崽子……害我被关在这……”

妇人听见这话,似笑非笑与她说:“行了,这话你也甭说,不是你那大孙子,当谁愿意管你。对了,你那大孙子回来了,一家子都回来了,衣锦还乡,多么风光……”

“……都是……都是你这丧门星……害了老头子……害了你姑……害我被关在这……”

*

宁宁慌慌张张从后门跑回家,招儿正在屋里和桂花婶子说话。

最近少不了有些村里的老人来找她叙旧,都是长辈还是交情好的,招儿也愿意听她们说。

见女儿一脸慌张的样子,她忙将宁宁抱进怀里:“这是怎么了?”

“娘,我看见一个疯婆子。”

招儿不解细问,才从女儿口中知道怎么回事。

桂花婶子欲言又止,其实她不说招儿也知道怎么回事,能被关在那里,除过赵氏还能有谁,没想到赵氏竟是疯了。

这事招儿却是不知道。

“疯了有些年头了。老族长说庭儴在外面当官,不想给他堵心,就一直没跟你们说。平时倒也照顾的仔细,专门在族里找了个媳妇子照顾她,人好的时候挺好,不好的时候就闹腾。不过我们也没见过,也只是听人这么说。”

招儿满脸唏嘘,送走桂花婶子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那疯婆子其实是她太奶奶。

等薛庭儴从书院里回来,她和他说起这事。

薛庭儴这几日多数在书院里,对于一个高官,还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读书人多数都是崇拜敬仰的。余庆书院能有如今这么大的声势,很多人都是冲着薛庭儴的名头来。

这种情况下,他免不了要出面讲经,或者指点一下学生的功课。

薛庭儴听完,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才道:“今天俊才也跟我说了,没想到阿奶竟是疯了。”

其实这种情形也是能想象到的,赵氏一直对二房不好,疯了以后又喜欢说疯话,哪怕有人可怜她想放她出来,也是不敢的。

先不提老族长那里就不许,若是坏了薛庭儴的名声,恐怕任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在全族乃至全村的默认下,赵氏被一关就是十年。

“俊才说了什么?那这事怎么办?”

“俊才说想把阿奶接回去,我答应了。”

“接回去就接回去吧,她岁数也不小了,没几年可活,就让她安安稳稳走完余生。”招儿唏嘘地说道。

这时,门外忽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夫人,夫人出事了。”

是丫头春香。

随着小红嫁给赵志,小绿也出嫁了,如今招儿身边又换了一茬丫头,都是十四五岁,如花般娇嫩的年纪。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春香也说不上来,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招儿姐,我是薛涛,二太奶奶死了。”

这个二太奶奶乍一听去,两口子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薛涛家和自家的亲戚关系,按辈分薛涛要叫赵氏二太奶奶。

赵氏死了?

*

正是大中午的时候,余庆村里许多人都没吃午饭,都聚到了老祠堂前。

赵氏死了。

薛大人的亲奶奶死了。

莫名其妙就死了,薛财的媳妇哭得眼泪鼻涕直流,也解释不清楚赵氏怎么就死了。

按她的说法,她照平常时那样早上来了一趟,把赵氏各处都收拾好了,就回家去干活了。

期间来了一趟,赵氏又发了疯,她又给收拾了一遍,便回家做饭打算等会送饭来。谁知送饭来的时候,却发现赵氏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平时也都这样来着。就是今儿她发疯说了些胡话,我顺口跟她说薛大人、薛大人回来了……”薛财的媳妇哭着道,神情怯怯的,大抵似乎也清楚薛氏的死,可能和她说的那话有关。

“可我怎么知道她会想不开,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顺口那么一说……”

薛财冲上来,一巴掌打在自己婆娘脸上:“臭婆娘,你还说。平时让你没事少说话,你不听还嫌老子烦,这下惹了这么大的祸事,看你还说不说。”

这两口子闹得实在难看,免不了就有乡亲上去劝道:“薛财,你打你婆娘做甚,这些年了,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既不怨薛财媳妇,也不怨不上赵氏一个死人,难道怨薛庭儴不成?他回来了,所以他阿奶就死了。

有些明白人就赶忙上前劝道:“都给我少说两句,想说回家和自己婆娘唠去,都瞎扯扯什么。”

人群里有人喊:“族长来了。”

又有人喊:“薛大人来了,薛大人来了。”

“薛山长也来了。”

该来的都来了,连老族长都来了。

老族长颤颤巍巍的,刚站定就骂道:“这赵氏,祸害了我老兄弟,祸害了一家子,如今又来祸害我薛氏一族的脊梁骨,当初就该把你沉了塘,让你陪我那老兄弟去!”

老族长可从来很少说这种狠话,明摆着就是气急了。

薛金泉使了个眼色,便有薛家的人在一旁驱散人群:“都散了,都散了,围在这里做甚。”

“还没报丧,都回家等着去,喜欢凑热闹!”

“庭儴。”老族长望着薛庭儴,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着急和恐慌。

“堂爷。”

“堂爷对不住你……”

“堂爷你说这话做什么,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她到底是我亲祖母。不过到底是自己死的,还是其他原因死的,还得看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就在这时,已经散了的人群又往这边走来,还有人喊道官府来人了。

其实哪里是官府来人,而是京里的钦差来了,作为夏县知县王明德自然要亲自陪同前来。

这些人来得极快,也不过须臾的功夫都到了近前。

王明德满脸带笑,钦差也是如此,却在看清当下的情形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钦差是个文官,穿着特定的钦差服饰。

宣旨太监和宣旨大臣是不同的,前者是代表皇帝,圣旨开头一般是制曰,这种圣旨是不需要经过内阁,也就是没有到台面上,只代表皇帝的意思。后者则是经由内阁下发,以敕曰打头,是要在朝廷内部流通,上各地邸报,通晓所有官员,也是代表朝廷的意思。

还有一种则是诏曰,这种是要通告天下,不光官知道,百姓也知道。

能是宣旨大臣出面,这说明与官职有关,可如今薛庭儴却并不关心这官职的问题。也许之前他还在隔空和嘉成帝打了场太极,即是为了给自己挣脸面,也是为了试探帝王心。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祖母死,非承重孙当得服齐衰,不杖期,守孝一年。

守孝期间,规矩诸多。

于民来说,只要不是犯大忌讳,例如丧期婚嫁、生子、大摆宴席,没什么人会管你。可对于官员来说,规矩则又重了一层,别的不说,守孝期的官员当丁忧回祖籍居丧。

如今正是薛庭儴关键时候,刚卸职被调往京城,大事未定的情况下,丁忧一年,等出丧再起复,谁知是时的时局如何?

再说白点,丁忧一年,起复还需耽误半载左右,是时候谁还能记住薛庭儴是谁?

薛庭儴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沿海一带各处都需他回朝中支撑,倘若他辛苦维持的局面被打破,就是千里长堤溃于蚁穴,近十年的辛苦可都全白费了。

危机就在这时降临,谁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来电,找个地方蹭了会儿电和网,所以这章字数不多,就比上午强点。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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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的雷,么么哒

☆、第230章 第230章

第二百三十章

这种情况下,想瞒过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薛庭儴也是个胸有丘壑之人,他淡定地步上前,面色微微有些低落:“有些不凑巧,薛某的祖母刚过世了。”

王知县和钦差面露诧异之色,

“竟是如此不凑巧。”钦差捏着胡须,满脸都是惋惜:“薛大人大抵不知,朝廷刚下来一份关于您的任命,陛下封了您为太子少傅。要知道这位置非是有功之人,非是陛下极为欣赏之人不可得,朝中多少人羡慕,可谁曾想竟发生了这种事。”

四周连连响起诧异声。

别人也就罢,很多人都没听懂这官位是低是高,可薛俊才懂,老族长父子俩也懂。

老族长身躯一阵摇晃,薛金泉忙搀紧了爹。

正想低声安慰他两句,哪知老族长一把推开他,上前道:“按理说诸位大人说话,老朽不该插言。只是庭儴这孩子至孝、大义,可我这个做堂爷的得替他说一句,过世的人并不是庭儴的祖母。”

所有人都没想到老族长竟会这么说,这血脉关系可是抹除不掉的,哪怕赵氏再混账,再是做了无数错事,可死者为大,也不能空口说白话。

尤其这事是能遮掩得了的,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是与不是,老族长该不会是人老了,就癔症了吧。

薛庭儴心知老族长的好意,打从他拿了第一个案首后,老族长就待他格外爱护。哪怕这份爱护里掺杂着利益,可这些年方方面面,老族长仁至义尽,薛庭儴也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