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拉着喜哥儿站在人群的外围。听到那二狗提到王翠翘,不由的有些发愣。

王翠翘此女可是非同一般的,后世为她编写的戏曲都有无数个版本.

据说她本是江南名妓,后来被海寇徐海掳去叫了压寨夫人,后来胡宗宪要灭海寇。当时,罗龙文出面说服王翠翘。让她说服徐海招安, 徐海同意了,可这根本就是一个局,等徐海一上岸后,立刻抓了徐海一干人等,灭了海寇。

当然徐海也不是好鸟,这位跟倭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王翠翘最后是投江自杀的。

整个事件也不过是前几年的事情。

可如今王翠翘又出现了,难道是同名?且观之。

这时,边上的闲汉听到是王翠翘都咧着嘴一脸兴奋。

“对了,二狗,里面的贡墨评选评的怎么样?”这时人群里又有人问,跟周围的闲汉子比起来,这位才是来看贡墨竞选的。

“潘家,许家,方家都出局了,现在就是田家和程家再斗。”那二狗挥着胳膊道。

“不可能吧,潘家实力不弱啊,方家也还可以,怎么最后反倒是田家跟程家再斗?外间不是早传言了吗,说田家那墨配方是盗用的。前阵子孙家的事情跟田家有瓜葛的,便是田家的和墨配方也是盗用了程家的,田家却画蛇添足,反而弄的不伦不类的,大家一致都说田家没戏的啊。”那问话的汉子叫道。

“大家都中田家的计了,他们预选的那苏合墨是不伦不类,可今天太白楼贡墨竞选时,人家田家拿出的可是真正的苏合墨,虽比不得香壁副墨子,但亦是难得好墨,我可是知道的,这墨原是罗家几代技师研制出来的,最后却是便宜了田家,其他几家自然比不得了,程家算是遇上对手了,最终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那二狗啧着嘴道。

香壁副墨子,便是金章宗苏合油烟墨,同等质量的墨价比同等质量的黄金,还有价无市。

周围听的一片哗然。

贞娘也是暗暗跺脚,这点她之前就提醒过程三爷爷的。也不知程家有没有防备?

 

第四十五 神仙评定

太白楼二楼。

北面,首座是知府徐大人,左右下首分别为墨务官黄大人,监墨官言公公,还有一个一身道士装扮的朝廷供奉云松道长。

然后依次是程田二家主事。

程家是程三爷爷和程氏新秀程大约,田家是田家家主田槐安和田家长子田本昌。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大堂中间。

整个大堂,中间的桌子已经被清空了,换上了两张条桌,条桌的左右,各摆了一盒墨,墨的边上是两方砚台,两方砚台的中间,摆着一只香炉,淡香袅袅。

左右两边,两名宫装女子手持玄墨正在那砚台上磨着,红袖添香,颇有韵致。

几名文士,此时挥毫泼墨,没一会儿,几副字画便成形了。

当然,此时评的并非字画,而是用来书写字画的墨。

“程氏的这锭‘玄元灵气’墨,用的应该是桐烟和漆烟的配方,墨色黑,透光清爽,尤其是淡墨的情况下,层次分明,各层次的颜色都能守的住,没有渗透感,非常出色。”此时,左手的王世贞指着自己的画对在场的众人评定道。

王世贞,乃琅琊王氏后裔,为明朝中后期的文坛领袖人物,当然此前,其父被严蒿谋害,他辞官守丧,专著文事,如今严世蕃已被斩,严蒿也被抄了家产,现今只是一个等死的贫弱老头,严家在朝中的势力一扫而空,王世贞只等适当的时机出仕就成了,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这次墨务官黄大人可是下了大力气请他来评墨的,对此次贡选可谓费尽心力。

此时,众人顺着王世贞的指点看着那画,果然,墨色清透。尤其是淡墨处,并不显的无力,虽隐约,但层次分明,有连绵不绝之感。

在坐在众人要么都是墨务精英,要么便是文士名人,对于墨都有着独道的见解,自然明白,这种情况,便是此墨已具墨骨。

“好墨。好墨。不愧是有玄元灵气之称,果然玄妙而透着灵气。”一众人都击节赞叹。

“凤洲先生,那不知田墨又如何?”这时。坐在左下首的墨务官黄大人问道。而凤洲正是王世贞的号。

“当然田氏的这锭‘玄香丸’也颇为不错,墨色沉稳但无气沉之感,反颇有亮眼之处,墨浓而不滞,写来暗香浮动。亦是顶尖之墨,只是此墨新成,墨性燥了点,因此,世贞认为,田墨较程墨稍逊一畴。”王世贞道。

众人俱相视一眼。之前,东图先生也已评定,程墨更胜一畴。如此,今番入选贡墨的墨坊便基本有数了。

程三爷同程大约叔侄听完评定后,相视一眼,心中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个贡墨的名额七八成到手了,当然。没到最后的公布,还是不能放松。

说起来这次还真是好险。本来他们是没把田氏放在眼里的,而先前他们准备参加竞选的并不是玄元灵气,而是另外一锭墨,这墨的成本比玄元灵气要小一点。

需知贡墨制造,就其本身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而各墨坊之所以要争贡墨,一是材料的优先权,二是贡墨这块牌子带来的附加效益,而非贡墨本身的效益。

所以在争取贡墨的时候,在对贡墨权有把握的情况下,各墨坊历来约定成俗都是选取成本小一点的墨参加竞选,这样,制造贡墨就能少亏一点。

而之前,因为李墨的退出,程墨在参加竞选的墨坊中可谓是一枝独秀,基本上是没有对手的,按着约定成俗,程墨自然选用了成本较小一点的墨参加竞选了。

直到那日程三爷听得贞娘说田家可能另有准备后,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最终,为了保险起见,程家就换下了原来的墨,而起用了家藏的玄元灵气。

果然,等到太白楼竞选时,田家居然用了罗家新研制出来的苏合墨,还好程家换了墨了,要不然,这会儿说不准就阴沟里翻船了。

而此时,另一边田本昌皱着眉头,转脸看着自己的父亲,那田槐安倒是老神在在的。仍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此时,台上的黄大人同言公公以及知府大人低语了几句。就站起来道:“那么,此次贡墨”

“等等”那黄大人的话还未说出,此时,那朝廷供奉云松道长站了起来。

“云松道长有何话说?”黄大人冲着云松拱了拱手问。

“本来贡墨竞选本道是不插手的,不过,此番本道从宫里出来时,皇上特意叮嘱过,这一批的贡墨要是用来跟神仙交流的,因此,这供墨权最好是请神仙评评。”那云松披着拂尘道。

云松这话让一干人等傻眼,请神仙评定?这神仙要如何评定?

只是嘉靖帝信神,平日里遇到难事,都要请神仙指点的,做出这样的决定还真不为奇。

于是那黄大人冲着那云松问道:“云道长,这神仙如何下来评定?”

“很简单,自然是请神下凡了。”那云松道长有些傲然的道,然后吩咐下人摆香案。

没一会儿香案摆好了,云松道长又是沐浴更衣,随后便在香案前请起神来。

不一会儿,神便上身了,云松道长拿起笔,在香案上摆好的纸上写了起来,写好后,那云松道长算是回过神来,拿起纸看了看,最后交给黄大人:“黄大人,神仙的评定已经出来了,你看着办吧。”

那黄大人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程墨虽佳,但不洁,宜选田墨。”

“云道人,这什么意思,什么叫程墨虽佳,但不洁?”一边程三爷听到黄大人读出纸上的字,便沉着脸冲着云松道长问。

“这是神仙的意思,我们凡人如何猜度。”云松道长神秘的道。

“那此次贡墨权”程三爷说着,看着黄大人,未尽之言自不必明说。

黄大人此时皱了皱眉头,说起来这种神仙评定他根本就不信。但皇上的意思谁敢违背啊?虽然有可能是这云道长假借皇上之意,但没人敢赌啊。

想着,黄大人便又跟知府大人和言公公低语了几句,然后冲着程三道:“既然是神仙评定,那便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此次贡墨便定由田家墨坊制造。”

“这…可这不公平。”一听黄大人的决定,程三爷气急的道。

“我说三爷啊,接受现实吧。我看你哪,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家好好查查。该不会是你们程府有什么阴司事情吧?比如果哪位小姐跟人私相授受,又或者家里的丫头婆子做出什么污秽事情来,啧啧。真是看不出啊。”此时,一边的田槐安一脸打趣的冲着程三爷道。

“田槐安…你好啊!”程三爷叫田槐安这话气的一脸胀的通红,随后一口老血喷出,他心里明白,那云松道人定然是被田家收买了。可是云松假借皇帝之意,便是黄大人也不便反驳,他一个墨坊主又如何反驳得了。

他知道田家做生意不规矩,可没想到居然不规矩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程三爷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墨,倒了下去。

“三叔。”一边程大约连忙抱住自家三叔。又招呼了在外面的下人,告罪一声,匆匆退场。

厅中人表情各异,不忍有之,看好戏有之。悻悻有之,总之。一场墨事的盛会,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让大部份人一阵败兴。

而唯一欢喜的也只有田家了。

“让让,让让”程大约背着自家三叔从太白楼出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结果出来了吧?程家三爷那是怎么了?高兴的晕啦?”一边许多好事的人忙不叠的打听着。

贞娘虽远远的站在人群外,但看着程家大哥背着程三爷爷挤出人群,突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结果出来了,结果出来了,贡墨权落到了田家手里。”这时,先前那八卦二狗子又立刻散布着新打听出来的消息。

“怎么会是田家?”周围人一阵哗然,之前大家可都是看好程家的。

“其实也不稀奇,要知道田家几乎就是全盘接手了罗家墨坊的,那制墨实力不会差,再说了,这回是神仙评定的,说是程墨不洁不能用。”那二狗子一脸八卦的道。

“神仙评定?这真的假的啊?”周围一些人置疑。

“去去去,神仙的话岂能置疑。”边上有人警告。

贞娘此刻在边上听得这些,先是一阵匪夷所思啊,神仙评定都出来了?不过,想想这是在古代,又有嘉靖皇帝这个信徒,神仙之说自然大行其道。

没看之前,自家正身堂哥还要炼长生丹吗。

只是她心里亦明白,不用说了,那个云道长定然是被田家收买了的,想到这里,再想想,自竞选贡墨初以来的种种风波,只能说,自一开始,田家就在下一盘大棋。

首先田家故意夸大自己救言小姐的事情,给人一种李家靠言公公关系参选的印象,而本朝太监跟清流是绝对对立的,如此一来,黄大人对李家没有好感,便是那些试墨的文人对李家也同样没有好感,如此,如果没有松瘟,李家继续参加贡选的话,那定然也是和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家出局虽有天意,但田家亦是推手,随后田家又故意弄出那等惹人争议的墨来,引得程家对田家的轻视,而田家最后才拿出佳墨,以有心算无心,赢的盘面比较大,当然,程家底蕴深厚,便是如此,田家仍是难胜的,所以,田家最后收买姓云的道长,弄出个神仙评定,这才是杀手锏。

如此,一步步的,田家真是好算计啊。

第四十六章 大浪淘沙

“爷爷,田家真是好谋算呢。”回到家里,贞娘把贡墨权最后落到田家的事情跟自家爷爷说了说。

“大家都小窥了田家,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年来,罗家虽然独霸着贡墨权,但行事颇有章法,有罗家一口肉吃,大家便也有一口汤喝,形成了惯例后,一些墨坊倒是失了进取心,只安心着吃一口顺嘴饭,便是程家这些年沉溺于安逸的日子,忘了商场如战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有这么一个教训,程家当会痛定思痛,我期待着程家以后的表现。”李老掌柜的道。

“只是田家行事太过独了,如今他们掌握着贡墨权,怕是以后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啊。”贞娘皱着眉头道,罗家的行事是有我一口肉,便留给别人一口汤,这样,罗家永远是墨业的老大哥,后面的小弟跟着他混日子就成。

这样的作法叫利益均沾,整个行业会比较稳定,但正如爷爷所说,因着日子太安逸了,大多数的墨坊便会养成一种惰性,得过且过,失去进取心,于墨业的长足发展并没有好处。

而田家的作法,虽然现在还看不太出来,但田家以木材商起家,吞掉了徽州好几家木材商,才有如今的财力,再加上此次参加贡墨的谋划,其手段又狠又毒。

贞娘可以肯定,田家是吃独食的,定会把所有的饭埋在自己碗里,不给别人一口饭吃。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田家必然会拼命的挤占别家墨坊的资源,如此一来,别家墨坊的生存便会十分的艰难,抗不过,便只有倒闭关门一途。

“日子不好过也得过,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才是金子。”李老掌柜的道。

嗯,也对,百炼方能成钢。贞娘听着自家爷爷的话想着。

第二天,李家九房的九叔公七日停灵完毕,正是出殡日。

贞娘一家自要跟着一起送葬。

徽州的丧俗,出殡的时候,要抬着棺材在亡者平日常走动的地方走上一圈,然后进山,主要是让亡者之魂记住生平生活的地方,回魂之日时不要走错了路。忘了家门。

此时,送葬的队伍正路过四宝街。

各家店铺的人自站在门口张望,一些跟李墨有交情的商家也会走进队伍。送李九爷一程。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传来一阵鞭炮声。

“怎么回事啊?难道是冲撞了。”队伍里,赵氏疑惑的问。

“我去看看。”李大朗道,不一会儿回来了:“不是冲撞,是田家在放鞭炮。一是庆贺他们得到贡墨权,二是田家墨轩贴了的招工布告,放鞭炮吸引别人注意呢。”

说话间,队伍便路过了田家墨轩。

果然,此时田家墨轩门口人山人海。

贞娘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布告上的字,倒抽一口气啊。最顶上的一行居然是:田家以万贯之资招墨坊大师傅。

这个万贯之资换成后世的薪水,不说百万年薪吧,起码也七八十万年薪。

在这个大明时代。这绝对是一个高的让人仰望的工资。

当然,大师傅不是那么好招的。墨坊的大师傅,要懂得整个墨业的流程,更有研制墨方的能力,还须懂得经营之道,篡命阴阳师。这样的人才一般来说都是有自家的墨坊,不会去给别人打工。

可以说。基本上田家这个所谓的万贯之资招墨坊大师傅只是一个吸引人眼球方法。

但下面分别以百贯千贯招的点烟师,和墨师,雕板师,墨模师,熬胶师等,就非常的吸引人了。

看着,贞娘不由的为李家墨坊担心,如今,九叔公新丧,七祖母又病在床,李家墨坊必然是人心散漫,再经田家这一举措,李家必然要面对人才流失境地。

当然,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如今李家墨坊正是纷乱派系丛生的危局,断臂求生亦未偿不可,一切都要看以后七祖母的手段。

总之徽州墨业的乱象开始了.

送完葬,贞娘回到家里,自又跟自家爷爷说起来田家的举措。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李家对工人一向不薄,仰无愧于心,还是那句话,大浪淘沙,留下来的便是金子。”李老掌柜沉着脸道。

“嗯。”贞娘点点头。

两人正聊着。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门是虚掩着的,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探进来半个身子:“景福娘子在家吗?”

“在呢,谁啊?”赵氏正拿着块布拍着身上的泥灰,听到叫门声,便走出来道。

“我呢,春婆子。”那妇人笑嘻嘻的进门。

“呀,是春婶子呀,快快快,快进屋。”赵氏看清那妇人的脸,便笑的一脸灿烂。

春婆子是官媒,专门为人保媒拉纤的。

李家只有贞娘一个适婚女,这时候媒婆上门,不用说了,定然是为贞娘说媒,自去年,贞娘被田家套上克妇之名被退了亲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个媒婆上门。

如今贞娘已经十五岁了,连个问津的人都没有。赵氏虽然嘴硬说着无所谓,别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但其实心里急的不得了。如今好不容易媒婆上门了,赵氏岂能不欢喜。连忙殷勤请了春婆子进屋。

一边杜氏上茶上茶点。便是平日里不管事的奶奶吴氏也过来跟春婆子打招呼。

“春婶子,不知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啊?”双方坐下,赵氏才问,虽有明知故问之嫌,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的,不能叫自家闺女被人小看了去。

“我春婆子上门还有什么事啊,自然是给你家贞娘保媒了。”春婆子笑嘻嘻的道。

“不知是哪家小郎?”赵氏问道。

此时,正跟自家爷爷聊天的贞娘也没了聊天的心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外,竖着耳朵听堂屋里的说话声。

听到赵氏的问话,那春婆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田家,田家大公子田本昌。”

贞娘在外面听着这话有些蒙了。怎么绕来绕去的还又绕回来了。正要跳将起来,却被一边李老掌柜的按住肩膀:“相信你娘,由你娘去处理。”

“哦。”贞娘点点头,但心还是提着,两耳更是贴着门缝,生怕漏听了一句。

“春婶子,你开玩笑吧?”此时,那赵氏一听春婆子的话,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里满是质问。

“景福娘子。别激动,你听我婆子说,这可是田家老爷亲自找上我。让我来提的,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我知道,你两家之前因着这亲事闹的不痛快,但那不是一场误会嘛。那田夫人做事不当,但咱们也能理解,丧子之痛哪。哪个女人能平静的接受?对吧?”春婆子说着,又望着赵氏,想看她的回应。

赵氏这时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盯着春婆子。

春婆子只得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气。可你得为你家贞娘想想啊,你家贞娘目前这种情况,除了田家。还有哪家好人家会上门提亲事?难不成景福娘子真忍心看着好好的闺女熬成郑三娘那样?而田家,除了之前那场恩怨不说,田家的底子你清楚,田公子长房嫡子,又仪表非凡。如今已经帮着田老爷管事了,听说以后田老爷打算把墨坊的事交给田公子经营。你家贞娘又有一手好墨技。进得田家,正得其所,你瞧瞧,这样的好事哪时去找啊?过了这村没那店了。”

贞娘在屋外撇了撇嘴,田家之所以再次上门提亲,怕为的正是自己的一手墨技吧。

“春婶儿,我赵秋菊是猎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太大的见识,但我只知道,什么样的脚配什么样的鞋,我还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而我家贞娘之所以有今日,一切都拜田家所赐,我不可能自家女儿让人轻贱了,还巴巴的把女儿送到人家手里,世上没有这样做亲娘的。”

赵氏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春婶子,你今天能上门,我赵秋菊很高兴,但若只是田家,春婶子就不要再开口了,我不想撕了脸难看。”

赵氏这话不留任何余地,春婆子便是巧舌如簧亦无用武之地。

“你啊,真是不识抬举。”春婆子知道这门婚事说不成了,恨恨的说了句,也不多待,拿了几块点心塞进口袋里,然后重重的踏着脚步告辞了。

“慢走啊。”赵氏依然殷勤的把春婆子的送到门口,虽说今日谈崩,春婆子再上门的可能不大了,但态度好点,总得留条路。

赵氏虽然受不得气,但该忍的还得忍。

贞娘这时才放下心来。

“你爷爷我啊,这辈子做的最欣慰的一件事便是为你爹娶了你娘进门。”李老掌柜道。

赵氏的娘家在婺源,当年李老掌柜去婺源找松时,在山里遇到了狼,正好被赵氏的爹所救,后又见赵氏做事爽利,于是订下了这门亲事。而这些年,儿子不争气,一大家子,也全靠赵氏支撑下来,颇不容易啊。

“所以说,姜是老的辣。”贞娘笑嘻嘻的回道。

“有你这么跟你爷爷说话的吗?”赵氏正好过来,听到李老掌柜的话,脸色有些微红,又听贞娘的回话,自又是没好气的笑骂。

贞娘自是笑笑,李老掌柜转身回了屋。

“这亲事娘拒绝了,怪娘吗?”赵氏拉着贞娘的手问,又解释了句:“当日,咱家跟田家闹的实在太大了,两家心里都有隔阂,你若真进了田家,不会痛快的。”

“娘不用解释,女儿明白,娘若是答应了,女儿才会怪娘亲呢。”贞娘道。

“不怪就好,自明日起多做墨多赚钱,咱们不靠别人,就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赵氏道。心里想着,这两年让贞娘多赚点钱,过得两年,若是仍是现在这般情况,那她就回婺源那边看看,寻一户好人家也未尝不可。婺源那边有贞娘她几个舅舅在,倒也不怕她受人欺。

贞娘自是点头。

第四十七章 征用松材

田府。

田本昌轻敲着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