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前厅,邵管事和李景东,还有县衙里的一个云典吏正陪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

那千户坐在客位,眯着眼,神色淡淡的喝着茶。

陈氏一进来,便坐在主位上,贞娘坐在她的下手。

“大人。此事我李家实在是无妄之灾,汇源钱庄是我们本地的坐商。虽说才开不久,但那也都是一些本地人,算是知根知底的,谁能想到他们背后竟然干出海运走私的事情?而我李家更不敢做那勾连海寇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陈氏道,声音沉着,尽显当家大妇气度。

而今天汇源钱庄那边一直关着门,有衙差在外面晃当。

“怕不是这般吧?按理说,你们跟汇源钱庄这笔生意这么大。若是正常的话,其他同行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参加竞争?可就我昨夜的查问,这样一笔生意。事先徽州的同行却是没有一家知道的。这其中岂能没有内情?还不就是因为这是一批出海的货,大家低调处理, 还说什么之前不知道,骗鬼。不过,夫人也但且放心。此事我们自然还是要查清的,所以,还请墨坊的主事跟我走一趟南京镇抚司分局吧。”此时,那位锦衣大人声音凉凉。抬眼扫了贞娘一眼。

这位显然心里清楚,贞娘便是墨坊的当家人了。贞娘翘着嘴角,李进财既然布下这一局。这位自然清楚要对付的是谁了。

“若大人非要如此,那还是本夫人走这一趟。”陈氏依然沉着的道,竟让人看不出她的打算。

“大人。我看,还是我走一趟吧。都是女人家,大人还是有些慈心的好。”这时李景东冲着那景衣卫大人道,他说话一向冷硬,这话自是不太好听。

“是啊。大人,还是我等这些老家伙跟你走一趟吧。”这时。李老掌柜带着李大郎等人也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都想去啊,那我成全你们好了。”那锦衣卫大人阴侧侧的道。一挥手,冲着外面的衙差道:“一起带走。”

李景东是一脸冷笑,而贞娘这时却看着闪身进来的李进财。嘴角又不由的翘起,该这位登场了吧。

果然的,此时李进财一脸疑惑,声音有些迟疑的冲着那千户大人道:“杨兄?是你吗?”

那锦衣卫大人听到声音也仔细打量着李进财,好一会儿,却是一拍巴掌道:“这不是进财兄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李家的姑爷啊。”李进财大笑道。

“你是李家的姑爷?”那位杨大人尚一脸不信的道。

见李进财点点头,那位杨大人才一脸苦笑道:“那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吗?”随后又朝着一边的云典吏道:“在苏州的进候,进财兄予我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

“那大人你看今儿个这事情?”那云典吏来事的很,接嘴道。

这时,李进财却是一脸正气的冲着那锦衣卫大人道:“杨兄,我可以以性命担保,我李家决无勾连海寇之事,还请杨兄明查。”

“别人的话我可以不信,但进财兄的话我却不能不信,好,凭着进财兄的救命之恩,今天甭管李家是一不是勾边海寇,这事我全担下了。”那杨大人颇有些豪气的道。

随后又说:“只是这批货终归是麻烦事啊,毕竟这批货是在海寇船上被扣的,这可是物证,赖不掉啊,真要追究起来不好说。”

“那不知如今这这批货在哪里?不知我们李氏可否花钱买下来,其中所有疏通关节所费,我们李家全部承担。”李进财说着,又看了看陈氏。

陈氏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李进财,神情别有意味。毕竟她算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倒是一边李景东皱了皱眉头,认同了李进财的做法。若能这般处置,破财消灾,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好,这事情既然牵涉到进财兄,那我自然责无旁待,这上下的关节,我去疏通,必会想办法把这批货弄回来。”那杨大人拍着胸脯说着。

“那多谢杨兄了。”李进财亦是一脸感激的道。

贞娘看着这几人一唱一和的,这出戏演的可真是精彩,进财姑父愣是来了个大翻转,在李家最危难时期,凭着他过去的人情帮李家解决了大问题。

而李家以后都得承他的情,再说了,有这位杨大人做靠山,李家使不得也要对李进财另眼相看哪。可以说,这一出场李进财完全达到了他要的目的。

“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问这位大人。”贞娘这时道。看足了戏,也该她上场了。

“什么话?你问。”那杨大人道。

“你确定海寇船上扣下来的那批墨是我李家的吗?”贞娘问道。

“李姑娘此话怎么讲,难不成我还冤了你李家不成?”那杨大人竖起眉毛道。

“难道你没有冤我们李家吗?据我所知,就在昨晚,我李家卖给汇源钱庄的那批墨还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小女子实在不明白,难不成这批墨一夜之间就飞到了舟山?飞到了海寇船上去了?”贞娘一脸嘲讽的道。

一听这话,除了陈氏,所有人都一脸的大惊。李进财的额头开始冒汗,感觉事情不对劲了。这贞娘怎么知道那批货原来是放在汇源钱庄的仓库?

“贞娘,倒底怎么回事?”李景东沉声问道。

“你胡说什么?”此时那杨大人冲着贞娘恶狠狠的道 。随后却又冲着李进财道:“进财兄,不是我不感恩,实在是你们家这位贞姑娘太不懂事了,她不是要确定扣下的那批货是不是李家的吗,那成啊。就跟我走一趟吧,亲眼去见见总是不错的。”那杨大人说着,又是一挥手。

不等边上衙差冲上来,李家几兄弟便已经挡在了贞娘身前。

“我想在跟杨大人走之前,倒不如先去汇源钱庄的仓库看看,一个晚上。那批货显然飞不到舟山去,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呢。”贞娘冷冷的道。

“就去汇源钱庄那边看看。”这时李景东冷冷的道,他了解贞娘的为人。贞娘说话是极稳妥的,她既然这么说,那就该先去汇源钱庄看看。

虽说一时半会儿还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但这时在场的人心里都犯嘀咕了,今儿个这事越来越透着邪性呢。

那杨大人此时额上微微的冒出了点细汗。悄悄的看了边上李进财一眼,李进财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李进财做事一向细致。为防万一,昨天晚上,他已经托孙佰一将货转移出去了,这会儿去看,只会朴个空。

见到李进财的示意,那杨大人才松了口气:“好,那咱们就去汇源钱庄走一遭。”

随后一行人便出门了,浩浩荡荡的,引得路人侧目。

今天汇源钱庄一直没有开门。

那杨大人上前拍门,开门的同样是衙差,随后孙佰一一头是汗的迎了上前,他身后同样跟着两个官差。

“大人。”那两个官差冲着杨大人拱拱手。

“带我们去仓库。”那杨大人道。

此时跟来的李家人不由的又但心了,看这杨大人这翻做为,倒是坦坦荡荡的,难道是贞娘说错了。

唯有贞娘心里有数,这是她跟王翠翘早就说好的,先说出藏货的地方,大家必然要去要查看,王翠翘跟她说好的,到时会送给大家一份大礼。

贞娘也很期待王翠翘的这份大礼。

众人很快就到了仓库边,一边衙差打开仓库,看着满满的几箱子墨匣,墨匣上面均是李氏的铭记。

那位杨大人傻眼了,竟是忘了掩饰转脸瞪着跟在他身边的李进财。

李进财这时脸色也阴沉沉的,转身看着孙佰一,那孙佰一却是一脸苦笑,昨晚他是要搬货换地方的,却被徐夫人抓个正着,如今他自身难保。

看着孙佰一的神色,李进财背心直发寒,他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陷井。

不行,他得自救,于是转脸冲着那杨大人道:“杨兄,这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给我们李家一个交待!”

“你…”那位杨大人显然没想到李进财突然反咬一口,一时气结,一口气差点憋了过去。

就在这时却传来一阵鼓掌之声。

“七夫人,今儿个这戏看的精彩吧?”这时,王翠翘从大家的背后走出来,一手却扶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一脸寒霜,却是眼含嘲讽。

看着这位老妇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位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七夫人,已经瘫在床大半年的李家当家人。

只是她一不是瘫在家里吗?她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却为何突然在这里出现?

这就是王翠翘说的大礼吗?七祖母是突然病好了?还是一直在装病?

脑海里一闪,贞娘就可以肯定,七祖母是一直在装病。

对于七祖母这情形,贞娘最近几天其实隐隐约约的有这种猜想,主要是自自家出事以后,大伯娘的行事手法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大伯娘的个性一直是沉稳而好脾气的,可这几次她同场,说的话,行的事都极似七祖母。带着七祖母特有的一种霸气。

如今想来,这些应该都是七祖母教她的。

只是这王翠翘什么时候跟七祖母联系起来的,想着。贞娘看了一边大伯娘,明白了,自上回她让王翠翘把那笔货款直接交给大伯娘后,王翠翘跟大伯娘之间便有来往,由此。王翠翘跟七祖母有联系也在情理之中了。

结果,就整出了这份大礼,果然是大礼,直接将人都镇晕了。

“我自小看戏,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戏,只是这情节有些闹心哪。倒叫徐娘子笑话了。”七老夫人自嘲的道,总归是家丑啊。

“老夫人,咱们半斤八两。我这边不也是有那不省心的。”王翠翘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孙佰一。

孙佰一面色苍白,一个劲的抹着额上的汗珠子,这可是大冬天哪。

“云大人,也辛苦你了。”这时老夫人又冲着同一直陪同着那杨大人的云典吏道。

“老夫人客气了。想云某还从未演过戏呢,今儿个算是过足了戏瘾。更何况,夫人还送给云某了一场大功劳,这位老兄扮锦衣卫大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苏州一路过来,在他手上吃亏的不在少数,如今云某破此大案,还幸得夫人提点呢。”那云典吏拱着手道。

“那我再送你一个功劳,前段时间,不是有人以祁门的罗纹石冒充婺源的罗纹砚石卖吗?也是出自这位之手,咱们这四宝街可有好几家上当的,云大人对他们也有交待了。”

“如此,又多谢七夫人了。”那云典吏说着。

而此时,那位所谓的杨大人已经瘫倒在地上了。早有官差拿着链条锁在他的身上。

贞娘看着七祖母,真心服了,李进财在布局,她在挖坑,可真正控场的是七祖母啊。七祖母自一出现,便挥洒自如,控场的能力太强了。

而此时,听得自家七祖母跟那云典吏的对话,原来这位杨大人就是骗过蒋来运的那个骗子,当时,若不是自己正巧碰上,景东叔就要血本无归。

也就是说,当时这假砚石的事情并不是巧合,而是预谋,李进财的预谋。这厮布的局真深哪,先是以假罗纹石坑自家景东叔一把,然后又勾边海寇之局把自己同邵管家郑管事坑进去,如此,墨坊便是他一人的天下。

再有田氏那等不知好歹,难怪族谱上李进财能谋得李氏墨坊。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李老掌柜的开口了。也是一脸激动。本以为一直在昏迷的嫂子,突然间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想想都好象是做梦一样。

“老八呀,此事说来话长,这里就交给云大人处置吧,我们回家再说。”七老夫人一脸平静的冲着李老掌柜的道,随后却又朝着贞娘招了招手。

贞娘连忙上前,扶着七老夫人胳膊,嘴里却很自然的抱怨道:“七祖母,你瞒的大家好苦啊。”

“可我刚才看你,倒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呀。”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手背有些奇怪的道,她确实大媳妇没有跟贞娘说,可这丫头刚才的反应却是所有人里面最平静的了。

“我之前有些猜到了。”贞娘扶着老夫人边走边道。

“哦,什么时候?”老夫人挑着眉问道。

“前几天桐油中毒事件,大伯娘在衙门口出现的时候。”贞娘道。

另一边扶着老夫人的陈氏一呃:“敢情还是我露了破绽?”

“呵呵,大伯娘性子沉稳,但温和,说不出那日那般霸气的话来,而那日大伯娘的口气象足了七祖母,再加上我每日去看七祖母。七祖母虽然昏迷,但脸色并不太差,而且呼吸平稳均匀,倒不象是大病昏迷之人,所以,就大胆的猜测过,当然,也只是奇思异想,却没想居然成真了。”贞娘笑嘻嘻的道。

“如此,还真是我露了破绽。”陈氏笑道。

“早跟你说了。瞒谁都容易,就是瞒这丫头不容易,这丫头精道的很。”七老夫人打趣着贞娘。心里也感叹,也只有贞娘一心担心着自己,才会注意自己的脸色,才会注意自己的呼吸。这丫着厚道的很。

“只是,七祖母。你这次真的玩太大了。”贞娘这时却是一本正经带着哽咽的声音道,眼眶都红了。

自七祖母那封留书以来,她一人已经承受了太多,这时,那一股子委屈便是再忍也忍不住了。

便是一边李老掌柜也对老夫人露出一丝埋怨神色,嫂子要玩可以。但却不该把贞娘推到如此风头浪尖啊,贞娘不过是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

也幸得她争气,要是一般人。哪承受得了这股子压力。

“是啊,七祖母对不住贞娘,七祖母也是没法子呀,好了,七祖母任打任罚。到时再给贞娘备一份天下人都眼红的嫁妆可好。”七老夫人打趣道。

而此时,七老夫人的心情却是万分感慨。

其实。自她第一次中风醒后,见到当时家里那种失了主心骨的纷乱情形,她的心情就进入一种恐慌的状态中。

她在想,如果她死了之后,墨坊会怎么样?儿媳孙媳会怎么样,佑哥儿又会怎么样?

许许多多的事情,她看不清,看不透,再加上墨坊,那是李家几百年的基业,也是老爷的命根子,如果她撒手了,依着墨坊当时的情形,怕是难以为继。

可是她看好贞娘,贞娘这段时间的制墨,以及贞娘刻苦钻研墨技的劲道,她觉得振兴李墨很有可能要落到贞娘身上,可话又说回来,贞娘一是个女孩子,二又是八房之孙女,她便是想把墨坊交给贞娘,也似乎有些改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了,贞娘倒底能不能振起这份家业,她心里也着实并没什么底。于是她才煞费苦心的再次导演了中风风瘫成了活死人这一幕。然后把墨坊传全贞娘,一来,可以看看贞娘的本事,二来,就算贞娘做的不好,她亦能收拾残局。再把贞娘带在身边,有着一次失败,再有她的亲自教导,贞娘再掌墨坊阻力怕就要少了很多。

这人便是她的所思所想。

而借此,她更可以看清所有的面孔。

而今果然不出所望。而唯一让她惊讶的便是贞娘的表现,贞娘的表现真着实让她大开眼界,贞娘不是做的好,而是做的太好了,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当然,这丫头委屈也着实受了不少,不过,贞娘的委屈不会白受,八房这边她必地有回报。

“祖母这是要取笑贞娘啊。”贞娘没好气的道。

说话间,一行人便回到了李氏大宅。

“娘,不是说你中风了吗?我说我刚才进佛堂那边怎么都没看到你,还在奇怪大嫂把你弄哪里去了呢?娘,你可是吓死我了。我还在怪大嫂,之前怎么也不给我个信,若不是这次三弟妹说起,我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呢。”门口,那韩李氏看到七老夫人,长舒了一口气,上前问道。

陈氏至始至终都知道老夫人是装病,自然不会写信给韩李氏了。

“人家说起,你就来啊,一来就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韩夫人好派头啊。”七老夫人没好气的道,刺得韩李氏面皮子一阵火辣。

“这娘出事,我能不来吗?”韩李氏苦巴着脸道。

“少卖乖,你那点心思以为娘不清楚啊,你先给我一边等着,娘事后再找你算账。”七老夫人瞪着她。自己女儿自己清楚。这丫头虽然是因着自己的病而来的,但一来就打压陈氏和贞娘,还不是眼红八房得墨坊,也想分一杯羹,就这点心思,活该被人利用。

韩李氏叫七老夫人一顿吼,便一脸讪讪的退到一边。

此时众人已进了大厅。便是六房的六爷爷和金花姑姑也来了,两人此刻看着七夫人好好的,还一脸激动,不过,到此,两人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掌灯!!关门!!!”七老夫人端坐上门,冲着外面的邵管家冷冷的道。

枣红的大门缓缓的合了起来。

七老夫人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第七十七章 清算

大门关上了,厅上便有些暗沉,往常祭祖才点亮的银灯此刻正爆着火花,空气中迷漫着一丝烟火的气息。

六老爷子,七祖母,李老掌柜的三人才从后间走出来。三人之前趁着关门之际,在后面的小间通了个气。

刚过来,闻着烟火气息,李老掌柜的忍不住咳了几声。

“大媳妇儿,把火头弄小一点,你当这是寨子里点天灯的火把呢。”七老夫人冲着一边的陈氏道。声音一惯的淡然。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

六老爷子和李老掌柜的坐在两侧。李老夫人是如今李氏的族长,这姿态,明显着是处理宗务的姿态了。

“是,媳妇儿这就弄小一点。”陈氏起身拿着着银针拔了拔火头,火头便小了很多,发出昏昏暗暗的光晕。

一边众人听到七老夫人‘点天灯’,那心便有些毛。

如今大厅上的情形,大家都清楚,这虽不是点天灯的排场,却是施家法的惯例。

老夫人这是要施家法了吗?

贞娘不由的看了看一边的李进财,李进财此时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神情尚算冷静,而另一边田氏还算淡定,但看她死死的揪着衣角,显然心有些乱。

而一边韩李氏,孙氏一流,面皮免不了有些惴惴,当然这种惴惴并不表示她们心里有鬼,实在是大厅的气氛很有些压抑。

便是贞娘,虽然坦坦荡荡,但那拳头也免不了握了起来,有些紧张。

“邵管家,把族谱取来。”七老夫人吩咐一边的邵管家道。

“是,老夫人。”邵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转身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便双手托着族谱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低头翻开族谱,到得记录了六房赘婿那里,眼神便停住了。

“贞娘,磨墨。”老夫人头都没抬的道。

“是,七祖母。”贞娘赶紧上前,桌边摆着一方砚台,砚台边上有一块黑墨。还一有一块朱砂红的墨锭。

“磨朱色的。”老夫人又道。

贞娘便注了水,拿起朱砂墨锭,磨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好了。七祖母。”贞娘低声的道。

“嗯。”七老夫人淡淡的应了声,抬头扫了众人一眼,随后拿起笔沾了朱墨然后在族谱上重重的将李进财的名字勾掉了。

之后把族谱重重的往桌前一推:“从今以后,李进财再非我李氏之人。”说完又面带寒霜的冲着垂手立于一侧的邵管家道:“邵管家,带人将李进财拿下。给我打断一条腿,然后逐出李家。”

立时的,在一边候着的两个家丁便上前,一把揪住了李进财的衣领,就要把他拖下去。

李老夫人突下重手,让在场的一干人等心里都疑虑万分。不明白,老夫人怎么突然朝李进财开刀了。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三房的老人。之前三位老人已通过气,在而场的陈氏和李贞娘也心中有数。

当然,亦有那精明些的,想到李进财跟那位假冒的锦衣卫大人那意外相认的场景,怎么样都太巧了点。怕是里面另有内情,因此。都静观其变。

“金花,救我。”李进财一脸苍白挣扎的道。

“七婶儿,这是为何?”李金花这时按奈不住的站了起来,一些焦急的问道。

“你给我安安稳稳的坐着,你七婶儿这么做必有她的理由,你看着就是了。”一边六老爷子狠瞪了李金花一眼道。

随后看也不看李进财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之前七弟妹已经跟他交了底,只恨他当年瞎了眼哪,千挑万选的居然选中了这头白眼狼。

听得自家老爹这话,李金花只得坐了下来,只看着挣扎不停的李进财,神色间全是不忍,坐在那里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

贞娘看她那样,便凑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李金花不敢置信。李进财居然在外面养了女人不说,还跟外人勾结,坑害李氏墨坊?

“嗯。”贞娘重重点头。一脸慎重。

既然牵涉到李氏墨记,李金花便坐着不动了,她倒要看看,看清这李进财到底是什么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