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傍晚,黄氏才从韩李氏那边过来。唤了贞娘去告辞,果然的。韩李氏还是没给贞娘好脸色看。

“你姑姑就这脾性,不要太在意。”上了马车子,黄氏见贞娘一脸讪讪,便劲道。

“没在意呢,就是有些难堪。”贞娘亦是实话实说的道,你想想啊,你笑脸跟人道别,别人理也不理你,贞娘可没有佛祖定力,难堪再所难免。

“若是觉得不适应,以后可以少来。这边就由二婶娘跑。”黄氏道。

“不用,姑父人挺好的,我还想多的听听他的教诲,至于姑母,她是长辈,我脸皮厚些,她还能把我扫地不成。”贞娘眨眨眼道。

“贼丫头。”黄氏轻拍了贞娘额头一记,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不错。

随后贞娘自又把今天的一些所得跟黄氏说了说。

“这些东西我是不懂的,你自己处理。”黄氏微笑的说着,随后道:“不过,你算是跟宗林先生也有些缘份,如今又得你姑父引见,自该打铁趁热,明天带上礼物好生拜访。”

“嗯,我晓得的。”贞娘点点头。

如此,说话间,便回到了李家。天已灰灰,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线笼着门前一块,透着一股子温馨。

这时,门里探出一张脸来,是马嫂。看到贞娘等人回来,便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过来,引着路。

一行人路过前院,又听得方氏同葛氏笑语盈盈的谈着天,在烛光的映衬下,竟也是和乐一团。

过了前院,马嫂边引路边嘀咕着:“南京这边的生活派头可比我们嫡宗那边都大。以前,便是老夫人,轻易都不舍得点蜡烛,总是点灯油的。这边,天还麻亮着呢,蜡烛就点上了。”

马嫂边说着边撇了撇嘴。显然是看不惯南京这边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

贞娘也微微皱了眉头,相比起徽州那边来说,南京这边的花消确实大了不少,不过,南京之地到底是留都,这些许方面的花消,倒是也不好太计较的。

“二奶奶,贞姑娘,回来了?”方氏和葛氏听到声音,也迎了出来。

这时,李景明拿着账册进来,黄氏便让贞娘留下先处理事情,她先一步回房了。

贞娘招呼李景明和方氏葛氏在厅上坐下,一边小丫上了茶水,李景明便说了一下今天墨坊仓库里搬货的情况:“各家的货都已搬走了。

一边葛氏自也提了她老爹今天出的力。

“嗯,那就行,明天你再去跟郑复礼和马师傅那边。这架构墨坊,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一些材料要买,这几天,就麻烦景明叔你带他们跑跑这边的各种市场。让他们熟悉一下。”贞娘道。

“不麻烦,本是应当应份。”李景明回道,随后又道:“对了,租咱们店面的粮行和货行东家今天跟我说了,要把铺面退了。”

“哦,到期了吗?”贞娘微皱了眉头问。

“倒是没有,只是当初他们租时,是说了后院的大墨坊让他们放货的,如今货放不成了,再租这个店面没必要。所以想退了。”李景明道。

“那行,之前收到年底的租金就退给他们吧。”贞娘想了想道。觉得这样不错,这两间铺面就留着自己用。

“他们还要违约金。说是咱们违约在先。”李景明有些为难的道。

“放货的事情可有契约?”贞娘侧过脸问。

“没有。”李景明道。

“那是你答应他们的?”贞娘继续问。

“倒也没有,只是”说到这里,李景明踌躇了一下。

“这两间铺面是交由正平媳妇谈的,这放货的事情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是有那个意思的。”这时。一边的方氏接了嘴道。

“那谁答应的让他们找谁去,这我李家不管。”贞娘看了葛氏一眼,淡定的回道。

边上葛氏撇了撇嘴:“贞姑娘,这可就不对了,我那不也是为了能将咱家的店面租出去吗?更何况咱家的铺面租金可比别家贵,总要有些好处的给人家。人家才租啊。”

贞娘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样吧,你让他们把那些货的榻房税票给我看看,若是税票齐全。那么这个违约我也认,该赔多少我赔。”

听着贞娘这话,葛氏嘴角一抽,明白这位贞姑娘对内里的内情十分清楚了,最终使不得还得她来破这个财。真倒霉,当初为了争这两个铺面的份子。她跟婆婆可是两个可没少争吵,好不容易争到了,本想着能多弄几个钱的,没想,徽州一行人的到来,就全乱套了。

这真是好处没沾到,却惹一身腥。

违约金的事情谈到这里,大家心里有数,自不必再提了。

李景明说好,明日再找郑复礼和马师傅两个一起商量着,把墨庄的架构搭起来。

如此。

第二天,贞娘是打铁趁热,便带了一匣子百草霜药墨去徽商商会那边正式拜见胡宗林。这是必然要走的礼节。毕竟昨日只是偶遇,算不得拜会。

没想到了商会,贞娘又见到一熟人,当初带她爹李景福出门的秦元叔秦会长,当年,他爹李景福离开徽州去苏州,便是跟着秦会长去的,只是当年秦会长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南京商会的管事。

中间有什么曲折贞娘自是不晓,也不方便打听,只是能遇到熟人总归是欢喜的。

“秦伯你好,多年未见了。”贞娘先上前行礼。

“竟是贞娘,唉,你爹他…也算是我对不住了。”看到贞娘,秦元叔自不免又提起了贞娘的爹李景福。这浪子回头终归是好事,只是浪子才回头,尚未有所表现,就出了意外,总是让人遗憾的很。更何况当初是他介绍李景福去那家货行做事的,而也正是这一次事故,让秦元叔离开了苏州商会来到南京的。

“秦伯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爷爷至今还记着秦伯当日的援手。要知道,以我爹那坏名声,哪个人愿意带他出来,那可是要担责任的,也就秦叔,不顾避嫌,才提携了我爹一把。至于祸事,这人生在世,谁没个三灾六病的,一切不过是天意,怨不得秦伯的。”听得秦元叔说起自家老爹,贞娘倒是先宽慰起秦管事来。

毕竟,对于李景福,贞娘还没有陪养出感情来,他就离开了徽州,不过,因着李景福每回捎来的东西都免不了有几朵珠花和头绳,感情还是有那么点的。所以,此刻贞娘心中自也有一股子酸楚。

“不提了不提了,这年纪大的人,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那秦管事见贞娘微红了眼,连忙岔开话题道,随后问贞娘过来有什么事情。

贞娘于是把李墨准备在南京落户,以及来拜见胡宗林之事说了说。

“登记的手序我帮你办,不过胡会长那你,你最好是不要去了。”那秦管事提点着贞娘道。

“为何?”贞娘问道。

“现在商会里王副会长正在跟胡会长争商会会长一职,只怕再过不久,胡会长这会长就干不了了,而到时商会的会长八成就是王副会长的了,他同胡会长可是死对头,你此时拜见胡会长,那岂不得罪了他,到时于你们李墨在南京办事颇为不力的。”秦管事道。

而他嘴里的王副会长就是四方钱庄的东家王四方“秦伯,我只知道现在的会长就是胡会长,按规矩我就该拜见他,到于其他的,等到开业时,我自会按规矩下贴子的。”贞娘道,别说她本就跟胡宗林有些瓜葛,就算是之前没有瓜葛,这个时候她也必须按规矩拜会胡会长,毕竟,只要胡宗林还是在会长的位置上,她就得按规矩办事,这是正道。

更何况,贞娘知道,别看胡宗林因为胡宗宪出事之故,现在势微,但等得今年底,嘉靖一走,隆庆帝上台,胡宗宪就会被平反。所以,胡宗林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蛰伏罢了。

第九十章 海青天要来了

“哈,不愧是李老掌柜的孙女,跟你爷爷是一个性子。”听得贞娘这翻话,秦管事感叹道,倒是让贞娘汗颜了一把,她并没有那么纯粹。

许是因为李老掌柜的缘故,秦管事便也不避嫌了,先带着贞娘在商会里登记了一下,然后便领着贞娘去找胡宗林。

胡宗林由一个小小的当铺伙计走到今天,事世不一定完全通透, 但至少已经做到万事不形于色。

因此,对于贞娘的到来,倒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贞娘按规矩来拜见他,他自也是按规矩接待一翻,一切都自自然然的。不过,内心里,胡宗林对李家这位姑娘倒是又多了一份欣赏。

不以势看人,行事方圆之间,规规矩矩。这一点别看说着容易,但要真正做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李姑娘今天来于不来,便在胡宗林的的暗自考验之中。

李姑娘如果今天来了,那胡宗林自会拿她当晚辈一般,不遗余力的帮助李墨在南京的发展。

虽然族兄胡宗宪出事,但做为胡氏一族,这些年来,暗自经营的人脉又岂是表面这般,所以,既便是商会的所有人都疏离他,他的心情亦不会有丝毫的波动,如今,正是该细细体味人生百态的时候。

而如果李姑娘不来,那么,在他的眼里,李墨今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他虽然有韩以贵的托付,但对李贞娘也不会真心支持。

而今,李姑娘果然一早就来拜访了,没有让他失望。

而贞娘,自不晓得她一念之间就跨过了一道门坎。

这种拜访自不会说太多,闲聊了几句,贞娘便奉上了百草霜墨。

胡宗林哈哈一笑。倒也没客气的接过了。

随后贞娘便告辞,一翻礼节性的拜访就结束了。

“李姑娘。”刚出得门,贞娘便听得一声招呼,转过身一看,另一边田本昌田荣昌两兄弟正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开口唤她的就是田本昌。

“见过田大公子。”贞娘微微有些诧异,按说如今正是墨坊最忙的时候,再加上田本昌本就新婚不久,哪里能有时间到南京来,因此。田本昌这时候出现在南京,贞娘倒是讶然了一下。

不过,看着一边的田荣昌。想着同行来船上发生的事情,贞娘心里也有些了然,怕是田本昌在家里早就接到船上的消息,这是不放心田荣昌,才紧跟着来了。

“月娟可好?”跟田本昌贞娘没话说。便问起孙月娟的近况。

“甚好,我来南京,她同她二哥一起帮着我爹照顾墨坊。”田本昌道,又深深的看了李贞娘一眼,每一次看到李贞娘,他的心情都是有些复杂的。

倒不是真说他对李贞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男女之情。而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象,有一个人原来手是握着一件东西。他觉得那件东西不好,不值钱,便随意丢了。可没想到,渐渐的,那件东西竟焕发出别样的风彩。而且风彩越来越盛。只是这件东西却再也不是他的了,于是那心里便有了一种遗憾。一种失之交臂之感。

或许,就是一种不甘吧。

“嗯。”贞娘点点头,对于田本昌复杂的心情,贞娘自是不知道,反正没什么话说了,便拱手告辞。

“李贞娘,你可真不识实务啊,到了商会,居然不先来拜见王会长。”这时,一边的田荣昌却是嘲讽的叫嚣道,他在船上被贞娘削了面子,这会儿可一直怀恨在心的。

贞娘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发地发福的中年人就是之前秦管事嘴里的王副会长,王四方。随后却是嘴角微翘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啊,不怕狼一样的敌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有田荣昌这样的兄弟,田本昌也该头痛的很。

别看田荣昌这话象是在找她的麻烦,但实则,也落了王四方的面子啊,这时让王四方如何接话?

“给我闭嘴。”田本昌果然黑了脸,随后又冲着那王会长道:“舍弟鲁莽,还请会长不要见怪。”

田荣昌在一边不服气的哼了哼。

“到也不失直爽。”那王会长胖胖的脸笑咪咪的,只是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善。随后又转过脸来,扫了贞娘一眼,却道:“都说徽州最重礼节和名节,李姑娘一个女儿家,易钗而弁抛头露面的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今天出门,贞娘穿的是一身男装,但并没有刻意去掩饰性别,还是能一眼看出是女子的,这般穿扮也仅仅是为了行动方便罢了。

贞娘还未来得及接话,一边田荣昌又嘲笑道:“会长大人有所不知道,这位李姑娘先是克妇,又被我大哥退了亲,所以,哪里还有什么名节,如今我大嫂早就进门了,而这位李姑娘,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你”一边跟随着贞娘而来的小丫握着拳头,气的要上前论理,却被贞娘按住。

这时,贞娘上前,先是冲着王四方行了行礼:“见过王会长。”然后接着道:“田二公子说的倒是事实,小女子这般也只不过是讨口饭吃罢了。”

贞娘一派自然,完全不受田二公子那翻话的影响,其实心里却是着实有些在好笑的,本来,这王会长这翻话她是不太好接的,毕竟女子经商,在这个时代实属异类。可被田二公子这一打岔,她接起来倒是十分的顺溜。

而能隐隐的回刺王四方一句,小女子都这般命苦了,只不过是讨口饭罢了,你又何苦为难。

果然,王四方黑了脸,甩袖离去。

田本昌和田荣昌自是相随。

而贞娘只觉得,有田二公子这样的队友绝不是好事,但有他这样的对手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嘻嘻。

出得商会的大门,贞娘笑咪咪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后世可很少能看到天是这样的蓝。

“姑娘心情好似不错。”小丫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姑娘刚刚被人那么说,要是她,都气的恨不能去踹上那田二公子几脚。

“嗯,还可以。”贞娘点点头。看着不对付的人吃瘪,心情自然是还可以的。

“海大人要来南京了。”就在这时,一个账房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跟两人擦肩而过,边走还边叫着进了商会。

“海瑞海大人?那不是个清官吗?来了是好事啊,怎么这人的那急慌慌的样子,竟好似一桩坏事似的,感觉不怎么欢迎啊?”小丫看着那人急急进商会的背影。嘀咕了句。

“对一些穷苦有冤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大多数有钱人或者当官的来说。海大人却是不怎么受欢迎的。”贞娘起初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

“为什么?”小丫奇怪的道。

“因为海大人要为穷苦人说话,自然免不了要拿富人和当官的开刀了。又哪里会受欢樱”贞娘随意的道,不过,她可是记得的。今年,海瑞这会儿说不得正忙着抬棺上书之事,怕是没时间来南京吧,这消息有些做不得准。

“哦。”小丫仍是有些半懂不懂的道。

“走了,回家,不管这些。”贞娘道。

“嗯。”小丫点头。徽州商会离李家的铺面不远,贞娘倒也没有叫车,就11路到家。

只是一路行来。路过茶馆门口,随耳听到的,竟都是海大人要来南京查田地的事情。听说如今南京的田亩已卖到四五十两一亩,竟是惊动了户部,海瑞本是户部官员。更惊动了便皇帝,这样的价格也太离谱了。自然要查查。

只是田亩之事历来都是最复杂最容易得罪人的。

因此,铁面无私的海瑞就得了这容易得罪人的差事。

一时,贞娘心里也有些没底了,难道海瑞在抬棺上书之前,确到南京来查过田亩?想着,随后挥挥手,到底来没来,终归不关她什么事情。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该死的海青天,你啥时候不来南京,便这时候来,这不是害人吗?”

贞娘刚路过自家的铺面前,就听得那布庄的东家娘子在门口跳着脚骂。

不由的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当街骂官员,这位东家娘子也挺牛啊。

一边正在整理粮行和货行空出铺面的郑复礼等人也站在那里看戏。

“郑大哥,姚娘子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贞娘施施然的上前,好奇的冲着郑复礼问。布庄的东家姓姚,大伙儿便称呼这东家娘子为姚娘子。

“贞姑娘回来了?可还顺利。”郑复礼见得贞娘上前,便拱了拱手,先是关切的问。

“一切顺利。”贞娘点点头道。

“哦。”郑复礼点点头,随后才解释起姚娘子的事情来。

“南京这段时间田亩价高,听说许多手里有些闲钱的人便开始炒作田亩,先买一些田亩,等到价高的时候抛出,听说之前买了田亩的人,都狠狠发了一笔。姚娘子听说了也有些心动,于是便拿嫁妆钱也买了二十几亩,可不成想,才买没两天,今天,就传出海青天来南京,而且查的就是田亩之事,如今谁还敢把田亩拿在手里啊,大家都在抛,姚娘子前几天是三十九两一亩买的,准备等到四十五两一亩时再卖,可没成想,如今抛的人多,那田亩价已降到三十两一亩了,现在便是三十两一亩卖都没人要,估计着还得降,姚娘子这不急红了眼了嘛。”郑复礼将事情的来来龙去脉说了说。

竟是这样,倒是跟后世的炒地皮有些相似。

只可惜这种事情,亏的总是这些散户。

嗯,这一章是感谢大家上个月的粉红支持的,本来应该一号加更感谢,可惜某糖没写出来,于是拖到今天。嘻嘻。

第九十一章 当年内情

姚娘子哭闹的时候,葛氏也站在门边看着戏。心里一阵兴灾乐祸的,谁这让姚娘子平日里老是一幅瞧不起人的样子,话里话外的还老拿她嫁给正平的事情说事。

好象李正平娶了她多亏了似的,着实气人。想她堂堂葛巡栏的女儿,嫁给李正平,他哪里亏了?

再说,以前还道李正平是李家正经的族人,也算得是望族之后。可如今看来,这李氏之后是李氏之后,可早都不知偏到哪一代去了,在李家的地位也就相当于一个管事,这明明是她葛秋姐吃亏了才对啊。

越想着这些,葛秋姐就越是忿闷不平。

因此,见姚娘子倒霉,这心里倒跟六月天吃了冰酸梅汤似的爽气。

“秋姐儿。”这时,一个妇儿扭着腰肢过来,正是葛秋姐的二娘曹氏。

“你来干什么?”葛秋姐看着曹氏没好气的道。对于曹氏这个二娘,葛秋姐儿一向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不过,曹氏历来还算是低调有眼色,对葛秋姐这个葛家大闺女却是千依百顺的,也因此,葛秋姐虽然一向不给曹氏好脸色看,但其实对曹氏也没太大的恶意,对曹氏所出的葛三儿更是一惯不错。

“你爹让我来找你的。”曹氏对葛秋姐的脸色毫不在意,一脸微笑的道。

“什么事?”葛秋姐挑着眉毛问。

“这是老爷给李家开出的正余银税票和门摊费票。”曹氏说着,把手上几张税票递给了葛秋姐儿。

“怎么这么高?”葛秋姐一看那税票,不由的轻叫了起来。

“这可都是跟据那本特制的账册来的。”曹氏道。

“那本是假的,只是胡弄二奶奶和贞姑娘他们用的,哪能真按这个收?爹真糊涂了。”葛秋姐没好气的道。

“你爹可一点都不糊涂,你想想啊,你们给二奶奶和贞姑娘他们看的是假账册。如果这会儿再收税,却按照平常的收,税费突然一下子就降了下来,那岂不就成了自揭短处,自掌耳光了吗?凭谁也知道之前的账有问题了。”曹氏道。

“倒也是,只是这钱…”葛秋姐咋巴着嘴。

“你傻了呀,如今贞姑娘不是来南京主事了嘛,再说了,也是因为她那货行和粮行才搬走了,你公公这边的账目里可退出了一大笔钱。税的事情,不够的话自然该由贞姑娘贴出来才是啊。”曹氏道。

说着,曹氏又转过脸看了看周围。才在葛秋姐耳边低语:“你爹说了,让你跟你婆婆说说好,就按这税票上的费用来收,然后多出来的钱,他只抽一成。其它的还给你们,这样,每年下来,岂不是有一笔不小的银钱下袋了,你婆婆肯定干的。”

听得曹氏的话,葛秋姐眼睛一亮。如此果然行的。随既却又皱了眉头:“不行,过去的还好说已经过去,便是不合理。交也交了,还能怎么嘀。可这现在的,那贞姑娘又不是傻子,她只是跟别家一对,就能看出不对来了。这方法行不通。”

“谁说的啊,你爹早考虑到了。李家当年可是在贡墨上出事的。所以,之后,朝廷对李家实行的是惩罚性税费。要不然,凭李家的当年底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怎么可能会突然的退出南京市场,正是因为这惩罚性税费整的。所以,到时就拿这个说事,那贞姑娘也没话可说了。”那曹氏道。

“竟是有这等事情?那太好了,行,我去跟我婆婆说。”葛秋姐欢喜的接过税票,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两入了口袋。

“正平嫂子,怎么在门口说话,不请人进屋?”这时,贞娘带着小丫过来,门口的路叫人堵了,只得远远的停下来道。

“不用不用,我就路过,听着前面姚娘子吵闹,就唠叨两句。”曹氏连忙的道,然后给贞娘让开路。

“哦。”贞娘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说直接进了屋。

“这就是贞姑娘啊,看着没多大吧,听说才刚十六岁。”曹氏看着贞娘的背景冲着葛秋姐道。

“本来就是丫头片子一个,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仗着二奶奶和老夫人在背后撑腰罢了。”葛秋姐也回望着贞娘的背影,不屑的道。一个有个克妇之命,又被退了亲的女子,偏到她面前撑起大头来了,真是见鬼了。

“那是,那是,咱家秋姐儿才是最能干的。”曹氏连连点头道。

“行了,你回去吧,我们在这门口说话,还不定那李贞娘还以为我们在说她什么了呢。”这时,葛秋姐又冲着曹氏摆摆手,然后转身就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呸,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人家贞姑娘是没什么了不得,但就能让你那死鬼老爹都吃瘪。”曹氏一脸不屑的冲着门里的葛秋姐嘀咕了句。

她当年在葛秋姐的娘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好不容易熬到葛秋姐的娘走了。因着葛秋姐的不愿,她还不能扶正,始终只是个二娘。因此,虽然表面上巴结着葛秋姐,心里自不会真把葛秋姐放在心上。

随后曹氏便转身离开了。

葛氏进了屋,便兴冲冲的去找婆婆方氏,又把税票给方氏看。

“呸,你爹这安的是什么心哪,别人有个巡栏的亲家,那总是想方设法的少交些税。嘿,你爹倒好,这倒是挖空心思的到我这里来弄钱了,这是亲家还是仇家呀?”方氏没好气的将那税票往葛氏脸上砸。

“呵呵,婆婆这会儿倒是想少交了,可当初让我爹做假账的时候可是尽可能的往多里记。”葛秋姐没好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