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刘大人自是有些容不下了,但也不敢太过得罪齐春,于是便乘着此次机会,让齐春代替田家出面,若是赢了,田本昌再花些钱,齐春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田墨的大师傅,如此,齐春就碍不着他刘魁了。

而若是输了,齐春这一把年纪的,又是若大的名声,那可就是丢了大脸面了,那墨务司的职位自也该让贤。

总归不管是输赢,齐春都别想再墨务司待下去了。

刘大人的心思齐春明白,虽不愿为田家出头,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却也容不得他不同意,如此,齐老爷子不免也有一些心灰意冷,便也想趁此机会告退,离开墨务司,而在离开墨务司之前,能同程三爷,李八爷教量一翻,也算是了得一个心愿。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程三那家伙居然避而不战,而李八爷也只是躲在徽州,李家来参加竞选的制墨师居然只是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小丫头。

这是赤果果的在打他齐春的脸哪,于是,才有之前那一幕,只是想让贞娘知难而退罢了。

如今看来小丫头倒是有些本事,那他就临退之时也见识见识一下晚辈的技艺吧。

想着,齐春转过身来,却看到王子直身里还捧着墨,不由有些讶然:“她没收?”

“没有,李姑娘说此墨太过珍贵,君子不夺人所好。”王子直道,说实话,贞娘不收,他着实是松了口气的,他自小就跟着齐老爷子,没人比他更明白齐老爷子对这块墨的看中。

“小丫头,有些意思。”齐老爷子眯着眼笑了笑,便让王子直将墨收好,对于几天后的竟选,他竟是也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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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胜了

接下来几天,贞娘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家里画着墨线,主要是设定生辰墨的样式。对于参赛的墨,早在几天前便送到了公主府,因着是初选,李墨这边送的是上回的再和墨,和李家的十万杵,这两种墨都算得是李家精品,过初选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复选,贞娘这边准备的自是那新制的古渝麋墨,虽然此墨制成时间不长,效果远没有达到最佳,但新墨亦是有新墨的好处的。

而为生辰墨画的墨线图,不外乎十二生肖,八仙过海,福禄寿喜等。

另外在集景墨的图案上面,贞娘又借用了清末时的海派徽墨技法,以平底浅浮雕的雕法,将中国画的写意和工笔特征相结合起来。制成了岁寒三友,四季君子等墨式。

如此,在墨的样式上,李墨亦有着自己的特点和创新了。

转眼便是八月初八,这日正是公主府竞选生辰墨的日子。

一大早的,贞娘便早早起床,洗漱过后,便同墨庄的人一起请出了韦诞像。

三国韦诞虽不是最早的制墨者,但他创下了合墨法,一直到后世,制墨技术都不脱合墨法之框,因此,便是后世,亦都尊韦诞为墨祖。

请出韦诞像后,贞娘带着一干墨庄的师傅,恭恭敬敬的祭拜,以求此次能旗开得胜。

之后贞娘才带着李氏墨庄的一干师傅,和竞选的墨坐着马车去了公主府。

此次竞墨地点,就是公主府的后院,那里搭了台,摆了席。

到得公主府时,公主府的管家亲自相迎,将一干人迎到了后院事先摆好的席位。另外其它的席位上坐着来参选的另外几家墨庄师傅。经过初选后。进入复选的便是田家,李家,还是钱塘的林家,淞江的卫家。

而此次来试墨的又是王世贞等名士,便是东图先生也在其中,此时看到贞娘,还冲着她点点头。贞娘亦微微福礼。两眼笑眯眯的。见到熟人总是高兴的。

随后接下来的一应礼节且不表,就由墨务官刘大人宣布试墨开始。

此时,各家便把带来的墨献上,这次自然都是精品。贞娘这边由郑复礼将墨送了上去。

“呀。这墨怎么是新墨?”其中一位试墨的名士看到李家送上的墨,不由的轻讶的道。

一般来说,除了墨汁,以墨锭而论,墨制好后,要放上个半年才能用,要不然,新墨胶重,难下墨。颜色便淡。那自然难品出佳境了。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然,这李家难不成不想赢了,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来参加?倒不如跟程家一样放弃不是很好?

便是一边的公主脸色也不太好了。这来参选她公主府的生辰墨竞选的,哪一家不慎重又慎重,这李家倒好,随便用新墨就打发了,这岂不是看不起她公主府。

“李大掌柜的,为什么用新墨参选?”这时,那刘大人便带着质问的口气问,他自是看到公主的脸色不佳,干脆着就卖田家一个好,给贞娘一个下巴威。

而此时,坐在公主边上的附马李和看了看一边客位上的罗九,挑了挑眉,那意思自也是问罗九,这李家是怎么回事?

罗九微微摇了摇头,他自是不清楚贞娘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却是晓得这丫头是如何着紧这次选墨的,自是不可能儿戏,且静观之。

贞娘此时一脸沉静,说实话,这种情况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这等盛会,没人会拿新墨来参加的,别人有所置疑在情理之中。但甭管是置疑还是肯定,总归是引人注意了,如此,再加上她后面会解释,以古渝麋墨的名声,想不引起人兴趣都难,如此,她便成功一半了。

只是这刘大人的发应却是有些过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过了就更好了,如此更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和重视。

此时贞娘站起身来,又朝着众人福了福,随后才恭声道:“回大人,我李家这墨虽是新墨,然却是松烟墨,用的是轻胶,下墨本就较油烟墨快,更何况,此墨的制法用的是古渝麋墨制法,其烟苔用的是焦烟,故而墨成既色定,新墨老墨是一样的,所以并不需要窖藏,还请大人,公主,附马,以及各位先生和师傅明鉴。”

贞娘话音一落,立刻的,众人一片哗然,古渝麋墨已经绝迹了,李家居然闷不啃声的复原出了古渝麋墨制法,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这可以说是制墨界的一件大事了。

而那些试墨的学士以及大人们,此时亦是心中激动,这些人文人士子的,哪一个不是古墨的爱好者啊,甚至许多人自己本身在制墨一道也有涉猎。

对于古渝麋墨,那是求之而不得啊,只可惜这种东西几乎绝迹了,在坐的不泛有钱人,便是那东图先生,家中几代人玩收藏,亦没能寻得一锭古渝麋墨,而此刻,李家居然恢复了古渝麋墨制法。

众人心中自是想一探究境的。

可以说,李家这古渝麋墨还未试墨就已经提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这丫头,一肚子鬼,怕是大家的反应都被她算计在里面了。”客位上,程三老爷子哼哼着声,冲着一边的罗文谦道。

“明明是刘大人反应太过了。”罗文谦淡然的说着事实。其实这事如果刘大人不质问,那学士们最多不过嘀咕一句,至于墨单上的古渝麋墨的名称,如今各墨坊用古渝麋墨名称的大有人在,谁也不会当真。

而这也是之前贞娘一直不宣传的原因,不辩真假的,宣传也是白宣传。

而今反倒是刘大人这一质问,贞娘这一解释,这一问一答之间,很是协调,倒坐实了李氏恢复古渝麋墨制法的事情,毕竟这可是在公主驾前,可没人敢说假话的“也是。”程三爷爷笑眯眯的点头。

“胡说。黄口小儿,竟敢说恢复古渝麋墨制法,我看只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这时,一边林家的一个制墨师不服气的道。

贞娘却不接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坐下,坐在台上的公主一挥手:“这事没什么争辩头的,真金不怕火炼。试过就知道了。”

如此。众学士便开始试墨。

这个时候,参赛的人自不免要有一些紧张的,整个席上,除了轻轻的喝茶声。竟无一丝毫的人声。

如此,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各试墨学士的试墨评定便出来了,无一例外的,李氏的古渝麋墨鉴定都是上佳的,清一色的已得古渝麋墨制法的精髓,而于李氏古渝麋墨并例的只有田氏玄玉墨,然后是卫家,最后是林家。

田氏的玄玉墨制法。原是罗家得潘家墨法精制而成。其实真要比起来,李氏的这古渝麋墨表现上较之田氏的玄玉墨要稍逊那么一点的,毕竟明朝墨业大兴,此时的墨法经过一代一代的研究,那较以前还是要进步不少的。尽管贞娘也在古渝麋的墨法上加了改进,但田家墨法毕竟是集潘罗两家墨法的精髓。

再加上李家这古渝麋墨是新墨,影响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所以,表现稍逊一筹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贞娘以新墨出奇的夺人眼球,再加上古渝麋墨的名声,于是最终倒是能跟田家拼个齐头并进了。甚至在声势上反而高出田墨一头。

此时田本昌自是一脸阴沉。于之相反的,李家这边却是欢欣鼓舞。

不过,仅凭这个,并不能决定最后谁家入选,接下来就是各家制墨师比赛鉴墨。这就好比后世一些电视台的鉴宝内容一样,刚才的制墨,比的是各家制墨坊制墨的技术,而这鉴墨,比的就是各家制墨坊的眼力了。

此时,宁安公主一挥手,两个小长随打扮的下人便举了盘子下来,一个盘子上摆着墨,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空盘子,这是用来摆各家墨庄鉴墨后的评定书的。

首先是田家,那齐春老爷子只是眯着眼看了一下,就写下了评定书。

随后便是李家,贞娘看着那托盘里的墨,是墨种种类的小长墨,名为卧蚕。又放鼻间闻了闻气味,然后磨了一下,试了试,仔细分辩了一下墨色。

便心里有数了,想来这墨应该是公主府的珍藏墨,此墨是再和墨,李家可以说是靠再和墨翻身的,贞娘不管是后世还是如今,在再和墨上也是下足了功夫的,所以只看那截面就能认出,而从墨彩和气味,以及墨纹上,也能分辩出,此墨是用高丽贡墨显原料,再掺入胶,再以潘氏墨法制成的再和墨。

贞娘写好后,便放在另一位长随的托盘上,接下来便是林家和卫家。

两家制墨师看过了墨后,均长叹一声,搁了笔,放弃了。他们能看出这墨用的是潘氏墨法,但却看不出用料,不认输也不行啊。

毕竟于再和墨一道,他们都是不在行的。

如此接下来,便是田家和李家最后决出胜负了。

此时,那齐春站了起来,冲着公主拱手道:“老朽这里有一锭墨,只要李姑娘认得出来,那老朽便退出比赛。”

一边的田本昌和墨务局的刘大人此时直瞪眼哪,只是齐春是此次鉴墨的制墨师,是不能中途改的,他要退出,田家和刘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立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贞娘身上,只要她能认出齐老爷子的墨,那么,李家就拿到了公主府生辰墨的生意,同时,李贞娘便以十七岁之龄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一时间,李家这边的人既激动又紧张。

“好,就请老爷子拿出墨来让李姑娘鉴定。”宁安公主点头道。

齐春这才朝着一边的王子直挥挥手,王子直打开背在背上的墨匣,同样是用一块红缎包着的,摊开来放在贞娘面前。

是一块普通的客卿小元墨,名为琼楼。贞娘伸手去拿,只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墨边,一阵生痛,抬头一看,手指上的皮肤竟让那墨边给划破了,湛出几滴血珠子。

突然的,贞娘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

“…烟煤一斤,生漆三钱,熟漆二钱,取清汁投胶,分而兑之,四合乃成,这是我李氏老祖宗的四合墨。”贞娘说着,声音都颤抖。

在再合墨中,贞娘用了分胶法,那其实只是前世爷爷从李氏墨法中悟出来的,只悟得九牛一毛而已,而后世李墨早已绝迹,贞娘没想到,她今天还能再见到李墨,便是如今七祖母收藏的也不是真正的李墨。

而李墨的一特点,便是那墨边能“裁纸削木”,这是表明李墨质地细密,从而使墨边锋锐如刀刃。

所以,贞娘的手指才会被墨边给划破。

“好,果然是李氏后人,还没有完全把祖宗墨法给忘了,这块墨你留着慢慢研究吧。”这时,那齐春扬着声音道,随后双冲着那王子直道:“子直,我们走了。”

说完,便朝着宁安公主一掬礼,转着王子直离开了。

“多谢齐爷爷。”贞娘朝着齐春的背影深深的一福。

她明白齐老爷子在成全她,凭着齐老爷子的眼光,再以公主府的雄厚财力,其收藏的墨决不是她李贞娘能全部认出来的,但想来那些,却难不倒齐老爷子的。

而如今齐老爷子仅以他带来的一方墨,而且还是李氏之墨考较贞娘,于其说考较,真的只为成全。

当然对齐老爷子来说,以他这一辈了的见识,跟一个小丫头斗墨,只要一斗,甭管输赢,那都是输了。所以他才这么干脆的退出。

田本昌和刘大人没想到老爷子居然玩了这么一出,人选是他们自己请的,这会儿自然不有再跟公主说不算,重来。如此,此次的竞墨结果,便是李家胜了,同时李贞娘成了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李氏墨庄的人一阵狂喜,若不是这时还在公主府里,说不得要怎样的怪叫起来了。

贞娘亦是紧紧的握了握拳,胜了,虽然有齐老爷子的成全,但她终归达成所愿了。

至于齐老爷子这份成全之情,记着就是,未来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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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闲聊和合作

贞娘再度拜见了公主后,便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而接下来,生辰墨的事情便由李墨操办了。

贞娘虽成了公主府的供奉,但并不需要住在公主府里,只是打理公主府里一切于制墨相关的事情,比如平日里公主府的用墨,以及节日里宁安公主要送的礼品墨等等,而这些只消按着公主的意思,贞娘设计好墨式后,然后在李氏墨坊里制成就行。

总之这个供奉的自由度是挺高的,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某些专业顾问。

一些该见的礼走完后,贞娘便告辞回到了李氏墨庄,而此时,李氏墨庄自是一片欢庆。便是贞娘一路行来,但凡是左近的,也不管认识或不认识,俱都拱着手跟贞娘道喜。

“恭喜。”路过义厚生钱庄时,罗文谦站在门边,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头上扎着四方巾,也是眉眼含着笑意的跟贞娘道喜。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眉目间有些倔,又似有些腼腆,此时亦学着罗文谦的样子拱着手道喜“同喜同喜。”贞娘亦是含笑的回道,其实她一直没太明白,为什么这时代别人道喜时,大多都是回应同喜,后来琢磨多了,也有些明白了,其实同喜的意思也并非对方一定要有喜事,而是我的喜事,让对方沾沾喜气,于是就成了同喜,用后来的话来说,也不过是讨个好口彩罢了。

随后又冲着罗文谦道:“这位是?”

那小子却是抿着一张嘴不说话,罗文谦拍了拍他的后脑才道:“我族三叔家的小子,家里日子有些难。听说我在南京,便让人把他捎来了,我便带在身边,让他好好学学。”

“哦。”贞娘点点头。这才想起,这罗文谦的直系长辈虽然失踪,但罗氏族人却不少,罗家出事。罗系族人自也受到影响,如今罗文谦也算得一号人物了,扶几个族人也是应当应分的。

随后又闲聊了几句,贞娘便回到墨庄,一进门,花儿便蹦蹦跳跳的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打火石,见到贞娘便把打火石塞在贞娘的手里:“二婶娘说了,一会儿得你点炮仗。”

果然的。花儿话音刚落。郑复礼带着墨庄的伙计便捧着着几串百子千孙炮过来。挂在一根竹叉子上面。

就等着贞娘点着了。

前世家里爷爷年岁大了,大年三十午夜的鞭炮都是贞娘点的,所以。这会儿点起这鞭炮也算得上是架轻就熟,贞娘眯着眼小心的打着火石。点着引线后,贞娘便几个跳步的窜到一边,然后捂住了耳朵,一边花儿也窜到她身后,捂着耳朵,贼眉鼠眼的笑着,立刻的,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如此,热热闹闹的一阵,到得傍晚时分,马婶又带着墨庄几个工人家的婆娘媳妇儿,好好的办了一场席面,倒也没请外人,只是墨庄的工人伙计以及婆娘媳妇娃子的,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算是贺喜了,同时也是告诉大家,接下来的生辰墨大家可都得打起精神,好好的完成任务。

如此,这一场席面倒也算是一场总动员了。

隔日后,大姑姑一家自也得了喜讯,姑父姑母带着大嫂陈氏也登门道喜。

“哎呀,真是想不到,年初来时,你七祖母还跟我说过,这李墨的局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开的,总归是慢慢来,有个二三年的时间,想来局面应该能有所改善,可没成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转眼间,贞娘就成了公主府的制墨供奉,还拿到了生辰墨的生意,如今在南京,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小瞧李墨的。”大姑姑颇有些得意的道。

“大姑姑太夸奖,其实这回倒是齐爷爷相让的,要不然,我哪里能赢得了他。”贞娘在一边诚恳的道。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那齐司吏,可是跟你爷爷齐名的人物,跟你比,他便是赢了也跌份。”大姑姑反驳的道。

如此,贞娘摇摇头,便不再接话了,自家大姑姑就这个脾性,齐爷爷的情份,总归她心里清楚就行。

贞娘陪着大姑姑聊了几天,便下楼进了墨坊,自李墨得到生辰墨的制墨权,贞娘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后,这不过短短的两天工夫,李氏墨庄已经接到几笔制墨的生意了,再加上时已入秋,正是制墨的当时,接下来,贞娘会忙的没半点清闲时间的。

看着贞娘离开,韩李氏才冲着黄氏道:“这世人都是看碟下菜的,贞娘来南京也有个大半年的时间了,平日里,我参加一些夫人的聚会,亦有人跟我说起贞娘,一个两个都竖起大拇指说是个能干,可却也没见着哪家夫人看中贞娘,可如今,贞娘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的消息才传出,便有人上门找我说项了。”

“哪一家?”黄氏皱着眉头问。

“应天府典吏的王娘子,说的是她的娘家弟弟,淮安的王家。”韩李氏道。

“这等人家你还是打发了好,我私下里听贞娘说过,公主是个省心的,如今皇上身体不好,朝中有些纷乱,公主便带着驸马来南京,为的就是避开麻烦,这些人倒好,竟是想借着贞娘去攀公主,这样的人家,咱们李家也是沾不起的,贞娘跟我说过了,她于公主府之间,仅是制墨关系,那些打着别样心思的,全都回了,不要理会。”黄氏有些忿忿的道。

这王家虽是淮安的,这但些年已经定居在南京,经营的是盐业,算起来也是家财万贯了,平日里黄氏也要跟徽商那边的一些夫人家走动,对这王家倒也知道一点,门风浮的很。再说了。王家的几个公子一个个都是秦淮妓家的豪客,斗富,争女人的事情没少干,而盐一道。跟官府更是息息相关,王家这时候提,不用说就是看中了贞娘成了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事情,真真一个个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这样的人家李家亦是不要的。上回婆婆回徽州时,就慎重的跟她说过,贞娘一个女儿家为着族里的墨庄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尤其是这亲事上,至少要一点,男方是真正看中贞娘的,没有小觑的心思,要对贞娘好的才成。

韩李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样的。不过。贞娘的亲事最好是找个机会要订一订了。要不然,这以后啊打主意的会更多。”

“倒也是,不过。这阵子忙,等到忙完便要腊月了。到时我们会回徽州过年的,到时我自会跟贞娘她娘亲和爷爷奶奶好好商量一下。”黄氏道。

韩李氏点头。

这边贞娘才进墨坊,墨庄上的阿唐便来叫人,说是徽州商会的胡先生到了。

这胡先生自是胡宗林,贞娘连忙迎了出来,胡宗林如今不是商会的会长了,日子过的悠闲了不少,瞧着那气色比起以前竟是要好上三分。

不过,胡宗林的人脉摆在那里,商会的一些事还是离不开他。

“贞娘,硬是要得,给咱们徽商争气了。”胡宗林见到贞娘也道喜道。

“这全是仰仗着徽商同仁的支持。”贞娘亦是笑眯眯的道。

随后胡宗林才说明了来意,却是为田家说项的,其一,是墨汁的事情,田本昌希望能同程家一样取得墨汁的生产权,当然,该付的钱也是一样的。其二,则是希望,田家,李家,程家,三家合力,共同占了南京的墨市,同时占领周边的市场。

“都是商会下的商家,应以和为贵,这争斗之下,反叫外人得好处,不利于自身发展,所以,我也是希望以后田李程三家,携手合作,公平竞争,共同将徽墨的牌子打响。”胡宗林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回田大公子也算是有些诚意的,他请我出面,亦是让我作个见证,若是日后田家又做出那等背后相争的歪门手段,别说你们李家和程家容不得他,便是徽州商会这边,亦是容不得的。”

说到容不得时,胡宗林也是沉着脸,这次他来说项,为的可不是田家的面子,而是为了徽商的发展,如今徽商也才刚刚起步,比起晋商来说还差的远,但势头不错,晋商那边也看出来了,这段时间对徽的压制比较厉害。

这等非常时期,胡宗林自不希望徽商内的商家再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反而便宜了外人,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所以,他才为田家说项,毕竟之前是田家挑事端在先,如今他既然出了面了,那田家若是再挑事,别说李家,便是他胡宗林也是不容的。

贞娘听得胡宗林的话,也知这是胡宗林给她李家的保证。

关于合作发展这一点,上回田本昌刚到时,就跟她提过,贞娘亦是说过坐其言观其行,而虽然这一次贡墨的竞选,田家也是使了些手段,让墨务司和刘大人派出齐老爷子出面,但这毕竟是阳谋,田本昌本人并不是制墨高手,而田家的师傅在徽州赶不过来,那么请高手出面亦是说的过去的。而除了这个,背后田家这次倒也没使什么别的手段,如此,倒也算得田本昌之前没有说瞎话。

做为同行,商业的争斗是免不掉的,便是李家跟程家,其实偶尔间也有些互相算计和互相争斗的,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只要一切的争斗都在不使用阴谋诡计的前提下,那便是斗争,也是各凭本事。

如今再加上胡宗林的保证,贞娘自不会不给胡宗林面子,于是道。

“嗯,墨汁的配方是可以给田家的,田家只要签了合约,跟程家朱家一样,分十年付配方使用费。”贞娘道,墨汁配方的事情贞娘本就没打算独占,程家,朱家如今都在生产,如今再加上田家,李家便能多收一份利钱。以田家的销售份额,李家在田家身上得的利会超过程家和朱家总和,如此,这一大笔钱又为何不赚呢?

“至于说到争斗,只要田家不挑起事端,我们李家可一向是和气生财,公平竞争的。”贞娘又道。本来嘛,徽墨内斗,便宜的只能是外人,若是三家合作,共同把蛋糕做大,那对三家都是有利的。

“好,如此,找个时间,我再约了你们三家坐下来好好变谈谈。”胡宗林哈哈笑的道。

贞娘点点头,接下来不管是李家的生辰墨,还是田家的贡墨,又或者是程家的发展,都需要一个安定期,能合作,安心生产,自是好事。

随后胡宗林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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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正平和葛秋姐

第二天,田家就给李家和程家下了帖子,然后又在徽商商会那边借用了一间屋子,最后在胡宗林和几个商会主事的主持下,三家达成了合作协议,统一了各品级墨的价格,还有原料的收构价格等等,甚至还牵涉到一些技术的交流。

当然,各家的拿手技术那自然是不会拿出来的,但就是普通的技术,互通有无一下,于三家墨技的提高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如此,三家谈定。于徽墨的发展来说,也是一大喜事。

此时,正是午时,田本昌提议请大家一起吃个酒,也算是庆贺一下。

只是贞娘是一个女子,虽然后世,这种情况大体也是要吃一顿的,但到了这个时代,就得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她一个女子经商已经是令人侧目的,这种酒席之事自也是能拒就拒了。

程三爷爷也说年纪大了,吃不得酒,胡宗林又正巧有事,于是最后,这一顿酒席就免了。

因着顺路,贞娘带着小丫便同程三爷爷和田本昌几人一道回官街。

到得官街口,却看到孙月娟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看到田本昌过来,便小步的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