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初,争夺生辰墨时的情形,他倒也是听人说过。更何况,如今因着沈太妃生辰墨之故,李墨在京城也是名气渐起。

“正是,婆婆还得了太妃的赏呢。”徐二夫人道。说到太妃的生辰墨她口气不由的恨恨。

前几天,她回松江,大嫂给她看了两锭墨,说是婆婆给她家那今年正准备参加乡试的五郎的,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在她现在显示公公婆婆重视她家五郎吗,她心里不痛快,因此,第二天就回南京了。

听着自家娘子的话,徐二不由的分析着李墨的前景,虽然如今贡墨是田墨,但谁都知道,田墨继承的是罗墨那一套,后劲未必能长,倒是这李墨,不动声色的就起来了。

“嗯,李墨以后的必展倒是不错,不过徽州那边的产业都是很封闭的家族式的,外人很难插手的,当年大哥想插手罗墨,不也成空了,有些难办。”徐二皱着眉头。

“也不尽然,李墨那丫头李贞娘,我上回就听韩李氏说过,她身上就有李墨的一成股份的,是李家老夫人给她的嫁妆,去年她刚来那会儿,韩李我还带她出来走动,想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呢,只要能娶了她,那岂不就能插上手了。”徐二夫人道。

“你是想让三郎娶这位李贞娘?倒也是个好办法,这事你看着办吧。”徐二头有些晕,也懒得管这些,这些事情一向是由着徐二夫人去操持的。

“嗯,我心里有数,韩李氏最近一年来跟我也生疏了不少,李家那边情况我也不是很明了,这事还得先打听打听,先放个风声出去,让李家主动找上咱们,这样咱们才好提条件。”徐二夫人道。

至于这门亲事,李家人会不会有问题,徐二夫人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他们徐家看上李贞娘,那是她前世烧的高香了。

“嗯嗯,就这样。”徐二歪在床上,徐二夫人闻着他那一身酒气,便招手叫来侍女帮他梳洗就寝。

而她心里则在计较着跟李家的事情。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相当有些热了,再加上经过这个开海禁的事情一搅和,那空气似乎就更燥热了,每个人都似乎透着一股子火冒冒的味道。

午后,墨坊的工人午休了,现在李氏墨庄这边的制墨已是春季的尾声,一些工人就开始轮休起来。当然,点烟坊是不休息的,这是为了秋季的制墨储存烟煤。

而墨庄里花儿带几个伙计闲的打苍蝇,大热的天,没谁这时候出来买墨的。

李家三口则坐后院子里乘凉,叨嗑。当然手下也是没得闲的,贞娘还跟她爹学搓灯草,到了夏天搓灯草也是有讲究的,平日里点的灯草是十二根草搓成的,而到了夏天,这灯芯就得减两根,十根搓成的就行了。

“这开海禁我倒也没觉得好在哪里,反倒是物价涨的飞快的,连带着米面都涨,便是那布也涨了,我今天去隔壁姚家扯了一块布料准备给你爹做件夏衫,足足比往日贵了一成多。”赵氏在一边帮着父女两个挑选粗细一样的灯草道。

“娘,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啊,这次因着开海禁,咱家可赚了不少,不说我这一边,便是大哥那里,你等大哥来,你再问问大哥好了,绝对能让你乐晕。”贞娘打趣着自家娘亲。大哥这段时间也快要送桐油过来了。

不过,因着开海禁造成了物价上涨也是事实,这还是一开始,而随着开禁日久,大量的白银流入中国,就会对物价和白银币值造成更大的冲击,只可惜,贞娘不是经济学家,管不得这个,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家墨坊里的工人加了工钱,倒是得了一片赞声。

“什么乐晕,你娘是这么没见识的?”赵氏没好气的拍了贞娘一记。

这边正说着话,却听店里传来花儿甜笑着打招呼的声音:“大姑来了…”

她嘴里的大姑自然就是韩李氏了。赵氏和贞娘连忙迎了出去。

“大姑姑好。”贞娘打着招呼。

“好,我跟你娘谈个事情。”韩李氏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但也有些怪异的道。

随后就拉着赵氏进了屋里,两人关起门来神叨叨的说话着。

贞娘倒是有些奇怪,不知大姑姑跟娘亲谈什么事情,不过,却也并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又搓起灯草来。

“你说什么,徐家看上贞娘了?”屋里,赵氏腾的从春凳上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大叫。她一向骄傲女儿能干,但徐府是什么所在,相府门弟!又岂是她们一个商户人家攀的上的。

虽然,人都有攀高之心,但太高了,那反而就虚了,有时这天上砸馅饼可不见得是好事情。

“我也奇怪啊,可是真的,昨天,徐二家的大媳妇跟我家的大媳妇儿打听了贞娘的事情,那透露出来的口风,分明就是看上了贞娘。不过,现在应该是打听阶段,否则,这事至少该是徐二夫人亲自跟我谈。”韩李氏又道。显然,徐家那边还没有真确定下来。

“那就好,想来,依着贞娘的条件,徐家也决不会看上的。”听得韩氏这么说,赵氏道,她虽是一个猎户的女儿,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贞娘这样的,徐家是决计看不上的。而什么锅配什么盖的,徐家,她家也是攀不上的。

“可万一相上了呢?嫁或不嫁,你们也要有个准备啊。”韩李氏道,本来,依着她的心思,自然是贞娘能嫁进徐家那是千好万好的,只是经过上回徐家的事情,她倒底对这徐家也看清了点,因此心里也有些没谱。

“老夫人早说过了,贞娘的婚事由她做主。”这时,赵氏又道,这事情当初她答应由老夫人做主的,如今她一个人也说了不算哪。

“那这样,你赶紧写信给老夫人,让老夫人有个准备。”韩李氏道。

“嗯。”赵氏点头,这事一时弄的她也有些心神无主了。

按理来说,徐家这样的人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当初她家贞娘让田家退亲,叫徽州许多人看了笑话,如今,贞娘若是真嫁进了徐家,那就是狠狠的给了田家几个耳光的。这也是很解气的事情。

可这婚配之事不是用来做义气之争的,总之隐隐的,赵氏就是觉得徐家不妥当的,别的不说,就当初大姑那回事情,若不是贞娘出手,大姑一家倾家荡产也是可能的。从这点来说,她觉得徐家非良配。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李景福的心思

韩李氏在屋里跟赵氏说话的时候,贞娘和李景福两人却一起去了王翠翘的船坞那里,王翠翘第一批货就要出海,这是一件大事。

少不得要弄个仪式什么的,而李氏墨坊这边有一批墨也是要随着一起出海的,而这次随着王翠翘船队出海的还有李正平。

葛秋姐走了,李正平虽有些失落,但倒并不沮丧,两人之间的感情掺杂的纠葛太多,其中的感情并不纯粹,而李正平之所以放不下葛秋姐,大体也是本着一种责任心。而提出复合也是因为葛秋姐无处可去。

而如今,葛秋姐选择了跟着葛三儿照顾他。那李正平自也没话说。

正如葛秋姐留信所说,若是有缘再聚,而或许这也是一种去芜存菁的过程,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两人平静下来,让岁月去掉感情之中的杂质,而剩下的东西,随着时间的积淀,会酿出甘醇的美酒也不一定呢。

而随着开海禁的消息传出,李正平在南京这么久了,自也晓得这其中的利润,因此,放下了葛秋姐的事情,李正平便打算跟着王翠翘的船出海看看,或能开辟一下李墨的海外市场。

对于他这样的想法,贞娘是乐观其成的。

只是李正平这想法倒是把方氏吓了一跳,还以为李正平因着葛秋姐离开想不开呢,就差点请人去找葛秋姐了,后来李正平解释了很多,又拉上贞娘家这边人帮着说话。方氏才明白,自家儿子这是想干点事情,才算松了口气,不过虽然明白了。但还是舍不得。

倒是李景明,却是非常支持李正平,毕竟李正平在南京长大,再让他回到徽州,实在是有些无事可为,如今能去两洋之地,就不说李墨市场吧,便是弄些洋货,在南京那也是大买卖一桩。

别的不说,就南洋等地的香料。在南京也是很受欢迎的。

由此。贞娘倒是想到了苏合香。顶顶有名的苏合油烟墨,于此的,李正平这一行便又多了一个任务。采购合适的苏合油。

因此的,下午,贞娘同自家老爹,还有李景明夫妇,去了王翠翘的徐家船坞,参加仪式,也算是给李正平送行,船队明天一大早上就要出发,是不用大家来送的。

而这边李氏墨庄,韩李氏说完一切后就离开了。留下赵氏那心就没一刻定的了。

再等到傍晚,贞娘等一行人回来,又因着第二天,李景明夫妇要回徽州,他们在这里一待两个月,徽州的事情毕竟多。若不是因着李正平要出海的话,两人说不定早就回去了。

如此的,墨庄这边使不得要备些礼物,打包些东西,明天让李景明一行带回徽州。这一忙又就忙到深夜。

贞娘忙活了一大场子,道了晚安后,便回屋里睡下了,自不晓得今天大姑姑来居然是说她的大事。

而另一边正屋里,赵氏好不容易等到李景福回屋,见李景福一回屋里就倒下只管睡觉,便伸了两根手指拧了李景福的腰眼一把,她心乱乱的一个下午和晚上,贞娘这事就沉甸甸的揣在心里,这会儿哪里肯让李景福就这么睡了。

“怎么了,又想了。”李景福回过脸冲着赵氏嘿嘿笑。

赵氏气恼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不过,也知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便道:“你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贞娘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又怎么了?我哪里不关心了?”李景福叫着屈:“你说,到了南京,不能什么事情都让贞娘抗着,不要经常让贞娘抛头露面的,我都一一的做了。你瞧瞧,如今,除了一些妇人的宴会,那一些谈生意的事情,我不都全接下来了,这些还不算,墨坊里的活儿我也是一点没落下,我做的事情,也不比一般的工人做的少,如今墨坊里的工人都叫我一声福头儿呢。”李景福道。

墨坊的事情,他倒底是有些底子的,再加上这回也着实下了狠心的,再加上南京墨坊这边招的大多都是新工人,而李景福这人,虽然有些浑,但他以前常日里混迹赌馆,后又在矿上做事,性子倒也有着爽朗的一面,一张嘴也还来事,别说,在墨庄这边待了三个月,竟是比最早来的马师傅等人更得人心。

那些人工人,一个个福头儿福头儿叫的亲热的很。因着这个,福爷在赵氏面前是有些自得的。

“谁跟你说这些了,是贞娘的婚事,今天大姑来…”接着,赵氏便把韩李氏过来说的事情跟李景福说了。

听得赵氏说这些,李景福不由的乐了:“我说你这个做娘的是怎么回事啊,人家做娘的那是巴不得高门大户的看上自家女儿,好让自家女儿嫁进高门大户,然后吃香的喝辣的,当初你巴着田家不也是这样吗?如今你倒好,这高门大户的看上贞娘,你倒成了心里负担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人屁,你别胡说,当初田家跟现在的徐家能一样吗?田家再有钱,那也不过是一个商户人家,咱们李家就算当时被逐出墨坊,但李家世代那也是出过墨务官的,配他田家还差了呀?更何况当初可是田家老太爷亲口跟咱们爹提过的亲事,哦,能由着他们田家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啊,没门。”李景福哪壶不开提哪壶,气的赵氏直瞪眼。

“可如今徐家不一样,我要是好好的女儿,那便是徐家相府门第又怎么了,凭着贞娘的本事,一准能让人抓不了错,可现在的问题是,贞娘是让人退过亲的,还有一个克夫的名头…”

“克夫之事哪做得准。”赵氏话没说话,李景福就气哼哼的插嘴了。

“我们自己当然知道做不得准的。可问题是,名声已经这么传了,三人成虎,你知不知道?”赵氏没好气的道。

这事李景福当然明白。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搁着个心事,以至于每回吃酒吃醉了就忍不住拉着人给贞娘说亲事,实在是徽州这地方将这些东西看得太重了,他只想着外地的人要好一点。

听得赵氏说这些,李景福不由的沉默了,他是有些浑,但并不傻,当年跟着李老掌柜的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后来虽然混赌坊,但赌坊发地儿更黑。各种各样的人心。他着实见识了不少。如今细一想着,便也觉得徐家这门亲不妥当。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李景福这会儿也没睡意了,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今天大姑也跟我说了,让我们赶紧着写信给老夫人和爹娘那边,若是愿意让贞娘进徐家,那还得老夫人出面跟徐家谈,若是不愿意,那就得赶紧着把贞娘的亲事定下来,省得这事传开了又不成,反倒得罪上了徐家就不好了。”赵氏道。

“对了,过年的时候,老夫人是跟你罗家那小子吧?”李景福又突然的道。

“那不是你看不中吗?说他不是好人。”赵氏横了李景福一眼。又道:“不过,这回若是老夫人做主了,那就罗家的小子了啊,你别又整事情。”

李景福没说话了,皱着眉头想着事情,除去他在那小子手上吃的几次憋闷外,那小子其实还是不错的,他只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好一会儿道:“嗯,信是要写的,把咱们的意思表明白了,不过,这事情也不能完全由着老夫人那边做主,咱们得防一手。”

“为什么?我过年的时候答应由老夫人做主的。”赵氏道。

“你要知道,贞娘嫁进徐家,对她自己也许是没有好处,但对于整个李氏来说,却未必没有好处。我瞧着好处还大着呢,别的不说,就单明年的贡墨竞选,贞娘若是真能嫁进徐家,那贡墨说不定就不成问题了。而老夫人那人,精明能干,焉知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反而放弃了罗家那小子,更促成徐家这一头呢。要知道,是咱们认为徐家不合适,但大多数的人,若是听着徐家看上贞娘,那还不得说贞娘走狗屎运啊。到时,咱们要是不同意,使不得还要落个不识好歹呢。”李景福道。

“不会吧?”一听李景福说这个,赵氏不由的惊跳起来。

“会不会不好说,七伯娘那人行事是有些莫测的…”李景福道,说实话,这些他也只是猜测,但防着点总是不错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氏问。

“嗯,我先看看再说,你只管先写信。”李景福道,随后看着赵氏担心的表情又道:“我那也是一种猜想,你也别多想。”

随后夫妻俩睡下,只是因着有心事,两夫妻谁也没睡好。

李景福却是不由想着是不是找罗小子谈谈,更是想着这事情自己怎么才能掌握主动。

嗯,罗九!那臭小子!这回再过过招。

如此的,一夜过去。

第二天,贞娘看着自家爹娘两个都是熊猫眼,还只当两人昨晚耕耘过度,便在一边偷着乐呵呢。随后一家人和花儿一起,又送了李景明和方氏上了回徽州的船。

至于送往徽州的信,却是由着李景福另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徽州,船行太慢了,陆路要快的多。

随后赵氏同贞娘回了墨庄,这时,赵氏得空把贞娘叫到一边,把徐家打听她的事情说了说,又把她们夫妻两个昨晚分析的事情说了说,毕竟贞娘不同一般的女儿家,是能知事的,又是关系着她自己的事情,赵氏自是不想瞒她的。

贞娘这才晓得昨天大姑姑过来说的居然是这事情。

“娘,你别担心,别说咱们不同意徐家,便是七伯娘那里说不定比咱们更不同意呢。”贞娘道。

“怎么?”赵氏一脸疑惑,昨天,听景福那么一分析,她感觉七伯娘定会看上徐家的。

“娘,你想想看啊,依女儿这名声,徐家是怎么也看不上你女儿的,若真是看上了,那必然是有所求,那所求什么呢?女儿除了一身制墨本事别无所有,可徐家并不是制墨世家,便是女儿这一身制墨本身,于徐家来说也是没用的。那么,所剩的便是女儿身上关于李墨的一成股份,再结合这回沈太妃的生辰墨在京里闹出了不小的响动,由此可知,徐家是看上了李墨。而这些,依着七祖母的精明,又怎么会看不透,女儿若嫁进了徐家,徐家便可借着女儿这一份子插手李墨,那可是七伯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再怎么,七伯娘还得护着嫡宗,护着小天佑啊,于贡墨相比,李墨的基业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放心,七伯娘绝不会同意的。”贞娘道。

对啊,听着贞娘这话,赵氏倒是狠狠的松了口气,贞娘这话透透的,可不是嘛,老夫人那边最紧要的还是小天佑,真要把徐家引了起来,那是引狼入室了。老夫人不会干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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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定下了

申时,李景福背着双手,在义厚生钱庄门口不远的大槐树下转悠着,时不时的跟人侃上两句,状似悠闲。

但实则,李景福却在打着算盘,既然已经决定不能有由着老夫人那边做主,那他这边就要快刀斩乱麻。

而上回账册的事情,从罗家那小子的行为来看,显然的对贞娘是不错的,而这开海禁这段时间,自家丫头跟罗家那小子在桐油上玩了一把,那也是十分的默契的。

如此的,这罗家小子跟自家丫头倒是挺相配。相处也是相和的。既然如此,那为着家丫头,那过去的一些个纠葛自也算不得什么了,说起来都是义气之争。

因此的,他决定跟罗九好好谈谈,把亲事定下来。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在义厚生门口转了三四个圈,竟是没拉下脸面进义厚生钱庄,因此便在门口转悠起圈子来了。

而罗九此时就坐在义厚生钱庄的二楼的阁楼雅坐上。

这段时间罗九忙疯了,忙的全是海禁的事情,直到今日市舶司的船出发了,他才歇了下来。便靠在阁楼的窗边,听着蝉声嘶鸣,喝着冰茶闲悠悠的自在,不过,那眼睛却盯着外面的街面上。

此时言西来言掌柜的捧着一叠子账册上来,重重的把账册往罗文谦面前一堆,然后也坐在罗文谦的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罗文谦扫也没扫他一眼,继续看着外面。言西来好奇。便也伸过脑袋,正看到李景福在下面的槐树下乘凉转悠。

“哈,福爷可是很少在咱们店门口转悠啊,对了。听说徐家这几天再打听着李贞娘呢,听说徐二夫人看上了李贞娘,想要为她家的三小子说亲呢。东家,手快有,手慢没有。”言西来说着,却是斜眼看了罗九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自家东家什么样的心思,他倒是有些清楚的。

别的不说,至少。东家很欣赏李姑娘。而那位李姑娘。倒实实在在是一位当家娘子好料子。便是他娘子,在私下里跟他说,这李姑娘跟自家东家相配的很。

果然的。听到他这话,罗九挑了挑眉。正如之前言西来说的,景福叔鲜少出现在他义厚生号的门口。而今,景福叔却一直在义厚生号门口转悠,还时不时的朝钱庄望望,有几次明显着是要进钱庄的,可最后又退了出去。

显然的,景福叔是有事想要找他,却又有些为难。会不会就是因着徐家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些事情,罗文谦也是觉得至少该表明了。

想着他便起身冲着言西来道:“让桂花嫂子给我整点酒菜。”然后就下楼去了,踩的木楼梯咯吱响。

“行了,一会儿就上来。”言西来应道,东家有事,他这个掌柜的自是要顶力支持。

李景福这时已经转悠了一脑门子的汗。

“景福叔,好悠闲哪,小子这里有酒菜齐备,景福叔若是不嫌弃,便上来喝两杯。”罗九这时走到门口,冲着那正在转悠的李景福道。

李景福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不安好心吧?” 心里倒是想着罗小子还挺上道嘛,知道他要找他谈,便也算配合。

“哪能呢?景福叔这话可屈了小子了啊。”罗九抱拳叫着屈道。

“那成,就喝两杯。”李景福勉为其难的点头。其实是拿俏。

于是李景福便跟着罗九上了义厚生号的二楼,那里一桌酒菜已经齐备了,言掌柜办事一向神速。

酒至半酣,李景福正思量怎么开这个口,罗九已经先站了起来,举着杯道:“景福叔,在北地小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函。”

“好说,好说,不过是义气之争,你既然叫我叔了,我还能跟你计较不成。”李景福自是顺着杆道。

“既是如此,那小子再得寸进尺一句,再北地时,福爷曾亲口把贞娘许于我,不过,那毕竟是酒后之言,做不得真,如今,趁着福爷没醉,小子再问一句,你看小子如何?可做得福爷的东床快婿?”罗九再举杯道,神态庄重,表明了他的心意。

听着罗九的话,李景福眯了眼睛,他这回来找罗九谈话,本想着是自己掌握主动的,可这小子三两下的,竟被他掌握了主动了。

如此,正好,他也反将他一句,于是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杯中之酒,然后重重的磕了一下道:“我福爷那也是一口吐沫一个丁的,既然是亲口许下的,那哪有不做数的,只是如今徐家在打听贞娘,你就不怕得罪徐家吗?那可是相府。”

“福爷说笑了,万事有个先来后到,远的不说,在北地,小子就承福爷看重。再说近的,便是年前,程三爷爷也曾待小子问过李家的意思,只因着先帝贺崩,这才休了一段时间,徐家再怎么如何,那也得讲个理。只要理在我身上,小子我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罗九亦是一口喝尽杯中酒道。

“好,这话说得在理,你小子不错,便找个长辈来提亲吧。”李景福道,他本也是浑赖之人,罗九这一翻话可算对足了他的脾气了。

这小子,待贞娘的这一份心倒是极真的。

如此的,两人竟是这般的就把事情定下了。可以说十分的默契。

而接下来的酒那就喝的更有滋味儿了。

李氏墨庄,转眼天已渐灰了,已过了店铺打烊之时,贞娘已经让其他的伙计先回家了。

“娘,爹呢?”贞娘站在店门口,转身问着自家的娘亲,今天自爹去送信后,便一直没见他回来。之前,还有店里的伙计看着爹在官街处转悠的,可后来就不见人影了,贞娘不免担心。

“谁知道你爹啊。一天神叨叨的,昨天晚上梦里还叨唠着跟罗文谦谈谈呢。”赵氏道。

“爹去找罗文谦了?”贞娘不由的皱着眉头。爹去找罗文谦所谓何事她当然明白,年前时,程三爷爷跟自家黄婶娘说过罗文谦跟自己的事情。

而今,爹定然是去找他谈跟自己的事情了。

但之前那是程三爷爷的热心,他同罗文谦是莫逆之交,而如今,罗家在徽州那边还有族人,但已不是同支的族人了,关系怕是总要而自家爷爷跟程三爷爷亦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再加上程三爷爷欣赏自己一身的墨技。因此的便起了牵线保媒的心思。

这之中也只是一个打听的阶段。

而自家这边。贞娘记得当时,自家并未给予回应。当然,七祖母既然跟自家娘亲接出了罗文谦。那显然也是有一些计较的。

如果这之中没有徐家这回事情,那慢慢的接触,说不准就慢慢的水到渠成。

可如今,夹杂了徐家的事情,自家老爹这时候去找他,却是有点为难人的。

罗九一直以来,对她帮忙良多,而徐家的事情,其实并不如自己之前劝娘亲那样轻松,徐家虽然是离败家不远。但如今。徐阶在朝中的声望正是颠峰时期,便是当今圣上的老师高拱也被他逼的退出了朝堂,可以说,如今正是徐家最当红之时,现在的徐家谁敢惹啊。

而罗文谦从毁家到现在,发展至今,着实不易。

“娘,这个时候,爹直接去找罗公子不太好吧。”贞娘不由的跺脚道。虽然她知道,便是七祖母那边,大体也是先要跟罗家谈,不过,七祖母那边会找程三爷爷出面,有个缓冲。

想着,便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义厚生钱庄,二楼隐隐透着灯光。

“傻丫头,你爹还能逼着罗公子娶你不成?这姻缘之事,终归是要两厢情愿的,若是他有一丝勉强,我想你爹也是不愿把你许给他的,我们要的是一个待你真心实意的,放心,这事你别管了,爹娘给你做主。”赵氏轻拍了贞娘的额头道。

“嗯。”赵氏这话,贞娘听得一阵暖心,不由的依着赵氏。

就在这时,义厚生钱庄的门打开了,隐隐听得李景福的声音:“好酒,喝的痛快~~”

“是爹。”贞娘叫着,连忙拉了自家娘亲一起过去。到得义厚生钱庄门口,就看到罗文谦正扶着自家老爹,明显着,老爹已经喝醉了。

“孩他娘,贞娘和罗小子的亲事,我定下了。”李景福一看到赵氏,便邀功的醉语道,贞娘在一边听着,不由一愣,这就定下了,太快了吧?同样的,对自家老爹这话也有些哭笑不得啊,太跌份了。

不由的侧脸看着罗文谦,却见这厢在微黑的夜里更显清亮的眼睛,竟是隐隐带着笑意,一时间,竟是尴尬万分,自家老爹就是有些不靠谱啊,尤其是喝了酒后,她心里发誓着,以后再也不让老爹碰一滴酒了。

赵氏也是又气又恼的拧了醉的一塌糊涂的李景福一把,便扶着另外一边,同罗文谦一起扶着李景福回屋。

进门之际,李景福却是醉的太狠了,再叫外面的风一吹,立马有些受不住了。哇的吐了一地,扶着他的罗文谦那衣服上也沾了污秽。

“对不住了,罗公子。”赵氏忙道。又让贞娘去找一件李景福的衣服,好让罗九换上。

“婶儿不用客气,叫我文谦就行。”罗文谦沉稳的应道,仍是帮着赵氏把李景福扶他到床上躺下。赵氏看着罗文谦的举动,再想着之前,李景福说的话,再看罗文谦,倒是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了。

这时贞娘拿了衣服来,罗文谦便进了里间将赃衣服换下,出得门,贞娘接过罗文谦拿在手上的赃衣服出门。罗文谦也不由的跟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