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淳卿和他的妻君之间没任何感情,所以,你也要进苏家门?那我家儿子不是要呆在冷宫里了?”

“哼,若是你这老太婆不肯同意的话……” 箫夭景正打算落出狠话来威胁,季夫人却很爽快地丢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我没说我不同意啊?”

“什么?!你同意?”这声惊叫是从苏家袄的嘴巴里跳出来的,明知自己儿子要坐冷宫她还……同意小妖精进门?

“怎么,苏家丫头,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你莫非在期待什么?”这个要不得的臭丫头,以为她肯定会拒绝,所以就站在旁边当木头桩子,一言不发,逃避责任,想让她来背黑锅当坏人扮黑脸吗?呵呵……跟她斗?没门!

“我……”苏家袄被当头一棒堵得哑巴吃黄连。

看着苏家袄一脸吃瘪的表情,季夫人非常愉悦,继续说道:“看来是我小瞧箫家男人的肚量了,都说这萧家男人霸道又蛮不讲理,还敢叫女作三从四德,不守东族女族规,雪兰,你家小儿子着实比他爸爸成气候,识大体,你真该欣慰。”

被酸溜溜地夸奖一番,箫家妈妈只得干笑连连应承下来。谁都知道他们箫家最霸道专权的就是她堕落的小儿子,比起他家工作忙碌的老爸和性格怪异的老哥,骨头最硬又蛮不讲理的就是这小子,什么成气候又识大体,如果让季夫人看到夭景宝宝抽烟喝酒又干架的模样,大概会被鞭子抽到吐血吧?

“东族女以女为尊,一女二夫也不是没有先例,如果箫家公子肯放下男人无所谓的架子,遵着三从过门,一切只要依照族规,我当然不会有二话,只是……”季夫人卡住后话,抿下一口茶水。

“只是什么?有话说,少卖关子。”箫夭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只是——你得做小!”

“什么?!”

“你真当我大公无私到不为自己儿子谋点福利吗?过门可以,你做小!长幼有序,尊卑有分,我可不许你欺负我儿子!”

“嗤,还以为是什么事,你以为我是他吗?” 箫夭景扬起下巴指了指垂眸的季淳卿,“什么族规什么大小,本少爷才不在意,更不会为了什么清白逼女儿灵肉分离。”

一根绷得太紧太久的弦突得脱了扣, 在季淳卿的脑子里应声断开。

“哗啷!”

玻璃茶几被一脚喘翻,支离破碎声随之响起,季淳卿漠然地低了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玻璃碴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这才知道自己有多恼怒被人逼得多可悲。

从没见过他这副吓人的危险模样,季夫人彻底愣住了神。

他不去看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苏家袄,只是回头对自己母亲轻道:“那可恶的女人既然不杨成为我一个人的,那就——滚开。”是他不够大度尊妻,是他不守族规离经叛道,是他大男人主义,霸道善妒小心眼又独占欲强,他没办法玩三人游的闹剧,因为他玩不起。

“淳……淳卿……”季夫人怔住,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低眉顺眼,在她面前连脾气都不见分毫,那个不雅的“滚”字更是闻所未闻,他竟然会开口说出有违女尊男卑族规的大逆不道之话。

“我愿回族领罚。”他淡淡抛话,抬脚移步,他迈开步子,不再做多余停留,甚至不去多看那对有感情的男女,夺门就走。

满室安静,有些压抑吓人。

一向被认为柔顺没脾气又好摆平的季淳卿大爆发,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甚至连苏家袄也呆了。

她虽然知道他是个有脾气还很别扭的家伙,可是从来不曾看他平静如死灰地撂话,那决绝的态度让她心惊胆战。

身体在第一时间做出条件反射,她的手腕趁箫夭景略有放松,溜出了他手里,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追出去要跟他说什么,只是觉得双脚不听使地要往外奔。

本来安静的客厅因为她的脚踩上玻璃碴变得“沙沙”作响,她顾不得许多,打开门就往外追去。

他第一次叫她滚开,第一次不原谅她摇摆不定。她一直以为他的脾气没有底线,可以不用顾及他的感受随意地踩过界,反正他会一再地为自己让步再让步,她从不知道逼他到无路可走,他会大步地从她身边淡然地擦肩而去。

被磕伤的膝盖还在隐隐抽痛,他背上的伤口一定更加糟糕,这种时候,他还说什么大话,回族去受罚?在这里就挨了一顿鞭子,回族里,他还有命面对那些老古董吗?

不能放他走,绝对不能!

“季淳卿!你站住!”

他被叫住,停下步子,却没有回过身来看她。

她瘸着脚奔到他面前,正要开口,他却盯着她受伤的脚率先阻止她的废话:“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以为同情在我眼里值多少钱?”

从未听过的严厉话语从那张温软的唇里跳出来,她睁大瞳孔,呆住。

“我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放不开,带着你的处女情结滚开我身边,我不稀罕你负责任,也不要你施舍。”

“……”

“我不会再拴住你,也不会再碍你的眼,你不需要左右为难,要和他和好还是结婚都不关我事,”他别开眼,望向别处,“只要你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会忘得很快。”其实清白在他眼里早就一文不值。他在乎的根本不是清白,而是那颗他始终挤不进去的心。

她的话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眼眶热辣地要漫溢出什么东西,她想伸手去碰触他,却被他满是戒心地退开。

“别碰我,我受够你了。”

我受够你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会从季淳卿嘴里听到这句话,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再也没有勇气追上去。

她以为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讨厌她,他那么在乎她,因为什么理由,她没有想过,只大概觉得这是他从小根深蒂固的清白观念,她跟他从小定了亲,他认定了他这辈子是她的人,不会变心,好安全,不会离开,好踏实,不会不满,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对待他,就算闹闹小脾气,她简单蹩脚地学猫叫,就可以让他放下所有架子,很好说话很轻易地回到她身边被她欺负。

原来,他也会有极限,终究是受够她了。

一瞬间,她失去了她以为永远不会失去的东西。

比第一次经历分手要难受,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抱着忐忑的心去谈恋爱,她能做好失去的准备。

可是,他却让她措手不及。

她知道,这一次,就算学猫叫,他也不会回头搂住她,不会懊恼地问她,这样去而复返会不会很没男人味,不会因为她违心地夸他很MAN而绽露笑颜。

他很有男人味地走了,果断决绝,头也不回。

但是她第一次这么讨厌他浑身流窜的男人味。

ACT.46

贴心小袄不贴心

男女关系——世界上最敏感善变、顺其自然又不讲道理的一种关系。

就连一向对这种关系迟钝的苏家袄也感觉到自那以后有什么东西变了。

季淳卿不再归家,她的闺床恢复单人状态,显得颇大。

好像——他们分手了。

箫夭景老实地跑来上课,她的手机里多出几条蹩脚带错字的短信。

好像——他们和好了。

自然而然地发生变化,没人开口,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于是,就这么接受了。

“棉袄,你和箫少爷什么时候和好的?也不告诉我一声。”白笑叶从前面的位置转过身来,一脸玩味地质问她。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她老实地交底。

“依我看,有一些日子了吧?你不是一直有CALL对方吗?啧啧啧,你看他站在门外抽烟还不忘跟你使眼色呢。”

顺着笑叶的视线瞟去,箫夭景正跟班上的哥们集体在走廊窗口抽着烟,那场面很兄弟很MAN,他似乎没料到她会猛地转过身来,脖子一僵,很刻意又尴尬地收回视线,可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被自己兄弟勒住脖子放声嘲笑他假装纯情男生偷看女人。

“很甜蜜哦,不过……我倒好奇,你是怎么把季讲师搞定的啊?”

“……”

“你干吗突然直勾勾地瞪我,我说错话了哦?”

“你好三八。”

“那我告诉你一个更三八的消息啊,季讲师好像辞职了耶,听说就教到今天而已。你解放了哦,不会有小人公报私仇,因为感情不顺被甩就给你给不及格。”

苏家袄“咻”地站起身.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皱眉:“他干吗突然辞职?”

“听说是不需要自己赚钱养家了,准备回老家去。喂,三八的我还听说哦,季讲师的老家很奇特耶,你知道《西游记》里有个什么女儿国吧,我还以为那是杜撰的鬼东西,但听说季讲师的家族是以前古代女儿国的遗支,叫什么……东……东……总之就是要听女人的话啦,好男人来的,你不要真的蛮可惜……”

她来不及听完叶笑的八卦就跑出后门,正要冲向办公室,却被箫夭景捞了回来。

“你急冲冲跑什么?脚伤全好了吗?怎么老是这么冒失?”他揉弄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叮咛她,亲昵且自然的态度让一众男生吹口哨起哄。

“怎么老这么冒失?”一个男生嗲着嗓子学他讲话,“箫少爷,你讲这良家妇男的话干吗?”

“对啊,你有想过我们的心情吗?这根本不符合你痞子的形象嘛,你想我们吓掉魂啊?”

“破镜重圆的烂戏码你们要不要演得这么逼真哦?所以,这个周末少爷你没空,是要陪女朋友喽?”

箫夭景不置可否,摘掉嘴里叼着的半支烟,抬脚踩熄,不理睬周遭的嘲弄,重蹈覆辙的傻事他一点也没兴趣。大喇喇地拽着她远离那些起哄的兄弟,他低头问她:“周末要去哪玩?”

跳过客套的询问直接询问约会地点,这让她恍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是——男女朋友。

刚刚和好、打算重新开始的男女朋友。

她正要开口答他,旁边议论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唉唉唉,那边是季讲师吧?抱着一箱书?咦,被炒鱿鱼了?”

“听说是他请辞的,打算回老家嫁女人,你看你看,校门口那辆好嚣张的轿车是他家的呢,嗤,这么有钱还来当老师打苦工干吗?真是欠揍!不过,他们老家的规矩真奇了,听说男人要听女人话。”

“什么?要听女人的话?简直反了!那不是吃软饭么?我早就觉得他很娘哓,可班上那群没眼的女人还夸他气质温柔脾气好,呸。”

不实的指控让苏家袄脾气上升,正要张口回骂,箫夭景却扳过她的下巴瞅住她,闷闷的声音轻响了起来:“你又要我们俩因为其他人吵架吗?”

其他人。

可季淳卿不是其他人。

他是……

“你们和好了?”耳边荡起的温吞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她抬眼,透过季淳卿淡漠的眸子,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还缩在箫夭景怀里,她咬住干涩的唇,呼吸渐渐灼痛起来。

他收回目光,脚步没停,径自往前迈去,只带着没心没肺的笑,抛下一句她耳熟不过的话——“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他在告诉她,他们不熟,他们的事与他无关,他是其他人,不会再弱弱地唤她“妻君”,与她不再有关系,他要收回他所有被浪费的感情,拿回他越投越多的付出,放弃寻她贪婪的期待。

当讲师,是为了她,可他所做的都被认为是多余。如今,他不需要也没资格再为她做任何事,无事者一身轻。

黑色加长版豪华轿车启动,车轮带起尘土飞扬,苏家袄站在二楼,却被风沙波及,染红了眼眶。

放学后,男女朋友理所当然要腻在一起,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也好过彼此分开各回各家。

商店橱窗玻璃映出的影子让苏家袄陌生,箫夭景牵着她走在前头,她耍赖似的跟在后头拖慢他的脚步,他推开狐朋狗友的应酬,丢开耍帅的车子,陪她绕远逛马路。

“你看上什么东西?”他回身发现她死盯着橱窗玻璃,以为她看上了什么东西。

“没……只是感觉好奇怪。”

“嗯?”

“我们以前从没这样逛过……是吧?”散步、牵手、撒娇,她好像都没有来得及先和他做过。

“傻瓜,以后有得你逛了。”看了一眼旁边的饰品店,他知道女孩子逛街总爱买点什么小玩意,可说到陪女人逛街买东西,他还真是零经验,以往根本没耐性陪女人逛商店,现在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他撇了撇唇,直接推开店门,拖着她走进去:“要买什么就跟你男朋友说,看着玻璃窗可怜巴巴的做什么。”

夏末秋初的时尚饰品已占领了最显眼的货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她本想好好敲个竹杠,可一眼扫去并没有她热爱的饰品,倒是一条内敛沉稳的烟灰色男式围巾中了她的眼缘。

“颜色我不喜欢。”箫夭景皱眉评价她选东西的品位,这颜色完全不抢眼,不过……唇一勾,他哼笑,“你要是喜欢的话,少爷就勉为其难戴给你看看好了。”

“你要戴烟灰色的?”她愣了愣。

“你也知道这个颜色不适合少爷我了?”他应该比较适合再拽一些的颜色,不过谁让这条围巾雀屏中选,被她看上拿在手里呢,“你还呆着干吗?”

“呃?要干吗?”

他翻着白眼,指了指她手里围巾,再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干吗?当然是让她亲手给他系上试试看啊。

她会意地踮起脚尖,拥抱似的两手绕过他的脖口,手里的围巾缠绕住他的脖子。

脖子被缠住的感觉,她也尝到过,这条柔软的围巾让她想起那条她亲手买来的猫链,它硬邦邦的让人很不舒服,可是拴住她的人很温柔,从来没有弄痛她,那条猫链就好像围巾一般,突然被摘掉,不会觉得是解脱,而会感到寒风灌进脖子的空虚和冰冷。

萧夭景盯住她专心为他系结的模样,系围巾实在是个暧昧煽情的画面,那仿佛在索吻的模样让他的心微微紧抽,悄悄地弯下身,她轻轻呼出的温热气息迎面拍在他的面上。他的视线移向她微启的嘴唇,侧脸想要贴上她,却在唇距不到4020电子书几毫米的时候顿住了攻势。

他等在当下,想要她也回吻他,只要细微的一个小动作鼓励他,那怕是小小地仰仰头,她都能碰到他的唇,而他也只要她做这么多,就能骄傲地认为,不是他在一厢情愿认为他们和好了,这件贴心小袄的的确确在他身边,没有走开。

“啪!”

两只手抵住箫夭景的胸膛,把快要贴上的零距离瞬间推得好远,苏家袄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推开了箫夭景的胸膛,僵硬地横在他们俩中间,不容忽视,相当刺眼。

“为什么推开我?”

“……我……”

“我们和好了不是吗?为什么推开我?”

“……”

“你还跟以前一样,要重算约会次数才能亲,还是……”他顿住,黑眸蒙上一层阴影,轻轻抽下缠在脖子上的围巾,烟灰色的围巾顺着他的胸口垂落在他脚边,“还是因为……别人?”

气氛尴尬地凝结在当下,她咬住讲不明白原因的唇,重重地摇了摇头,转身拉开店门跑开。

她像惩罚自己似的不肯停下脚步,一口气冲回家,喉咙充血,抽痛得连吞咽都变得困难。掏出钥匙,她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脱下脚下的鞋子,一只索要的手就伸到她的面前,没耐性的声音跟着响起——是季夫人。

“你可算回来了,把东西还我。”

她吓了一大跳,脚步往后无意识地一退:“什么东西?”

“东族女祖传之物——凤镯。”季夫人勾了勾手指“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流落在外人手里,还来。”

她被“外人”的字眼刺到,愤愤地冲进房间,翻找着那只镯子,毫不留恋地将那罪魁祸首抛进季夫人手里:“拿去!谁会稀罕你的破铜烂铁!”有必要撇得那么清吗?有那么不想看到她吗?他竟然连亲自问她要回镯子都不愿意。

“很好,还要借用你的一样东西。” 接过被抛弃的凤镯,季夫人挥手抽下一直插在头上的银发簪,趁苏家袄还来不及反应,展开她的手掌不留力道地刺下去。

“喂!老太婆,你要干吗?”刺痛让她条件反射地跳脚起来。

“用你的血清清理凤镯,让它重新恢复识别纯净身体的功能。”说白点,就是用她的血做重新启动,这只镯子要跟她彻底告别,只有用她的血歃血为别,“但这凤镯从此不会再认你是主人,更不会再袒护你,它会套在下一个主人手上,不洁净的人不识相地靠过去,就会鼻血喷飞。苏家丫头,我们季苏两家的婚约到此为止。”

她抽搐着流血的食指:“那季淳卿呢?他的清白要怎么办,他……”真的不要她来负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