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快期末考试的时候,丁月华已经是111的常客了。

白玉堂和丁月华应该算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两个孩子自小学到初中做了九年同桌,一起上学放学,一起逃课搞破坏。上课的时候丁月华在本子上记笔记,白玉堂在本子上画公仔。考试的时候丁月华丢纸条白玉堂在后面接。后来长大了,性觉醒了,白玉堂开始到处泡妞。丁月华不止一次帮忙骗他几个哥哥,弄得两边家长还以为这两个孩子是一对。

颜查散是在初一的时候加入他们的。这个父母都是教师的文质彬彬的男孩子那时候是班上纪律委员,而白玉堂和丁月华是全校鼎鼎有名的“雌雄双煞”。天条王法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何况班规?颜查散这个性格其实最适合做的是卫生委员,他固然无法管理偷懒不值日的同学,但是他会老实地自己去扫地擦窗户,这样卫生检查的时候教室总是干净的。而他再守纪律,也没办法弥补不守纪律的同学破坏的整体风貌。

所以说颜查散本来应该很讨厌这丁白二人的,就算不在老师跟前告状,也该在期末帮老师写学生评语的时候偷偷加上几句刻薄话。但是他人老实,气极了,也只是脸涨得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白玉堂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小姑娘,渐渐也就没了捉弄他的兴致。他和丁月华也还算是有点良心,看到颜查散在别人那里碰了钉子,有时候也会去帮他一把,把对方揍得鬼哭狼嚎。

次数多了后,外人也就渐渐把颜查散看成了他们一伙,“雌雄双煞”改成了“三贱客”。无辜被拖累的颜查散很认命,他性格腼腆过头,和人交往上向来被动,白玉堂喷着烟哼哼着说以后哥哥我罩着你时,多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不过跟丁白二人相处久了,他也终于给熏陶出了一点豪爽的气息,会穿着裤衩和他们通宵撮麻,或者厚着脸皮借钱借水,甚至还会和白玉堂凑在一起悄悄看点毛片什么的。颜家高堂若是知道儿子给带得这么堕落,怕是要吐血身亡,所以颜查散在家里还是一副孝子贤孙的乖模样,像个天线宝宝一样。

第四个加入他们的,应该是展昭了。展昭是个一本正经的人,有点轻微的卫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被改造成能光着膀子坐地上抽烟打麻将。但是女生们却不因为他不肯脱衣服就不幻想他。

丁月华她们女生寝室夜话时就时常讨论几个熟悉的男生,展昭一直是中心话题。最初他在女生大脑里的形象是个衣着朴素的十佳少年,讨论话题也是他学习如何勤奋,帮女生搬书修电脑如何热忱等等。到了大三、大四,特别是丁月华成了展昭女朋友后,话题就全部变了。那时候她们口里的展昭已经没有穿衣服了,女孩子们孜孜不倦地讨论着他肩背的线条、手臂上的肌肉甚至臀部和大腿。连柳金蝉这种玄学系的道姑女都会逼问丁月华展昭的接吻技巧如何。丁月华觉得如果说都是蜻蜓点水会很没面子,于是厚着脸皮含蓄地说我挺满意的。

这话被柳金蝉添油加醋后传到男朋友颜查散耳朵里,再由颜查散扭曲后传播到每个角落,最后转到展昭耳朵里已经成了“展昭吻技高超同他接吻犹如乘做喷气式飞机短短几秒就可以冲上云霄”。如果你不纯情,你完全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为形容另外一档子事了。

其实认识展昭的人都不信这话,白玉堂他们把这纯粹当笑料来讲:展昭吻技高超的一天,大概也是世界灭亡的一天。

丁月华喜欢展昭,这不是什么秘密,光看她三天两头往男生宿舍跑就知道。以前她的穿着都挺男性化,自从认识了展昭,她几乎把所有名牌店里的淑女装都搜刮了来,每天换一套在111寝室做秀。那些牌子展昭听都没听过,往往外套上一个胸花大概就是他一个月的伙食费。而且丁月华还喜欢往他们这里送吃的,就像后方老百姓支持前线一样,什么桂花糕啦,梨子羹啦、可可杏仁饼干啦、水果慕司蛋糕啦。也不管展昭爱不爱吃这些女孩子的东西。

白玉堂这个狗头军师还乱给她出馊主意,说你不能光是主动,你还要引导展昭主动。比如无意中提起今天有部电影你一直想看,但是女生独自看电影很丢脸云云,这时候你的眼睛就要勾魂似地往展昭身上望过去暗示他开口邀请你。

于是丁月华穿上漂亮裙子端着香喷喷的点心来到111,和众人东拉西扯一番后扭扭捏捏地说今天有部得奖的电影叫《教父》,听说很好看的样子,但是……她但是还没说完,叶朝枫就对展昭说这电影我知道,讲的黑社会,凶杀仇杀谋杀什么都包括了,很男人的一部片子,我们去看吧!展昭就说好啊。于是两人就肩并肩地看电影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白玉堂和处于暴走边缘的丁月华。

从那以后丁月华学乖了,再也不让白玉堂给她出主意,送到寝室里来的东西也渐渐变成鸡腿和饺子。展昭吃了一个月的免费食品,终于有点开窍了,才很不好意思地邀请丁小姐去听了一场音乐会,票还是从学生会里免费拿来的。音乐会演奏的是大宋军人同大夏蛮子英勇作战的事迹,听到一半旁边一个奶娃娃给锣鼓声吓住,撕心裂肺地哭,两人只得狼狈地从音乐厅里逃了出来,肚子又饿了,在街角吃了一碗馄饨。

丁月华反倒觉得这样挺浪漫的,两眼含春羞涩微笑着搅动着勺子,忽然听展昭很不解风情地说我和叶朝枫上次就在这家吃的,那时候的馄饨馅似乎比现在要多一点啊……丁月华那一刻杀死叶朝枫的心都有了。

叶朝枫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浸透到了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向来拥挤热闹的111寝室多了叶朝枫这么一个人。他同展昭大半时间都在一起,吃饭或者上自习,周末的时候两个人还会结伴去开封的名胜风景地转一转。

柳金蝉未雨绸缪,那时候就对丁月华说,你还是想清楚一点,我总觉得那个叶朝枫对你家展昭有坏影响,我还没见过哪两个男人这么亲密的。丁月华不信邪,说这展昭对谁都这么好。柳小姐说博爱的男人才要不得,这种人心中随时装着四万万劳苦大众,你排得了老几?

她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只是那时候丁月华年轻,听不进去。

*********

汴京的冬天终于来临。雪并不急着下,气温却是降了下来。宋大的绿色草坪开始褪色。阳光下,植被一片萧瑟。

展昭从图书馆回来,路过体育馆外的草地,看到了叶朝枫。那时周围都是出来晒太阳的情侣,这个优雅的男子像道风景一样独自地坐在草地上,阳光照耀在他身上,走过展昭身边的女生都在对着那边指指点点,说你看你看,那个男的,侧面多帅啊。

叶朝枫像是听到她们对话一样,转过头来,看到了展昭,微微一笑。那只是他脸上最常见的笑容,不过也许是当天太阳太好了的缘故,展昭控制不住双脚就那么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叶朝枫的外套脱在一边,只穿一件不怎么厚的开司米毛衣,身上散发一股烟草的味道。他看了看展昭手里厚厚的书本,问:“去教室发奋了?”

“在图书馆查点资料。”

“要期末考试了吧?学生就这时候最难熬。”

“还行吧。”展昭说,“这才大一呢。”

叶朝枫笑眯眯看他,“做学生真好,成天读书谈恋爱就可以了,什么多不用多想。”

“叶前辈这话,把自己说老了好多。”

“嗳!什么前辈?我有名字,叫我朝枫就可以了。”叶朝枫眯着眼睛看天空,从口袋里掏出了烟,递了过去。

展昭在白玉堂等人的陶冶下,对烟也有了研究,一看就知道他手里的烟,一根抵得上一般人的一包。

他摇摇头,我不抽烟。

叶朝枫不勉强他,把烟收了回去。

“忙了一个晚上,刚才开车回来经过这里,想到自己有多久没有晒过太阳了。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数风筝,我老数错。我想是累坏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陪女朋友吗?”展昭轻轻问。

叶朝枫看着他,笑意加深,掏出皮夹给他。照片里,一个少女甜美地笑着搂着叶朝枫的脖子,长长的卷发,精致的五官。

那是展昭第一次见到耶律皓兰。这个后来在宋大掀起一阵风暴的绝色少女此刻正缩在哥哥的床上睡得如同一只小猪,梦里尽是初来中原的欣喜。

“你妹妹?”展昭看出来了,“她来开封了?”

“她过来做讲座,不过她想留下来陪我玩一段时间,所以有可能会来教一下英国文学和希腊文化。”

“她好像比我还小。”

叶朝枫似喃喃道:“我们家的孩子都比较早熟……”

展昭安静坐他身边,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听他说说自己的家庭,说说一些社会人的苦闷。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声音,忽然觉得肩膀上一沉,才发现叶朝枫已经靠着他的肩睡着了。

冬日暖暖的阳光下,小昆虫振着透明的翅膀从这两人的眼前飞过。

展昭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头枕在自己腿上,又拿来西装外套,给他盖上。轻轻的,把领子翻好。

不过展昭不知道的是,叶朝枫并没有睡着。他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就入睡的人。他刚接了一个母亲打来的电话,花女士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着他那聪明能干的小叔叔最近的种种动静,汇报着几个股东和他父亲起的矛盾。母亲谆谆教诲,始终还是那几句话:注意身体,回来了,会有一场硬仗等着你打。

他坐在宋大的草坪上,到处都是悠闲的人和狗,孩子们在欢笑,情人依偎在一起。而他,却被一束电话波拉去了千里之外。那里的天空或许更蓝,但是当他站在那边土地上的时候,是从来没有时间去关心过。

叶朝枫在还很年少的时候有过梦想,他希望自己过了十六岁后能够背着背包独步旅行,走过山川河流,看过风土人情。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有大把的悠闲人生等着自己去度过。

可是等到时光流逝下,现象环生中,权利的倾轧纠纷不可避免地骚扰破坏着他的生活的时候,天真的孩子也会在一个晚上就立刻长大成人。于是他发誓,今生除这一次绑架外,再无其他的人和事可以束缚他的生存。

而此刻,他安稳地靠在一个人的身上泛着丝丝睡意,周旁的嘈杂声似乎渐渐地消失,那个人的体温传递过来。体贴的,默契地,包容地,让他想到了江南的水,想到了岸边的垂柳,想到柳条间穿梭的清风。甚至想到了孩童时期母亲柔软的臂弯,那已经告别他许久许久的安静惬意此刻由一个他还不大熟悉的人上身传递过来,催眠着他的神经。

后来,当叶朝枫看着展昭宽容地笑着捶着酸涩的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时,是真的睡着了。

第五回

耶律皓兰生得极美,是那种随便站着就是一幅画的女孩。

耶律家的孩子都生得漂亮,花女士始终认为这都该归功于她,是她将两家优良的基因毫无保留地遗传给下一代——即使儿子曾含蓄地提醒她这一观点与科学观点不符合,他们不该遗忘了耶律爸爸的贡献。毕竟,妹妹这喜好吟诗做赋、附风随雅的性格,是不折不扣源自丈夫耶律宏裕的。

白玉堂同耶律皓兰第一次相遇时,耶律皓兰正是那样随意优雅地站在食堂里,穿着素白衣服的她身上似乎隐约发光,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白玉堂跑到女生楼下的三食堂打饭主要是为了看看美女,但是显然耶律皓兰这样级别的美女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四月天,白玉堂从画室钻出来,带着一身松节油的味道拎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食堂电视里在放新闻,国家队前锋狄青在镜头前微笑。捧着饭盒的姑娘们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电视屏幕。画面一转,宋朝宋安队正和辽国辽宁队踢三国杯,底下顿时一片叫好,男生们都呼地聚集过来。

也就是在这片叫好喊臭的嘈杂声中,白玉堂听到一个女孩子冷冰冰的声音:

“师傅,你们宋大的饭菜,原料真奇特啊,我倒不知道苍蝇也是一种佐料?”

白玉堂好奇地扭过头去。

一个女孩子正昂着头站在师傅面前,头发乌木一般黑,瀑布似地长长地披在身后。米色连衣裙,底下露一截洁白纤细的小腿,踩着粉红色的高跟凉鞋。

大概是感觉到了人们的注视,少女施施然转过头来。只见轮廓鲜明不失柔美,肌肤洁白,浑身散发一股子掩不住的灵秀气。神情冷傲,一双水色潋滟的眸子里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虽然美女并不面善,但是白玉堂还是定住了。就在那少女回首的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听到胸中发出奇妙的弦响。食堂里的喧哗归于宁静,不知身置何处。

电视里激烈拼杀,一个不留神,辽国队往宋国队的球门里射进了一球。可是底下的男生们的注意力早给大美人吸引去了。

大师傅给耶律皓兰赔罪道:“同学,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给你重新打。”

“重新打?”耶律皓兰冷笑,“不知道下一瓢菜里是肉虫还是尼龙绳?”

男生们齐声哄笑起来。

师傅红着脸粗着脖子,说:“同学你到底要怎么样?”

耶律皓兰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掼,挥手插腰道:“我不跟你们说,叫你们经理来。”

眼看事情要闹大,还是有人不知死活地喊出来:“美女姐姐,别和他们计较。我请你出去吃饭啊。”

耶律皓兰就算是白痴也听得出这是在调戏她,冷冷瞥去一道目光,生生让那说话的男生吓得一口饭哽在了喉咙里。这个美人有点冷,这个认识让大家都安分地闭上了嘴。

白玉堂却觉得很有意思。他喜欢美丽的东西,特别喜欢美丽又有个性的东西。他忍不住跳起来,敲着手里的碗,出来主持正义。

“肉不够,虫来凑,同样是蛋白质,不要那么挑剔嘛。沙子有利于帮助消化,学校这是关心我们的生活。同学们,多吃沙子,你好,我也好!”

哄堂大笑。耶律皓兰听着这番明褒暗贬的话,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

一个皮肤白皙的俊美少年对她挤眉弄眼,却一点也不觉得猥亵,反而俏皮亲切。

白玉堂冲她喊:“神仙姐姐,学校里只有学府楼上的菜还行。”

耶律皓兰情不自禁回了他一个微笑,灿若春晓,一瞬间冰山融化。她转身匆匆离去。

颜查散散慢慢从那个绚目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说:“老五真有你的,这样就讨了美人欢心。”

李寻欢皱着眉头,说:“女人太漂亮了,麻烦。”

白玉堂也想评论点什么,可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时堵住了他的嘴。

他挠了挠头。其实头皮并不痒,他也清楚,痒的是心底。

**********

白玉堂和耶律皓兰重逢要从白玉堂去上自习说起。

首先要知道,白玉堂出现在自习教室的几率是几乎为零的。这不亚于随便往天上发射一枚导弹,而恰好有一架辽国的侦察机低空飞过并且被击中。有上自习的时间和精力,他一般选择打游戏,在虚拟的空间里实现他一统三国的英雄梦想。有时候丁月华也会偷懒翘课,加入他的行列。于是展昭下课回来,常会看到一个家伙在那里咬牙切齿地砍敌人脑袋,另一个丫头在那里吃着零食玩泡泡龙。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也会不冷不热地说几句,“那个,小白啊,你辽语作业写完了没有啊?”

“靠。”白玉堂拍着桌子跳起来。展昭眉毛一拧,还以为他要反驳,没想白玉堂指着电脑大骂:“这个鸟人作弊!”

丁月华嘿嘿笑着转过头来,“昭哥你别管他,让他堕落去吧。这学期再挂科,卢大哥就要把他生活费扣干净了,到时候我看他怎么嚣张。”

她这一说,白玉堂也有了点危机意识。上学期的成绩单寄到家时,卢方的血压升得比白家的股票都要高。只跪过祖宗牌的白玉堂第一次跪在了搓衣板上。四哥蒋平还极其没有兄弟友爱地抱着小侄子进来看他,指着他对孩子说:“看到没有,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还在吃奶的卢小弟不知道是附和还是幸灾乐祸,咯咯笑着直拍手。

最要命的是,得到线报专程来落井下石的丁月华啃着冰棍在门口别有用心地对白妈妈说:“不知道啊,我看这学期辽语题挺简单的,考试前一天我还和朋友去KTV了呢。不过也说不定呢,有些人在某方面是比较迟钝的……”

想到这里,白玉堂一脚踩在板凳上,气吞山河道:“我明天就去上自习,这学期不过级老子就把白字反过来写!”

展昭半信半疑地呵呵笑了两声,“你那白字即使正着写,也和反着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白玉堂开始了他的自习生涯。

宋大东三教后面是一长排古老得可以拍鬼片的房子,据说是化学系的老实验楼。房子外是浓密的植被,高高的茂盛的树和一大片的兰花草。大太阳天看过去,林荫润碧下是点点洁白兰花,很是漂亮。但到了晚上,稀疏的路灯和鬼火一样一闪一闪,窗户里亮着模糊的灯光,就差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突然从黑暗角落里跳出来。

也就是在这条从东四教回东一舍必经的鬼火飘飘的道路上。白玉堂和耶律皓兰重逢。那是一场英雄救美却弄巧成拙的剧码,曾经一段时间在111广为流传,脍炙人口。

那天晚上,白玉堂看了几页纸,实在坐不住,从教室里遛了出来。月色皎洁他一眼就看到四个穿西装的家伙拦住一个窈窕少女。

耶律皓兰那天穿着一条青色的雪纺裙子,黑发飘飘,衣服也飘飘,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白玉堂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耶律皓兰站在一处不是怎么明亮的地方,身前站着四个西装男,气氛似乎有点紧张。他们交涉了几句,耶律皓兰一脸不耐烦,挥手想走人。一个男子忽然把手一伸,拦下她。幽暗的路灯下,那四个男人排成一个半圆,把少女围住。

白玉堂一看不对,加快脚步走过去。

他听到耶律皓兰冷冷地说:“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白玉堂也出声道:“靠!当自己F4啊!联合起来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众人一惊。耶律皓兰见机,闪身要遛。一个男子反应过来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另外两个则迎向白玉堂。

他们的口气很不好,他们粗声粗气地说:“走开,不关你的事!”

白玉堂只看到那个少女试图挣脱未果,一言不发,拨开拦在前面的人要过去。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两个男子抓住白玉堂想把他拖开。白玉堂出手敏捷,反扭,错步,借力腾空斜踢出脚,最后往对方屁股上一踹,干脆利落解决了俩。

扭头想去解救大灰狼爪下的小白兔,结果却是目瞪口呆地看到那个少女优雅抬腿就给一人下颌一记准准的狠踢,随着骨头裂开的喀啦声,她拽过抓着自己的那人的手,反身。

满分的过肩摔!

那啪地一声,就像摔了一个大西瓜。

下巴挨了一记的家伙似乎还不死心,又爬起来。白玉堂见状冲了过去,不过他慢了一步,少女出手快恨准,外送一脚中要害,踢得对方惨叫。

也许是连贯动作,也许是白玉堂赶来的真不是时候。皓兰头也没回,很顺手地就捞过从身后赶来的白玉堂,以一个潇洒的过肩摔结束了这场表扬。

本来以白玉堂的身手是完全可以避免这一状况的,但当他给摔在半空中的时候还没想通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所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来个雁落平沙了。

于是他和宋大的水泥地来了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白玉堂活了这十九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他自认除了被丁月华那丫头当块抹布丢来丢去外,还从来没有被其他人这样对待。

天上的月亮是那么圆,有只蚊子振着翅膀嗡嗡飞过。一张俏丽的脸蛋挡住了视线。

当耶律皓兰看清这个遭受鱼池之殃的男生正是那天在食堂帮她解了尴尬的人时,眼里的凶煞不由转变成戏谑,嘿嘿笑了。

“哟!同学是你啊!你没事吧?没摔疼你吧?呵呵你怎么那么倒霉那个时候跑过来。你还能动吧?腰拧着了?”

白玉堂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心想红颜果真是祸水,咬着牙笑说:“没事!不是我是没站稳。”

耶律皓兰呵呵笑,对他伸出手,说快平身吧,你这样朝我单膝跪着像什么话?

白玉堂这才发觉自己求婚似地跪在人家大姑娘面前,急忙微红着脸爬起来。

那时候白玉堂还不知道这个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其实是空手道八段高手,或者,他知道这女生身手不简单,但身边有了丁月华这一号魔女,所以从不觉得女孩子随便一脚可以把人踢老远是件很稀罕的事。

那四个男人早就逃得没影了。白玉堂问:“那都是什么人啊?”

耶律皓兰淡淡地说:“没什么,与人有些误会。”

白玉堂当然知道不是那么简单,但他还不至于去多管闲事。

他说:“你一个女生,晚上走这条路不大安全。”

耶律皓兰笑笑,“若有人存心找茬儿,住在公安局都不安全。”

她平时眼睛里总有一层高傲冷漠的冰霜,此刻融化了,成了一汪秋水,在路灯不怎么浪漫的照耀下,璀璨晶莹。

白玉堂看着,觉得有些晃眼,忙把眼睛别开,舌头也在不自觉间开始打结,说到:“神仙姐姐谬赞。不知姐姐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去,可否让我护送一程?”

如此明显地吊膀子,耶律皓兰也不恼怒,笑眯眯地说:“也好,我就住在机电学院楼后面。”

白玉堂乐刚呵呵笑了两声,忽然断了,就像给掐了电的收音机。

他若没记错,机电学院大楼后面没有学生宿舍,而是医学院的实验楼。因为曾跟着展昭到那里去找过叶朝枫,所以他清晰地记得那栋阴森的建筑物地下是停满了尸体的……

耶律皓兰爽朗地哈哈笑起来:看你吓成那样子,我逗你玩的呢!

白玉堂从小学五年纪就开始交女朋友,现在还是第一次在女生面前吃瘪。记忆中除了丁月华那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外,还从来没有哪个女生这样明目张胆地捉弄他。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对答,那漂亮的辽国姑娘已经跑出去十多米,远远对着他挥挥手。“今天谢谢你,有缘再见,请你吃饭。”

说完,头发一甩,消失在转角。

白玉堂愣了好一会儿,慢慢笑了笑,从地上拣起书本,一边拍着灰,一边往寝室走去。

第六回

开春,天已经很暖和了,展昭只穿一件志愿者的T恤,暗红色,“国家青年志愿者”几个字是白色的,衬着还挺好看。远看去,青年挺拔的背影非常醒目,路过的女生们纷纷回头再看一眼。

展昭看到叶朝枫远远走过来,才突然想起来约了他。他指了指旁脚旁几个鼓鼓的编织袋,很抱歉地看着他。

“临时任务,今天走不开了,要把这些募捐的书本送去支援的小学。”

“你一个人?”叶朝枫走过去提了提,一个袋子就有好几十斤。

“还有个同学。”展昭汗湿的头发像鸦翅一样紧贴着脸颊,他伸手接过叶朝枫递来的手帕纸,胡乱擦着脸,“不过得搭公车去,一来一回要折腾到晚上了。今天没法上自习了。”

“真当你们是廉价劳动力呢!这东西两个人搬也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