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负心?薄幸?

眼见着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家里,当着自己的面,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相公,还亲亲热热地摆出一副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摇着他的衣袖,说要跟他去玩。叔叔可忍,姐姐也不可忍。

张大姑娘沉着脸,明明白白地甩过去无数眼刀,那阴森森的寒意激得潘云豹身上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干笑着咽了咽唾沫,推搪着祝心辰,“小辰,你自己去玩啊。我早跟你嫂子约好了,要跟她去玩的。”

我偏不,祝心辰噘着小嘴,挑衅的斜睨着张蜻蜓,把潘云豹整条胳膊都抱在怀里,撒着娇,“云豹哥哥,你都不疼我了。我不管,我才回来,云豹哥哥你要陪我才是。你瞧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又矮又瘪,没胸没屁股,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云豹哥哥你把她休了算了,我嫁给你!”

什么?敢说我没胸没屁股?张大姑娘火冒三丈,正想发飙,旁边有人比她还暴怒,“你这女人够了没有?快滚再不滚,小爷揍得你满地找牙。”

章泰安最是个火爆脾气,这当着他的面,调戏他姐夫,小胖子觉得自己也很没面子。姐姐被欺负了,也就是自己跟着被欺负了,于是当仁不让地发起火来。

祝心辰脸色一冷,“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居然如此不懂礼数想揍我?就凭你?哼哼!”

她极其轻蔑地哼了两声,章泰安立时气得炸毛了。也不啰嗦,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祝心辰身手极快,将小豹子一推,自己躲在他身后去了。

潘云豹当然也不能给小舅子踢着,本能地一闪身,一扭胯,姿势虽然不太雅观,但好险堪堪躲了过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二哥,快住手!”章泰寅冲了上来,把章泰寅拉住。

“你个没用的孬种,放开我。”小胖子没踢到人,心中火烧得更旺了,一把将章泰寅甩开,又想扑上去。

“二哥!”章泰寅提高嗓门叫了一嗓子,眼见解释不通,直接冲到他的身前挡着,面对着祝心辰,“祝小姐,你未免也太不讲理吧。”

见他跟自己还是同仇敌忾的,章泰安暂且收住了拳头。章泰寅一面挡着他,一面跟祝心辰讲理,“你说我二哥不懂礼数,那你就懂礼数了么?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跑到我姐夫家来,跟他拉拉扯扯,纠缠不休,这是哪门子的礼数?”

“就是!”章清莹也忿忿地走上前来,莺声燕语地帮腔,“我姐夫都说了,请你自己去玩,他要陪我三姐,没工夫理你!”

得,这下好了,不用张蜻蜓出声,三个弟妹就闹喳喳地帮她出来吵架了。

祝心辰可丝毫不惧,眼睛往下扫了他们一眼,“我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你们全都是一窝的。”

她把小豹子拉到身后,上前叭地将马鞭重重甩了一记响鞭,“难不成还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人少不成?本姑娘可不怕你们!”

“难道我们就怕了你了?”章泰安给张蜻蜓鞭打过一回,听着那响鞭还是有些腿软的,只是气头上来了,仍要硬着脖子上前叫板,“怎么着?还想打架不成?”

“二哥,咱们可不用跟她一般见识。”章泰寅可比他沉得住气多了,只冷嘲热讽着,“她上了门,就是客,客人再无礼,咱们送出去也就是了,何必跟她打打闹闹的?反而失了咱们这样人家的体统。”

章清莹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一致对外的时候,是半点不肯让人,“弟弟说得很是,任她再怎么闹腾,姐夫总是咱们姐夫,跟她可半点关系也没有。”

小姑娘扭头对张蜻蜓道:“三姐,送客吧,咱们还等着出去玩呢!”

张蜻蜓头一回觉得这些弟弟妹妹还挺有用的,终于轮到她上场了,嘿嘿一笑,阴阳怪气地道:“祝小姐,听见没?不是我不想招待你,实在是我家弟妹还等着我和我相公带他们出去玩呢,您啊,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慢走,不送了啊!”

章泰安听到这儿可乐了,像赶苍蝇似的起哄,“快走吧,可别给脸不要脸,真让人拿大棒子赶出去么?这大过年的,也别说咱们待客不礼貌,嗳,那丫头给抓点糖果点心,给祝小姐拿上。要嫌不够啊,小爷我这儿还有几个钱。”

他当下真从荷包里抓了几枚铜钱,往祝心辰脚边一洒,“拿去吧。”

这小胖子本是恃强凌弱惯了的,欺负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当下做得是有模有样,直把张蜻蜓逗得肚内闷笑不已,而祝心辰已然气得七窍生烟。

扬起马鞭,叭叭叭几下,竟然将地上的铜钱卷起,往章泰安身上打去她这一手工夫可是苦练过数十年,精妙之极,令人防不胜防。

“不要啊!”小豹子吓了一跳,若说之前吵吵闹闹还没什么,可是当祝心辰真的动起手来,那就不一样了。

他和祝心辰从小一处长大,这疯丫头手下有多少功夫还是很清楚的,这几个铜钱要是真的打在小胖子身上,那可着实不轻的。

当下也顾不得了,从祝心辰的身后扑了出来,迎向那些铜钱,嗖嗖嗖,两手不停地抓着,接了几个,剩下的,也全都踢飞了,没伤着旁人。

章泰安等人顿时喝起彩来,“姐夫,好功夫,打她!”

小豹子刚松了口气,可是祝心辰却似是着实恼了,不管不顾的鞭鞘一抖,卷起茶几上的杯盘碗碟,就通通往潘云豹身上招呼而去。

“嗳嗳嗳,你这丫头别发疯啊!”小豹子左支右绌,极其狼狈。可是躲得了盘子躲不了茶杯,咣啷,这儿摔了一个,叭唧,那儿又砸了一双。

张蜻蜓气得在那儿直嚷嚷,“你个贼婆娘,诚心来我们家砸场子么?”

“你答对了!”祝心辰一鞭子抽在一个羽芯锦褥上,顿时纷纷扬扬的羽绒犹如飘飘扬扬的大雪,弥漫了整个屋子,眼见着就更乱了。

丫鬟婆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纷纷躲避不及。

周奶娘急得直跳脚,“别打了,别打了!”可是有谁理她?

眼见祝心辰打了起来,章泰安是淘气之极的,手边捡到什么就往祝心辰身上扔去,章泰寅和章清莹也有样学样,整个屋子很快就一片狼藉。

而祝心辰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小物件打完了,就踢凳子抽桌子,毫不客气。

张蜻蜓心里那个气呀,苦恨自己功夫不到家,不能上前与之硬碰硬的大打一场,一转眼看见还在七手八脚护着弟妹的小豹子,上前把他一揪,“潘云豹,你不是学了功夫么?快给我出手,把这丫头给我打出去,再让她砸下去,谁赔啊?家里这些东西可都是要钱的。”

小豹子有些犹豫,不过是砸了些东西,真动起了手就不太好了吧?

张蜻蜓见他举棋不定,以为他难舍旧情,心中更是恼火,“好,你舍不得下手,我来跟她单挑,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我也不亏了!”

她转身就去内室寻她的宝剑去了,张大姑娘可不傻,就算打不赢人家,有个神兵利器也是好的。那书上不是说,想要干好事,必先利其器么?

“我跟你拼了!”很快,张蜻蜓就手执承影,状若猛虎地冲了出来。这种时候,也不讲什么招数剑法了,两手握剑一通乱劈,这是要跟她拼命了。

小豹子着实吓了一跳,“媳妇,你小心点!”

“好,打得好,揍她!”章泰安还在那儿唯恐天下不乱地乱拍巴掌。

祝心辰给吓了一跳,不过她到底从小练的工夫,使得又是长兵器,觑个空子,一下就将张蜻蜓的剑给缠住了。

“你给我过来吧。”她手上用劲,想要把张蜻蜓的剑抽去。

可是却没有想到,承影这剑可非凡品,能削金截铁,极其锋利。张蜻蜓见剑被缠了,本能的也两手紧握,往回用力,和祝心辰这里外里,跟拔河似的较上劲了。

那皮鞭吃不住,连续几声闷响,卷在剑上的部分给削成几截,祝心辰下盘稳健,不过是身形晃了几晃,但张蜻蜓可收不住脚了,蹬蹬蹬连接倒退了数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还是小豹子手疾眼快,扶住了媳妇。

“你这剑不错啊!”祝心辰看着断鞭,很是诧异,“连我绞了银丝的鞭子也能削断,云豹哥哥,拿来我看看。”

小豹子还没出声,可是转瞬就被媳妇给咬牙切齿地打断了,“这剑是公公给我的,可不是你的,休想拿去讨好你的老相好!”

他祖母的,张大姑娘就没吃过这么大亏,这姓祝的丫头好大的力气,功夫也好,差点出了大糗。不过就现在这样也够丢脸的,张蜻蜓满腔忿恨无处发泄,狠踹了小豹子一脚,骂了一句刚学会的成语——“负心薄幸”。

而祝心辰见宝剑到不了手,也到小豹子面前,踹了他另外一脚,“薄幸负心!”

然后砸完场子的人,不待别人来赶,自己悠哉悠哉地扬长而去了。而面对着满屋子的一片狼藉,张蜻蜓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眼见那魔女终于走了,周奶娘蹩着脚,心疼地上前来问:“姑娘,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张蜻蜓往潘云豹一指,“问他该怎么办,等我回来之前,还没收拾好,你就等着去睡大街吧。”

张大姑娘转身把弟妹们全都招呼上,故意当着潘云豹的面指桑骂槐,“你们也甭住了,要是那丫头再打上门来,闹不好连我也得给赶出家门去,赶紧收拾收拾行李,我送你们回家去。”

可这…也太不好了吧,只是张蜻蜓正在气头上,谁说也不听,谁说也不理。而最能劝她的陆真过年已经回了家,又兼要看铺子,不住在府上,于是丫鬟婆子只得帮着三位少爷小姐收拾了包袱,又赶了大车,张蜻蜓带他们走了。

小豹子仰天长叹,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倒霉?

这儿发生的事情,很快便给传到上房去了。

小谢夫人听了,笑得口中的茶喷了一地,“早知道那丫头不是个好惹的,居然长大了还是如此泼辣,倒也当真少见。”

叶菀瑶还没机会瞻仰到祝心辰的风采,有些好奇,“那位祝小姐从小就这样?”

“可不是?”小谢夫人突然想起脸上的鱼尾纹,忙收敛了些笑意,津津乐道起昔日旧事,“别看那丫头是皇亲国戚,其实出身也并不高贵。爹娘全是庶民,皇上也不过是念着小时候的情份,才把她那个姑姑收进宫中,因为得了皇子,才有了个贵妃的名分。其实,要当真攀比起来,连咱们家一半也赶不上的。所以呢,那丫头打小就跟着那群男孩子一起长大,他们打架,她也跟着打架,他们习武,她也跟着习武。”

因是过年,忌读书写字,潘云祺也在一旁烤着火剥着花生,笑插了一句进来,“这是真的,小时候比我力气还大,又喜作男孩打扮,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儿子呢,若不是当年出了那档子事,他们一直留在京城的话,只怕她现在,就成了我二嫂了。”

“这倒是真的。”小谢夫人见屋子里只有自己家的儿女,便接着八卦,“那丫头也不知怎的,从小就跟老二特别投缘,人还没有桌子高,就成天嚷嚷着要嫁给他做媳妇。还大模大样地跑到老爷跟前,去跟自己提亲。那一回,可把她爹给窘死了。当时我记得也是过年,好些同僚都在,一并在那儿起哄。”

女人都是喜欢听这些的,叶菀瑶连忙追问:“那老爷答应了么?”

“要答应了,也倒好了。”小谢夫人说起来还挺是遗憾,“老爷当时只当作是孩子玩笑,没往心里去,就问那丫头,你跟云豹谁功夫好一点?那丫头当然说是自己。老爷就笑了,说你功夫比我儿子还好,万一娶了你回来,天天揍他怎么办?你还是等长大了,找个打得过你的夫婿去吧。于是,大伙儿呵呵一笑,也就耽搁下来了。等着他们一家走了,老二的名声越来越不好,给他找媳妇,可是愁白了我几根头发…”

小谢夫人说着说着就又想起,她原本不想给潘云豹说门好亲,只想再拖几年,随便找个七品以下的低级官吏之家的女儿,打发过去也就算了。奈何当时林夫人急着推销庶女,媒婆也把名帖送来了。

潘云龙对弟弟的婚事可着实上心,听说之后,去着实打听了一番,便极力主张结下这门亲事,为此,甚至不惜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观音也送了出去,那一份聘礼,也是他帮着大力张罗出来的。结果弄了这个女人进门,处处跟自己不对盘,着实令人讨厌。

而若不是因为潘云豹这么快就结了亲,她也不会怕他们长房更早生下嫡孙,所以抢着给潘云祺娶了叶菀瑶。作为父母,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私心偏爱的。她总觉得接了这个媳妇,是委屈儿子了。

叶菀瑶她爹的官品虽然不低,但毕竟是个武将,还远在黔州,这在住了二十多年京城,就自诩为京城人的眼里,可是实打实的土包子。

本来,要按小谢夫人的心意,是要给儿子娶个文官嫡女的,最好是想卢月荷那样的世家之女,往后对于潘云祺的仕途会是个极大的帮助。

为此,小谢夫人不惜低声下气地去了趟谢府,想求他们给帮忙说合说合。可是谢家人只打着哈哈就把话题岔开了,闹得十分无趣。

在没了谢家襄助,潘茂广又没封侯的时候,想说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实在是不容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虽然谢云祺也是嫡子,但上头有两个更加嫡系的兄长压着,尤其是那个大哥还如此的出类拔萃,下头的弟弟靠着大树是好乘凉了,只是想要出头也就同样不容易了。

于是,任小谢夫人把自家儿子吹上了天,也没人相信。毕竟你一没有参加科举,二没有雄厚的根基,谁相信你就能一飞冲天?

越是官大之人越是精明,尤其是小谢夫人还要非要娶嫡女,那更是人家联姻的重要筹码,你若是没有足够吸引人的东西,他们也断然不会轻易拿出来交换。

而那时,时间又极为紧迫,潘云龙一门心思想给弟弟早些完婚,找个人管着他,让他定定性子。小谢夫人那时就遇到带着长女进京待嫁的叶夫人,他们家没有这么挑剔,只要差不多过得去,就想把这亲事定下来。

所以小谢夫人是矮子里面选将军,这才勉勉强强娶了叶菀瑶,现在看来,这个媳妇虽是嫡女,可那又如何呢?除了接进门的那几日,介绍起来是比张蜻蜓的出身说起来光彩,可是时日一长,又有几人记起?

毕竟,一个妇人嫁了人,人家更为关注的就是她丈夫的名声了。元配所出的嫡二子夫人,可比继室所出的嫡三子夫人要招人高看一眼。

更何况,今年过年,谢家重又和潘云豹他们走动了起来,连谢家小姐也能出来跟他们出去玩了,这是不是证明,谢家重又重视起潘云豹来?若是如此,那自己的儿子岂不又落后一大截?那娶了这个媳妇,什么外力也帮不上,上回还花了五百两银子,实在是太亏了。

叶菀瑶就见好好说着话,婆婆突然走神了,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渐渐变得越发奇怪,心中一紧,“婆婆,您怎么了?”

哦,小谢夫人猛地回过神来,淡然一笑,“没事,对了,你最近有消息没?”

叶菀瑶耳根一热,轻轻摇了摇头,声如蚊蚋,“媳妇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个月的月信…前儿又来了。”

真是晦气小谢夫人很是不悦地横了一眼,“要不,你也抽空去寻个大夫瞧瞧吧。”

潘云霜正好听到,转过头来,“嫂子病了么?”

“没…”叶菀瑶更深地埋下头去,手心都攥出了汗。

小谢夫人训斥了女儿一句,“妇人的事情,姑娘家少打听。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和云祺说说话。”

叶菀瑶心中一沉,知道婆婆和相公有事要背着自己谈,心中忐忑,会不会要给相公纳妾了?虽说潘家没有纳妾的习惯,可是备不住婆婆这么急着抱孙子,就把人给抬了房。那样就算公公回来,也不能说什么的。

她忧心忡忡起身告辞了,可是潘云霜却撒娇不肯走,“我要听嘛,娘,您和哥哥说什么悄悄话?”

“出去。”小谢夫人不悦地瞪了女儿一眼,“娘有正事和你哥谈,你别瞎掺和,回头听了又四处乱嚼舌根。”

“我保证不说!”潘云霜打定主意要赖在这儿了。

潘云祺冲娘使个眼色,“算了,让她听听吧,妹子也该学着长点心眼了,要不将来嫁出去可怎么办?”

小谢夫人想想也是,于是就命丫鬟关了门,这才低声道:“要不云祺你要是看上哪个丫头,就先暗中收在房里,等到有了身孕再说。懂么?”

潘云祺懂,他娘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来个狸猫换太子,先把嫡孙的位置霸住再说。

潘云霜不懂,只惊异地嚷嚷,“可是爹不会允的。”

“你少插嘴!”小谢夫人严厉地打断了女儿,“这事可半字不能往外说,否则我先把你的嘴缝上!”

潘云霜知娘动了怒,耸耸肩,不吭声了。

潘云祺其实心中早就有了个主意,可是现在却装着皱眉想了想才说出来,“若是就我们院子里的那几个,倒没什么好的。况且媳妇身边的,总不太好。”

小谢夫人会意,瞟了他一眼,“只要在咱们府上,哪里的丫鬟不是你的奴才?”

潘云祺明白了,小谢夫人这就是允了。微微一笑,表示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潘云霜听得一头雾水,可是看她娘那脸色,也不敢问。

接下来,潘云祺还跟他娘提到一事,“现在爹不在家,趁着这个风头上,有些事情该办也得办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小谢夫人冷笑连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先别着急,算算日子,我可有好几个月没往那儿送东西了,她应该就快沉不住气了。”

母子俩相视一笑,潘云霜越来越糊涂,恼火的霍地站了起来,“算了算了,我不听了,听也听不懂,闷死了!”

她忿忿地拉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小谢夫人也不留,潘云祺过去关了门,私下跟娘商量起来,“二妹这个性子,还是不要高攀太好人家了,找个次一等的,保她一世做个太平夫人也就算了。”

小谢夫人何尝不知?只是不甘心,“这丫头也不知是像了谁,你看看我和你爹,有一个这样的么?偏养出这样一个东西来,就是你小妹…算了,不提她了,提起来就是一肚子火。”

潘云祺却有些不同意见,“小妹虽然性子孤僻,却比云霜沉得住气许多。我知道因为当年她难产,差点要了娘您一条命,所以娘有些不喜。不过既然都养这么大了,还是给她谋个好亲事吧,日后咱们也能有些好处。”

小谢夫人点了点头,“你这说的也是,只是她还可以等两年,只是云霜可不能拖了。你最近不是在外头交际么?有什么好的也留心一二。”

“这个我省得。”潘云祺犹豫了一下,才斟酌着道:“有句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讲。怕讲不好,娘您误会我有别的私心,就不好了。”

小谢夫人嗔了一眼,“咱们娘儿俩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吧。”

潘云祺这才道:“这些时,儿子在外头颇认识了几个朋友,那个黄公子的舅舅不是皇商么,家中有个独子,也在求亲。”

小谢夫人一听及此,连连摇头,“这可不行,再如何也不能让你妹子下嫁给商人啊?就是皇商也还是商,你妹妹再怎地,现在可也是侯府的千金了!”

“娘!”潘云祺舌绽莲花地游说着,“您想一想,若是妹子随便嫁个小官,那说起来虽是官太太了,可是实际上能有什么好处?别看人家是商,那商人也得分个三六九等是不?若是妹子一嫁过去,富得堪比王侯,又有何不可?那从前秦朝的吕相爷,也是个商人哩不一样得了天下?况且经商之人交游广阔,与达官贵人多有交好,那…”

他把一句要紧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再说云霜,她这姿色也只平平,性子更不用我多说,若是嫁给商户,就凭咱们家的权势,日后那一份家私怕不都是她的?她若是掌管不了,娘您帮着掌管不就完了?”

小谢夫人听及此,终于有些动摇了。

功名与利禄,历来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对于这个女儿,小谢夫人是绝不敢把她放到哪个大宅门里去斗个你死我活的,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如果舍了功名,能多捞点金银,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家儿子,当真是独子?”

“这我还骗您不成?不信您自己去打听打听,若是假的,咱们也不结这门亲了。”

小谢夫人想想也是,“那行,你把他家的名姓写下来给我,回头我先让人打听打听去。”

潘云祺喜不自胜,赶紧写了下来。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小谢夫人清楚得很。若是能把这妹夫的家产弄到手了,他这个当姐夫的也亏不到哪里去。

不过,在小谢夫人看来,这也是应该的。反过来说,若是他这个大舅子有出息,相当于就是妹夫的保护伞,难道不该孝敬孝敬么他?

母子二人正秘密商议着,忽听门外有人来报,“夫人,娇蕊姑娘那儿的榴莲来了。”

小谢夫人嘿嘿笑了,“瞧见没?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你先避开,我来应付。”

“娘这手段,岂有差的?”潘云祺笑着奉承了一句,从后门溜了。却没有回房,就在此处唤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她几句,就信步往外书斋而去。

榴莲一见到小谢夫人就跪下了,未曾说话,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夫人,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姑娘吧。”

小谢夫人淡淡一笑,故作姿态,“你这丫头好生不懂事,现在二少爷也成了亲,有什么事你们该去找二少夫人才是,怎么还找到我这儿来了?若是知道人倒还罢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婆婆的多喜欢管事呢!”

她假意似是才想起来,“哦,无怪你们不知道,二少夫人进了门的时候,就在老爷那儿讨了话了,那一院子的人都不归我管了,连二少爷开始,一切开销都归二少夫人自己掌管。她现在做着买卖,听说还赚了几个小钱,你们去好好求求她,赏你们一口饭吃还是有的。不行,就去她铺子帮忙,也不会饿着你们。”

榴莲一听,急得真要哭了,要是连小谢夫人也撒手不管了,她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想起走前娇蕊交待过的话,忙忙地道:“夫人,这个不是我们做下人的乱说话,实在是二少夫人欺人太甚了,自她进门到如今,一文钱也不曾给过。二爷上回来了一次,姑娘怕她着恼,好说歹说劝了半日,也给送回来了。可是二少夫人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姑娘怕给府上添烦恼,有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就是过这个年,也是当了衣裳首饰,就这么凑合着办的。可是眼下,实在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奴婢这是瞒过了姑娘,私下跑来的,还请夫人给我们姑娘做主。”

哦?小谢夫人听着这话倒有几分意思了,“那你且说说,要我做的什么主。”

张蜻蜓气鼓鼓地出了门,可是当真带着弟弟妹妹们上了路,她这脑子又冷静下来。

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弟妹们好不容易来家住了一日,啥也没干,现在就把人送了回去,那不是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么?况且对弟妹们也不好,没吃没喝没玩没乐的,人家还白帮你吵了一架呢。

想了想,张蜻蜓便命自己陪嫁的车夫纪诚调头了,问弟妹们,“姐带你们去逛庙会如何?”

这个好,小胖子是头一个跳起来支持的,他就喜欢玩。可是在章府里拘着,平常也没多少机会可以痛痛快快出来玩的。可是难得一天到了三姐这儿,张蜻蜓昨儿就把伺候他们那些丫鬟婆子全都打发回去了,身边没了监督的人,肯定能玩得痛快。

章清莹小姐弟俩都有些犹豫,“这样好么?”

“有什么呀!”张蜻蜓才不管那一套呢,“你们今儿跟着我也受了些冤枉气,姐姐现就带出去好好玩玩,想吃什么喝什么全算我的,只要不打架,爱干嘛就干嘛!”

“那可太好了!”章泰安恨不得跳起来亲张蜻蜓一口了,“咱们快走,现在时辰还早,赶庙会的人还少,一会儿人要是多了,别跟昨天似的,连挤都挤不进去了。”

可是陪伴出来的绿枝和彩霞都有些担心,“姑娘,这庙会上人可多呢,咱就这么几个人,挤散了什么办?”

“怕什么?”要是自己的丫头,章泰安两个巴掌就扇过去了,可因为是三姐的丫头,他还是给了三分面子的,只瞪起眼睛,“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难道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找不着章府的去处么?来来来。”

小胖子听说有得玩,人也大方起来,从自己丰厚的荷包里掏出几锭银子,两块大点的给了弟妹,两块小的给了这俩丫头,堵她们的嘴,“有了钱,纵是丢了,叫个轿子回家不就得了?何况还你们两个呢,盯着他俩就完了,我自己没事!”

张蜻蜓瞧得有趣,不过她想了一想,“确实不能咱们几个去,我再找个保镖来。泰寅,那地址你记得的吧?”

章泰寅愣了一下,忽地笑了,“知道,我去跟纪叔说一声。”

章泰安愣了,“这是上哪儿找保镖啊?”

张蜻蜓卖了个关子,“见到你就知道了。”

马车七弯八绕的,走不多时,到了一处民宅,张蜻蜓让章清莹也下了车,跟章泰寅一块儿手拉手进去了。

在车上单独告诫章泰安,“今儿我带你们去玩了,不过回头你回了家,可不许跟爹娘说起早上吵架的事情,免得他们担心。就是出去玩,也得保着密,该说的说,有些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免得他们还怪我把你们带野了。”

“行!”章泰安应得非常痛快,然后才提条件,“你一会儿跟他俩也套个口供,回家就说姐夫跟咱们一块儿逛了逛庙会。不过三姐,那你今儿可得带我去得月楼看庆云班演大闹天宫,听说演得可带劲呢,我一直想去,就是没机会。”

没问题,张蜻蜓上回去得月楼喝得醉醺醺的,光记得几个猴子翻跟头了,其余什么也没看见,这回正好再回去好生看看。

第153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章泰寅和姐姐从那处民宅内高高兴兴地出来了,脚上都换上了新棉鞋,罩衣下头也换了厚实的新棉袄和新棉裤。

沈家二老也穿着一身新衣,亲自牵着他俩出来,沈大海拿着个包袱,包着他们换下来的衣裳,正好跟他们带去潘府的行李包在一起,一点就不显山露水了。

章泰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蜻蜓说要找的保镖就是沈家的人。

张蜻蜓附在他耳边道:“一会儿人多,咱们玩咱们的,让他们来看着那两个,就不怕丢了。要不,你瞧我这俩丫头,哪里挤得过人家?倒是让她们先去得月楼占位置的好。”

章泰安瞧瞧弟妹的小身板,深觉她说得有理。可他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张蜻蜓此举还有关照这对龙凤胎的意思。

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不过是一起出去玩玩而已,一不要他花钱,二不要他出力,何必做那个坏人得罪人?

就是回去告上一状,娘也不能怎么样。现在爹正在生她的气,干嘛没事找事?说起来沈家也是亲戚,张蜻蜓此举并不算太过分,那就一起去呗。

沈大海一家对这位三姑奶奶异常感激,他们要去接这对小姐弟出来玩,只怕比登天还难,可是张蜻蜓一有机会就想到了他们,而且在她明里暗里的关照下,现在这俩孩子在章府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他们一家也能放下不少心了。

“对了,三姑奶奶,”沈大海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到一事,“这回我负责带新兵,潘二少爷他们几个目前都分在我那营里了,我把他们几个全都编一块儿了,带他们的也是我的好兄弟,您放心,我都打好招呼了,肯定会好好照应他们的。”

哦?那倒得谢谢人家了。可是张大姑娘转念一想,她凭什么对那只小豹子这么好?哼,还敢给她弄回青梅竹马来,看不给他点厉害的瞧。

当下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那怎么行?送他进军营的时候,我家公公和大哥可说了,一定得给他点最厉害的瞧瞧,否则,不就丢了我们家的脸?”

沈大海立时给臊了个大红脸,原来还想卖个顺水人情,结果你看看,人家这家风,多么公正无私?

沈大海知错能改,马上道:“三姑奶奶,是我糊涂了,您放心,我一定让我兄弟最严格地操练他们,一定不让他堕了大帅的威名。”

啧啧,几个弟妹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同时在心底为那个倒霉姐夫送去一声同情的安慰。

他们出去好吃好喝好玩好乐了,倒霉的小豹子在家收拾着烂摊子,唉声叹气。

祝心辰和媳妇都跑了之后,卢月荷也听说这里出事了,因相公不在,也不便召小叔子过去细问,只是打发丫鬟来说了几句话,无非也是让潘云豹克制着脾气,不要吵架,有什么误会好好说,若是等弟妹回来了,就让她到她那儿去一趟,再来深入了解一下的意思。

小豹子心里很是憋屈,他明明都跟那祝心辰没什么,为什么媳妇就是不信自己呢?发起脾气来,连句解释也不听就跑了,真是比他还暴躁。

今儿彩霞被张蜻蜓带出去了,里屋当班的大丫鬟便是原本服侍潘云豹的立夏,眼见他露出那样表情,从小服侍他长大的立夏如何不知他心中苦恼?

想了一想,觑个周奶娘没有瞧见的空子,钻到他书房里去了,“二少爷,您心情不好么?其实今儿这事也不怪二少奶奶生气,谁知道祝小姐就这么闯进来了?”

潘云豹正想找个人说说心事,不免就抱怨起来,“那她不知道,我能知道么?人家要来我有什么法子?都说我们之间没事了,也不听。”

立夏瞧他这样子,分明是对张蜻蜓有些意见,浅浅一笑,却越发懂事地劝道:“二少奶奶进门才几日,哪里晓得这些陈年旧事?不过祝姑娘今儿脾气也太大了些,瞧瞧这屋子,砸得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子?”

潘云豹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这个丫头真是又体贴又懂事,那些从前对她的怜爱心肠又回来了,“立夏,好些日子你们也没到我跟前来了,现在换了新差使,干得还习惯么?”

立夏听他这么一问,却是连眼圈都红了,“挺好的,有什么不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