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链当中的那一块足有鸽子蛋大小,就连镶在长长耳链下的那两颗也各有龙眼核大小,在室内的灯光下便闪出七彩的光,异常璀璨夺目,竟是瞬间便把其他的首饰光芒尽数掩了下去。

“妹妹今日可真漂亮,要戴上这个,就更漂亮了!”

宇文都兰眉梢轻挑,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了宇文朴一眼,“哥哥怎地如此大方,肯把这样好东西送我?”

宇文朴皮笑肉不笑,“妹妹你出嫁,当哥哥的自然得尽到一番心意。”

宇文都兰涂抹得艳红的唇边勾起一抹轻笑,“那就谢谢哥哥了。对了,那个潘云龙昨晚已经服过药了,哥哥要不要也去检查一下,免得不放心?”

“不必了。妹妹办事,我还哪有不放心的?只是你今日既是嫁了人,往后当要好生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知道吗?”

宇文都兰一笑,却是意味深长地道:“妹妹自然记得答应哥哥的每一件事。”

宇文朴脸皮抖了两下,却是绝口不提关于陪嫁她兵马之事,只推说要出去招呼客人,这就讪讪地转身离开了。

宇文都兰啪地一下,把那盒金刚石首饰盖上,正要摔到地下去,却忽地生生忍住,又轻轻放回桌上,给自己认真仔细地戴上了。

揽镜四顾,笑问:“媚儿,你说我今天漂亮么?”

媚儿给那光芒四射的金刚石耳坠晃得眼都花了,唯唯诺诺,“漂亮,小姐一直都这么漂亮。”

“那媚儿愿不愿意跟着我这么漂亮的小姐一辈子呢?”

“奴婢当然愿意。”

“是真的愿意么?不嫁人,也不生孩子?”

媚儿犹豫了。

宇文都兰笑了,“看,到底还是不愿意的。女人啊,到了年纪,就得嫁人,嫁了人,就得生孩子,生了孩子,自然是接着继续生孩子。”

她忽地收敛了笑容,目光中透出几分寒意。

虽说金阗国的军队早就到了,但他们的国主却是直到正午才来拜访。

一顶华丽的肩舆,四面悬着锦帐,由十六名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抬着,随行只带了两名侍卫,就这么悠哉悠哉地进了嵬项族的地盘。

宇文朴没有想到,传闻中的金阗国主拓拔淳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雪白绣金纹的锦袍,更显得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若不是唇边蓄着两撇小胡子略添了些成熟的男人魅力,简直如流连花丛,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一般,让人看轻。

宇文朴未免有些疑惑起来,这个人,真的是想要吞并西戎吗?他是认真的,还是吃饱了撑着闹着玩的?

察觉到他的疑惑,拓拔淳淡金色的眼眸之中光华流转,闪过一抹戏谑,“宇文族长,远客已到,怎么还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宇文朴一下回过神来,看着他身后一众纤腰细柳,手无寸铁的美人们微微一笑,“请!”

拓拔淳昂道阔步头前领路,只是跟随在他身后的澹台明霁在看到院中某辆似曾相识的马车时,眼神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吭声。

进了正厅,拓拔淳竟是连问也不问,就高踞正中,霸了宇文朴的位置。坐下之后,反而招呼起他来,“宇文族长,你不用客气,就坐这儿吧。”

宇文朴暗想,此人毕竟是一邦之主,算了,且咽下这口气,在他下首坐下,击了两掌,顿时就有下人鱼贯而入,奉上酒菜。

宇文朴捧起一只金杯,笑脸相迎,“拓拔国主,今日蒙您大驾光临,敝处也无甚好招待的,便以这杯水酒,略表心意了。”

他话音一落,自己便先干为敬了。只是拓拔淳却是滴酒未动,只歪在榻上,斜支着头,似笑非笑看着他,“宇文族长,你也不必这么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本王素来不喜欢这些虚礼,一概免之!”

宇文朴顿时面色一沉,这不分明拿自己当主人了么?语气顿时也冷了下来,“拓拔国主既然不喜欢这些虚礼,那便罢了。只是我们做主人的,却一定要尽到心意。今日难得你们远道而来,正好可以见证我们族中的一件大喜事!”

听着他话里明显的排斥之意,拓拔淳竟也丝毫不恼,反而击掌应和,“喜事,当然是大喜事,嵬项族归我金阗所有,当然是可喜可贺之事!”

第263章 更好的选择

张蜻蜓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直眼皮子跳个不宁。

前厅的事情她看不到,但被关押在后院的柴房里,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起码,她可以听见下人们在来来往往的酒席准备中,不时悄声地议论。

“金阗国带了那么多人来,会不会打仗啊?”

“不会吧。再怎么说,今儿都是咱们大小姐大喜的日子,要是他们在今天动了刀兵,恐怕整个西戎的人都会唾弃他们的。”

“说得也是,嗳,咱们大小姐到底要嫁谁啊?”

“赤烈族的人啊,听说是未来的族长呢!”

“哦,这倒是好事。不过那赤烈温真死了么?万一日后回来可怎么办?”

“不会的,有咱们大小姐…”

接下来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可是陡然又高了起来。

“咦,这是哪来的猪羊?”

“这是外头商队的人送的,听说咱们大小姐成亲,特意给咱们加菜。”

“哟,他们倒客气。只是他们也没带这些东西,是找咱们族人买的吧?这么好买卖,给谁家占去了?”

“咳,总不是咱们一族的?快来帮忙收拾下!”

“我可没空,手上活还多着呢。”

“嗳嗳嗳,你们怎么都走了?哈总管,你看这可怎么办,不能都丢给我一人吧?”

机会来了,张蜻蜓一颗心怦怦直跳,谢素谨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送些猪羊过来,这是要她想法出去帮忙吧?

刚要开口,可是她转念一想,又生生忍住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贸然开口,反而惹人怀疑。

哈蚩术今儿忙得是焦头烂额,金阗国的人在前头虎视眈眈,而宇文都兰的喜宴也一点都耽搁不得。

而那本准备启程上路的商队也是胆小,昨天不走,今天想走,却又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怕一出去就白当了炮灰,一大早地就打发人来缠着他,想托个庇佑。

可真若是打起来,他们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异族人?只是哈蚩术此人的心地倒也不太坏,觉得他们也挺倒霉的,平白无故就遇到这样一场无妄之灾。况且,看在这群商人还收购了他们族中那么多的陈旧皮货,还特意送了他那么一大瓮美酒的份上,也不忍心就这么把他们赶出去。

思忖了半晌,便让他们留下了。但是保护什么的不要指望,只是今日族中办喜事,倒是可以留他们下来观个礼,且喝杯水酒再去。这也是应有的礼貌,也是拉人捧场和祝福之意,哈蚩术便是如此自作主张了,也不算逾矩。

商队一听大喜,那位年纪轻轻的少东家倒是会做人,立即就提出,既是办喜事,他们也不能白吃他们的酒,愿意出钱买二十只猪二十只羊以作贺礼。

至于买卖的人家,他们就不管了,由哈蚩术叫来自家和亲厚交好的人家,做成了这笔生意。

只是这年轻的少东家有些怕死,愣是不敢在外头待着,想带管家和账房先生到他们内院来避一避。

这个倒是无妨,今日既办喜宴,到时族人们都会来的,让他们混和其间,找两个人盯着,也不怕他们生出什么乱子来了。

哈蚩术安排妥当,却没算着后院干活的族人们没捞到好处的,居然不愿意出力,这下可怎么办?

猪羊已经送来了,钱也已经收了,要是不杀出来做了吃的分下去,那些人更要嚼舌头根子。可是这会子,哪有这么多的人手?大敌当前,青壮年们都已经全副武装地戒备起来了,那是万万不能调动的,剩下些老弱妇孺,也不顶事啊。

目光往柴房一瞥,哈蚩术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张蜻蜓,这个女人会做饭,听说还是个专业杀猪的,找她应该没问题。只是她现在是头领交待要看管的要犯,贸然把她放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岂可担待得起责任?可要不放她出来,哪里又去找现成的人手?

想及此,哈蚩术对着柴房问了一声,“嗳,小庆,你一般能杀几口猪?”

张蜻蜓心中一喜,想了一想,用做生意的口吻答他,“这要看生意好不好了,生意好,两三头猪都是可以的,生意不好,半匹也卖不出去。”

哈蚩术心中忽地想到,张蜻蜓就算是会杀猪,毕竟也是个女人,仅凭一己之力怎么杀得了这么多的猪羊?总不好现在又去把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家叫来杀吧,那岂不显得他这个总管太无能了?

正在发愁,张蜻蜓在里头道:“哈总管,你若是有许多牲畜要杀,怎么不找那些棒小伙子帮忙?他们吃得多,自然该多出力。”

她这一语却点醒梦中人了,哈蚩术心想,就是商队里的小伙子最多,让他们派几个人来,帮忙把这些猪羊料理了,不就结了?正好那商队少东家还有求于他,想来定是无不愿意的。

哈蚩术兴冲冲地去找人了,果然,董少泉立即就应承下来。很快,胡浩然便带了十个人来到后院。

虽然他们的形容有些改变,但张蜻蜓还是认出其中几人,除了老大,还有沈大海,她欢喜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一定是他们也早这么算计好了,才会这么迅速地就带着人过来。

只是虽是让他们进来了,但哈蚩术并不能完全放心,还特意找了几名侍卫进来看着,暂时没有机会接触。

不要着急,张蜻蜓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他们这么多人都过来了,肯定是算计过的,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耐心地配合他们。

胡浩然带着人一面杀猪宰羊,一面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地势,人员布置,盘算着成功解救张蜻蜓的可能性。

这儿和谢素谨描述得基本一致,地形倒不复杂,唯一麻烦的是,人太多,眼太杂了。稍有异动就容易给发现,尤其是张蜻蜓还被关在紧闭的柴房里,硬闯的话,动静实在太大。若是能想法把她弄出来,恐怕就容易些了。

怎么能让人把她放出来呢?胡浩然正在这里琢磨着,那边沈大海的刀却是“不小心”划到了铁华黎的胳膊上,本来伤口不深,但在他刻意挤按之下,却是血流如注。

好小子,张蜻蜓在心里暗挑大拇指,他们肯定是想找找夏仲和,才出此苦肉计。

“嗳呀,这可怎么办?你们这儿有大夫有药么?能不能给他包扎一下?”

怎么这么麻烦?真是越帮越忙,不过总不好看着他的伤口也不管,哈蚩术此时走开了,一名侍卫皱眉上前,指着铁华黎,“你,跟我来。”

铁华黎冲他们微微颔首,跟着那侍卫走了。

夏仲和在那药房里,几乎都快被人遗忘了。今天办喜事,没有人的召见,他一直就被关在药房里,连口水都没人送。他也不吭声,就那么静悄悄地待在药房里,反而显得比平日更加忙碌。不停地捣鼓这捣鼓那的,只是大伙儿多也看不懂,不知他在干什么。

猛然见到侍卫带着铁华黎进来,他也吃了一惊。一路同来西戎,彼此都很熟悉了,虽然铁华黎的形容有些改变,但他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只是面上很好地藏起了那抹惊喜之意,什么也没问,只是看到他的胳膊受伤了,就去拿药给他包扎。

药房不大,瓶瓶罐罐倒是不少,夏仲和一连找了几处都不是,不由得自言自语着抱怨,“小庆一不在,连个东西也找不着了。哦,在这儿!”

他拿着个药包过来,把那配制的军中一捻金给铁华黎敷上,又找了干净布条给他绑上,“行了,去吧。以后干活可小心些,老这么受伤可不行。切记这几日不要沾水,食生发之物,知道么?”

铁华黎看了他一眼应下,道过谢后随那侍卫又回去了。只是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大厅里。

当着嵬项族贵族们越发诧异的眼神,拓拔淳还在那儿神神叨叨,自说自话,“难得宇文族长有心,还提前预备了庆贺…”

“拓拔国主!”宇文朴忍无可忍,终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嵬项什么时候归金阗所有了?您这么说,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吧。”

“大胆!”拓拔淳身边的侍卫,名叫忽尔奇,也是上回的来使,挺身而出,慨然道:“我家国主厚待于你,已赠黄金万两。你既然收了我家国主的礼聘,自然是应允的,难道现在还想反悔么?”

“那黄金又不是我要收的,是你硬要放下的。不过区区五百之数,岂有万两?”

忽尔奇冷哼一声,望着帐中诸位面现疑色的嵬项族长老们,挑拨离间,“宇文朴,你不要太贪心,当日我们明明谈妥,送你黄金万两,你就在三日后的今天率部投诚。莫非你私吞了黄金,现就要反悔了不成?”

“一派胡言!”眼见族人们多有不信,在那儿窃窃私语,宇文朴气得七窍生烟,“那日我妹妹也在,孰是孰非,岂容你颠倒黑白?”

“你的妹妹不向着你,还向着谁去?只怕这么急着嫁出去,也是分了不少好处的吧?宇文朴,你这么做人,可太不厚道了!”

宇文朴没想到拓拔淳居然给他来此一招釜底抽薪,分明就是欺他那日与金阗来使会面时,只有自己兄妹二人,现在哪里可以找出证人,替自己做证?

心思急转间,宇文朴也不愧是狐狼,终于抓到一条漏洞,与忽尔奇对质,“你说送来了黄金万两,那可不是小数目。可我怎么记得你过来之时,不过区区数马,那么多的黄金,难道不怕把马给压死了么?”

忽尔奇微怔,拓拔淳接过话来,疑惑地看着宇文朴,微露不解之意,“宇文族长怎么问这样愚蠢的问题?黄金万两可不是小数目,难道我能这么放心地交给侍卫?当然是给的银票啊,就装在一个小匣子里,随便到哪里都能变卖的,难道不是么?”

他说得无比形象,煞有其事一般,把宇文朴生生怄得快要吐血了,却是不知该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正在尴尬,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厅后娇笑着扬起,“拓拔国主真是会开玩笑,一万两的黄金您不放心,一万两拿着就能取的银票您就放心了?且莫说这些事情纯属子虚乌有,便是真的,这金子让我们上哪儿兑去?整个西戎有没有一间票号?好像没有吧。当然,南康是有,但想来天下除了金阗国,也没有一家票号能支撑得起万两黄金的提取。咱们总不可能带着车队,去您那儿领金子吧?再说了,若是您真的给了这么一大笔的钱财,难道连我们的一封亲笔契约也没有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是金阗富甲天下,您也不会拿着万两黄金作儿戏吧?”

宇文朴顿时松了口气,而族人们这才打消了疑虑。其实也无怪乎他们不信任宇文朴,实在他这人也太多心眼了,平日里处处算计,让旁人也不得不防。

谎言被人拆穿,拓拔淳只是摸摸鼻子,虽然身为一国之主,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素闻嵬项族有一位女中诸葛,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我们草原儿女多豪迈,宇文小姐怎么如此的害羞,连面也不肯与本王见上一见?”

宇文都兰从厅房后面转了出来,脸上蒙着红纱,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的盈润双目,和额上耳中闪得人眼花缭乱的金刚石,“非是小妹不肯赏脸,实在是今日乃是小妹的佳期,在大礼之前,不宜与人会面,还请国主勿怪。”

宇文朴趁机转移话题,“今日,是我嫁小妹的好日子,还请国主赏脸,留下来喝杯水酒,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来报,“回禀头领,赤烈族的迎亲花队已经来了!”

宇文朴喜不自胜,“好好好,快快请进!”

若是这门亲事能成,他又何惧金阗这么一个弹丸小国?

只是话音未落,那边又有人来报,这回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几分急迫,“头领,赤烈族来人了!”

宇文朴脸色一沉,“慌慌张张胡乱喊什么?不是已经报了一次么?怎么又报?”

“不是的,这是…”

那侍卫的话章未落,就听有个声若洪钟的朗笑声响起,“哈哈,宇文老弟,听说你要把妹子嫁给我,你可真是太客气了,没说的,虽说哥哥已经有了大老婆,娶她做个小老婆还是不成问题的嘛!”

赤烈温带着一队侍卫,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混杂在人群之中的董少泉和蒋孝才等人顿时反射性地就想到,他出现了,那潘云豹呢?

后院。

铁华黎已经把方才跟夏仲和会面的情形汇报了一番,并摊开手掌,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夏大夫的话别有用意,说什么不要碰水的,只是他给我这个干什么?”

这一下,还真把胡浩然等人考住了。那小小的圆圆颗粒谁都认得,是一颗绿豆。寻常得很,但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沈大海下巴往柴房一点,“她跟夏大夫这么久,应该比我们明白些。”

胡浩然抓在手中,蓦地一刀砍下个猪头,因用力过猛,那猪头给他用劲一拨,滴溜溜滚到了柴房门口。他跟过去拣回来,就把那颗绿豆从狭窄的门缝中弹了进去。

见猪头飞来,张蜻蜓一直就蹲门后守着呢,此时见塞进来一粒绿豆,不禁有些诧异,琢磨一下,忽地眼睛一亮,突然明白过来。

前厅。

赤烈族的另一拨人马也已经进了大厅,为首的,正是宇文朴想要联姻的赤烈台。

这是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非常年轻,却生得面相老成,便是说他有四十岁,只怕也能让人信服。更兼生得异常粗壮,个子又不高,整个人便像是黑黑的牦牛似的,透着一股愚笨与莽壮之气。

进了大厅,他一双眼睛就目瞪口呆地落在突然出现的赤烈温身上,流露出明显的畏惧和忌惮。只是再将目光落到旁边一身红装,轻纱覆面的宇文都兰身上,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又让他整个人透出不甘和忿恨,好似要一口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宇文都兰暗自咬牙,这样什么都摆在脸上的货色如何能配得上自己?而宇文朴的神色明显有些尴尬,一张脸变了几变,竟是额上的青筋都快爆了起来。

谁能想得到,这个赤烈温竟然在这个出现了?还大言不惭地管自己要妹妹去成亲,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宇文朴开始迅速脑中重新估计各人的价值,谋求最大的利益。

而赤烈台已经不耐烦再等下去了,不仅是因为兄长的突然出现,还有娇艳如花的宇文都兰,都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成其好事,“现在我既然来了,咱们就快点把亲成了,接下来才好洞房啊!”

听得他的话如此粗鲁,许多人都面露难堪之色,尤其是宇文都兰,更是气得俏脸雪白,要不是有面纱遮着,简直是没法看了。

西戎规矩,成亲不需要南康那般的三书六礼,不过是个简单的仪式。就在天公地母之间,让神灵及所有的族人们作证,由巫师对新人进行简单的祝福之后,宾客们便尽情享用美酒佳肴,而新郎官却是可以立即与新娘子圆房的。

待行过周公之礼,新郎带着证明新娘贞节的落红元帕出来,再次接受众人的祝福。而新娘子,就要以新妇身份,出来招呼宾客。

一般稍懂礼节,心疼妻子之人,都会把这个仪式拖到天黑,点起篝火之后,那时新娘子也没那么尴尬,行过房后,也可以直接休息,不必再出来受累,被人啰唣。可这赤烈台竟是如此猴急,似是恨不得此刻就圆房才好,这怎能不让宇文都兰动气?

连宇文朴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可是现在大敌当前,形势又那么错综复杂,妹妹的幸福比起自己的野心来说,几乎是一目了然的差距。

该怎么办?

赤烈温不待他说话,便板着脸道:“赤烈台,你也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时候人家说了要把妹子嫁给你的?我这做兄长的还在这儿呢,哪里轮得到你?”

赤烈台一看事情要变卦,顿时就急了,“你都有多少女人了,怎么还来跟我抢?”

“你这话说错了吧?女人哪有嫌多的?”赤烈温带着几分调侃看着弟弟,“难道你睡过的女人就少了?那你屋里的孩子是哪来的?总不会是外面的野种吧?”

“你!”赤烈台气得一张黑脸涨得发紫了,“可我没有正妻。”

“那又如何?”赤烈温凛然看了弟弟一眼,“现在娶不娶是你的事,但嫁不嫁却在人家宇文老弟,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是要把你妹子许配给谁?”

宇文朴一时还真的难以抉择,嫁给赤烈温吗?这无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既然能平安地回来,以他的手段,想要收服全族并不是难事,若是能跟他联姻,虽然就无法吞并赤烈部族,但起码他们两家就结成了可靠的联盟。

但是,赤烈温此人实在太难对付,要是把宇文都兰嫁给他,往后恐怕自己什么便宜都占不到不说,还得让他反过来欺压一把。

相对来说,当然是赤烈台好拿捏。只是眼下这个局势,要是还把妹妹嫁给他,就基本上是个死局了。赤烈台绝对争不赢他哥的,妹妹要是跟了他,往后不仅一点作用也起不到,反而还很有可能会拖累娘家,那这步棋就算是彻底浪费了。

可若是不嫁这两兄弟,妹妹要成亲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难道就在这时候要收回吗?那丢脸不说,恐怕往后她就更难听自己的摆布了。

宇文都兰看着哥哥反复无常,变来变去的脸色,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打着什么算盘,未免心一点一点的寒凉得更加彻底。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还是一个货物啊,让他奇货可居,谋求最大利益的货物。

看了半天好戏,也被人有意无意冷落的拓拔淳忽地笑了,“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姑娘总是特别地打动人心。宇文族长,我手下的澹台将军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至今尚未婚配,孤身一人。本王今日就代他来求亲了,你若是看不中,还有忽尔奇,也是条好汉子,文武双全,怎么样,不辱没宇文小姐吧?”

“谢谢各位的厚爱。”宇文都兰微笑着抢先说话了,“不过恐怕我不能嫁给各位了,只是,我这儿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第264章 这个女人我要了

绿豆,性寒凉,有清热解暑之功效。盛夏之时,加以冰糖煮至烂熟,是家家户户都喜欢的一道甜品。若是把绿豆应用在药理上,还有一项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解毒。

无论是生绿豆浆,还是熟绿豆汤,在某些食物中毒时,这就是最便宜最便利的解毒良药。

夏仲和不会无缘无故地拿出一粒小小的绿豆交给铁华黎,如果他要传递什么信息,张蜻蜓想,就是这个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毒下出去的,但张蜻蜓知道,听大夫的话,绝对不会有错。所以她在接到绿豆之后,便迅速告诉胡浩然,“小心这里的饮食,速让人准备绿豆汤。最好再想法子,就说香料不够,再去找夏大夫,看能不能把他也弄出来。”

胡浩然略一思忖,有了主意。

宰杀好的猪羊是需要拿香料抹了腌渍入味,才可以送去烘烤的。铁华黎胳膊受了伤,自然就只能去干这样轻松的活计,可即使是这样轻松的活计,偶有失手,洒了香料也并不稀奇。

在那些侍卫皱眉之前,胡浩然张口就骂将起来,“瞧你毛手毛脚的,一点活都干不好去去去,这里不要你了,到外头去找东家,让换个能干的人来。”

铁华黎被吼得不敢吭声,唯唯诺诺,握着那粒绿豆走了。

此时厨房的人叫将起来,“可是这香料不够了怎么办?快去请哈总管来吧。”

胡浩然赔着笑脸道:“快别惊动哈总管了,我们东家好心好意想帮点忙,要是闹得上下都知道给诸位添了乱,回头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嗳,你们这儿不是有个药房么,找那大夫抓几味药材来不就成了?这做药膳,可比香料烤得更滋补呢!”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沈大海适时又悄悄地给厨房里挑头闹事的那人塞了一小锭银子,“请您帮忙跑一趟吧,也请诸位帮忙担待着些,回头我们请大伙儿吃酒。”

这还罢了,那人得了好处,便放过一马,“那行,我就替你们跑这一趟吧。”

今日因为宇文都兰要办喜事,夏仲和虽是被锁了起来,倒是无人看管。听说香料被洒,要他补给些药材,夏仲和前后一琢磨,就知道肯定是他们故意设计的了。他想了一想,取了包药材,随着此人过来。

可是打开一瞧,全是黑乎乎的渣子,谁也不认得。夏仲和紧皱着眉头,佯装恼火地道:“这些药材可不能随意添加,什么时候用什么,都是有讲究的,偏你们都不认得。若是能让小庆出来,她倒认得。只怕你们又不放心,罢了罢了,既帮不上忙,我还是回去吧。”

“别呀!”胡浩然赶紧把他拉住,“这要是做不出来东西,招呼不周,回头不说我们东家生气,恐怕连你们头领也要不高兴了。大夫,您好歹留步。这几位大哥,要不你们行个方便,让那女人出来搭把手吧。”

那些侍卫也给闹得有些心烦意乱了,胡浩然提起别的尚可,只是他提起会惹得宇文朴不高兴,实在是让他们有些忌惮。

宇文朴近来脾气一直不好,尤其是前两日遇刺后,更加的暴躁易怒,已经处罚过好几位侍卫了。今日又是大小姐的喜事,借他们一个胆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想想张蜻蜓不过是个女人,且放她出来,再在她的手脚之上缚上锁链,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几人商议一番,便过去开门了。

胡浩然与夏仲和对望一眼,俱有些喜色,只要人出来了,再想法带出去,就没那么困难了。

可就在张蜻蜓为了重见天日而欢喜之时,哈蚩术急匆匆赶至,看侍卫们放出张蜻蜓,也没有多说,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懵了。

“小庆,你快跟我去换了衣裳,出去见客。”

这又是怎么了?众人心中一紧,可是此时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蜻蜓给人带走。

大厅里。

宇文都兰已经决心破釜沉舟了,说出一番谁也没有想到的话,“小女子今日确实要嫁人,但并不能嫁给在坐的任何一个。因为——”

“因为什么?”宇文朴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他已经想到妹妹要干什么了。

宇文都兰略含讥讽地看着哥哥以及厅中一众声称要向她求亲之人,坦然道:“因为我已经有了自己中意的男子,而且,已经跟他私订终生了。”

宇文朴断然道:“我不许!”

宇文都兰微微挑眉冷笑,“只怕哥哥不许也晚了,因为妹妹这身子都已经给了他了,说不定,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肉。”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无论西戎有多么的不拘小礼,但女子的贞节还是要讲的,尤其是要娶回门当妻子的,谁愿意还没成亲就带顶绿帽子?

“不可能!”宇文朴气得眼皮子直跳,“你别想瞒过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你好意思么?”

“这种事情,若是敢做不敢认,那才真的是不好意思呢!”宇文都兰看着哥哥,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哥哥别忘了,此人可是你带回来,也是你自己跟他说,要把我许配给他的。怎么,你现在又想反悔了么?”

“可你…你!”宇文朴伸手指着她,凉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阴寒的语气象是从万年寒冰中生起,“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他其实并没有被你废掉,对不对?”

“不,他确实已经被我废掉了武功。”宇文都兰悠然自得看着他,“只不过,做我的丈夫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赤烈台性子暴烈,已经受不住地嚷了起来,“好你个宇文朴,说要把妹子嫁给我,居然又带别的男人回来跟她睡觉,你是有意要让我当王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