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A

更新时间:2009-7-30 16:11:00

字数:1423

马青梅帮郑美黎料理完何志宏的后事,葛春秀出院的日子也快到了。

知道何志宏因为煤气中毒而身亡后,葛春秀也悄悄地流了泪,不管她多么不喜欢这个女婿,就算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但郑美黎和爱爱的伤心是肯定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郑美黎,只是默默地握着她的手。郑美黎也落过几次泪,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得到,郑美黎的悲伤不算很深,她的哭,更多是为了爱爱就此失去了父爱,是悲凉的感慨。

她陪着郑美黎流泪,心中感觉到的却是莫名的轻松,她再也不用为女儿提心吊胆了。因为这个男人再也不能挥动着一根叫贪婪的指挥棒,指挥着她的女儿在刀刃上跳舞了,她的女儿安全了,就算她闭上眼走了,也可以安心了。

一个人的时候,葛春秀会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很冷血?我是不是对何志宏太冷酷?

她找不到答案。

她还能感觉出来,这一阵,郑美黎对她的好,是真心实意的。郑美黎给她洗脸、梳头、修剪指甲,跟她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她不知道是什么让郑美黎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除了高兴,她还有点儿不安,唯恐这不过是个梦,一觉醒来,所有的温暖和幸福,都化成了让人惆怅的黄粱一梦。

在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刹那,葛春秀就已放弃了对生活的贪恋,唯恐自己的求生欲望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可是,现在郑美黎和郑家浩夫妇都不计成本地挽留着她的生命,这也让她忐忑和内疚,觉得自己的生简直有点儿罪过。她曾听见其他病人的家属在走廊里悄悄地议论最近又花了多少钱,还曾听见一个患了胃癌的老头子在病房里大声地叱骂儿女不孝,因为他们不舍得给他买海参吃。据说吃海参可以提高免疫能力,对癌症术后恢复很有帮助,而她的女儿,每天给她用鸡蛋羹蒸一只海参,然后,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地一勺勺喂她吃下去…

从没有过的幸福缓缓地围绕在葛春秀心上。

她那么喜欢现在的生活,被温暖包拢,被甜蜜浸泡,可,不久之后,她将作别这一切了…

她毫不怀疑,等她走了,郑家浩夫妇将成为郑美黎可傍依的亲人,她也就心安了。

这天下午,马青梅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让她很恍惚,脚下发飘,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身体就委顿下去,瘫软似的坐在布料上,眼泪缓缓地落了下来。郑家浩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马青梅还兀自流着泪,傻傻地笑着说:“家浩,我们有钱了,我可以把所有的债都还上了。”

郑家浩这才知道马青梅是喜极而泣,他也感慨万千,猛地把马青梅揽在怀里,狠狠地拥抱着她,“青梅,青梅…”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电话是新加坡客商打来的,他已经把一半的货款打到了马青梅的账上,剩下的货款,等货一到新加坡就全部结清。

他们的生活离和煦的阳光很远很远已经好久了,自从父亲去世,命运就把马青梅的生活蹂躏成了一块破烂不堪的抹布。黄经理跟她说新加坡客商看上了父亲的产品时,马青梅不敢高兴,觉得那就像是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怕它一不小心就爆掉了。

新加坡的客商来跟她签合同时,她想到的并不是那积压了一仓库的货可以换成大把的钱了,而是觉得生意就像婚姻,结婚了并不意味着天长地久,还会离呢,就算合同签了,也不等于不再发生变故了,父亲的合同不就是如此吗?公司一破产,合同就毁得理直气壮,有《破产法》摆在那儿,连官司都打不得,只能自认倒霉。

可现在不同了,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货款打到了她的账上,就像是人家迎亲的队伍已经接着新娘子上路了,这桩婚姻已经成了,正走在通往金婚的路上。

 

第十九章2B

更新时间:2009-7-30 16:12:00

字数:1019

激动像退潮的水,缓缓地平息了一点儿,郑家浩说:“现在可以告诉马大海了。”马青梅说:“不急,反正再有半个月货就到新加坡了,等收齐了全部货款,给他个惊喜。”

这么说的时候,马青梅眼里含着柔柔的期望,郑家浩知道她寄希望于和马大海的姐弟感情能像这桩生意一样起死回生。

因为马上要发货了,马青梅得去黄经理那儿看看,货要船运,她对船运的事情不了解,委托了黄经理打点,就算不懂她也不能甩手不管。这单生意的做成也让黄经理受到了鼓舞,跟她商量合伙继续开发父亲的这项专利,她没点头,不是对黄经理没信心,而是想等和马大海的关系缓和后,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和黄经理的合作方式究竟采取哪一种更好,因为专利是父亲的,她不想一个人拍了板让马大海心里不爽。

马青梅发自内心地对黄经理充满了感激,这单生意能够做成,全是承蒙他的大力推广,就想买点儿礼物送给他,作为答谢。在商场转了一圈总觉得什么也没法表达内心的谢意,正彷徨苦恼着呢,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李小红的。

李小红在婴儿柜台前转悠,李妈妈却拉着她要往外走,李小红不高兴,冲着她就来了一句:“妈,你干什么?”

“小红,妈这是为你好,这孩子不能要,明天我陪你去打掉。”李妈妈急得都快哭了的样子,“马大海不是盏省油的灯,你跟着他没好!”

马青梅大吃一惊,李小红怀孕了!她本想上前跟母女两个打个招呼,又怕李妈妈因此生出事来,提前把李小红拽到医院去做流产就坏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出了商场就往马大海的税务所奔。

马大海正要出去吃午饭,装作没看见马青梅,低着头继续匆匆往前走。

马青梅一把拉住他胳膊,叫道:“大海。”

“如果你是找我要钱的话,我现在没有。”

“大海!姐找你就是跟你要钱?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除了还钱,咱俩没事可说了。”马大海从马青梅手里把胳膊挣出来。

“小红怀孕了!她妈正逼着她去做流产呢。”

马大海一下呆住了,愣愣地问:“谁告诉你的?”

马青梅就把在商场里看到的一幕跟马大海讲了一下,“大海,你赶快去给小红认个错,把她接回来,你再这么僵着,万一她去做了流产,你们两个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没等马青梅说完,马大海撒腿就跑。

马青梅长长地吁了口气,站在街边给瞬息就不见踪影的马大海发了条短信:别发火,跟小红和小红妈妈好好道个歉,姐姐等你好消息。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两个字:谢谢。

 

第十九章3

更新时间:2009-7-30 16:12:00

字数:1375

李小红是被马大海抢回家的。

李小红回娘家这么多日子了,马大海不仅影子没见着半个,连个电话都没有。李妈妈主动打电话还被他顶了一顿,她心疼女儿,一气之下,索性就想让李小红打掉孩子跟他离婚算了。

那天中午,李妈妈到单位找李小红,打算继续动员她去做流产。李小红不想在办公室里和妈妈说这些,就拉着妈妈出来了,进了单位附近的商场,母女两个边逛边吵。李小红左右为难,她不想跟马大海离婚,又怕妈妈生气,如果不让妈妈生气就要去打掉孩子,可是,如果她真的打掉了孩子,马大海早晚会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他们的婚姻怕是也保不住了。

李小红只好保持沉默,任凭妈妈在耳边没完没了地絮叨。

李妈妈知道李小红是在用沉默和她抗衡,一气之下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后,李小红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马大海的电话就来了,她没接。

马大海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敢造次,就跟所里请了假,在李小红单位门口等着。李小红的同事进进出出地看见了,就拉着李小红去窗口看。

马大海在马路牙子上走来走去,不时张望一眼李小红所在的窗户。

李小红的目光和他相撞在一起,怔了一下,啪地关上了窗子,眼泪刷地就滚了下来。自从结婚以来,因为公证书的事情,马大海很敏感,她处处哄着他,唯恐伤了他的自尊,没承想反倒纵容了马大海,愣是把她善解人意的温柔理解成了她做了错事,处处向他赔小心。

初冬的风肆无忌惮地无孔不入,而马大海愣是在街边站了一下午,冷了的时候就抽支烟,搓搓手,跺两下冻僵了抑或是站麻了的脚。李小红的心就缓缓地软了下来,却又不想就这么向他投降,决定下班的时候走后门,继续晾他几天,杀一杀他的狂气。

单位后面的铁栅栏门却没开,李小红懊恼得要命,刚想转身就走,就听见砰的一声,栅栏门被踹开了。马大海像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冲进来,李小红一下呆住了,傻傻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马大海上上下下地看着她,突然弯下腰,扛起李小红就往外走。刹那间,昔日的情怀像滚烫的蒸汽,从李小红的心底腾腾地升了起来,她一边打着他浑厚而结实的肩一边哭,“讨厌,我讨厌你…”

那天晚上,马青梅收到了马大海的短信:姐姐,小红回家了。

他又叫她姐姐了。

马青梅把手机递给郑家浩,让他看短信,郑家浩看了一会儿,合上手机,揽着她的肩,说:“真好。”

马青梅倚在他的肩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夜空,一朵蓬松的白云依傍着半圆的月亮,缓缓地走着。马青梅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上一次咱俩一起看星星是什么时候?”

“是小帆十三岁生日的晚上吧?”

“对。”马青梅也想起来了,马大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架俄罗斯军事望远镜,送给小帆做生日礼物。吃完蛋糕,小帆非要用望远镜看星星,郑家浩就拉着他们上了楼顶。在平台上,小帆架着望远镜看星星,他和马青梅用肉眼看。郑家浩看着天上的星星跟她开玩笑,说等将来有钱了,送她一颗像星星那么大的钻石戒指。

马青梅很认真地把手指往天空伸了伸,“要颗小点儿的,太大了怕戴到街上去被坏蛋们连手指一起剁了。”小帆就回头说:“哪怕最小的一颗星星都比地球大。妈,你打算戴着一颗星球上街啊?那街得多宽。”

一家三口就乐呵呵地笑了。

然后,郑家浩的爸爸就病了,日子忙得乱了套,再也没有看过星星。

 

第十九章4A

更新时间:2009-7-30 16:13:00

字数:1178

马青梅提了钱,把齐叔叔的钱还上了,接过钱,齐叔叔很伤感,马青梅知道他是担心还了钱以后她就不来看他了,就安慰他说以后还会经常过来。

从齐叔叔家出来,马青梅买好礼物,去了黄经理那儿,货已经全部装船了,再有一周,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货款也就该到了。

马青梅觉得是该告诉马大海的时候了,当天晚上就跟郑家浩去了马大海家。

面对郑家浩夫妻,马大海两口子脸上都有点儿不自在。马青梅知道虽然马大海从心里感激她及时提醒挽救了他和李小红的婚姻,但是,她和弟弟之间的疙瘩还没有解开,那就是在新闻事件给他们造成了不良影响后,她又逼着马大海承担了一半的债务。

李小红也没有叫她,起身给他们泡了茶,就坐在了马大海身边。面对马青梅的时候,她很矛盾,既有羞愧也有埋怨,羞愧的是在她的怂恿下,马大海和她一起选择了逃避债务;埋怨的是新闻事件给她造成的不良影响太大了。

马青梅默默地坐下,从包里拿出合同,说:“大海,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咱爸的产品都卖掉了。”

马大海用愚人节搞恶作剧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卖了?那家公司不是倒闭了吗?”

“黄经理帮着另找了一家客户,还有,黄经理想跟我们合作开发咱爸的专利,至于具体怎么合作,我要跟你商量商量再答复他。”马青梅说得心平气和,“这批货卖了,前期成本也收回来了,还有一百零七万元的利润,我们一人一半。”

马大海和李小红原以为姐姐是来找他们商量还款的事情,没承想竟是这样,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李小红拿过马青梅跟新加坡客商签的合同,一页一页地看了,又默默地递到马大海手上。

马青梅知道两人心情很复杂,就从包里拿出马大海写给她的借条,当面撕了,放在烟灰缸里。

“你别觉得欠了我的情,我替你还的那九万零五千块钱的债,已经扣出来了。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办吧。我把你应得的那份钱存了个存折,密码写在存折上,你自己去转账就行了。”

一直是马青梅在说,马大海夫妻低头不语,惭愧像滔滔的洪水将两个人淹没了。

马青梅想起了儿时的马大海,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像跟屁虫一样黏在她身后。因为她爱吃巧克力,五岁的马大海就从小铺里偷了一盒巧克力送给她做生日礼物。东窗事发后,他的屁股都被父亲打青了…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渐行渐远…

马青梅拼命地想,那双手是什么?是的,就是欲望,是父亲那份潜藏着危机的遗产,让她先是看见了亲情打不赢的贪婪和亲情唤不回的自私,一寸一寸地冷了彼此的心。尔后,又渐渐生出了一层坚硬的趼子,让他们相互之间,不再柔软,不再温暖。只要他们心里还圈养着这头叫做私欲的小兽,彼此就不会有温暖可言,就会离快乐很远很远。

可是,多少钱才能买来毫无隔阂的温暖拥抱?

泪水模糊了马青梅的视线,她悄悄拉了郑家浩一下,说:“我们走吧。”

 

马大海给黄经理打了个电话,问:“这是怎么回事?”当黄经理听说马青梅已经把先收到的百分之五十的货款给了马大海,就忍不住把他说了一顿,让他惜福,因为就马大海的所作所为来讲,马青梅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独享他们父亲的遗产收益,可她并没有这样做…

马大海这才明白,姐姐与新加坡客商签订了合同,为了让他在今天能坦然地接受父亲的遗产,才做出了逼他一同承担父亲遗债那一幕。

马大海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折腾着。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他特别顽皮,有一次在海边玩,从礁石上摔了下来,摔破了鼻子,满脸是血。姐姐吓坏了,背起他疯了一样地往铁路医院跑,他们俩的样子把医生也吓坏了,因为姐姐跑得太快,把拖鞋都跑掉了,脚被锋利的海蛎子皮划得皮开肉绽,她自己居然丝毫不知。后来,他问姐姐怎么会感觉不到脚上的疼,姐姐说,因为看着他满脸是血,以为他快要死了,吓疯了的她根本就感觉不到脚上的疼,只想快点儿把弟弟送到医院…

现在,那个被生活蹂躏得过早开始衰老的女人,还是那个疼他爱他的姐姐,可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为了虚荣的面子,他提防她,算计她,甚至在她不堪生活重负的时候,又把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在了她身上,还理直气壮地在她眼前扮受害者。她的心,一定是伤过疼过也流过血的,可是,她没有反击,像个经常受他欺负的善良小女孩,不仅不记恨他,有了糖果还惦记着留给他一份,处心积虑地让他收得毫无愧疚。

马大海看着存折上九十多万元的存款,手颤颤地发抖。

李小红抹着眼泪说:“大海,你骂我一顿吧,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出了个馊主意,也就不会闹成这样。”

“不怪你,是我自私。”说着,马大海把存折推给李小红,“你收着吧。”

李小红迟疑了一会儿,“大海,你要实在觉得住在我妈买的房子里难过,我们就另买一套房子住吧。”

马大海摇了摇头,把李小红揽进怀里。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真的已经明白了,以前,他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他爱虚荣的面子胜过一切。只要他和李小红相爱,那份公证书不过是一张薄纸,它阻挡不了两颗相爱的心紧紧拥抱。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能够阻碍幸福的鸿沟,除了自己的心魔。

 

尾声

葛春秀出院的这天晚上,郑美黎邀请郑家浩全家过来吃饭,郑家浩看着一桌子菜,感慨地说:“我们都好几年没有这么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郑美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了马青梅一眼。

葛春秀笑着说:“等阿姨走了,你们也要好好相处。”

马青梅眼睛红红的,说:“阿姨,您可别瞎说,手术也做了,只要您好好配合治疗,我们还指望您长命百岁地给我们当和事老呢。”

葛春秀笑着说:“我尽量活着,不辜负你们的心意和为我花的那些钱。”

那顿晚饭吃得很热闹,说了太多的话,葛春秀有点儿累了,郑美黎扶她回房间先睡了。

郑美黎知道葛春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跟公司请了假,专心陪着葛春秀。有时葛春秀睡了,她还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葛春秀,她想把每一天变成一年那么漫长,让她好好地守着母亲,把这些年来没有与母亲相互厮守的缺憾弥补回来。

癌症后期的疼痛常常让葛春秀大汗淋漓地醒来,她咬着牙一声不吭,郑美黎知道她那是在忍着疼,唯恐自己的呻吟声会弄碎了女儿的梦。每每这样的时候,她就把手递过去,让葛春秀握着。

“如果疼,您就喊吧,我喜欢听您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成。”

葛春秀就紧紧地抿着唇,笑道:“不疼,我做了个好梦。”

郑美黎的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

一周后,葛春秀的右侧身体突然不能动了,马青梅跑去问医生,医生说这是癌细胞转移到脑部后压迫了神经所致,葛春秀剩下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马青梅不想告诉郑美黎和葛春秀,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是手术后遗症,过一阵就好了。

葛春秀也不多问,微微地笑着,正午的阳光穿窗而过抚摸着她干瘦的脸。

葛春秀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多个器官衰竭,临终前的葛春秀躺在郑美黎的怀里,断断续续地对大家说:“你爸爸送给你们的礼物…放在律师那儿了。”

葛春秀直直地看着郑美黎,嘴角上挂着一抹慈祥的微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郑美黎轻轻地摇晃了她一下,问道:“您睡了吗?”

葛春秀没有反应,那只一直握着郑美黎手指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垂在床上。

郑美黎看着她,低低地说:“妈…不,我不能叫您妈,我叫您妈您的心会疼…可是,妈,我就想叫您一声妈,妈…这些日子我天天在心里叫您妈妈…”

马青梅和郑家浩默默别过脸去,泪水奔流在脸上。

这个命运多舛却依然隐忍善良的老人,带着满足的微笑,在郑美黎的怀里安详地走了。

他们把她的骨灰和爸爸的骨灰合在一起,撒在了海里,希望生前没能牵手的他们,能在天堂里相互依偎做伴。

后来,他们打电话通知了律师。原来,就在葛春秀让律师陪她去替马青梅还黄经理的钱时,顺便立下了一份影像遗嘱,放在了银行保险柜里,保险柜的钥匙就在昆明的家的钥匙串上,她一直带在身上。

葛春秀在遗嘱中公平地分配了郑书轩留下的遗产,广饶路的房子归郑美黎,另一半拆迁款归郑家浩夫妻,替马青梅还债和盘店剩下的钱被她转到了一个新开的存折里,和影像遗嘱放在一起,密码是小帆的生日。

画面中的葛春秀安详而平静,说完遗嘱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孩子们,有些时候,钱可以表达爱意,但是,真正的爱永远比钱更值钱。遗产是父母送给子女最后的礼物,父母把遗产当做礼物送给子女的初衷都是为了让子女们生活得更美好、更快乐。相比于财产,父母送给子女最宝贵的礼物应该是:用家这个形式,让每一个进入到这个家庭的人,变成世间永不背弃、相互扶持一生的亲人…”

自始至终,葛春秀都没有说她和这个家的关系,也没有说她和郑美黎的关系,这是她送给他们的最后的爱,哪怕是一点儿小小的打扰都舍不得给他们。

每一个人,都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