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说你常在草地上打滚啊,不然怎么会染了满身的青草香味,到了冬日都还有。”阮筠婷将脸埋在领口吸了口气,她用了绣妍丹后六识敏文,即便是淡淡的味道她也捕捉的到。

阮筠婷原本无心,可她将俏脸埋进他披风的领口深呼吸的动作,还是让君兰舟的心头一动,脸上不自觉的热了。为避免尴尬,转身走向巷子外,道:“走吧,天色暗了,若回去迟了徐老太太怕是要担忧。”

“你说的是。”阮筠婷追上他的步伐,因为刚才动作,又能体会到平日在后山竹园中的随意亲切,一个问题便脱口而出:“兰舟,为何你不想与生父相认呢?”

君兰舟身上一僵,脚步停下,抿唇低头。

阮筠婷见他如此,忙摆手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回答,莫往心里头去。”坏了,好像无意中踩到兰舟的痛处了。

君兰舟半晌方摇摇头,“你我之交,这些事情原本也不该瞒你。况且又并非见不得人的,我不想认亲,是因为我的存在,是见不得光的。”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隐忍了许多情绪。最后只剩下空洞和无奈。听的阮筠婷心头一紧,“好了兰舟,我…”

君兰舟双手握拳。语气是阮筠婷从为在他身上见过的激动:“他对不起我的母亲,身为男人,就该有男人的自知,有些事情,明知它发生之后会伤害心爱的女子,那便不该让它发生。可他却这样做了。他的自私害死我的母亲,也害的我流落街头。从小行乞!”

君兰舟闭上眼,话音落在喉咙,虽未曾有哽咽,却无限凄凉:

“我的存在是皇族的耻辱,是个污点。原本我是该死的。只是侥幸存活下来,又侥幸被好心的人收留,又好运的进了君府。在不知实情时,我一直以为我生下来就是乞儿,能有今日的成就,我很开怀,也很满足。我真的觉得凭借我自己的努力能够爬到这一步,心中已很是欢喜,只想着平安过活。寻个心爱的寻常女子相伴到老,这一生便足够了。可是,他却突然出现,以施恩的语气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自以为!告诉我我自以为的满足,不过是个笑话。”

猛然转身。君兰舟沙哑道:“他为何出现?当日他的自私,害死我母亲,如今又来打破我平静的生活!难道是天家血脉有多么了不起?难道他在背后帮我打通人脉,让我能以下人身份上了奉贤书院我就该感激涕零?难道学了满腔学识卖给帝王家,就是终身荣耀?我偏不稀罕!”

“兰舟…”

望着他皎洁面容上痛楚的表情,听着他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控诉。阮筠婷的心仿若被抓出来狠狠蹂躏,疼惜的抬起手,拉住他的手臂,柔声劝道: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最艰难的岁月已经熬了过来了。”

“是。”君兰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澎湃的心潮平静下来。他惊讶于自己的失控,或许在阮筠婷面前他能体会到全然的信任,所以才愿意说这许多吧。

见他极快的调整好情绪,阮筠婷心下不免佩服,可听他方才之意,似乎有抵触奉贤书院的意思,奉贤书院是多少人向往的学府,他不会冲动吧?

思及此,阮筠婷问:”兰舟,那你将来预备怎么办?“

“其实我主意已定,不过是时机尚未成熟。”君兰舟浅浅一笑,似又恢复成平日那个处事不惊的少年,“我想离开书院,离开君家。不想再接受他的庇护。”

“什么?”阮筠婷闻言,焦急的拉着他的手臂:“兰舟,你不要意气用事。奉贤书院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挤不进去的,在说以你的才华,入学考试通的过,可也未必全是裕王爷的手脚,你不需要这样凭一时意气啊。再说你在君家过的好好的,君大老爷如今待你视如己出,这样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君兰舟苦笑:”老爷从前虽然信任我,可也没有到要将一个下人认作儿子的地步,我想开始转变,也是因为裕王爷的缘故。我若留下做君家的挂名少爷,倒也并非不可,只是一想到我的生存,要靠着那人的庇护,我便觉得窝囊。离开君家,我也并非无处可去。离开书院,也未必代表我没有未来。若说从前我还想着走仕途一路,现在我已经完全打消了念头。此生,再不想见他们天家的无情人。“

阮筠婷此刻焦急,所以也没有细细的分析君兰舟话中之意。若是细想,她定会抓住一些端倪,也定会怀疑,若他的生母只是被裕王爷始乱终弃的一个女子,他或许不会这般抵触自己的身份。

”可是你离开君家离开书院能做什么?还去别的大户人家做下人吗?只要你还在梁国,我想裕王爷都会想法子背后关照你的。”

“是。所以我也不会去做谁家的下人,我想拜水先生为师,学习医术和武功。”

阮筠婷闻言了然,可也有些疑惑,君兰舟不是不接受裕王爷的帮助么,为何今日会一同去了水秋心的宅邸?

似了解她的想法,君兰舟笑道:“今日父王带我去是要求水先生收我为徒的,世子爷知道了便强行跟了去。可水先生脾气古怪,我们两人他只留一个,我便先走了。我猜想,世子爷也不会要我‘让给他’的机会。等回头得了闲,我便去水先生府上登门造访。求他收我为徒。我不想让自己的师傅,是迫于皇亲国戚的压力来教导我。”

“原来如此。”阮筠婷叹息一声,“学习医术和武功是不错,起码能够自保,也不会饿着自己。可你这般,就全与簪缨王族之间断了联系了。若是你喜欢上哪家名门的姑娘,追求起来就难了。”门第观念在这个时代还是极重的。

“无妨。”君兰舟粲然一笑,有些自负的道:“我想,若我某日喜欢上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必然也会和我相近的性子,什么家世身份,她都不会看重。若是她的家人反对,我也定有法子让他们同意便是。”

看他有恢复了往常那般,阮筠婷心下放松,也回忆一笑:“兰舟,你若是有何困难便来告诉我,水叔叔是我母亲的故交,必要时候我可以说得上话,还有,若是离开君家没有住处,你也可以来与我说,不瞒你说,我有自己的私房钱,家里头不知道的。”

君兰舟闻言眸色转深,复杂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重重的点头:“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是,所以既然是朋友,你便无需与我客气了。”

“我省得。天色晚了,再不走,真的要迟了。”

君兰舟一提醒,阮筠婷才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忙将斗篷摘了低缓给他:“多谢你,这个我不能带回府里,怕惹是非。”

“我知晓。”

“我先走了。”阮筠婷急匆匆小跑步离开巷子,怕引起府里人的怀疑,并未回头。所以也没有发现君兰舟满含着探究与温柔的目光。

马车起程,马蹄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脚步声。直到车子走远了,君兰舟才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审奏偏门左侧的门柱后便走出一人,那人身姿挺拔,身着大红锦袍,外披黑色貂绒大氅,正是韩肃。

韩肃眸光阴霾的望着君兰舟,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双眼点燃。大步到了君兰舟跟前,恨声道:

“你若是想故意与我为敌才接近筠婷,我劝你最好立刻停止,筠婷是个好女子,我绝不会允许你刻意伤害她!”

君兰舟仅淡淡扫了韩肃一眼,将披风披好,被她一穿,披风上自然带了些幽香。

“世子爷若无旁的事,小人便告退了。”话的内容算得上恭敬,可语气极神态都极为懒散。

“你,君兰舟,我警告你…”

“警告什么?别利用她报复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你所拥有的,我根本不在乎!”狠地扔下这一句,君兰舟转身便走。

韩肃看着那个背影,险些咬碎了满口的牙齿。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欲擒故纵,才能让父王对他越加执着。

这个兰舟,倒是极聪明。

阮筠婷回到府中,并没回静思园,而是快步往松龄堂赶去。才刚进了垂花门,迎面就瞧见三太太带着徐凝霞和徐凝芳二人走了出来。

阮筠婷驻足行李:”三太太,八姑娘,十二姑娘。”

“啧,阮姑娘这是什么打扮?”三太太掩口笑了。(未完待续)

第159章 别离

三太太话刚说完,她身后的徐凝霞已配合的轻笑出声,嘲讽道:“审奏院的下人或许都是这个打扮呢。这样做起苦力比较利落。”

徐凝芳闻言低头咳嗽了一声,像是忍不住笑意还强憋着。

阮 筠婷抬起头,朦胧的烛火下,三太太与徐凝霞的动作神态如出一辙,都是抱着肩膀挑着一边的眉毛,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看着自己。看着他们那副嘴脸,她几乎想不起前世为何要对亲情二字感触那么深,为何今生重活之初还想着帮助他们。现在瞧来,这二人根本不值得。

“八姑娘倒是博闻。”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阮筠婷便行了礼,与他们擦肩而过。

徐凝霞被她轻慢的态度激怒,拉着三太太的袖子:“母亲,您看她啊。”

“不必理会她,她不过是仗着老太太可怜她罢了。”等老太太想开了,明白了她终究是个祸害,看她还能如何得意。

三太太说话时候并未压低声音。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听的真切。

阮筠婷进了屋,在门口脱了棉靴,换上了画眉双手捧上来的单梁绣花鞋,感激一笑,低声道:“画眉姐姐,今日老祖宗如何?”

画眉回以一笑,恭敬的低声道:“回姑娘的话,老太太今日心情尚佳,身子也好。”

“那就好。”说话间她已经脱掉厚实的的粉色棉比甲,只穿着里头的交领棉袄,掀毡帘到了里屋。

老太太穿着松石蓝色素锦妆花对劲长袄。花白长发盘了个大髻,并未上头面,正盘膝坐在暖炕上,背靠着大引枕。手捧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见阮筠婷进来,随手放下书。笑道:“回来了?今儿个回来的有些晚。”

“是。”阮筠婷先礼数周全的行了礼,这才笑着道:“老祖宗,我回了府就奔着您这里来,还没用饭。”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老太太笑吟吟的扬声吩咐:“画眉,去让小厨房将乌鸡汤热了给阮姑娘端来,还有那几样小菜,我吃着好的那个酥皮枣糕。也给阮姑娘预备着。。”

“是。”画眉笑着看了阮筠婷一眼,心道阮姑娘做事从来如此出挑,她伺候老太太这么久,也只见过阮姑娘敢跟老太太这里要吃要喝的,别的姑娘来了都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殊不知越是如此自然,老太太才越是喜欢。

待屋子里没了外人,阮筠婷神色肃然,道:“老祖宗,今日婷儿在宫中遇上些事。”

“什么事?”见她如此,老太太的神色也很是认真。

阮筠婷便到了老太太身边耳语起来,将今日如何被吕贵妃叫进宫,吕贵妃莫名其妙的说了些什么,回途中如何被太监误认成宫女去搬花。又听见皇上和太后的对话,除了君兰舟的事,阮筠婷将所闻的一字不差的说给了老太太。

外头传来脚步声,也恰好阮筠婷将事情说完,见老太太蹙眉沉思,便自行上了炕。盘膝坐在炕几旁。

画眉带着几个小丫鬟将吃食摆放妥当就退了下去。老太太眉头紧锁,似在沉思,阮筠婷也不怎么饿,只吃就着小菜吃了几口粳米饭,倒是那乌鸡汤喝着不错。她喝了两小碗。

“婷儿,你确信你没记错?”

见她放下银筷,老太太面色沉重的问道。

阮筠婷点头,道:“并未曾记错,而且皇上和太后也不可能知道当时我在场,老祖宗,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老太太隐约有些释然,随之而来的是担忧:“看来你二舅舅又要出生入死了。我也一直在疑惑皇上此次为何突然打破了咱们徐家与吕家的平衡,看来南疆的战事占了主要原因,还有太子…”

老太太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才想起这些话不该对阮筠婷说。转而笑道:“曹嬷嬷常常说你运势与常人不同,看来真的如此,这样的消息竟然都让你探听到了。”

阮筠婷苦笑,低头道:“我倒是巴不得不要有这样的‘运势’。”

当南疆战事又起的消息传入徐府中时,徐家人正在为迎接新年而作准备,府中到处张灯结彩,彩色宫灯高悬,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战争的消息,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齐聚在松龄堂的众人得了信儿,心中都有些惶惶不安。

像老太太这样早已从阮筠婷口中得到消息的,反倒镇定。

“奶奶,孙儿不能在家里过年了。”徐承风站起身,表情肃然:“南楚余孽来犯,我须得立即赶回边关,与父亲并肩作战!”

“风哥儿,且不可鲁莽啊。”三太太一想到“打仗”二字,心里便发慌。

老太太自然也舍不得孙子去犯险,毕竟二房如今就只剩下徐承风这一根独苗,没了个徐承焕,已经让她受够了,“风哥儿,你父亲让你回来上学,便是要你专心读书,你如今回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徐承风摇头,傲然道:“奶奶,孙儿并非没上过战场的愣头青,边关南楚国余孽经常袭扰百姓,这次竟然敢大规模进攻我大梁国,父亲如今统帅大军守住大梁国的南大门,难道孙儿能够看着他孤军奋战?‘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回去,好歹与父亲真心相待,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你才十六岁…”

徐承风摇头,笑道:“战场上只看勇武,不看年岁。十六岁也不小了。奶奶,我即刻去收拾包袱,立刻赶回边疆。”说罢行礼,快步离开了松龄堂。

看着徐承风到了院子里便施展轻功离去的矫健身影。老太太长叹一声,欣慰又担忧的情绪盈了满心,幽幽道:

“咱们徐家的恩荣,全都建立在战场厮杀上。梦姐儿的战场没有硝烟,可若是败了,便是个死。邦哥儿的战场真刀真枪,出生入死才能保住国家,也保住咱们徐家。他们为的不光是自个儿,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前,哪一个人的身上,不是系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现在咱们内宅中安然无恙的,就要念着他们的付出,时刻感恩才是。”

“是。”屋内众人,都起身行礼应是。

阮筠婷见气氛沉闷,便托词离开,与阮筠岚一通直往马厩的方向去。

徐家宅院大,徐承风的轻功又好,她要是去找他,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好在她能判定,若要离开,他定会去东门前院的马厩牵马。

果真,才刚到了马厩门前不多时,就瞧见徐承风穿了一身白色棉褐,披着黑色的羽缎棉斗篷,脚踩鹿皮靴,背背长剑气势凛凛的迎面走来。

看到阮筠婷姐弟,徐承风一愣,随后笑道:“我要走了。”

一句话,便勾起了阮筠婷的别离愁绪。一时间话哽在喉间,竟不知该如何说。

阮筠岚上前,郑重的道:“风哥儿,你要自行谨慎,平安凯旋。”

徐承风一拍阮筠岚的肩膀,笑着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父亲也不会有事。你们留在府中,也要多加小心。在这里可不比战场,都是明刀明抢的。”

“我自会留心照顾姐姐。”阮筠岚说的认真。

徐承风的目光,便落在一直不说话的阮筠婷身上。

她秀美微蹙,红唇轻抿,在白兔毛领子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光洁白嫩的肌肤倍冻的红润,晶莹灵动的水眸如含了千言万语。

徐承风心下微动,随即嬉皮笑脸的道:“做什么依依不舍的,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

“是,六表哥轻功卓绝,实在打不过的时候还可以跑嘛。”阮筠婷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打趣他,不想离别的气氛太悲伤。

徐承风却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暴跳如雷,声称自己不会做“逃兵”之类。而是抬起手拽了一把她垂在肩头的发辫,深深望着她,道:“是,若打不过,我会逃,我的轻功旁人追不上的,所以你不必担忧。”

一句话打开了泪水的闸门,阮筠婷眼中含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对徐承风微笑着点头,道:“既如此,甚好。六表哥一路小心。”

“嗯。”徐承风重重点头。

这时,已有下人牵来两匹马,一匹枣红,一匹黑马。

徐承风翻身上了黑马,牵着另一匹枣红马,头也不回的出了徐家的东门。

看着他英挺的背影越来越远,阮筠婷兀自叹息了一声,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安然静好。

祭灶这日,清早便开始飘雪,纷纷扬扬的直下了十余日,待到天色放晴时,已是到了正月初三。

静思园,到处一片白皑皑,凭窗而望,满眼的干净。

阮筠婷与罗诗敏盘膝对坐在炕上,腿上盖着同一床毯子。

“婷儿,今年徐府的气氛好似有些压抑。”罗诗敏低声道:“你在审奏院做事,没人再为难你吧?”

她说的当然是指三太太那边。阮筠婷笑着摇摇头,“放心,如今二舅舅在边关奋勇杀敌,老祖宗担心着呢,三太太就算再想生事,也要看看老太太的眼色不是?”

话音刚落,红豆便快步进了屋,蹲身行礼,急匆匆道:“姑娘,三老爷说要休妻,这会子老太太已往馨岚居去了。”(未完待续)

第160章 施以援手

休妻?

“好端端的,三太太又怎么了?”阮筠婷掀了毯子下地穿鞋。先不说大正月里休妻不吉利,就说今日大姑太太带着君召英、君召玉和罗诗敏一同回门来做客,让外人瞧了笑话也总不好。三太太糊涂,可三老爷怎么也跟着一起糊涂了。

红豆道:“奴婢听说才刚三太太要去松龄堂之前,晚姑娘曾去给三太太请安,不知怎么的,晚姑娘言语上就冲撞了三太太,三太太一怒之下摔了茶壶,又推搡了晚姑娘,晚姑娘跌倒的时候,右手正按在炭炉里。”

“什么?!那晚姐儿的手现在要不要紧?”

“还不知晓,如今人已经送回西角院了。三老爷知情之后大发雷霆,说要休妻,三太太不应,这会子馨岚居正乱着。”

说话间,红豆已服侍阮筠婷穿上了紫狐裘。代云也伺候罗诗敏披上了鹅黄色织锦的斗篷,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静思园。

阮筠婷才刚王东跨院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脚步。

罗诗敏疑惑的问:“婷儿,怎么了?”

“诗敏,咱们还是不要去馨岚居。一来,姑娘家家掺和长辈的婚事不好。二来,这等丑事,老祖宗也必然不会希望咱们知晓。老太太此刻说不定雷霆正盛,去了也是自个儿往刀口上撞。咱们还是先去西角院看看晚姐儿。” 年前,曹嬷嬷为了教导方便,就让徐雪琦和徐向晚都搬到了西角院。

“你说的是。我竟只顾着想瞧瞧事情原委,忽略了这一点。”罗诗敏抿唇笑着。拉着阮筠婷的手,两人并肩转身往回走。

罗诗敏叹道:“婷儿,我现在好生惧怕。听我父亲的意思,今年秋天就预备将我与四爷的婚事办了。如今已经着手给我选媵侍。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呢,你瞧瞧,这深宅之中哪里有一日的安宁?到时候我要与妯娌叔伯相处。又要侍奉婆婆和祖婆,还要带着妾室通房侍奉夫君,人与人的关系,最是叫我头疼的。就如今日这般,你若不提醒我,我必然已经傻乎乎的去了,惹了长辈不快还都不自知。往后的生活。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甜美啊。”

阮筠婷闻言叹息,无奈的道:“可这便是生活了,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是啊。”罗诗敏也叹了口气,随即乐观的笑了:“罢了,你瞧我。怎就不知道知足。若是在寻常人家,嫁个平凡男子,一样要侍奉公婆相处妯娌,也一样会有妾室一同侍奉夫君。说不定还要忙着做活儿。现在这样,好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而且你也在府里,咱们多少还能作伴个两三年的呢。”

“是啊,所以你不必害怕。四哥哥是为人敦厚端正,定会善待你的。”

“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快步到了西角院。才上台阶,就听到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哭嚎,还有人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劝说。

“晚姑娘,您且忍住啊,不能动,不能动啊。”

“我的手。啊!!!好疼,我的手!!”

听着这等哭声,阮筠婷和罗诗敏的脸色都已吓白了,刚进屋,迎面正见曹嬷嬷与郎中在外间开方子。

曹嬷嬷问了句什么,那郎中摇了摇头,道:“性命上无大碍,可是手上的伤,怕是不好,皮和肉都烧焦了不说,连掌中的筋都灼伤了。姑娘的手怕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