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捻了一颗海棠果含着,阮筠婷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含糊不清的道:“我前几日去看晚姐儿,她说手上已经不疼了。”

“嗯。”君兰舟看了阮筠婷一眼,桃花眼中闪过笑意:“你这个样子,真该让所有人都见见。”平日最端庄优雅的是她,私下里最自然调皮的也是她,阮筠婷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阮筠婷不以为意,道:“我只当你是夸赞我了。”

“还真是后脸皮啊。”

“没办法,近朱者赤。”

两人如往常那般,一面下棋,一面斗嘴。阮筠婷时而吃一颗海棠果,也只有在水秋心这里,她才能这样自在随心,不用拘泥礼数,也不会有人怪她粗鲁。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又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二人的棋下了一半,王妈妈便说:“天色晚了,寒凉的很,阮姑娘身子弱可不要惹了风寒,还是进屋里去继续吧。”

阮筠婷笑着道:“也好。”刚要起身,却听外头传来叩门声。

“谁啊?”王妈妈去应门。阮筠婷和君兰舟原地没动,回头看向门口。

随着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着锦衣的人影渐渐呈现在眼前。阮筠婷见了,眉头便是一紧,君兰舟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裕王爷怎么会来?

王妈妈瞧着来的人有些眼熟,且非富即贵,客气的道:“这位爷,您找谁?”

裕王爷不可置信的看着阮筠婷和君兰舟,想不到他们二人竟走的如此亲近,随口答道:“你们水先生呢?”说着已经推开王妈自行进了门。

阮筠婷和君兰舟站起身,行礼道:“王爷。”

王爷?第一个惊到的是王妈妈,上一次裕王爷来,她被支开做事了。

看得出她的紧张,君兰舟笑道:“王妈妈先去厨下张罗起来吧,做正常的量即可。”

不用加菜吗?王妈妈心里疑问,却也不好问出口,自己的手艺也就是做一下家常菜,王爷千金贵体,吃不吃得惯粗茶淡饭不说,就算拿了山珍海味来,她的厨艺也不行。犹豫间,只能听了君兰舟的话,下去预备晚饭了。

君兰舟这才笑着看向裕王爷,道:“师傅出诊去了。王爷若是有什么话,小的可以代为转达。“

他对他,竟依然如此生分?!

裕王爷很是挫败,但面对这个自己最喜爱也最倔强的儿子,他又无计可施,只能强自堆出笑脸,贪看君兰舟酷似乃母的面孔,目光柔和,声音更柔和:“本王不找你师傅,是来看看你。”

“如此,多谢王爷厚爱。”君兰舟微笑行礼,不卑不亢。

裕王爷眼角余光扫向阮筠婷,道:“想不到阮姑娘如此有雅兴,来与兰舟下棋。”

阮筠婷心下很是忐忑,在韩肃那件事上,与王爷或许已经认定了她是个狐媚子,如今又与他另外一个儿子走的这样近,他还能不乱想?

“我们的棋也下过了,我也该回府了。”阮筠婷屈膝行了福礼,道:“王爷稍坐,我告退了。”

“哼!”裕王爷负手,姿态昂然,语气严厉中掺着鄙夷:“阮姑娘若有空闲,还是多读读《女论语》,练习一下针线功夫,这才是女子该做的,也是最要紧的。”

《女论语》是专门约束闺中女子行为的书,裕王爷这样说,等于间接骂阮筠婷行为不检。

阮筠婷心下一跳,便得知裕王爷果真很在意她和兰舟走的近。面上仍旧装傻,笑着道:“多谢王爷关心我的课业,嬷嬷也曾教导过的,我回去定当仔细研读,不辜负王爷的一番苦心。”再次行礼:“告辞了。”

君兰舟沉着脸,冷眼旁观裕王爷夹枪带棒的说话,心中越发不屑,可转念间,又有些担忧。他和阮筠婷不过是走的近一些,光明磊落的并没有什么龌龊事,万一裕王误会,会不会对阮筠婷不利?

转念一想,他还没有到韩肃那种要拉着阮筠婷私奔的地步,裕王应当也不会那样偏激吧。

不相干的人走了,裕王爷笑容满面的道:“兰舟,你不打算请本王进去坐坐?”

“王爷请,不过小的这儿可没什么好茶水。”

阮筠婷离开水宅,脚步因忐忑而放慢。裕王爷那个性子,不知道会不会背地里整她。不过这事也怪不得她,一切也只能顺其自然。

叹了口气,阮筠婷举步走向马车,才刚迈步,却见吕文山迎面而来。(未完待续)

第201章 暴走吕少爷

阮筠婷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处与吕文山相见。自出了那件事,她还从没与他正面交谈过。看着吕文山因消瘦而显得有些长的脸,还有他脸上由惊讶转为阴郁的表情,阮筠婷背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不寒而栗。

要不要打招呼?

他们这个关系,还是互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可今日偏偏遇上了。阮筠婷略微颔首,向着巷外快步而去,徐家的马车和跟车的下人都在巷外远处,此地她孤身一人,实在是危险。

谁知阮筠婷刚迈了几步,吕文山便已经到了她跟前,借着灯笼摇曳的烛火端量阮筠婷俏丽的脸庞,伸出手便要碰触她的下巴。

“好久不见了,阮姑娘。”声音沙哑尖文,目光更是痴迷,吕文山想不到近距离瞧,她出落的越发水灵动人了。

阮筠婷唬了一跳,忙退后一步别开脸避开他的碰触,秀眉蹙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绕过他往巷子外走。与他错身之时,手腕猝不及防被一只灼热大掌握住了。

阮筠婷心头突的一跳:“你做什么,快放开!”

吕文山眯起眼,不悦的道:“姑娘偏要避在下如蛇蝎么?”句子长一些,那沙哑而尖文的嗓音就越发难听了。

阮筠婷有些焦急,用力向抽回手腕,奈何吕文山手上力道不小,挣扎也只让她腕子更疼罢了,急怒攻心,给阮筠婷脸上染了曾红霞:“吕公子请自重。”

“自重?哈。”吕文山冷笑一声,弯身栖近她。她身上似花的幽香传入鼻端,更激起他想要摧毁她蹂躏她的**,眼睛盯着她带着羞恼的清澈双眸,邪笑道:“何为自重。我吕文山生来就不知。阮姑娘,我已被你害到了如今田地,你心中当真没有一丝一毫愧疚?”

说实话。对于吕文山的遭遇,阮筠婷也是同情的,可这话由吕文山的口中说出,阮筠婷心中的那点同情便消减掉大半。更何况她现在处于弱势,吕文山又是如此接近,她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阮筠婷奋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再不放,我便喊人了!若是这事被国公爷得知。你想想他会不会责罚你!”吕文山有丝毫逾越,她都会一状告上去,徐家如今情势鼎盛,吕家本落有败势,正是最怕生事的时候。吕文山的作为,很可能成为徐家对付吕家的突破口。

若不提此事,吕文山尚不那么生气,可阮筠婷偏偏提起此事,让他想起父亲的懦弱怕事和自己的委屈,吕文山眉梢跳动,怒火燎原,上前一把拉将阮筠婷搂在怀往巷子深处带:“你害我至此,还想逍遥自在的去给戴明做姨太太。你做梦,做梦!”

“放开我!吕文山,你疯了!放手!”阮筠婷吓的心头剧跳,她千想万算,如何也料不到吕文山会当街发疯!就算再犯浑也是生在公侯之家,难道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阮筠婷是真的怕了。她人单势孤,体力方面呈弱势,就算扯破了嗓子叫唤,怕徐家的下人也赶不过来,为今之计只能就近求救:“兰舟,兰舟!”

“住口!”吕文山气结,一巴掌扇在阮筠婷左脸。

阮筠婷只觉眼前一黑,左耳嗡嗡直响听不清楚了。愤怒中的吕文山力大如牛,手若铁钳,连拉带扯的将阮筠婷往巷里拖,口中振振有词:“我不过来找水神医求医就遇上你,你说是不是老天给咱们缘分,啊?你还想撇下我安心去嫁人,别做梦了!我吕文山得不到的,凭什么让人,凭什么!”

“你疯了!兰舟救…唔!”

口鼻被吕文山大掌同时捂住,阻隔了阮筠婷求救的叫声,也阻拦了她的呼吸。吕文山怨毒的声音就在耳畔:“再叫,我先拔了你的舌头!”

水秋心的宅子在巷子深处,周围鲜少人家,又赶上夜幕降临万籁寂静之时,阮筠婷无法呼吸,无法挣脱,被吕文山往巷子里拖行了两丈的距离,而吕文山的随从视而不见,已经到巷子口放风去了。阮筠婷用力甩着头,当真是绝望了。

就在这时,水宅的大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君兰舟和王妈妈的对话声微弱的传来。

“我才刚好似听见有人叫我。”

“哪有,兰舟少爷是不是听错了?”

兰舟,快出来啊!阮筠婷心中呐喊,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眼前已经发黑,挣扎的越厉害,也越无力了。

“兰舟,什么事?”裕王爷到了君兰舟身后。

君兰舟原本想关门,可因为裕王爷就在身后,他心下嫌恶,便迈出了门槛,回身之时本能的左右看看,却瞧见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阮筠婷正挣扎着被拖向巷子深处!

原来他刚才没有听错!

“阮姑娘!”

君兰舟的轻功从未施展的如此迅速,几乎眨眼间便飘然来到阮筠婷跟前,扬手一掌将吕文山推的噔噔倒退三四步,扑通一下跌坐在地。尾椎骨磕到石头,疼的他“妈呀”一声大叫。

巷口吕文山的随从闻声,忙跑了进来:“爷,您没事吧!”

“快过来扶我起来啊!”吕文山咬牙切齿瞪着君兰舟,目光在触及迎面而来的裕王爷时,诧异的白了脸。这个瘟神怎么在这儿?!

君兰舟扶起瘫软的阮筠婷,只见她浑身颤抖着剧烈的喘息,焦急的问:

“阮姑娘,没事吧?!”

因为缺氧和惊吓,阮筠婷手脚都软的不听使唤了,只能靠着墙壁不让自己摔倒,呼吸着宝贵的空气,第一次觉得呼吸是这样舒服的事,看着君兰舟近在咫尺的脸,阮筠婷险些哽咽出来,竭力平静的道:“我,我还以为要没命了。”

她真的吓坏了,身边没带仆从,又是在黑灯瞎火的暗巷里,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喘过气来,阮筠婷才感觉到脸颊冰凉,抬手一抹,发觉满手的泪痕。

君兰舟已经愧疚的紧缩眉头,他明明是觉得听到了,为何不早点出来查看?若不是因为裕王爷站在他身后太近,他想要下逐客令才迈出门坎,阮筠婷岂不是危险?

桃花眼中寒光乍现,直逼吕文山。后者心头一跳,回视他一眼便转开眼神,心中甚是恼火——他做什么要惧怕一个穷酸!

“对不住,我来迟了,我还当自己听错了。”君兰舟真诚的道歉,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要给阮筠婷收尸了,若是眼看着一条生命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他这辈子怕都要愧疚。

“不怪你,事出突然。”阮筠婷早已平静下来,现在的她又惊慌有害怕,可她没权利依靠任何人,更何况裕王爷正虎视眈眈望着她,即便手腕上疼的很,左脸颊上也火辣辣的疼,她也必须要忍耐。

裕王爷到底还是向着儿子,刚才看到君兰舟利落的轻功,他着实惊艳了一把,心情也好了许多,低沉的声音中满含威严:“本王倒不知道,大梁城中又流行起了新的招呼方式。”

吕文山被说的面红耳赤,行礼道:“王爷。”

“嗯。”裕王负手而立,威严十足:“吕公子这打招呼的方式未免手太重了,下次要多留神。”

吕文山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会在水秋心的住处遇上裕王爷,一时间有些不知改进还是该退,更何况刚才自己盛怒之下的作为,也并非光明手段,若是对待一个平民女子便罢了,对方偏生是阮筠婷。听说戴明和阮筠婷的婚事还是裕王爷撮合的…

吕文山越发忐忑了,连君兰舟推开他的仇都忘了记。恭恭敬敬的行礼应是。

阮筠婷屈膝给裕王爷行礼,又对君兰舟颔首,便要离开。

君兰舟担忧的追了一步,很想留她上药,再仔细嘱咐她回了徐家应当如何办。奈何裕王爷戳在这儿!他若与她太接近,真怕裕王爷又犯起疯病来背地里整她。

“阮姑娘别忘了本王方才的话。”裕王爷对着阮筠婷的背影道:“那《女论语》姑娘还是多抄个百十来便,兴许才能起作用呢。”

阮筠婷脚步一窒,苦笑,这讽刺和挖苦,真是刺人心啊,并不回头,继续往巷子外走去。

君兰舟对裕王爷此举已经厌烦至极,回了门里,咣当一声关了门,冷冷道:“茅檐草舍的,供不起几位大佛,我师傅不在家中,各位请回吧!”

“兰舟!”才刚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下了逐客令?裕王爷语气焦急。

吕文山却了然了,原来裕王爷也是来求医问药的。

他们两人叩门,君兰舟就是打定主意不开门…

阮筠婷这厢上了马车,才脱力的瘫坐下来,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心跳还如擂鼓一般。今后她身边说什么也要带着人,不能再如此大意了。今日若不是君兰舟来的及时,恐怕这会儿她已经到了奈何桥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阮筠婷用微凉的手背贴着脸颊,今日之事,要与老太太说吗?吕文山那巴掌用力不小,怕是就算她想隐瞒也瞒不住的。只别让人像裕王爷那样,觉得她又勾搭了吕文山才好。(未完待续)

第202章 变故

阮筠婷的事根本来不及自己去回老太太,三太太便已经最快的去回了话了。如今二奶奶称病不当家,老太太又说自个儿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将管家的大权都放给了一心孝顺的三太太。

阮筠婷前脚刚回了静思园更衣,三太太那边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老太太的松龄堂。

“…阮姑娘脸颊上巴掌印还在呢,不知又在外头惹了什么是非叫人给打了,可别是因为争风吃醋的烂事,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啊,传到戴家那边去可怎么好,阮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书院里的教导都白费了,姑娘家家的不知检点行为,又与人动起手来。”三太太脸上挂着担忧,可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她三房的人安生的很。二房和长房她不敢动,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烧只能捡选最弱的烧。阮筠婷那个样儿的,不烧她烧谁?

老太太侍弄着盆栽,眉眼不抬的道:“婷儿守礼数的很,咱们家的姑娘谁犯错也轮不到她去。许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呢。”欺负二字咬的略重,明显暗指上一次三太太在君家对阮筠婷的虐待,剪掉一片黄叶,“你好歹也是婷儿的三舅母,如今又开始当家了,可不要厚此薄彼。”

三太太在老太太身后撇了撇嘴,上次的事都过去了,怎么老太太还记着呢?不过如今老太太放权给她,她多少还是感激也开怀的,不屑在这点事伤论是非,口中恭敬的应道:“媳妇儿知道了。”

不多时。画眉进屋来报:“老太太,阮姑娘来了。”

“是吗。”老太太放下花剪,似早料到阮筠婷会来,道:“去吩咐小厨房。将煨着的多米粥端上来,还有晚膳时候留的菜。”

“是。”

三太太扶着老太太到了里屋,在罗汉床上坐下。心里头酸溜溜的。徐凝霞散学就来给老太太请安,也没见她吩咐人给预备吃的,老东西还是偏心的,厚此薄彼。

不多时,阮筠婷穿着一身居家常穿的青色素缎对襟圆领的褙子,笑吟吟进了门,“婷儿给老祖宗、三太太请安。”

刚直起身。三太太便夸张的道:“哎呀,婷儿的脸是怎么了?”关切的拉着阮筠婷的手,仔细看她脸上的巴掌印,瞧伤的严重程度,阮筠婷定是让人一巴掌扇晕了去。三太太心里暗暗叫好。

阮筠婷在刚进大门时。就看到三太太身边的小丫头在假山后探头探脑,知道这会子八成状已经告到老太太这儿来了。也不隐瞒,当下将今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不过是去水叔叔那里一趟,不想遇见这件事,多亏当时王爷在场,吕文山才没敢造次。”

阮筠婷的话说完,老太太已经面沉似水。如何也想不到吕文山竟会在这样的敏感时期来招惹阮筠婷。

现在宫里吕贵妃和仁贤皇贵妃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徐二老爷和吕家监军在战场上也是在争高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一件小事都很有可能引发大的变故。而不再掌控中的变故。是如履薄冰的当家人不允许发生的。

难道吕国公不曾教导吕文山要仔细些?

一回想当日吕国公带着人来徐家“抄家”的架势,老太太冷笑,就吕国公那样的,养出的儿子鲁莽无知也是意料之中。

“这事还有谁瞧见了?”老太太捻着翡翠的佛珠,眯着眼道。

阮筠婷摇头:“当时只有我、裕王爷,君兰舟。还有吕文山和他的随从在场。”说到这里,阮筠婷委屈的哽咽,眼泪也落了下来:“老祖宗,这是天降横祸到我头上,好生走个路,偏生遇见了那个人。吕文山对我怀恨在心,平日里我已经是尽量深居简出减少遇到他的机会,也不让自己有机会惹到他,可他今日差点捂死了我…”

阮筠婷仍旧心有余悸,可这余悸还不到要让她痛哭流涕的程度。但是她哭的越发可怜,明显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她要的就是让老太太心疼,不追究她的责任,别像裕王爷那般开口闭口的《女论语》。

老太太拉过阮筠婷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道:“今儿个是委屈了你,晚膳都预备得了,你就在外奶奶这儿用晚饭吧。”

“是。多谢老祖宗。”

画眉指挥着两个粗使小丫头搬上食几,阮筠婷就大方的坐下用起饭来。心里其实还是在等老太太的决定的。

可是等了半晌,老太太要么与她讨论花草,要么与她闲聊书院,再或者问她晚饭是否可口,对吕文山的唐突只字不提。

阮筠婷口中虽然配合老太太的话题,心里却不能不感到失落。原来为了家族利益,随意被牺牲掉或许在老太太眼中都是一种荣耀吧,自己的外孙女险些被登徒子轻薄了去,在整体利益面前,老太太竟然一句安慰和解释都没有。

一边吃着东西,阮筠婷一面分析。其实老太太闭口不提的道理不难理解,如今徐家和吕家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宫里两位娘娘和战场上的二老爷与吕监军,这两对明面上斗争激烈的人,很有可能随似乎打破僵局。

皇帝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他擅长也期望的,便是朝堂中各派大臣互相制衡。如今徐家和吕家相互制衡,朝堂稳定,若是吕文山的那件事被抖了出来,吕家定然是要受罚的,那么徐吕梁家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天平另一端的吕家受罚士气低落,会下沉,徐家这边又握有兵权战功赫赫,就会翘起。枪打出头鸟,一边独大,接下来的便是要被打压。两家互相牵制制衡,皇帝放心,他们才能安全。

要知道,卧榻跟前岂容他人安睡?皇帝是不会允许天底下出现功高震主的人的。况且这人又是皇帝一直忌惮的。二老爷手中的军权,在大战之后皇帝能放心吗?

徐老太太深知这一点,必然会领会精神,不会让变故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所以阮筠婷的这件事,在家族利益的红潮下,被淹没了。

用罢了晚饭,时辰已经不早,阮筠婷和三太太一同行礼退下了。

离开松龄堂,阮筠婷一直往北边走就是她的静思园了。而三太太则是要往东。

平日里三太太都是乘轿子或是小油车代步的,今日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叫住了阮筠婷。

“婷儿,作为你的舅母,也作为现在咱们徐家的主母,我不得不告诫你几句。”三太太颇有威仪,趾高气昂。

阮筠婷心里其实烦躁的很,可三太太如今在风头正盛,与她作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能耐着性子笑道:“太太有什么吩咐便是。”

还算识相。三太太鼻子哼出一声,道:“你如今也是订过亲的人了。无论如何自恃美貌,也不该再与男子有过多来往。若是戴家的人知道了,届时毁了你的婚事和前程是小,伤了咱们徐家的体面是大。若真有这一日,可别怪我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不给你留情面,直接将你撵出去了事。”

还动撵走她的心思呢?阮筠婷苦笑道:“三太太说的是,婷儿铭记在心。”上一次吕国公来“炒家”,老太太后来进宫面圣时,三太太就已经撵过她和岚哥儿一次。只不过当时迫于情势,因着外有吕家为敌,且他们姐弟无人可以依靠,才忍耐了下来。阮筠婷现在所想的,和当初却是不同。

她巴望三太太能出言撵他们走,怕三太太也不敢呢。有戴家的关系横在那,连吕家都忌惮,更何况是他们。三太太若要撵她走,老太太第一个就要罚三太太不顾忌全局,难道吕家来要人,三太太还能再变出一个阮筠婷来?现在他无论说什么,也都是过嘴瘾罢了。

阮筠婷的脸回去用煮熟的鸡蛋揉了揉便已经消肿了。红豆和婵娟见阮筠婷面色不快,也没敢多嘴。只余吕文山回府有没有与吕国公说起此事,阮筠婷自然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