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召英就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和阮筠婷一同离开厢房的。

到了外头,君召英才道:“我祖母后日要请许多人去,不过我看了一遍帖子,就只记着要请你们家的几位小爷和姑娘了。”

阮筠婷不以为意,反正君召英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已经习惯了,自从她定了亲,君召英对她也只有几日别别扭扭,后来不知是如何想开的,竟对她如从前一样,有时候会更加自然些。她也是乐得如此的。

“如今天气好,君老夫人是要在望夏湖办踏青宴还是要在你们府上?”最好是望夏湖,她一想到君家都觉得心中郁结颇深。

“是在我们家里。”君召英说罢,也想起了阮筠婷在君家曾经受到的屈辱,有些为难的道:“那件事是我姑姑对不住你,哎,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

阮筠婷笑道:“她是长辈,我怎么能跟长辈计较。我只是随口那么一问,你不必往心里去。对了。君老夫人请了我们家那几位小爷和姑娘?”

“有茗哥儿、风哥儿、硕哥儿、岚哥儿、七姑娘、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还有你。”

阮筠婷闻言一愣,怎么这次请的都是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像珍哥儿和十二姑娘这样比较小的。都不在要请之列?想到君家的几个够了适婚年龄的和即将到适婚年龄的姑娘和小爷,阮筠婷心里大约有谱,君二娘和三娘都有了亲事,四小爷君召英眼看着都十五了,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五娘和六娘都没有着落,上头还有一个君召言。

眼看着过了这么久。大奶奶暴毙的消息也可以公布于众了。先前说是君家看中了她去做君召言的继室,可如今她定了亲,君老夫人自然要再为他另选一个,所以除了请七姑娘和八姑娘这样有身份的嫡女,也叫了庶出的九姑娘和十姑娘去。至于她?说不定只是去应景儿的。

君召英却不知阮筠婷想了这么多,与她并肩下了台阶,道:“帖子这会子说不定已经送到徐老太太手上了,你们府里的人也该来书院告假了。”

“是啊。”阮筠婷笑了,要说“贵族学校”里特例就是多,谁家办个宴会,先生和嬷嬷们就可以放假了。

到了山下,阮筠婷与君召英道别之后,自然先去寻徐家的马车。赶着去审奏院报道,才刚到了马车跟前,就见跟车的粗使丫头眼睛突然盯住了她身后某个方向。

阮筠婷疑惑的回头,却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笑容不自觉地绽露,惊喜的道:“文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肃去连港的避暑山庄修养已有半月余。阮筠婷想起那日他躺在床他上毫无生气的模样就觉得心悬了起来,难受的紧。

今日韩肃穿了身碧色的锦缎直缀,身姿挺拔依旧,衣袂随风翻飞,清俊的脸上带着笑容,神采飞扬,完全不似那日的惨白如纸。阮筠婷觉得,韩肃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今儿个清早回来的,我母妃偏要我再在家里头休息几日,所以没来上学,”韩肃笑着到了跟前,说起话来如从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你怎么样?怎么瞧着还是这么单薄?我原以为半个月时间你也该有些变化。”

阮筠婷闻言便笑:“我还能怎么变化?我们家老太太总说我糟蹋粮食,吃了多少也没长肉。”

韩肃也笑:“是啊,对了,咱们归云阁的生意,往后我可能要少投入些精力,你要多费心了。”

“为什么?”阮筠婷眨了眨眼,“归云阁是你的心血啊,我不过是个入股的。而且你之前也说过,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话没说完,却见韩肃摆了摆手,“筠婷,我想清楚一些事。”

韩肃说话时,清冷的双眸直视着阮筠婷潋滟的眼,阮筠婷终于发现了他的变化在何处——眼神,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文利过。

“最近连番的事,让我看清一个现实,那便是自遇见真正的大事我的无能为力。皇伯伯和父王都当我是孩子一般疼爱,才会想着要为我的未来铺路,这我可以理解,也很感激。不过,我的人生却不能由我自己做主,这难道不能说明我的无能?”

韩肃转身,负手而立,阮筠婷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背脊挺直的背影,听到他的声音随风快要散去,却仍旧铿锵有力:“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要有一日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就算皇伯伯和父王要为我做什么决定,也会因为我所拥有的分量和实力不得不改变。我屈从的已经太多,也该轮到旁人屈从了!”

扭头看向阮筠婷,韩肃眼中充满着坚定:“筠婷,我志在必得!”不论你是否嫁为人妇,我都要得到你,疼爱你一生一世,你等着。最后一句,韩肃虽未说出口,可眼神已经泄漏出太多的心思。。

一语双关的一句“筠婷我志在必得”,再配以韩肃认真的眼神,让阮筠婷不能不心头一颤。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却绝不是动心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对如今陌生的韩肃的慌乱。

韩肃从前都是体贴而让她安心的,好似遇到任何事情他所做的决定都一定是会为了他着想。可现在的韩肃,多了霸气与执着,那种安全感也变做了不稳定的因素。

阮筠婷身旁的丫头下人都低着头。将韩肃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好回去回老太太。

而这边两人说话的情景,也落入正走出山门的戴明和戴雪菲眼中。

戴雪菲自然知道从前韩肃对阮筠婷的种种关心和呵护,如今见到二人有说有笑,心里不可能不别扭,不过戴雪菲也并非小家子气的人,有些事情她想得开。只要韩肃今后尊重她,给她一个世子妃应该有的一切,对待旁人也不要太过分,她便不会追究什么,毕竟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像她家兄长那般奇特的只是极个别存在。

“哥哥,过去瞧瞧,打声招呼吧。”

“好。”戴明眉心微蹙,他听戴雪菲说起过韩肃对阮筠婷的特别,再联想裕王爷特地说服皇上将阮筠婷嫁给他做妾室,前后一联系,他已经猜到些端倪。恐怕裕王爷此举,也是因为阮筠婷的身世不合心意,想断了韩肃的念想吧。

不过情敌再强悍。也强悍不过皇权和世俗,而且阮筠婷也并非愚笨之人,更不是水性杨花之人,他倒也不担心。

阮筠婷远远的瞧见戴明兄妹走来,坦然一笑:“菲姐儿,之浅。”

“婷儿。”见了阮筠婷。戴明不自觉温柔的微笑,“怎么站在风口里?仔细身子。”她太过于单薄,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阮筠婷笑着道:“不碍事的,我又不是纸糊的。”

戴明听了她的话莞尔一笑,转而与韩肃行礼道:“世子爷。”

韩肃将戴明对阮筠婷的温柔看在眼里,心中百般不是滋味,面上却不露,笑道:“之浅兄何须如此多礼,论起来,其实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他的未婚妻是戴明的妹子,阮筠婷又是戴明的未婚妻,这四人两对儿可不正是一家?

戴明闻言,意味深长的看向韩肃,深邃眼中暗藏打量,似想透过韩肃含笑的脸瞧出一些端倪。韩肃喜欢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有可能辜负的女子是他的妹妹,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韩肃坦然与他对视,从今往后,他在不会将心中所想展露于人前,这是他的必修课,就从现在开始练习起来也不错,人生不就是如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的真心,只能埋藏在最隐蔽的角落。

没有看出韩肃有丝毫的反常,仍旧坦荡荡的,戴明虽有怀疑,可更多的是对他的敬佩,拿得起放得下,方是真男儿。更何况他对阮筠婷的品性也略有了解,韩肃与阮筠婷或许只是朋友,就如同阮筠婷与君召英和君兰舟一样。

“时辰不早,我要去审奏院了。”阮筠婷并没有漏看二人的暗潮汹涌,不过她心中坦荡的很,笑容也自然。

戴明道:“我送你去吧。”

韩肃见状,也转向面上绯红的戴雪菲,道:“雪菲,我送你回府?”

戴雪菲第一次听见韩肃这样唤自己,脸上红的像是偷来天边的晚霞装点妆容,羞答答的点了点头。随着韩肃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阮筠婷望着两人背影,只觉得戴雪菲与韩肃瞧起来极为登对,若是能成眷属,也是他们的福分。

“走吧,可不敢去迟了。”对戴明微笑,先行上了马车,戴明随后也坐在阮筠婷的对面。徐家的马车走在前头,戴明的常随福宁则是领着自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马车摇晃,阮筠婷与戴明促膝而坐。

“今儿个的事都做完了?”

“嗯。稍后回府即可。”戴明怜惜的道:“一整日上学已经很是辛苦,你却还要去审奏院做活,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阮筠婷很是自然的道:“不碍事,我犯了错,皇上没砍我的头已是万幸了,而且现在莫大人在,我的工作轻了许多,不似才来的时候那样艰难了。”

“刚开始时很艰难吗?”阮筠婷受罚时,他也曾听到一些流言。

阮筠婷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刚开始时我累的连筷子都拿不住。身上酸疼的很,常常疼的偷偷哭。”

她说起来语气轻松,可其中辛酸戴明隐约能够体会。想来阮筠婷就算出身不好,可到底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里曾做过那种粗笨的伙计,审奏院每日废弃奏折成千,都要经过她的手。筛选,装车,并且要独自推到焚化炉去,且不论刮风下雨都要坚持,金贵的小姐要突然做那样笨重的体力活,身上不疼痛难忍才怪。

“那现在呢?还疼吗?”戴明声音急切。

阮筠婷笑道:“早就好了,现在已经习惯了。也托了这份活儿的福,我还长高了不少呢。”

戴明见状便安心的笑了起来。

阮筠婷心中对戴明的感觉并非爱情,友情也谈不上,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将他们用一条红线链了起来。可是遇见大事时戴明的处事与对她的维护和关心,阮筠婷却是不能抹杀的,客观的说,戴明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有才华,温柔体贴,且他们家的家境也不那么复杂。若能产生感情,跟了他也不错。

不过到时候就要计划如何做他的正妻了,要让皇帝改变主意可不那么容易。

反正一切尚早。不急。

“兰舟,想不到你厨艺如此了得。”裕王爷吃着君兰舟所做的药粥,笑的很是满足幸福。若是静儿在,能吃到兰舟做的粥,想必会比他还要开怀。

静儿…

想起这一生唯一深爱的女子,裕王爷刚刚有了那么一点食欲也消失殆尽了。放下粗陶的碗。看着坐在桌旁悉心研读医书对他爱理不理的儿子,眼神越发的柔和,“兰舟,跟父王回王府吧。你毕竟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咱们韩家的血,你是皇家的子孙,我怎么能让你流落在外,还姓什么‘君’,他君家也配杨我的儿子?!”

君兰舟眉眼不抬,淡淡道:“此事我记得许久之前就已经讨论过,我是不会回去的。”

“兰舟!你不要倔强,你是我的儿子,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我怎么能让你过这样的日子?至于说法,我早已经想好了。只要不说出你生母的身份,其余的就照实说,想来以我的身份,在外头有个私生子也是寻常事,你往后就不要姓君,还是应当姓回咱们的韩姓,至于名字,兰舟叫的惯了,就作为你的字也好,你的大名就叫韩熙,取前途一片光明之意,你皇伯伯也已经允了。”

裕王爷说到此处,心中觉得愧疚无比,哽咽道:“父王对不起你,当年父王势弱,拗不过太后和皇兄,只能让你自小生活在黑暗中,可是你要相信,我时时刻刻都不曾忘记你。一有能力说服皇上和太后,我就寻了你回来。你…”

“不要说了。”君兰舟的声音并不激动,带着一些叹息和无奈,温和的道:“王爷今日说胃不舒服,师傅才吩咐我给您煮了这药粥,王爷若是觉得吃饱了,舒坦了,就请便吧。”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裕王爷的心也跟着冷了。

“兰舟,我来了这么多次,苦口婆心的说了这许多,每一样都是为了你,也为了忏悔父王当年的过错,你难道一点都不曾感动过!”裕王爷身份高贵,哪里有这样吃瘪的时候?对君兰舟,他真是心疼到心坎里才能忍受这么多,可他仍旧一点都不动容,板着脸给他脸色看,身为王爷的底线,被触动了。

“不耐烦了?”君兰舟似笑非笑看着裕王爷,潋滟的双眸盈满波光,唇角笑容带着三分调侃七分鄙夷,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跳梁小丑,“若烦了就请回吧。”他又没有求他留下。

裕王爷蹭的一下站起身,怒瞪着君兰舟,单手点指他鼻尖,险些要戳到他的脸上:“你,你这个逆子!”

“王爷错了。”君兰舟温和的笑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跟王爷不沾亲不带故的,怎么能当得起‘逆子’二字?若是上了说教的瘾,我想世子爷应当愿意听您教诲。”

“你!!”裕王爷气的浑身发抖,可转念一想,难道兰舟是在意世子的那个身份?

深吸了口气才平息了一些怒气,竭力让自己笑的温和自然,柔声哄道:“兰舟啊,世子爷的身份是给了肃哥儿不假,可他是长子,就算你的情形不是现在这样,也是不能给你的。不过父王会更加疼爱你,那些寻常百姓家,不也都是幺子惹人疼么。”

裕王爷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君兰舟无奈又好笑的摇头,道:“王爷,您还不明白吗?我不是要世子爷的位置,我是对您很不屑。”

能将鄙视的话说的如此平静,君兰舟已经竭尽克制之能事了。

裕王爷气的闭了闭眼,咬紧牙关才能将有可能伤害父子感情的话咽了下去,与他对话,是需要极大的耐心的,他每次来了水宅,都要积攒很多的耐心,可是君兰舟就是有本事将它们瞬间耗尽。(未完待续)

第210章 终于熬出头了

君兰舟原本以为看到裕王爷吃瘪他会很舒坦,可看到裕王爷垂眸隐忍的模样,他也并没有体会到多少开怀。他和裕王爷血脉相连,却无半点亲情,更何况裕王爷的所作所为他并不喜欢,甚至鄙夷。

想到阮筠婷被他逼迫成那样,又想到书院的谣言,君兰舟便恨得牙根都痒痒,这样的人,怎么还成了他父亲了。

君兰舟的情绪从来不会显露在脸上。越是生气,表情也就越客气,站起身道:“王爷公事繁忙,别耽误了。再说我们这儿茅檐草舍的,怕委屈了王爷,王爷请回吧。”

“你…”裕王爷觉得刚刚好一点的胃疼病又犯了。一股急火冲上脑门,眼前一黑身形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

君兰舟被他唬了一跳,忙上前搀扶,“王爷,没事吧?”

裕王爷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消瘦却有力的臂膀撑住,想到这人是他与静儿的儿子,心中便无限温暖,随着他的力量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待眼前那阵黑暗过去 ,心里的怒气也平息了。。

无论如何,是他亏欠了这孩子,想起君兰舟自小就受尽苦楚,看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那么小的年纪,本该是享尽富贵的金枝玉叶,却沦为乞丐,跟野狗抢食,又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过上安稳的日子。他能够活下来已是奇迹,更何论他还聪慧绝顶,识文断字?要知道平民百姓家的儿子,父母双全的也没有几人识字,他却做到了。

这一切一切,只能说明君兰舟的聪慧和坚韧,这样的孩子。只要想到他是静儿所生,裕王爷就已经不能不疼爱,更何况还有那一层亏欠在其中。

裕王爷心中百转千回,就算君兰舟对他不敬,不与他亲近,他对他的疼爱也无法变少半分。

“我没事,就是头晕了一下。”

君兰舟蹙眉道:“王爷身子要紧。回头师傅回来,还是请他给您好生诊脉吧,怎么一回事也要趁早知道,趁早调理才是。”

裕王爷闻言心满意足的微笑:“好,都依你的。兰舟 ,你还是关心父王的是不是?”

君兰舟一怔,随即眯起潋滟的凤眼。笑的很是灿烂惑人:“医者父母心,我虽然医术不精,可跟着师傅的日子不短了,该有的医德也有。”

裕王爷刚刚好一点的心情又一次被君兰舟一句话打落到谷底。刚要说话,外头便传来王妈妈的声音:“先生回来啦…”

阮筠婷与莫建弼分工明确,在审奏院一人负责拣选奏折,一人负责装车推送。

莫建弼仍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没有身为朝廷命官的自觉,笑嘻嘻的道:“哎,小丫头。我跟你说。这审奏院的活计,我也做不了多久了。”

“莫先生为何这样说?”阮筠婷并未抬头。注意力仍旧放在手里的折子上。

莫建弼抱着一摞奏折蹲在阮筠婷面前,高深莫测的一笑,神秘兮兮的道:“你信不信,不出两日皇上就会让我官复原职?”

莫建弼能够三起三落,自然有他的道理所在,阮筠婷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一人,于是点头认真的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聪明绝顶,皇上气消了自然会重用先生,你说的我相信。”

阮筠婷回答相信,莫建弼却垮了脸,并不高兴:“什么啊,你怎么就信了。”

这下轮到阮筠婷疑惑:“难道我不该相信?”

“哎,真没趣,本以为你会说不信,然后咱们打个赌,我就可以赢了你点什么,现在可好,你一下子就信了。”莫建弼嘟嘟囔囔的去装车。

阮筠婷失笑,莫建弼言语之间都是自信,显然是已经断定自己定会官复原职,不仅有些好奇。

“莫先生难道能掐会算?”

莫建弼手上动作一顿,扑哧儿一笑:“哈哈,你也太高看我了。不过这些日子与你一同共事,也觉得很是有趣,要是离开这儿了,我难免会觉得无趣,要不我…”

话没说完,外头已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两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德泰笑容满面的进了门,恭敬的先给莫建弼行了个礼:

“莫大人,恭喜您了。”

莫建弼装傻:“我何喜之有?”

“皇上口谕,传您到御书房见驾呢。莫大人,请吧。”

莫建弼微微一笑,还冲着阮筠婷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好似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阮筠婷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莫建弼见状笑的越发开怀,冲着她一拱手,随着德泰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阮筠婷这才笑着将目光移回到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上,立即觉得有些笑不出来了。这段时间体力活都是莫建弼在做,推车装车基本都没用她,今日开始她又要做回“老本行”?这么久没动弹,身上不知会不会酸疼,一想起当初那难忍的疼痛,阮筠婷就打怵。可是没办法,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认命的筛选,整理,装车,推车,阮筠婷自己一个人没了可以依靠的力量,不多时就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戴明来到审奏院,看到的就是阮筠婷那娇弱的身子费尽全力的推着一大车奏折,在窄巷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因为用力,她的身子已经倾斜到一个角度…

心被揉了一下,戴明只觉得有些莫名的情绪充满了胸膛,以至于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快步奔了上去,扶住一边的扶手帮她推了起来。

阮筠婷连吃奶的尽都用上了,突然车子一轻,晃的她快走了两步险些摔倒,一看是戴明帮忙,立即变了颜色:“之浅,你快回去。”

“我帮你。”

“不成。这活儿哪里是你能做的,皇上金口玉言,罚我一人来做,那便只能是我一人来完成,除非他开口让人来,否则绝无转圜余地,你来帮忙。岂不是抗旨?”

“可是你哪里推得动?”戴明心疼的看着她,如此娇弱的绝色美人,却要做这等苦劳力,皇上也真是过分。

他自己都没察觉,一向对皇上抱着敬重之心的自己,已经因为阮筠婷而破天荒的埋怨起皇帝来。

阮筠婷忙推开他的手,道:“你不光代表你自个儿。还有你们一家子,可不要因小失大,这点活儿累不死我的,快回去吧,若是有事找我,就稍等我一会儿,这一车推完就行了。”

戴明知道她说的在理,也不好勉强,只得推到一旁,虽然没有帮忙推车。却沉默不言的跟在阮筠婷身后。看着她的辛苦。心酸的很。

有什么法子,能让她结束这种辛苦呢?戴明停下脚步。沉思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快步离开了。

阮筠婷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不是有事来找她么?怎么没说就走了。

次日,大雨,阮筠婷身上的宫女服都被淋的潮湿的贴在身上。还要仔细遮住车上的奏折,免得都淋透了不好焚烧,又要仔细漫长的小路上凹凸滑溜的石头。才刚将第一车折子推了一半。后头就有人追了上来。

“姑娘,阮姑娘。”

阮筠婷回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清来人竟是管事太监毕德开。

“毕公公。”阮筠婷笑着道:“公公有何吩咐?”又用袖子擦脸上的雨水。

毕德开瞧着阮筠婷的俏脸,湿透的鬓发贴在她白玉雕琢似的脸颊上,显得肤色越发的细白了,娇弱身形被湿透的粉色宫服勾勒出窈窕曲线,柔弱又纤细。

也难怪有人上心,就连他半个男人瞧着都心疼的紧。

“姑娘有福了,莫大人今儿个跟皇上要了你去伺候笔墨,皇上恩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