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放心,小人绝不会说出去的。”就算为了小红,他也不会乱说。

阮筠婷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那是方才离开国公府时君兰舟给他的——刚才在路上,君兰舟告诉他梁城中有一位叫李圣手的大夫医术高明,能救他。

“红豆,你现在就带着这个荷包出府去。去城西郊寻一位叫李圣手的大夫来府上,记住,千万要保密,不能惊动任何人!”

红豆接过荷包。迟疑的道:“那位李大夫若是不来呢?”毕竟如今大半夜的,而且还要偷偷摸摸的进来医治。

“他见了荷包定会来的,人命关天。还不快去。”

“是,姑娘放心,奴婢尽快回来。”红豆行礼,披了件黑色的棉斗篷出去,红豆的爹则是担心的送女儿去了。

陈表见没了旁人,犹豫的问:“姑娘,。这人你准备安置在何处?”

阮筠婷抹了把头上的热汗,略一思索,便道:“劳烦你,帮我送他回静思园。”

陈表吃了一惊,“姑娘。那可是你的闺房,若被人知道了,你的名节…”

“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考虑什么名节?放在我那里不但方便照顾,且最为安全。只要小心些,应当无大碍的。难道还能将他送到我表哥那里?”

“这…”陈表犹豫了,徐承风整日不在府上,身边的人也都是粗人,确实不适合照顾君兰舟。

刚才徐承风吩咐他要听阮姑娘吩咐,主子吩咐。奴才办事罢了。陈表不在犹豫,将君兰舟重新背了起来。

原本已经昏睡过去的君兰舟,被这样一摆弄,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他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疲惫的张开眼。看到自己已经不在街上,而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旁的阮筠婷和陌生男子仍旧穿着亲兵的服饰,低声问:“这是哪儿?”

“这是徐府,兰舟,你先忍耐一下。”

君兰舟却挣扎着要下来,激动的断断续续的道:“你救了我,已经够了,把我随便,随便送到一个客栈,我不能呆在徐家。”

“兰舟!”阮筠婷低呵了一声,心里揪紧,拿了事先预备好的黑色斗篷为他披上,“别这样,我怎么可能把你安排在客栈?再让吕国公的人抓回去,你还哪里有命在了!”

君兰舟脸色灰白,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长眉蹙着,满脸尘污,潋滟的桃花眼却显得格外明亮,苍白的嘴唇微启,低斥了句:“糊涂。”

“你才是糊涂!你这样豁出性命去,叫我如何能…”话说一半,阮筠婷已经哽咽,怕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猛然转开脸,先向外头走去。

陈表见状叹息,低声劝道:“这位公子,姑娘为了救你,连私放天牢重犯;嫁祸国公爷;抄查国公府的‘勾当’都做过了。她废了如此大的力气才救了你,是绝不会让你再涉险的,现在你身上有伤,还是先养伤为妙,姑娘足智多谋,定会保证你们二人安全,你无需担忧。”

君兰舟虽然神智有些不清楚,但费力想了想,仍旧将陈表的话消化了,私放天牢重犯,嫁祸给吕国公,还查抄了过了国公府?怎么可能,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当时,他被吕国公鞭打折磨的已经绝望了,被扔进柴房昏迷之前,他还想过以阮筠婷的性子必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他,或许会亲自来求吕国公,又或者会去找裕王,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个寻常女子能想到能做到的,也都是他不希望发生的。

可是现在,他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显然阮筠婷那一套“大逆不道”的做法已经成功,不但救出了他,还漂亮的给了吕国公当头一击,相信“嫁祸”给吕国公的罪名定然不小。

君兰舟疲惫的闭上眼,他真的低估了她。她能承担如此风险来救他性命,他也真心为之动容。

徐家虽然有门禁,好在红豆的爹所守的西后角门到达静思园之间并没有隔着任何一道门,一路小心的避开巡查的家丁,不多时就回到了静思园,婵娟和赵林木家的见了浑身伤痕的君兰舟,惊吓自不必说。

陈表将人放下便告辞了,屋内只剩下阮筠婷、婵娟和赵林木家的,还有躺在床上半眯着眼不知道是睡是醒的君兰舟。屋内原本有淡雅的幽香,此刻都被血腥味取代,看着他遍体鳞伤,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脱了沉重的甲胄,阮筠婷只穿了里头藕色的对襟棉袄和长裤,偏身坐在床畔。接过婵娟递来的湿帕子,小心翼翼的帮他擦脸,也不知是因为负重太累还是因为太过于紧张,手不停的抖。

仔细避开他左脸上的鞭痕。阮筠婷低声道:“你且忍耐一下,待会儿郎中就来了。”如果治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毁容了可怎么办?

婵娟和赵林木家的望着床上那位一身伤痕却俊美异常的公子。再看自家姑娘红着眼眶,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悄然退了下去。

“你救我做什么。”过了许久,君兰舟望着阮筠婷,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道:“让我死在那,裕王爷必定。会去跟吕国公算账,你,你从此除掉一个劲敌,就可以,自由了。”话音落下。他闭上眼喘息起来,好似说一句话都费劲了他所有的力气,身体状况竟然急转直下。

阮筠婷原本焦灼的心,被他一语点燃了莫名火气,扬起手用力拍了一下床沿:

“君兰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不喜欢徐家吗,这次正好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问题。为何,还要冒险。”君兰舟晶莹的桃花眼闪着光。

阮筠婷一直忍耐的眼泪不听话的滑落下来,她的表情却仍旧倔强:“是,如果你死在吕国公府,我可以一箭双雕,让裕王收拾了吕国公。除我隐患,又能让皇帝治裕王的罪,报当初强迫赐婚给我的仇。可是这一切建立在你的牺牲上,我怎么会要!那样的自由是血腥的,我宁可不要!”

说到此处,阮筠婷的声音突然哽咽,带着几分软弱:“听表哥说你被抓起来,我真后悔当时听了你的话,我一直以为你聪明绝顶,计谋无双,一定有办法自保,没想到你会…君兰舟,你这么说,是不是被鞭打被关柴房的时候都在怨我恨我?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救你,会利用你去收拾吕家!?我在你心中就是如此不堪的人?”

君兰舟叹息了一声,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以沾染血污冰凉的左手握住阮筠婷的手,闭着眼,极疲惫的说:“我,没想到,你会想这样的办法救我出来,我本以为,你会去求裕王。与其,与其被裕王爷救,再被皇上砍头,我还不如死在吕家,那样至少对你,还有一些帮助。”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君兰舟冰凉的手背上,阮筠婷低下头,“你若是死了,我这一生都会活在愧疚中。我本以为能够救你就已经很好,可是看到你被他们打成这样,我,我真恨不得被抓的人是我。对不起,兰舟,我太自私了,不该让你去,不该让你去的…”

君兰舟看着阮筠婷哭的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心知她真的吓坏了,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

“姑娘,李大夫来了。”

门被推开,红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男子。

看到君兰舟握着阮筠婷的手,红豆一愣,连忙别开眼。

阮筠婷却没想那么多,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将位置让开,让李圣手为君兰舟诊治。

李圣手医术很是高明,虽然比不上水秋心,可于解毒下毒之上颇有研究。这些年,他与水秋心过从甚密,知道君兰舟是水秋心的高徒,所以见了信物,便一口答应了红豆,悄悄的跟着她进了徐家。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这种事他是不会管的。

将君兰舟扶起来,斜靠着软枕,检查了他身上的外伤,又诊了他的脉。李圣手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字一顿的说:“身中剧毒。”

“什么!”阮筠婷闻一抖,险些站立不稳,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消化了那四个字,低头看向面色平淡的君兰舟,咬牙切齿的道:“他们怎么敢给你下毒,怎么可以给你下毒!”

君兰舟的脸色已经呈现灰褐色,闻言扯动嘴角,似乎在笑,低声道:“毒是我自己服的,我不想,不想让裕王救,左右是个死,不如死的…死的有用些,索性成全了你,就算做个好事,你也…”

“啪——!”

君兰舟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阮筠婷已经怒极的一巴掌抽在他没受伤的那半脸颊上,力道不见的多重,却打的他俊脸偏在一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9章 处子之血

“你敢死就给我试试看!就这般不信我吗!君兰舟,你竟然自戕!想死是不是?我现在杀了你,然后我再去死!”

阮筠婷抬起手,盈满泪水的晶亮双眼狠狠瞪着靠在缎面软枕的君兰舟。

他的脸色已呈青褐,绝色容颜带着死气,左脸颊上两寸长的鞭痕,破坏了整体美感。平日含着智慧和潋滟波光的桃花眼,此时正温柔的看着她,好似一个母亲,看着自己使性子的孩子,那么包容,那么温暖…

手僵在半空,再也打不下第二下,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她不想失去他,此情无关风月,只是单纯的不想这世界上没有了他。她恨自己为何那样自私,竟然将他害到了如此地步,更气自己无用,紧赶慢赶,还是迟了,若是早一些,赶在他服毒之前将他救出来不就没事了?

所有的悔恨无处发泄,对自己的厌弃已经到了极致。阮筠婷扬起的巴掌没有再打在君兰舟身上,而是狠狠抽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她自己也被打的偏过脸去,白皙如玉的脸上指痕渐渐浮现。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这样,君公子心里也不好受啊。”红豆和婵娟一左一右拉住她。

君兰舟则是情急起身,却因为力气不足而跌回床上,气若游丝的叫了声:“婷儿。”俊脸因为心疼和忍痛扭曲。

阮筠婷的手捂住嘴唇,眼泪如珠成串的滑落,呜咽着哭出声来。“兰舟,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刮我的骨啊,你若是死了。我定要跟着去的,我怎么能让你为我丢了性命。”

说出这样的话无关情爱,而是她的良心无法原谅自己。她当真太自私。也太依赖他了,如果当时再静下来好生想想,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呢?退一万步来说,她宁愿自己一死,也不想连累了他,兰舟在服毒之时,心里再想什么?是不是将她当成贪生怕死的小人。觉得她不会救他?一个人能舍弃自己的生命,可见当时的情形已经坏到让君兰舟这样聪明的人都觉得绝望了。他用这种方法来成全她的自由,与要她的性命有何区别。

阮筠婷的悲伤感染了几人,红豆和婵娟也险些落了泪。

李圣手回过神来,叹息道:“姑娘不必着急。小可不才,若说治病救人的功夫自然敌不过水神医,可制毒解毒方面还算精通,君公子身上的毒并非无法可救。”

阮筠婷闻言一喜,被泪水冲刷的更加晶亮的双眼饱含希望的看着李圣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这毒是南疆那边传过来的,名叫墨思,中毒者会血液凝固而死。”

“既是能说出来处作用,李大夫自然有解毒的法子。请一定要救救兰舟。”阮筠婷说着就要行礼。

李圣手连忙双手搀扶,道:“想来君公子请了我来,必定心里有数了,要解墨思不难,我恰好知道解药。不过这药不是服用的,而是用来泡药浴的。将解药置于热水之中。中毒者每日浸泡两个时辰,连续三日便可将毒性解去七成,余毒则要靠平日慢慢调养,少说也要半年才能痊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其中一位药引,很是困难,每次药浴,都需用处子之血半斤混合其中,且三次药浴的处子之血必须出自同一人身上。”

提起处子二字,李圣手有些尴尬,毕竟面前的都是姑娘家。红豆和婵娟也红了脸,心里暗道这药方真是古怪,血就是血,和是不是处子有何关系。

阮筠婷现在无心去想其他,听说有法子能救君兰舟,立刻道:“这不难,用我的血便是。”

李圣手摇头苦笑道:“姑娘,你大概不知道取血的困难,想一次性取半斤血,须在腕脉上割破很大的一个伤口,伤口小了取不够半斤血酒会止血,那样还要多挨一刀,伤口割的大了又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姑娘家谁不爱美,身上无端端多了数道伤痕,又是在手腕那种地方,难免遭人非议…”

在一旁听了半晌的婵娟闻言,咬了下嘴唇,道:“姑娘,用奴婢的血吧,伤口大小的都不碍事。奴婢出身微贱,不在乎这一条命。”

“不,还是用奴婢的血。奴婢身子比婵娟健壮,而且奴婢也不在乎疤痕。”红豆也抢着挽起袖子。

阮筠婷感激两婢女的忠诚,却不能自己救人反而取她们的血。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况且,她所接受过的教育里,没有一条说过人命分贵贱,她就是金枝玉叶,连条伤疤都不许有,丫鬟们摊上惹事的主子就活该倒霉。

“李大夫,还是用我的血吧。”阮筠婷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如新雪初凝光洁如玉的皓腕。

红豆一看急了,忙道:“姑娘,使不得啊,您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自个儿挨刀子,落下疤痕可怎么好!还是用奴婢的血,奴婢不怕有疤痕。”

“说的什么话,奴婢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的?!”阮筠婷拿出威严来,道:“红豆和赵嫂子出去预备热水,婵娟去我的小库房帮李大夫凑齐药材。没有的速速来报。听我的吩咐,快去。”

婵娟和红豆对视一眼,想要再说什么,却碍于阮筠婷的威严,只得叹息着退了下去。而此刻的君兰舟已经完全昏迷不醒,脸色难看呈现难看的深褐色。

李圣手先给君兰舟施针,随后命红豆取来一个白瓷的大碗,又从药箱中找出几个瓶瓶罐罐,倒出空各色药粉药丸置于碗中,最后,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

“姑娘,忍着点。”

“等等。”阮筠婷回头,对紧张的咬着下唇的婵娟道:“你去小厨房,把前些日表哥放在这的烧刀子倒上一小碗来。”

“是。”婵娟奔去招办。

李圣手笑着摇摇头:“姑娘不必害怕,我这把刀锋利无比,划个伤口不会很疼的。无需饮酒麻痹,而且饮了酒,药性就变了。”

阮筠婷只是微微一笑,她只是想消毒一下而已。

待婵娟将酒拿来,阮筠婷便用帕子沾了酒,仔细擦了擦左手的手腕。冰凉的酒接触皮肤,身上一个激灵,让她想起在现代去打针时擦碘酒消毒的感觉。

李圣手果真没有偏她,那刀子快的很,划破她的手腕,浓稠腥红的液体流入盛了药的碗中,她根本没有感觉到疼,而且,止血也当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若不是有水秋心留下的伤药,恐怕她还要再多流更多的血。

李圣手将君兰舟抱去净室泡药浴。阮筠婷则是被赵林木家的小心翼翼的扶着躺下。刚才那一碗鲜红的血,看的他们不寒而栗,如今轻手轻脚的扶着阮筠婷,如同捧着一大块豆腐,生怕碰坏了她。

阮筠婷摇头失笑:“我没事,那么一点血,不碍事的,红豆,去给我沏一碗糖水来吧。”

“好,好,奴婢这就去。”

阮筠婷喝了糖水,疲惫的斜靠着软垫。其实每日半斤血,连续三日不过取血半斤。一个人的血液量是体重的百分之八,她这个身体怎么也会有六七斤的血,失血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只会虚弱几日,就能救君兰舟的命,这已经很容易了。

然而,静下心来,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胶片一般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从在城外和君兰舟吃烤番薯,到进了城被绑架,再到她被关在柴房,险些被吕文山强|暴。如果君兰舟没有出现,她的后果会如何?她一个人绝对敌不过吕文山的力气,更何况当时外头还有那么多帮手,恐怕不想让他得逞唯一的法子就只有一死吧?

阮筠婷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她不会忘记,这一切都是谁一手造成的,徐凝芳!!那个蛇蝎心肠的人,枉费她当年不顾危险从河里将她救起来,她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对她更加变本加厉,平日在府里挑拨事端也就罢了,毕竟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怎么闹腾也都是在不伤害性命的基础上,可是,她做的事情越发令人发指:写匿名信给戴明,挑拨他们的关系,还雇人画她的春宫图,险些毁了她的一生,如今又找人来强暴她…

前几次,是她运气好才活了下来,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还留着徐凝芳,那就不是人次,而是犯傻!这样的祸害,活着也会继续害人!

阮筠婷眼神越发凌厉,第一次对人产生杀机。

她现在彻底明白了,回首自己的过去,当真是危机重重,被追杀,掉进岩洞里,得寒热病…种种一切灾难,能熬过来都是靠命运眷顾,可继续下去,如果有一天命运不在眷顾她了呢?为什么总要靠运气那种靠不住的东西?

她不是圣人,也会恨,也会愤怒。这一次,徐凝芳她必杀无疑!只不过要想个妥当的办法,不要将自己牵扯进来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00章 强吻

李圣手解毒果真有一手,君兰舟被安置在阮筠婷的卧房隔壁,药浴了三日,毒解了七成,脸色已经不复之前的青褐色,而是转为苍白。余毒则需要慢慢调理才能尽数清除了。

不过,比较起来,阮筠婷的脸色更加苍白,因为古代的取血方式实在简陋,她双手手腕多了三条疤痕不说,当时因为止血困难,流出的血远远不止一斤半那么多。如今她身上总是没有力气,时常头晕眼花,走几步路就如同跑过百米一般,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她知道自己并无大碍,可这症状显然吓坏了红豆和婵娟,更气坏了君兰舟。

当时他昏迷过去,对解毒之法并不知情,待第二次药浴时闻到有浓重的血腥味,便问了李圣手,李圣手毫不隐瞒,将实情说了,君兰舟险些从浴桶中蹦起来,好在李圣手好言相劝:若他不配合治疗,阮姑娘的血就白流了,君兰舟才稳定下来。不过接连两日,他见了阮筠婷眼神都颇为有深意。

那日徐凝芳带着人来搜查抓她不在府中的证据,她便说是惹了风寒头疼的很,现在她“病”的严重,索性回了老太太,让老太太跟书院告了假。留在府中一来休息,二来也好方便照顾君兰舟,三来她在院子中,下人们也有了主心骨,毕竟姑娘的闺房中窝藏一个男人并非小事,若是被上头抓到,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兰舟,你现在感觉如何?”阮筠婷盖着锦被斜躺在红木贵妃椅上,与靠着软枕半坐在床榻上的君兰舟之间只隔了个矮几。矮几上放了个白瓷梅瓶,里头的红梅是今儿个一早阮筠婷差婵娟去东花园折来的。

君兰舟脸色苍白如雪,显得左脸上的鞭痕更加触目惊心,“我好得很。倒是你,不舒坦就回去歇着。”

“你还生我气呢?”阮筠婷讨好的笑着,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觉得一阵眩晕,喘息了好几下才恢复过来,再看向君兰舟,他正担忧的望着她。

“兰舟,对不住,你别气了,那天我也是情急之下昏了头。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不相信我,我才怒极了,没控制住情绪嘛,不然我给你打回来?”说着微微倾身。把脸凑过来,紧紧闭着眼,五官都如包子一般皱在一起,一副视死如归的的模样。

君兰舟好气又好笑,可是她原本景致白皙的小脸如今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粉润颜色转为不健康的白,想到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心里就如刀割一般。她这两日都穿了紧口衣袖的小衣,恰好遮住了手腕的位置。所以他看不到她的伤口。但是如此完美的女子,身上却多了三道疤痕,这让他如何都不能不痛心。

心中所想,君兰舟掩饰的很好,只做生气的样子,扬起手来佯作要打:“这可是你说的。”

阮筠婷见他果真要打。连忙缩了回来,眼前一黑,鼻子尖发凉,借着头晕索性躺回躺椅,耍赖道:“不成不成,那天我不是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么,就算扯平了,你再打我,那我不是亏本。”

她蜷缩在躺椅中,好像一只温顺慵懒的小白猫,模样娇俏柔弱的很,君兰舟别开眼不去看她,“罢了,就当扯平了。”

“如此甚好,多谢君公子大人大量,原谅了小女子。”话虽是玩笑着说的,可言语间的歉意是充满真诚的。

君兰舟摇了摇头,知道阮筠婷当真介怀此事,便转移了话题道:“这两日国公府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说起正事,阮筠婷表情严肃起来,“那日搜出的三个逃犯也不知是什么人,我不过情急之下,赌皇上会下旨搜查,想不到皇上不仅搜查了,还将吕国公传进宫去好生长谈了一番,具体谈了什么,谁都不知,那三名犯人是回头便问斩了,吕国公也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不过我觉得,皇上对吕国公的态度与从前不同了。”

君兰舟眯着眼,半晌才慢条斯理的道:“婷儿,你说作为富有天下的君王,最怕的是什么?”

“怕什么?”君兰舟这样问,绝对与这次的事情有关,他定是想到了什么。阮筠婷自觉不如君兰舟聪慧,但是在现代的时候古代的电视剧和小说没少看,不论是康熙爷好,雍正爷罢,最能让他们“炸毛”的都是能够捍卫皇权的东西,能够动摇他们皇位的东西。

“你是说,皇上之所以如此重视那三个人,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他的皇位?”

君兰舟赞赏的点头:“是,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皇上当年之所以能够登基,是因为前太子私通南楚余孽,私通外国,且那一段时间他平乱有功,太上皇才对他格外器重吧?”

阮筠婷当然知道此事,而且她也知道,现实往往比影视剧更狗血。

“难道…前太子是冤枉的?这三人或许是知道秘密的人?”

君兰舟道:“否则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皇帝会如此重视这三人的原由,婷儿,你这一次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如果真的涉及到皇权,皇帝对吕国公的间隙定然已经生成。”

阮筠婷苦笑,“我没想那么多,当时只是凑巧表哥知道天牢里有这三个皇上极为重视的人犯,我也凑巧问了一下,才有了之后的事,我也没有想要将吕国公如何,只是想救你出来,至于其他的,都算是附带。”

两人都是极虚弱的身体,聊了没多久阮筠婷就已经昏昏欲睡,君兰舟也累了。阮筠婷便叫来红豆,伺候她回房休息——阮筠婷的卧房,与君兰舟所处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午膳随意吃了点东西,又被赵林木家的强迫灌下补血汤药一碗。床褥是红豆特地用汤婆子捂热的,阮筠婷拥着丝被,睡的极为深沉,脑海里总有光怪陆离的梦境出现,转眼却又不知道刚才梦过什么,恍惚之间,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暖流一丝丝流动而来,让她舒服的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想更靠近热源,这时,一声低沉的轻笑却将她昏沉的思绪拉了回来,似渐渐浮出水面,看到了点点粼光。

强迫自己撑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迷茫,许久才对准焦距,近在咫尺的是一张略显的平凡的面孔,五官端正,脸型俊雅,一双饱含智慧的深邃双眸配上浓眉,为他增添许多不凡尔雅的书生气。此时他正微笑着,好像看到了某种幼小的可爱绒毛动物,笑容温柔宠溺,满是怜惜。

“我正在猜想,你要多久才能醒来。”戴明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见她表情呆滞,打趣的道:“怎么,三日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阮筠婷神智略微清醒,半坐起身,戴明体贴的为她垫高了身后的软枕。阮筠婷感激一笑,歪着身子靠着,墨发如同上等锦缎垂落肩头,和浅紫色素缎寝衣呼应着光泽,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之浅。”

“恩。要喝水吗?”

“不想喝。”

戴明在她床畔坐下,柔声道:“早就想来看你,可推行土地新政的事压着,我实在走不开,好容易忙完了手头的事才抽空来瞧瞧你。”担忧的皱起眉头:“怎的脸色如此差?大夫瞧了吗,是什么病?”

阮筠婷不着痕迹的抽回被他握着的手,顺了顺肩头长发,动作间已经心念电转,做了决定,君兰舟的事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也没什么,就是惹了风寒,严重了一些罢了。你不要担忧,府里有好大夫,我休息几日就没事了。”阮筠婷语气温柔,含着给人带来麻烦的歉然。

戴明看着阮筠婷的眼神,渐渐流失了温度,剩下的是满溢而出的失望,幽幽的叹息一声,抬起手来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她滑嫩的皮肤,凝视着她。

阮筠婷不懂他的意思,翦水大眼眨巴着,偏头躲开他的触摸,笑着询问:“之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