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舟搂着她纤腰,借着归云阁侧廊挂着的红灯笼的光打量她,见她并无异样,略松了口气:“裕王爷找你了?”

“你知道了?”阮筠婷笑道:“你消息还很灵通。是,他让我离你远远的。”

君兰舟闻言蹙眉,策马缓步往巷子里去,左手持缰绳搂着阮筠婷,右手轻抚她如缎光滑的长发。按着她的头靠在他肩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阮筠婷不给他胡乱猜测的时间,笑道:“我直接告诉他,让他去找皇上吧。”

“找皇上?”君兰舟不解的地头看她。

“是啊,找皇上下个圣旨,给你贴一张生人勿近的招牌。”

她还有心思玩笑,君兰舟心下稍安,轻笑出声:“你呀,他会气死的。”

“不会,他的心强硬的很。哪有那么容易气死。”双手搂住君兰舟健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口,呼吸他身上特有的淡淡味道。阮筠婷闭上眼,安心的道:“兰舟,你且放宽心,我没事的。”

君兰舟动容的吻她的额头。他派了探子暗中跟踪裕王爷,可裕王爷身边好手无数。要想不折损人还得到关于他的情报。着实不易,所以得知裕王爷跟韩肃一起来到归云阁,且阮筠婷也在归云阁的消息,他已经晚了一步,估计裕王爷已经与阮筠婷碰面了。他放下公事急匆匆赶来,怕的是她伤心难过。甚至怕她动摇。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婷儿。”

“嗯?”阮筠婷像小猫似的靠在他怀里,声音弱弱的。

君兰舟道:“就算有圣旨。我也不从,宁可一死,也绝不会放开你。我没有世子爷和小戴大人那么多牵绊,唯一的牵绊就是你。”说到这里,君兰舟的声音有些紧张和沙哑:“我并不知恋上你会给你惹来这样多的麻烦。婷儿,你可愿与我一同承担面对?”

阮筠婷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君兰舟的心便一下子柔软成了春水。低头又吻她的额头,“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阮筠婷闻言,便想起了死去的阮凌月。阮凌月便是“无媒苟合”与人生了她与阮筠岚。虽然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做未婚妈妈并没有什么,可是她可曾想过他的孩子将会背什么样的名声生存?这里毕竟不是现代,而是古代啊。或许,阮凌月活的一直很洒脱。可是,在这方面,她着实考虑不够周全,在现实面前还不低头,还不愿意融入古代社会,那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还有可能累及子孙。

所以,君兰舟能承诺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正是对于她来说最好的承诺。因为君兰舟不会让她走阮凌月的老路。

马儿缓缓漫步,君兰舟拉过自己的大氅遮在她身上,拥着她说了许多话,直到临近戌时快要宵禁了,才送她回了徐府。

才进府门,她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下人们如何都行色匆匆的模样,并不似平日那般轻松?

阮筠婷疑惑的去了松龄堂,如往常一般,三房太太都在,却都是愁眉不展的。

“老祖宗。”阮筠婷给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点头许她起身,命画眉给阮筠婷搬了个锦杌。

二太太道:“南边儿战事一起,百姓遭殃不说,咱们二老爷和风哥儿说不准又要领军去了。老祖宗,媳妇真是担心。这么些年来跟着老爷在南疆时,心里起码是踏实的。我和巧姐儿都学骑马,学拳脚功夫,预备着城破了随时可以逃跑,最起码不要拖老爷的后腿,再不济,我可以和老爷同生共死,也算全了当日成婚时的誓言,可现在,我和霞姐儿在家里头,想与他们同甘共苦也是不能够的。”

二太太说到此处,眼泪流了下来,忙抽出袖中的帕子沾沾眼角。

老太太也是愁云惨淡的叹息,安慰道:“咱们只是得了信儿,皇上还并未下旨不是?”

“是啊,二弟妹也不要太焦急了。总会有办法的。”大太太拉着二太太的手拍了拍,道:“巧姐儿和婚期眼瞅着要到了,还指望你这做娘的来张罗呢,你好歹不能因着这些事情担忧的病了。”

“我晓得,我也只是心里难受。”

阮筠婷在一旁听着,心里也觉得凉飕飕的。南楚余孽一直都不安分,听说皇族李氏的口号就是将大梁蛮子赶走,还南楚大好河山。

然而,如今天下大定,民心所向皆是在大梁。连西武国都俯首称臣,南楚余孽不过占据区区一隅土地,兵寡钱少,不乖乖称臣还能成什么气候?

他们若要这般不安分,才真的是找死。

阮筠婷刚这样想着,突然听见院中隐约有争吵声。

“八姑娘,您现在这样横眉怒目的,老奴斗胆,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去惹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吃了阮姑娘从神医那里求来的药,这身子才好了些。您可不要…”

“滚开!”徐凝霞声音尖锐:“你算什么东西,狗奴才!胆敢训斥我?不要以为你是老祖宗的陪房,就成了主子了!你打量我跟阮耗子似的专会讨人欢心。见了你也要摇尾乞怜?想的容易!给我滚开!”

徐凝霞声音越来越近,随后一掀门帘进了屋,到了跟前草草的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行了礼,眼泪同时滑落下来,望着三太太道:“母亲。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这会子已经懵了,完全不知徐凝霞说的是哪一桩。可在外人面前,自己的女儿如此火燎腚的冲过来,先是骂了韩斌家的,又以这样的语气来质问自己。

三太太脸色一沉,“霞儿。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难道使银子教导你,你就学来这般目无尊长?还不给老祖宗赔罪!”

“我哪里有错!”徐凝霞哽咽着,怨气颇重的道:“我到底是哪里不好。是少了胳膊还是缺了腿,母亲和老祖宗做什么如此作践我?我难道要嫁不出去了?”

大太太陪着笑脸,起身到了徐凝霞身旁,用帕子温柔的为她拭泪:“好孩子,莫哭。有什么事情你好生与老祖宗说,可不要这样冲动。伤了老祖宗和你母亲的心。”

徐凝霞抽噎一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滴落在洋红色的锦缎衣袖和衣襟上,像是深红色的血。

“若不是存心作践我,做什么将我的生辰八字交给媒人去说媒?我难道要嫁不出去了?同样是簪缨望族,与咱们家相当的那些个姑娘哪里有我这般寒碜的,你们是打算将我‘贱卖’了吗?同是嫡出的女儿,我到底那里不如巧姐儿!?”回身泪眼朦胧的又忿恨的指着阮筠婷:“就连她都比我有脸!我也是奉贤书院上学的,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凝霞最近与韩俊打得火热,她料想老太太和三太太以及家中的人都是知晓的,也应当都是乐见其成的,如今韩俊眼看着要十九了,也到了选皇子妃的时候,她只等着到时候一朝扬眉,也不辜负了母亲的期待,更是给三房争一口气。

谁知,今日出去与要好的几个姑娘家吃茶,却被人嘲笑了。

她明明与二皇子要好,家里头却像寻常小户人家那般,托付媒人给她说亲,难道她是没人要了?

三太太原本生气,可以听徐凝霞这样一说,气立即消了,变作对女儿的心疼,她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啊,她如何能眼看着自己亲生的骨肉乱伦?

“霞儿,好了,莫哭,娘这也是为了你好。”三太太叹息着起身,将徐凝霞拉到跟前,刚刚抬起胳膊想搂她入怀,徐凝霞却躲开了。

“为了我好?你这样作践我的名声,还说是为了我好!我真是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妈啊!”

“你!”三太太望着徐凝霞,一句话都说不出。

老太太听了这许久,对徐凝霞已经是完全的失望。好好的姑娘,硬是给三太太教导坏了,就算心里再有不平,她也不该与母亲大呼小叫的,这成何体统?!遇见事了不知自己动脑想法解决,偏生选了最低级的方法发泄情绪,在两位伯母的面前与生母大吵大闹,如此不动脑筋还横冲直撞的,徐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老太太眉头紧锁,不耐烦的道:“天色晚了,都散了吧。”明摆着不耐烦看徐凝霞。

三太太虽生徐凝霞的气,可也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委屈了她,然而,这主意是老太太出的,现在老太太却表现出十足十的厌烦来,难道他心里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孙女?

三太太心中悲哀,当年她无奈听了老太太的话。为了徐家的利益才没有将事情闹大,原本她还在想,只要张氏和她生的那个孽障都死了,她就报了仇,然后可以看着自己的儿子做皇子,封王,甚至还有可能继承大统,到时候她就算不能与他相认,好歹扬眉吐气的也是她养的啊。

谁知道竟会酿出如此后患来,严防死堵的。还是让徐凝霞和韩俊走到了这一步。老太太如今不体谅他们也就罢了,还对他们不耐烦,三太太当真想冲过去质问她。她到底拿他们当什么,拿三房的孩子当什么!

心头有气,又不能冲着老太太使,三太太对哭哭啼啼的徐凝霞就少了许多耐心,冷冷斥道:“哭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徐凝霞原本就委屈,被三太太这样没好气的呵斥,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竟然咧着嘴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的女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对我…”

三太太被哭的心烦。眼角余光又看到大太太、二太太和阮筠婷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脸上也觉得挂不住了。无论如何,有事可以关起门来家里说去。在这里大哭大闹算什么?

“好了!还嫌丢脸不够?还不给我回去!”三太太一甩袖子就走。

“我给你丢脸?那你何不一发勒死我了事,不会污了你的眼,脏了你的耳,更不用你给我的事为难!”

“你!孽障!”三太太转回身怒瞪着徐凝霞:“还不给我回去!”等回了院子,她定要好好教导她!

徐凝霞泪流不止。委屈的瞪着三太太,好半晌才哼了一声。大哭着跑了出去,规矩礼仪全不讲,连给老太太行礼都忘了。

三太太很是尴尬,回头看看老太太脸色的勇气都没有,埋着头也离开了松龄堂。

阮筠婷冷眼旁观了这么久,自然猜得到其中的始末。其实,她是同情徐凝霞的,可这件事到底她没有说话的权利,除了同情之外,她更是不愿意对三太太和徐凝霞付出在多心思了。自作孽不可活,焉知现在发生的事,不是三太太害死徐凝秀的报应?

阮筠婷回了静思园,用了晚饭,就听见外间赵林木家的和婵娟低声闲聊,说是八姑娘回了馨岚居,与三太太闹腾的更凶,一怒之下连三太太房里供奉的观音像都摔了。

阮筠婷听了,连忙拜了拜,念了好几句佛。鬼神之事的确存在,她不就是鲜活的证明?徐凝霞这样做,可不是积福的作为,怕要有后报的。

次日书院是要照常上学的,徐凝霞自然是顶着一双哭肿的如同桃子的眼睛,又引起了不少姑娘的注目,私下里议论的有之,当面询问幸灾乐祸的也有之,徐凝霞受了一整日的委屈,待到散学时候见了二皇子,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将所有委屈一股脑的说了。二皇子心疼怜惜自然不必说,温言哄着他。

阮筠婷的马车启程时,二皇子和徐凝霞仍旧是站在徐凝霞那辆马车旁边低声说话。阮筠婷便摇了摇头,这样做法,怕更惹眼。

松龄堂,老太太斜歪在暖炕上,把玩着手中的翡翠佛珠若有所思,画眉则是侧坐在一旁,轻柔的为她捶腿。韩斌家的端了参茶来,服侍着老太太吃了一口,笑着问:“老祖宗,眼看要到三月三了,阮姑娘和十姑娘的及笄礼您打算如何办?”

老太太语气有些奄奄的,“如今府里的事情乱气的很,南疆许会有刀兵之灾,霞姐儿和二皇子的事情也没有解决。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况且慧姐儿和婷姐儿一个是庶出,一个是生父不详,也不需要大办,你就照比去年敏姐儿的给他们一同办了也就是了。”

韩斌家的点头称是。

这时候,外头有小丫头来报:“回老太太,二门上的小幺来回,说是二皇子来了,这会子正在荣祉堂奉茶,三老爷和宣二爷都在,二皇子求见老太太,请你过去呢。”

老太太闻言便是一愣。她如何能想得到二皇子会来?

韩斌家的很是疑惑:“平白的,二皇子怎么来了。”

老太太坐直身子道:“服侍我更衣吧。”该来的躲不掉,她若是不去,还不知道三老爷和二爷要如何与二皇子谈呢。

老太太来到荣祉堂的门前,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有愉快的笑声,显然二皇子与三老爷和徐承宣相谈甚欢。

进了屋,二皇子先站起身来,客套的行礼道:“徐老夫人安好。今日我贸然前来,真是叨扰了。”

老太太忙堆了笑,还礼道:“二殿下言重了。”

三老爷和徐承宣也分别给老太太行了礼。

四人分宾主地位落座,老太太笑着看向二皇子,其实对于自己的亲孙子,她那里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心里越是知道他是谁,越是无法相认。就越是觉得见一面难得。可是,这终究是一段孽缘啊。

二皇子笑道:“徐老夫人,第一次来到贵府。见了两位徐大人,当真觉得很是投缘,见了您,越发觉得亲切,好似早就相识。觉得您就似祖母那般慈爱。”

二皇子说的完全是真心话。虽然外人听来,有些像套近乎。

老太太暗自叹息血缘天性,“二殿下言重了。老身如何能与太后相提并论?您可折煞咱们了。”

二皇子一愣,随即赧然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今日来,我是有件事要与徐老夫人说。”

“二殿下请讲。”

韩俊看了眼徐承宣和三老爷,觉得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直言道:“我听说贵府上已经在为徐八姑娘议亲了?我与八姑娘很是投缘,觉得她率真可爱,很是喜欢。我也十九了,到了选妃的年纪,今日一早我已回了父皇,这件事父皇也默许了,我想与徐老夫人说一声。免得您还不知情。”言下之意就是要口头定下徐凝霞与他的亲事。

三老爷闻言大喜,“二殿下。皇上默许了?此话当真?”

二皇子笑道:“自然当真,我哪里能用这等大事诓骗人。”

老太太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强笑道:“二殿下,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您与咱们如此掏心窝子的说话,咱们也不能瞒着您。霞姐儿虽说也是在奉贤书院上学,可身上多少还有些缺点,性子也还需磨练,实在是配不上二殿下您。”

老太太这样说,三老爷和徐承宣都很惊愕,三老爷心下十分不满,女儿好容易有了好亲事,老太太怎么阻拦起来,莫不是老糊涂了?

二皇子道:“八姑娘率真可爱,她的那些缺点在外人眼里看来是缺点,可我瞧着却都是优点。徐老夫人这般关心我很是感激。不过,这件事父皇已经允了,老夫人也就不必多虑了。”

先是表明了心迹,又拿皇上允许了来说事,老太太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当面表现出来,若反对的急了,不光是二皇子不高兴,会有误会,就连三老爷都会不理解。

心里如有猫在抓,烦躁焦急的很,面上还要笑的慈爱,做出一个祖母该有的样子来,又与二皇子谈论起别的事来。

二皇子不多时就告辞了,三老爷和徐承宣送他离开,回来时却是径直回了外院书房,愣是没去松龄堂。

老太太便知道,三老爷是动了气了。可是,他哪里知道其中曲折,哪里知道她的苦心啊。

二皇子亲临徐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徐凝霞一下子就从要被“贱卖”的地位变作准皇子妃,从前几日的垂头丧气变的趾高气昂,说话仿佛都有了底气。那些疏远了她的姑娘都贴上来不说,更有人说,二皇子与徐家攀了亲家是明智之举。

这些徐凝霞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阮筠婷得知这一切,知道事已至此,再也没有转环的余地了。但她也并没如何上心。她现在担忧的是她自己的婚事。眼看着她就要及笄了,之后也该要议亲,老太太可不要再乱点鸳鸯谱才是。

第413章有猫腻

三月初三这日,阮筠婷的及笄礼与徐凝慧一同办了,老太太吩咐韩斌家的照比着徐凝敏的,所以今日也并未请宾客,只是由亲娘梳头,再由老太太为他们插上发簪即可。

阮筠婷没有母亲,梳头的事老太太交给了二太太,二太太将阮筠婷的双髻散开,梳了一个凌云髻。老太太则是分别为阮筠婷徐凝慧簪了相同的鎏金蝴蝶流苏簪,便算是礼成了。

徐凝霞在一旁观礼,见阮筠婷和徐凝慧的及笄礼办的不比她当年的隆重,心中暗自得意,再加上她眼看着要成为二皇子的正妃,入了皇家门可真算得上大大的扬眉吐气,阮筠婷却已经退亲了,到现在还没着落 ,徐凝慧一个庶出的女儿更是不能和她比,徐凝霞的笑容越发得意,徐家的女儿中,不算两位入宫的,她如今可不是拔头筹了么?思及此她坐的更为端正,下巴也抬的更高了。

阮筠婷眼角余光看到徐凝霞得意的样子,悲哀的摇了摇头。沉思着看向三太太。

难道她打算一直瞒着徐凝霞?还是说她和老太太已经想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阻止这场婚事?

左右与她不相干,她多想也没有用。

“老祖宗。”韩斌家的这时掀了门帘进屋来,急匆匆回道:“才刚六爷身边的常随会来传信,说是皇上褒奖六爷‘将门之后,忠肝义胆’,已经擢升为轻车将军,食正三品俸禄,赐虎贲战甲一件,责令今日启程,领兵驻守南疆彭城。三老爷和二爷这会子都陪着六爷在宫中谢宴。”

韩斌家的回了话,抬头担忧的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握着翡翠念珠的手就是一紧,“风哥儿未曾领过兵。皇上如何这般放心?”

二太太却是道:“老祖宗且放宽心,风哥儿十三岁上便跟着老爷上了战场,他轻功独步天下,兵法也是精通,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皇上既然信他,咱们就没有理由不信他。况且他是领兵驻守彭城,并非是主动出击,守城应当也没有那么难。”

老太太点了点头,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阮筠婷抿着嘴。心里又觉得凉飕飕的。徐承风才十八岁,能够担当如此重任吗?这件事往好了想,可以说他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成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是战场不比别处,稍又差池就要被人拿捏住把柄的,最坏的,还有可能受伤。更有可能…

呸呸呸!徐承风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阮筠婷眉头紧锁,左右看去发现满屋子的人,似乎除了老太太,旁人面上都是喜色。大太太和三太太高兴,是因为徐承风被委以重任。徐家人都跟着增光。二太太并非徐承风的生母,虽说顶着爱徐承风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名头,到底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若现在是二老爷出征,二太太反倒会更加担心呢。

阮筠婷就开始为徐承风感到心疼。

在松龄堂又坐了一会儿,阮筠婷便告退了,她当真是不愿意看到大太太和三太太那幅伪善的嘴脸,不如回静思园看会儿书来的舒心。谁知回程的路走了一半。后头便有一个没梳头的小丫头追了上来,瞧着最多不超过六岁的模样。干干净净胖乎乎的很是讨喜,说起话来也软软糯糯的:“阮姑娘,阮姑娘。”

阮筠婷笑着问:“什么事?”

小丫头看了看左右,走到阮筠婷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外面有一个俊俏的公子找您,他让我来瞧瞧的和你传信儿,还说办的好了,您会赏给我果子吃。”水灵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阮筠婷。

阮筠婷弯身摸摸小丫头稀疏的头发,从袖袋中拿出今早红豆硬是要给她带着的饴糖,捻起一颗喂给小丫头:“那个公子说没说让我去哪里找他?”

小丫头含着糖,腮帮子鼓起来半边,甜的眼睛笑眯了起来:“他说在后角门等你,还说让我不要与别人说。”

“你的差事办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儿?爹妈是在府上做什么的?”

“我叫谷儿,我爹妈都在庄子上,奶奶是三太太屋里头的常妈妈。”

原来是常妈妈的孙女?阮筠婷将剩下的饴糖都给了她,并嘱咐她不要一口气都吃了,要坏牙齿的。

谷儿欢欢喜喜的揣好了饴糖,便蹦跳着跑开了。

阮筠婷转了个弯去了后角门,青天白日的,她要出去原也不难,下了台阶来到容华巷,正看到君兰舟披着一件天青色的褂子,笑吟吟望着她。

容华巷是徐家的后巷,临近的府邸也都是高门大户,巷子中只偶然有送菜或是领了对牌外出办事的下人经过。

阮筠婷闲庭漫步的走向他,打趣道:“俊俏公子?”

君兰舟闻言一愣,想起方才帮她传话的小丫头,笑了:“你今日及笄,我怕贸然前来不好,就让人帮忙带个话,这会子忙吗?不忙咱们走走。”

“君大人日理万机尚且有闲暇陪着小女子,我哪里会忙的这么点空闲都没有?”

她俏皮的模样当真让人疼到骨子里去。君兰舟轻点她的额头:“你呀,从前怎么不知你一张嘴如此不饶人,逮住机会就打趣我。”

阮筠婷笑着问:“怎么突然来了?”

“没什么,其实就是想念你,才来瞧一瞧。”君兰舟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红木盒子递来。

阮筠婷打开来一瞧,里头放着一根通体雪白的羊脂白玉花头簪,上面只有零星三点白梅,最大的一个也不超过小指甲盖大小。

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做工精致又不花哨的首饰,阮筠婷惊喜的问:“送给我的?”

君兰舟不答,只是笑着将簪子取了出来,抬起手为她簪在发髻上,点头道:“用了我三个月的俸禄,这银子没白使。你戴着一如我想象中的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