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秋心接过红豆手中的药碗,闻言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雷景焕。

阮筠婷这时也强撑着坐了起来,君兰舟扶着她,为她在背后垫上靠枕,又盖好被子。

阮筠婷刚要吃要,却看到了站在门口屏风旁的雷景焕。

“这位是…端,端…”惊愕的张大眼,“王爷”二字被她强制性的咽了下去。

雷景焕望着阮筠婷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期盼和亲切。

阮筠婷被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姐姐,婵娟说你醒啦!”阮筠岚这时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风风火火的掀门帘进来,看阮筠婷果然起身了,笑容越发开怀,先是奔到水秋心身旁拉着他的袍袖:“水叔叔,您怎么都不看我?上一次您还说要教给我一套强身健体的‘五禽戏’呢。”

水秋心温和的道:“我一直不曾得闲,往后你要学,可以闲暇时候去教堂找我。”

“太好了!”阮筠岚大喜。

雷景焕看着女儿和儿子对水秋心如此亲切,对自己这个亲爹却视而不见,心里难过的很,“水神医,兰舟,劳你们出去一下,我有话与婷姐儿和岚哥儿说。”

阮筠岚这才注意到端亲王的存在,疑惑的问:“水叔叔,这是你的新医仆吗?”仔细打量端亲王,只觉得面善的很,便对雷景焕开朗友善的微笑。

水秋心站起身,道:“婷儿,岚哥儿,你们与端王爷好好谈谈吧,我们出去了。”

端王爷?阮筠岚惊愕的眨眼,他与端亲王见面次数有限,也从没仔细注意过这个人,所以方才即便是看到了他,也没有认出他是谁。

他与他们姐弟二人有什么好谈的?水秋心和君兰舟,又如何能这么放心的将他和阮筠婷留在屋子里与端亲王独处?

阮筠岚满心疑惑,生怕有什么危险,下意识的坐在阮筠婷身旁,以半边身子遮住长发披散只披了件夹袄的姐姐,对方若有任何异动,他都要誓死保护阮筠婷。

被自己的孩子如此防备,雷景焕知道不能怪他们。心里却抑制不住的难受。为了不让阮筠婷和阮筠岚害怕,他自行在距离他们三步远处站着,道:

“婷儿,岚哥儿。我这次来到大梁国是微服秘密前来,为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阮筠岚戒备的看着他。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该从何出说起呢?”端亲王喃喃低语,眼睛看着阮筠婷和阮筠岚,目光却渐渐迷离,仿佛将自己带入了才曾经的岁月中。

“那是十六年前了,我二十岁,奉皇兄之命秘密来到梁国。协助当时的十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裕王爷做一件机密之事。然后,机缘巧合我在离开梁城时。认识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年她应当也就十六七岁,据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和离家出走了。我也曾经问过她,但直到我们分开,她也并未提起此事。她明明是温婉娇弱的女子,却有一颗不输给男儿的心。且博闻强记,才华横溢,更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思想。我从没见过那样有趣的女子,仿佛和她在一起,每一日都会有新的惊喜,于是。我们相爱了。我带着她回了西武国,请求皇兄恩准,封她为妃子。”

雷景焕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然而,当时我母后却不允许我娶一个没有身份的,且还是外国的女子。我虽费尽千辛万苦说服了母后,迎娶她进门,也竭尽全力的爱护她保护她。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她受了多少的苦。后来。就在大梁国新帝登基那年,我们成婚不满一年之时,她竟然留书出走了。这一去,就杳无音讯。”

“我派了人,到处找寻她的下落,可天地之大,她那样聪敏的人,若诚心要躲着我,我如何能寻得到她?她走之后,母亲和皇兄多次安排要给我娶妃纳妾,我都拒绝了,一直到十年前,我收到了一封勒索信,里面夹带有一张她亲笔的字条。”

雷景焕在说话时,阮筠婷和阮筠岚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到了此刻,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姐弟两人都是惊愕的看着雷景焕,满是不可置信。

雷景焕却是莞尔,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阮筠婷和阮筠岚的表情,而是沉浸在回忆之中:“凌月是个怪人,咱们写字是从右往左竖着写的,可她却习惯从左往右横着写,且她不喜欢用毛笔,喜欢用画眉的眉黛,说是用起来方便,所以她亲笔的字,我一眼便认得出来。字条是她弥留之际所写,内容大致是请求她娘家母亲照顾她的孩子,里头附有孩儿的生辰,乾元元年正月初八卯时一刻。我当时真是欢喜、自责又担忧,因为我想不到,凌月离开我时竟是怀有身孕,我没有尽到一个夫婿应该尽到的责任,竟让她在外头漂泊了那么久,还独自一人抚养着孩子。乾元元年的孩子,在我收到那封勒索信的时候,孩子应当已经五岁了。”

阮筠岚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哭了起来。他对父亲的渴望比寻常人更深,可是他也从来不敢报期望,在姐姐面前,更不会提及此事,怕给她添乱,也只有午夜梦回之时,他才敢偷偷的猜想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面前这人坐的端正笔直,虽然以身布衣,仍掩盖不住周身华贵气势,眉目疏朗,可见他年轻时候必然是个英俊的男人,眸光深邃,也足见他的睿智和城府。这样优秀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他知道母亲不会嫁给寻常庄稼汉,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父亲,竟然是西武国的王爷!

相比较阮筠岚的激动和委屈,阮筠婷则冷静的多,疑惑的看着雷景焕道:“你说,有勒索信?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

雷景焕整理心情,对女儿的冷静暗自赞赏,却也有些失望。这孩子过于早熟,没有她弟弟可爱。

“勒索信是一个叫君召言的少年写的,他称我的孩子在他手上,并且被下了一种毒,每年都需要服用独门解药才能活命。他要我尽我在大梁国的能力,帮他仕途平顺。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安插了探子监视他,可我却从未见过他去看我的孩子,我只能受制于他,在慢慢找寻孩子的下落。这一晃已经十年过去。直到我在灵山给凌月送纸钱的时候,遇到了你们,还看到了西武国皇族传下来的白玉龙佩,那是我当年给凌月的信物。”

雷景焕期待的看着阮筠婷和阮筠岚:“孩子,你们是我的骨肉,是我和凌月所生。凌月跟了我之后一直隐姓埋名,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本名叫徐采菱,更想不到,君召言骗的我这般辛苦,会将你们送到外祖母家,而且你们身上并没有下毒。我去年来时,就已经知道你们是我的骨肉,苦于君召言说的那种毒,才不敢贸然相认,怕你们有危险。现在,一切调查清楚,确定你们没有中毒,我就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你,你是我们父亲?”阮筠岚擦干了眼泪。

雷景焕连连点头:“是,我是你们的父亲。”

阮筠岚声音颤抖着,眼泪又滑落下来:“我们吃苦的时候你在哪里?母亲下世,我和姐姐才不到六岁,一路从鹿城行乞到梁城,途中两次险些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现在说了若干的理由,都是在解释你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和姐姐就该顺理成章的原谅你承认你吗?你是王爷,有权有势,姐姐被吕国公的儿子欺负时你在哪呢?我们险些被人赶出徐家露宿街头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我姐姐差一点就给人当小妾了你怎么不帮她说句话?你是王爷啊,我姐姐不是郡主吗?她怎么能给人做小老婆,这么多关键的时刻你都不出现,现在好容易靠着姐姐的努力,我们有钱了,有权了,不用受人欺负了,你才来认我们。你这样的父亲,我才不认!你对不起我母亲,现在还想白捡一双儿女回去?门都没有!”

阮筠岚一口气说完,站起身便走。

阮筠婷忙倾身向前拉着他:“岚哥儿!”

“姐,你放开。”怜惜阮筠婷还病着,阮筠岚并没有使劲挣扎,可脸上的嫌恶却很明显。

阮筠婷叹道:“你不是一直渴望找到父亲吗?现在父亲就在眼前,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苦衷?我看最苦的是娘亲和姐姐!这么些年他吃香喝辣,有什么好苦的!”

“岚哥儿…”雷景焕双眼赤红,虎目含泪,焦急的道:“我也是投鼠忌器,岚哥儿,父王只是有苦衷的啊。这不,一调查清楚,我便不顾一切的来了。我并不是不要你母亲,不要你们…”想到已经死去的凌月,雷景焕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阮筠婷最看不得人哭,况且面前这人,还是她这具身子的父亲。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何上次雷景焕会以长辈的口吻告诫她要注意身边的人,不要轻易相信旁人。他说这些的时候,是在面对他的女儿啊。

她虽然不是真正的阮筠婷,对雷景焕也还算是陌生人,可身体却好似有自己的反应,兴许是阮筠婷本人潜在的意识在作祟?她本不想哭,眼泪却如断了线一般不停的滑落。

阮筠岚见姐姐如此,心下戒备也放松下来,瘫坐在床沿,仍旧觉得云里雾里不可置信,他们竟然有爹了?!

“孩子?”雷景焕到了跟前,忐忑的叫了他们一声,“你们,可原谅我的疏忽吗?当年没有照顾好凌月,是我的错。”

阮筠岚想起死去的母亲,想起自己遭遇过的一切委屈,看着面前满目慈爱和期待的男人,心早已经柔软,一下子扑到雷景焕跟前扎进他怀里,哭道:“父亲!”

雷景焕眼泪瞬间决堤:“好孩子,好孩子,婷儿,你,你可还怪父王?”

阮筠婷摇摇头,落着泪展开一个微笑,乖巧的唤道:“父王。”

第417418章报仇雪恨

“好,好…”雷景焕顾不得堂堂男儿落泪丑不丑,动容的将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是父王不好,没有早些找到你们,害你们受了这许多苦。”大手一下下顺着阮筠婷的长发,尤其是女儿,比儿子的路要坎坷许多:“婷儿,岚哥儿,往后父王会好好补偿你们。”

阮筠婷心里发酸,流了些眼泪,仿佛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憋闷都发泄了。才刚她一心所想的都是认亲之事,现在她才想到,她和岚哥儿有了个做王爷的父亲,一下子就从生父不详的身份解脱出来,往后再也不是谁都可以鄙夷的人了!

父子三人抱头痛哭片刻,雷景焕后退一些,抹了把脸。阮筠岚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去脸盆架子绞了巾帕递给端亲王,“父,父王,擦脸。”偶然之间,父王二字叫的还不顺口。

“好,好。”雷景焕感动不已,连连点头,心都要被温柔胀满了。

阮筠岚又给阮筠婷也拿了帕子擦脸,最后才打理好自己,道:“父王,这么说你和水叔叔早就相识?”

雷景焕一愣,随即坦然道:“是的,早就相识,但是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哎,他也是个痴人。”

阮筠婷道:“没有找到父王这段日子,多亏了水叔叔对我和岚哥儿的照顾。凭着他的一手医术,许多人都因他的面子对我和岚哥儿格外的好。”

“例如徐老夫人?”雷景焕想起方才在松龄堂,老太太听了丫头回话才知道阮筠婷病了,还特地与水秋心解释。

“老太太对我们很好。”阮筠婷蹙着眉客观的评价,“人人都有自己的为难吧,她也不例外。”

“姐姐总是这般体谅旁人,却不考虑自己。”阮筠岚撇嘴。

端亲王见状笑了,能和一双儿女这样悠闲的说话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若是现在凌月还在。那该有多好,可惜她看不到了。

端亲王的笑容逐渐转为悲伤,随即被他掩饰过去,道:“咱们得以相认,说起来徐老夫人也算是我的岳母,稍后我就去拜访她老人家。”

“父王打算公开这件事?”阮筠岚问。

“这是必然,我的孩子,我如何不能认?只不过,我此番前来并未张扬,不宜暴露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君召言那厮也是时候该解决,还要修书一封禀告皇兄。哦,也就是你们的皇伯伯。等办完了这些事,我便大张旗鼓的给大梁皇帝下国书,公开来访,这一切做完最多也要不了两个月。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还是要忍耐一下。我待会儿先让徐老夫人心里有个数,不要怠慢你们。”

端亲王说罢,阮筠婷和阮筠岚同时点头,阮筠婷好奇的眨着眼,拉着雷景焕坐在床沿,道:“父王。你的名讳我们还弄不清是哪两个字。”

雷景焕闻言哈哈大笑,爱怜的拉过阮筠婷的手,“西武国姓为雷。我名景焕,行三,你皇伯伯是长子,名景昌,年长我十岁。咱们家这些人,往后慢慢会带你认识。对了。琼华你已经认识了啊,她是你皇伯伯的幺女,疼爱的紧,性子也骄纵,不过咱们西武人没有大梁国人那么多的弯弯肠子,自从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女儿之后,她就已经对戴明死心了,用她的话来说‘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做什么要抢自己堂姊妹的夫婿’。”

“那后来…”阮筠婷疑惑的眨眼,想不通后来所发生的那些事。

“那是我和琼华做了个扣,戴明对琼华动心,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琼华开始不知道你是自家人,当然得意洋洋,但是后来得知你是她堂妹,便开始为你抱不平,还说戴明身上原本吸引她的就是哪种不顾一切的痴情,现在也都消失了,这个人变的毫无特点,所以…”

“所以,父王故意让戴家人以为西武国会答应这桩亲事,引他们去西武提亲,结果让他们无功而返,大大的折损颜面?”

“正是。”雷景焕冷笑道:“他胆敢对我女儿不忠,做见利忘义的勾当,就不要怕承担后果。”

阮筠岚一拍巴掌,叫了声“好”!总算是出了口气。先前他得知戴明没有娶成西武公主,只是感觉暗爽罢了,现在得知真相,对生父的崇拜和亲近又多了许多。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水秋心和君兰舟先后走了进来。

阮筠婷见了君兰舟,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到了口边就变做一句:“兰舟,我找到父亲了!”

君兰舟笑着点头,他心中早就有猜测,如今只不过是验证了他的猜测正确,倒是并不感觉意外,只不过阮筠婷此时模样娇柔乖巧,若不是有人在场,他当真要好好抱抱她安慰她的情绪。

“水叔叔!”阮筠岚也是喜不自胜的冲到水秋心跟前,拉着他的袍袖,激动的道:“我有父亲了,我有父亲了!”

水秋心心中百味陈杂,微颔首,冷着脸看向雷景焕。

雷景焕知道水秋心对阮凌月一片痴心,若搁在年轻时,他会吃醋,对他存有敌意,可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凌月早已经不在了,他在他找到孩子们之前找到阮筠婷姐弟,一直在照顾他们,雷景焕心存感激,郑重的给水秋心行了一礼:“水先生,多谢你了。”

水秋心惊愕的眨眼,侧身避开不受他的礼,冷冷道:“我是为了凌月。”

“为凌月即是为了我。我还是要代凌月谢你。”

水秋心别开脸冷哼了一声。

雷景焕便有一些尴尬的看向阮筠婷和阮筠岚:“我先去见徐老夫人了,等婷儿身子好一些了,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见谁?”

“君、召、言。”这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阮筠婷面色也冷下来,想不到前世的夫婿,不但是杀害自己的凶手,更是今生这具身体的仇人。她五岁的时候,君召言也就是她现在这个岁数吧?他如何有那么深的城府。懂得利用他们姐弟去要挟端亲王?又凭什么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毒来挟制他们?

“看来,这笔帐是该好好算算了。”阮筠婷所说的帐,比端亲王说的还要多一笔。

端亲王离开之后,水秋心便被阮筠岚拉着去了*苑,吵着学五禽戏。阮筠婷的卧房里只剩下君兰舟。

“婷儿。”君兰舟两日不见阮筠婷,思念的紧,如今她穿着居家的袄子,半边乌黑如墨的长发垂了下来,显得她面色苍白,难描难画的俏脸上带着微笑。曲线优雅的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自来知道阮筠婷是美丽的,可如今看到这般慵懒病弱的她,与平日见到梳妆打扮完备的她又是不同。君兰舟甚至在心中暗暗期待迎娶她过门的日子。到时候每日早起是不是都看得到她如此媚态?

“兰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端亲王是我父亲?”阮筠婷并不知君兰舟心中所想,眨着翦水大眼疑惑的看他。

君兰舟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回过神来,在她身旁坐下。道:“的确是有猜测,因为端王爷认我做义子,提出的首个要求便是保护你和岚哥儿。我就在向,无亲无故的,他做什么要如此。现在看来,义父当真是用心良苦。”

阮筠婷大病未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这会子早就累了,疲惫的靠在君兰舟的肩头。闭着眼叹息了一声。君兰舟的衣料冰凉,贴在脸上很舒服。

“累了?”

“嗯。

“那好好歇一会儿吧。我扶你躺下?”君兰舟要站起身。

阮筠婷忙抱着他的胳膊:“别,让我靠着你。”

肩头披着的袄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在身后,身上只穿着白色的绫衣,也因为依靠着君兰舟的缘故。领口敞开一些,君兰舟低头的一瞬。恰好看见她如白玉般光滑的脖颈、锁骨以及蜜合色肚兜的领绳。

脸腾的一下红了。君兰舟心中暗暗叫苦。她大概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就连他手臂的触觉都比往常敏感了许多,好似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部贴着他…

“婷儿,你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君兰舟红着脸站起身,帮她躺下。

阮筠婷也正好疲累,这会子已经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可她和兰舟好久不见,还有许多话要说。

阮筠婷躺在被窝里,拉着君兰舟的手强撑着眼皮看着他,最后还是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

她如此依赖的拉着他的手,君兰舟的心早已经软化,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当真是一辈子都看不够的。

端亲王与老太太说过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老太太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见任何人,连韩斌家的都没有留下来在屋里伺候。到了用晚膳时,韩斌家的发现老太太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精神似乎也不济,很疲惫的样子,但毕竟是主子的事,她无法插嘴,只能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次日清早,阮筠婷起身后觉得神清气爽,身上再没有那里还不舒坦,红豆和婵娟吩咐小丫头预备了热水,伺候阮筠婷擦身更衣,阮筠婷便去了松龄堂,给老太太请安。

到了松龄堂时,迎面正看到三太太眉头紧锁的走来,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金色锦缎底子,绣团红牡丹花纹的对襟褙子,配上她憔悴的面容,显得她脸色越加干黄了,就算头上戴着整套的鎏金嵌红宝石的头面,也并未给她增色多少。

“三太太。”阮筠婷停下脚步,端雅的行了一礼。

三太太仿佛这时候才看到她,纠结的皱紧了眉头,抿着嘴唇站在原地,眼神中有鄙夷和想要亲近又却步的情绪闪过。

阮筠婷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复杂到这种程度。三太太平时对她都是很直白的厌恶,今日是怎么了?难道端亲王是她生父的事情,三太太已经知道了?

“婷儿还要去给老祖宗请安,先行一步。”阮筠婷不理会三太太,礼数周全一番便继续向前走去。

站在门廊的大丫鬟画眉早已经看到她,此刻满脸堆笑的殷勤的为她掀起门帘。

三太太看着阮筠婷的背影,又是嫉妒又是惆怅。为了皇帝的赐婚。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徐凝霞什么都不知道,整日欢欢喜喜的就等着五月二十八那日出阁,就可以风风光光做上皇子妃。

她现在多希望自己失去记忆啊,这样就可以不用如此纠结痛苦,就可以如老太太那样放宽心,可是她做不到!韩俊可是徐凝霞的亲兄长啊!这样乱伦之事若做出来,这两个孩子不知情也就罢了,万一哪一日知情了该如何是好?

但圣旨已下,这件事容不得她说一个不字了。而且,这件事若是揭发开来。牵扯就太大了。她虽然不在乎大房和二房的死活,但她在乎三老爷和她自己以及三房的孩子们啊,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到时候他们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

阮筠婷这厢到了屋里,透过半敞开的雕花木窗向外看去,还能看得到呆站在院落中的三太太孤寂的身影,看来徐凝霞的婚事,已经要将她的心折磨烂了。

“老祖宗。”阮筠婷绕过紫檀木底座的水墨山川河流插屏到了里屋。端端正正的跪在韩斌家的铺好的锦绣荷花棉垫上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笑容满面,指使王元霜:“霜丫头,快把婷儿搀起来,如今她是郡主了,可不要动不动就再下跪。”

“哎呀,瞧老祖宗说的。婷姐儿是孝顺的姑娘,别说是君主,就算当了天王老子。也不会忘了老祖宗是他的祖母啊。”王元霜挽着阮筠婷的手臂,话像是在为阮筠婷说,可言语却是在点拨阮筠婷的。

阮筠婷顺着她的话道:“外奶奶,您对婷儿和岚哥儿有养育之恩,我们不会忘记。虽然现在有了父王。可您依旧是我们的外奶奶。”

阮筠岚也点头:“正是,我们与父王重逢。不但给自己正了名,也可以不让母亲继续背着未婚生子的罪名。”

老太太伸出两只手,阮筠婷和阮筠岚会意的上前主动握住。

“好孩子。”老太太感慨的道:“菱姐儿是福薄,看不到今日。不过你们都是争气的,你们母亲天上看着也会欣慰。昨儿个端王爷来与我说了,过段日子在光明正大的来访,所以这件事还只限于咱们几个人知道,不要外传,免得给他惹来麻烦。”

“是。我们知道。”阮筠婷点头。

老太太便抬起头来,严厉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太太、二太太和王元霜。

三人都回忆,站起身行礼道:“老祖宗放心,我们绝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

老太太吩咐韩斌家的上了饭,留阮筠婷和阮筠岚一同用了。谁知饭刚刚用了一半,外头便有小幺来传话:

“回老祖宗,西武国的君大人来了,说是要求见岚爷和阮姑娘。”

君兰舟与阮筠婷交情非浅,老太太和几位太太自然知道。可这一次,君兰舟却是连岚哥儿也一起找了,就说明其中一定有事。

老太太忙挥挥手:“去,快请君大人过来。”最后还补充一句:“要好生礼待。”

阮筠婷心下好笑,随着她与岚哥儿的身份明了,他们二人的地位也都水涨船高了,还有老太太一直言明不喜欢的君兰舟,如今也要“好生礼待”事情变化的可真是快啊。

不多时,就见穿了一身月白色绣云回纹大氅的绝色少年步伐潇洒若行云流水般的走了进来。见了老太太,端正行礼,头上的白银子素簪反射的光泽耀眼夺目:

“给徐老夫人问安了。”

“君大人快快请起,请坐。”老太太前倾着身子,伸手做请的手势,又扬声吩咐道:“画眉,上今年新来的仰天绿雪。”

“是。”

画眉应是下去,君兰舟忙笑着道:“老夫人不必麻烦了,其实今日在下是专程来请阮姑娘和岚爷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