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则是安静的坐在外间。

君兰舟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来不理会她,可她人就在外头,他总是忍不住时常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阮筠婷自然知道君兰舟的一些小动作,心下暗笑,他这样做,恐怕自我折磨要比给她的折磨多的多了。

“端阳郡主。”

正当此刻,外头有人来禀报:“徐府上除了大事,徐老夫人请郡主速速回去。”

阮筠婷闻言便是一愣。家里会有什么事要叫她回去的?

“兰舟,我先走了。”阮筠婷撂下一句话匆匆出了门。

君兰舟放下毛笔,才预备暗中跟上。突然窗棱上落了一只灰色的鸽子,细瘦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纸卷。

君兰舟解下字条,上头的消息让他心头巨震。

——“彭城兵败,全军覆没,百姓被屠。无一幸免。”

徐府之中一片死寂,阮筠婷急匆匆回到松龄堂,才到院子里就听见屋内传来的哭声,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老太太这样嚎啕大哭。

“风哥儿,我的风哥儿啊!!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扔下我去了啊!风哥儿!”

阮筠婷一惊。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风哥儿,去了?老太太说的风哥儿是谁?是六表哥吗?

“老祖宗。您莫要太伤心了。”是大太太哽咽着柔声安抚。

“风哥儿英勇殉国,拼到最后一人也是不投降,他是咱们徐家的骄傲啊!”二太太呜咽着。

阮筠婷再也听不下去,大步冲进了屋里,顾不得行礼。“你们说什么,你们说。六表哥,殉国?”

老太太这会子已经哭的眼睛模糊,大太太吸着鼻子抽噎着道:“彭城来了消息,南楚国余孽纠集叛军三十万围困彭城,你六表哥率领三万守军,誓死保卫全城百姓,连着大战四十五日,到最后山穷水尽,拼的一兵一卒不剩…彭城,全城被屠,无一幸免,你六表哥,为国捐躯…”

阮筠婷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六表哥临行前我明明提醒过他的,他才十八岁啊,怎么会死了,怎么会这么死了!不可能!我不信,老祖宗,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老太太声泪俱下,张开手臂呜咽道:“婷儿。”

她哭的像是迷了路的孩子,阮筠两次重生都在徐家,对老太太也算了结,她最是遇事沉稳的一个人,喜怒从不挂在脸上,如今却这样哭法…

阮筠婷泪如雨下,僵硬的走到老太太身边,本想扑进她怀里,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前浮现的,是那人一身雪白短褐,大红披风,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身姿潇洒如临水御风,几个起跃到了她跟前,英气逼人的荣长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叫她一声:“阮妹妹。”赖皮的说一句:“往后你可要亲自下厨,我等着吃呢。”

这人,就这么去了?

三万守军,外加彭城所有百姓,无一幸免,徐承风战到最后,也没有扔下彭城的百姓,和他们共赴黄泉…

“我不信,我不信。”阮筠婷呆呆的坐在地上摇着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她衣襟和袖子上,“六表哥不会死的,我提醒过他要留神,他也说过会留心的。他,他…”

一口气哽在胸口,阮筠婷觉得双手手指发麻,心口绞痛的无法忍受,眼前一阵发黑。

眼看着她身子软软倒下,老太太哭的越发撑不住了。大太太忙吩咐人将阮筠婷送回静思园,二太太则是赶忙叫人去请太医,老太太这边情况也不大对。

阮筠婷被抬回了静思园,可吓坏了一屋子的下人。

外界的声音似乎都离她很远了,阮筠婷的耳朵嗡嗡直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那么年轻的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许多信息在脑海中闪过,君兰舟曾经提醒过她,说西武国的探子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南楚国在南边边境纠集军队的消息,皇上却将此事大事宣扬。随后派了在南疆颇有威慑力的徐承风为彭城主帅…

难道,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皇上此举,只是为了给大梁国一个正当的开战理由?

先让徐承风到了彭城,南楚国余孽自然担心徐承风会带兵打过去,更担心大梁国皇帝会有下一步作为。徐承风在彭城守城这段时间,朝廷一定又做过什么刺激南楚国人的事,以至于南楚国人孤注一掷,带了三十万人围攻彭城。

才刚太太说,徐承风带是着三万守军。苦守了四十五日,这四十五日,难道边疆完全没有消息上报朝廷?可是。她生活在梁城,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朝廷之中也无人得知。没有补给,没有支援,那三万守军在城中。和老百姓一起撑了四十五天,他们吃什么?

阮筠婷心中悲凉的无法形容,现在整个大梁国,怕是都知道了彭城被屠的消息,那三万人的亲戚族人必定悲愤异常,这件事。成功的激起了整个梁国对南楚国的仇恨,尤其是徐二老爷…

仅剩的一个儿子又一次死在战场上,徐二老爷若是领兵南征。必定会拼尽全力为徐承风,为整个彭城的百姓报仇雪恨。

皇上的计策,用的漂亮!看来他是容不下南楚国,早就起了一统天下之心!

可是,徐承风何辜?三万守军何辜?彭城的百姓何辜?

这些人。都成了皇帝的棋子,成了皇帝激起民愤的利器。成了皇帝发兵南楚的正当理由。

徐承风何等聪明,难道守城的那四十五日就没有丝毫察觉?可是他忠肝义胆,即便察觉了,也不会放弃城中百姓自己先逃走吧?还是说,他心甘情愿,成为皇帝成功路上的一块砖?

阮筠婷是流着泪睡着的,梦里,他看到徐承风穿了一身血迹斑斑的银色战甲,蓬头散发满脸血痕的缓缓走进她的卧房,脸上挂着一个潇洒的笑容,疲惫的道:“婷儿,我这就去了,往后你要好好的。”

阮筠婷挣扎着要去拉他的手,却只拉住了空荡荡的两只袖子,她心中大恸,大哭着吼道:“六表哥,你的手呢!你的手呢!”

“被砍了,不碍事的,别哭。”

“表哥,你不要死…”

“傻丫头,人总有一死的,早晚而已,你经历三生,难道还看不透生死?我的尘缘尽了,尽了。”

徐承风的声音渐渐远去,身体也渐渐模糊,消失在阮筠婷的视线中。她摇着头,不甘心的挥舞着手臂:“我不要,你不该死的!狗皇帝太狠心了,他害死你,害死所有彭城的百姓,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郡主,快醒醒,郡主…”

指尖一阵刺痛,将阮筠婷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张开眼,鼻端弥漫的是泛着浓烈苦味的中药味。

见阮筠婷醒了,水秋心松了口气:“婷儿。”

“水叔叔。”阮筠婷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流进耳后发际。

“别哭了。你身子尚未痊愈,不要伤了身子,逝者已矣,生者的日子还要继续。”

水秋心的声音温柔,大手抚上阮筠婷的额头,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阮筠婷坐起身,一下子扑在水秋心怀里委屈的大哭起来,呜咽着道:“他不该死的,六表哥不该死的,他是被害死的啊!”

“不要说了。”方才阮筠婷梦中呓语他已经将事情听了个七八成,现在她醒过来,仍然这样说,若被外人听了去,岂不是要惹祸上身?

“婷儿,事已至此,你在纠结下去也无益处,要想开一些。人各有命,你也没有办法啊。”

是的,她没有办法。阮筠婷委屈的抽噎,更为徐承风而难过,她提醒了他,但他仍就选择赴死,这件事,罪魁祸首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害死裕王爷,如今又设计牺牲了徐承风,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第445446章婷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红豆端着黑漆托盘进来,上头放着白瓷的精致小婉,碗里盛着红褐色的药汁。

“水神医,药好了,按着您说的三碗水熬成一碗,奴婢在一旁看着,丝毫不敢含糊。”

“嗯。”水秋心扶着阮筠婷靠着软枕坐着,回身接过药,舀起一调羹吹了吹送到她口边:“吃药吧,现在什么都比不得你身子重要,待会儿好生睡一觉,不要在胡思乱想了。。”

阮筠婷张口含了药,明明很苦,她却一点都尝不到,机械的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水秋心见她如此,很是心疼,可这种事想劝说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说,只能无奈的叹息。

阮筠婷吃过药,觉得身上舒坦的很,脑子混沌不清,眼皮也有些抬不起来,她知道药里安神的成分起了作用,便寻了个舒服的角度侧躺着,临睡之前含糊不清的问:“兰舟呢,怎么没来看我。”

水秋心一窒,道:“他手头有公务要处理,你好好睡吧。”

“什么公务,不过是死钻牛角尖不愿意见我罢了。”阮筠婷低声嘟囔,闭眼沉沉睡去。

水秋心看了她许久,才站起身吩咐婵娟和红豆:“你们好生伺候着,她服了这一剂,大约要傍晚才能醒来。”

“是,多谢神医。”两婢女一同行礼。

水秋心提着药箱离开徐府,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身素白的君兰舟面沉似水的站在对面。

“兰舟。”水秋心了然,走了过去。

君兰舟正在望着不知名的某处怔然出神,听到水秋心的声音一惊,循声望来,“师父。”

“在这做什么?”

“婷儿她,还好吧?”

“想知道好不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水秋心继续前行。

君兰舟追上来:“我不能去看她。师傅,她没事吧?”

水秋心脚步停顿,侧眸看他,“我真不理解你的想法,若是真要断了联系,就下狠心连见都不要见,你这样,既见她给她希望,又口口声声说不要理会她,你真觉得自己退到义兄的位置上对她来说是好的?要么就对她好些。要么就彻底绝了她的念想,如此拖拖拉拉,不是我辈作为。”

“我…”君兰舟语塞。他这样做,真的是错的吗?他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却不能不割肉削骨那般放开她的手,只能以兄长的身份自居,希望能守护她。保护她。原来,他这样做也是痴心妄想?

为什么他要有这样肮脏不堪的身世?为何是他?!君兰舟从来不怨怼人生,此刻心中有无限的怨恨。他多想此刻能在她身边照顾她,但却不能。

“师傅,或许你说的对。我是该离开她,走的远远的。”君兰舟低垂着头。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

水秋心担忧的皱眉,对他们的事却也别无他法,这一切。都是命。

徐承风为国捐躯,彭城被南楚叛军屠城的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大梁国百姓无不悲愤,皇帝次日便颁发了南征檄文,文中严厉指责南楚国余孽“不安一隅。有吞并天下之野心。罔顾生灵罔兴刀兵,其罪恶罄竹难书。当天地同诛。”

这话说进了所有大梁国百姓的心理,不少有志之士和热血男儿报名参军,一时间,踏平南楚的口号响遍全国。

皇帝追封徐承风为一品振国威武大将军,赐蟒袍,准衣冠冢葬入兰陵,与皇帝陵寝比邻而居,这意味着死后皇帝也不会忘记徐承风的英勇忠义,徐家三个月内又办一次大丧,府里一片素白,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这些阮筠婷都没放在心里,皇帝的无耻行径她懒得理会。许是因为徐承风这件事的影响,她心情低落的很,也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整日的往会同馆跑,而是呆在静思园中,其间只有罗诗敏带着蕊姐儿来看过她几次,其余的人,她盼着的君兰舟没来,别人她称病不见。

如此过了数日,阮筠婷的身子终于好了起来,却得到消息,裕王韩肃主动请战出征,皇帝竟然准奏,并不派徐兴邦前往南疆为儿子报仇。

阮筠婷斜靠在窗边的湘妃榻上,开着微敞的窗外略有些发黄的树叶,幽幽道:“这种时候皇上不委派咱们家的人,而是派了裕王去,可见还是忌惮咱们家了。”

“是,四爷也这么说。”罗诗敏担忧的道:“近来咱们府上事情不断,我整日胡思乱想提心吊胆的,我看得出来,老太太各位太太和爷们都看得出来,怕是人人都担忧了。还是你好,要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不用在乎徐家未来如何,总归不会有事的。”

“我有什么好的。”阮筠婷并未回头,嘲讽一笑:“我吃苦的时候有谁知道,也没见谁羡慕过我。”

罗诗敏自知语失,从前阮筠婷吃过多少苦她是一路看过来的,现在几经波折才有了如此结果,忙道:“婷儿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忧未来。”

阮筠婷回过身安抚的微笑:“我怎么会多想呢,我是心情不好,说出话来才带着情绪。直到今日,我还不愿相信六表哥就那么去了。他死的,当真太冤枉。”

见阮筠婷如此心伤,罗诗敏忙起身到了她身边,搂着她肩膀柔声安慰:“好婷儿,你若再哭,前几日的药可都白吃了,人有多少的眼泪,能够你这样日日哭的?再说六爷他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他是英勇就义的,拼的不剩一兵一卒,仍然没有放弃彭城的百姓们,他的死,让人骄傲,让人振奋,你没去外头,可能不知道,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说六爷的事迹,更有人说他是战神转世,这一劫他没度过是天上的神仙召他回去了。还有人说,战神定然保佑大梁国此番平定南楚,给六爷报仇,给三万守军洗刷冤屈,还彭城枉死的老百姓们一个公道。从来没有一次战争。老百姓们和兵士们是这样热血沸腾,存着必胜决心的,你放心,裕王定然能够凯旋而归!”

听着罗诗敏的话,阮筠婷悲凉一笑,皇帝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哀兵必胜,大梁国军队必定势如破竹。

可是,这一切都是践踏在一个个无辜枉死的冤魂之上,这些人又何辜…

九月十八是黄道吉日。是裕王韩肃亲率五十万精锐铁军开拔出征之日。阮筠婷在出了徐承风的事之后第一次出门,来到南城门外为韩肃送行。

韩肃身着玄色铠甲,头戴寒铁白缨头盔。披白色披风,背脊挺直的骑在雪白高头大马之上,在他面前,是严阵以待的五十万精兵。五十万人手执长矛剑戟,竟没有一人闲言碎语。旷野之中,安静的只能听得见风吹林木草丛的沙沙声。

“三军将士听令,他日荡平南楚还我河山之日,便是我等凯旋而归之时!战神庇佑,大梁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五十万人的呐喊声,令天地震撼。日月动容。

韩肃面色凛然,背脊挺直,胸中顿生睥睨天下之豪气。抬手一挥:“出发!”

“踏平南楚,还我山河!踏平南楚,还我山河…”

宣誓一般的呐喊之后,队伍开拔,整齐划一的向前而去。铠甲摩擦的声音和马蹄踢踏之声掩盖了旷野中的风声。

韩肃立马山侧,眼角余光。看到右侧不远处的山包上,停着一辆灰扑扑的小马车,一个窈窕人影白衣翩翩临风而立,脑后墨发和披帛随风飞扬。

心中柔情不可抑制的升腾而起,韩肃策马上前,在她面前一勒缰绳,白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筠婷。”

“文渊。”阮筠婷仰头看他,微笑着道:“你一定要保重,凯旋归来。”

马儿来回跺步,韩肃拽着缰绳,眼神却始终都落在她身上。启程之前,能有她的这一句,当真比什么都让他振奋。

“放心!我会为…所有两国人,打出一片安定天下。”

阮筠婷此刻竟有了一些错觉,烈日下一身黑色战甲的韩肃,竟有跃马天下的雄霸之气。

韩肃微笑着带转马身,回头再对她安慰一笑:“你保重。”

“你也是。”

“驾!”韩肃双腿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追赶队伍而去。

阮筠婷用纨扇遮挡烈日,眯着眼望着他的背影,就见那白色的披风招展,如同一面挺立的战旗,迅速融入如黑色的大河之中,成为水面上最闪亮的一点。

“郡主,咱们回吧。”婵娟在一旁等候多时,见阮筠婷还没有启程之意,柔声提醒。

阮筠婷回过神,点了点头,转回身扶着婵娟的手上了马车。

“郡主,咱们去哪儿?”

“去会同馆吧。”她已经有半月余没见过君兰舟,就连她因为徐成峰的事情病了,也没见君兰舟出现,他当真那样狠心,当真舍得完全放弃她?

就算他做得到,她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不是认识了君兰舟,她当真不知道自己也可以为了一个人如此执着。总之,认定了他,那就是他了。

阮筠婷在马车上,一路都在设计待会儿要出什么“状况”让君兰舟来“解救”,俗话说,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她老套的法子,能让君兰舟着急也是值得的。如此想着,几日来积压的郁闷渐渐散去,被甜蜜而取代。以至于马车缓缓停下之时,阮筠婷脸上挂着的是与往常无二的温柔笑容。

守门的侍卫见了阮筠婷,面上略有异色。

阮筠婷站在车旁,打发婵娟去通传,毕竟会同馆是公众之所,不是君兰舟的家,若若不然她早就径直自行进门了。

谁知婵娟到了门前,与那守卫说了几句话,却满脸惊愕的回来了。

“怎么了?”

“姑,郡主。君大人他,他…”

“他怎么了?”

“他接到西武国皇帝的旨意,已经与三日之前启程,回西武去了。”

阮筠婷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晃晃的退后。靠在马车辕上才没有摔倒,脑海中重复的只有一个讯息,兰舟走了,他走前,都不与她道别一句,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梁城。她病时,他不来探望,他离开,也不给丝毫音讯…

“郡主,您别着急啊。君大人许是有急事,才来不及告知您一声的!”

阮筠婷摆摆手,示意婵娟不必再说下去。闭上眼。将泪水困在眼中。

很好,君兰舟做的够有决心,她这女追男的戏码上演了这么久,他终于不肯再配合她演戏,竟一走了之了。极好。极干脆!

阮筠婷满心怨气和怒气,愤然上了马车,“启程,去教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