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可以自由的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喜欢君兰舟,就奋不顾身的扑向他。”

阮筠婷知道徐向晚对水秋心的感情,可如今徐向晚不但做了皇帝的宠妃,将来还说不定会做皇后。别说水秋心心里一直有个阮凌月,就算没有,他们的可能也不大。阮筠婷难过的道:“晚姐姐,这就是命。”

“是啊,是命。我从被祖父送到本家开始,就已经开始身不由己,我的命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我这样还是好的,像八姑娘爱上亲兄长。再像有人暗杀自己亲手足。难道这些人心里就不痛苦不怨恨吗?可痛苦怨恨又有何用?到最后还不都是一个结果。”

徐向晚说的话充满忧伤,明摆着是就事论事,可阮筠婷却敏感的听到了她说的那一句“有人暗杀自己亲手足。”

她本就怀疑裕王爷的死与皇帝有关,不然皇帝为何杀光了裕王爷身边所有跟着保护的人,明显是怕叫人知道什么。徐向晚跟在皇上身边,就算皇上守口如瓶,她日常起居之中也难免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难道,她真的猜对了?

阮筠婷坐起身,充满疑惑的看着徐向晚。

徐向晚见她如此,什么都不解释,只道:“你听懂了?那快睡吧。明儿我带你去给皇贵妃请安。”

阮筠婷抿着唇点头,躺了下来,或许,徐向晚知道的远远要比她猜想的要多。

裕王府,书房。

韩肃穿着黑色金蟒外袍,负手站在书柜边,望着挂在墙上的美人图发呆。就如同他每次来到书房都会看到裕王爷站在画前同一个姿势。

那时候,他只为了父王不爱母妃气恼,却不知道当时的裕王爷心里有多麽寂寞。

这种寂寞,他终于有所体会了。只可惜父王人已经不在了。

“王爷,您累了,吃盅乳鸽汤吧,补身子最好不过了。”戴雪菲进了屋来,双手将青瓷的盖盅奉上,温柔笑着,柔情似水的看着面前挺拔的背影。她本以为她这个世子妃还有好多年要做,想不到,裕王爷死的这么快。也不是不难过,可到底没有什么感情,至少在她的心里,做了裕王妃的喜悦多余公公死去的哀伤。

正胡思乱想着,韩肃转过身来,见到戴雪菲脸上甜美的笑容,眉头一蹙:“你遇上喜事?”

“不,妾身没有。”戴雪菲忙低垂螓首,含羞带怯的将盖盅又往前送了送:“王爷,请用。”

韩肃在朝野中历练到现在,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张白纸带了些天真和倔强的少年。什么人动了什么心思有可能在打什么主意,他只需一眼就看的出七八分。戴雪菲那些小伎俩,在他眼里更不值一哂。

“你在高兴,当上王妃?”韩肃面上带笑,负手缓缓走近她身边,他的身高,带给戴雪菲极强的压迫感。。

“ 没,妾身没有。”戴雪菲紧张的否认,心中暗惊韩肃的敏锐。

韩肃嘲讽的微挑嘴角,这样小家子气又蛇蝎心肠的妇人,怎么跟筠婷比?

“出去。”韩肃转回身,继续看画。

戴雪菲便有些受伤的摇头,“王爷。这乳鸽汤…”

“别让我说第二次。出去。”

韩肃声音并没有拔高,就如同寻常说话一样,可是其中的威慑让戴雪菲不自觉的抖着手,险些将盖盅里的汤洒出来,匆匆蹲身算是行过礼,落荒而逃。

待她走远了,韩肃扬声吩咐:“景升,往后本王的书房,除了君公子,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王爷!”

景升得令,下去吩咐了。

却听见窗台上传来嘲讽的一声轻笑:“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韩肃看向窗口,就见一身雪白的君兰舟正跃下窗台。便似真似假的训斥道:“这是王府,你进本王的书房怎么就如同走你家后院一样。”

君兰舟哂笑,在桌边坐下端起茶盏不客气的吃了一大口,这才道:“我若不这样,还看不到你是如何拒绝王妃的。你就不怕她再次迁怒婷儿。对她耍手段去!”

韩肃在君兰舟对面坐下,与君兰舟的慵懒闲适相比,他的坐姿端正,背脊挺的笔直。

“她若是敢,那就去好了。筠婷现在是西武国的端阳郡主,可是端亲王的心头肉。真要是有个什么,正好让我找到理由对付她。”

君兰舟闻言沉默,许久才说:“你变了。”

“这样不好?像咱们父王那样仁义。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韩肃冷笑。

君兰舟长眉一挑:“你的意思是,我猜对了?”

“八九不离十。”韩肃眸光阴冷。

君兰舟脸色也冷了下来,“婷儿也猜到了,她今日还提醒我。”

“手足残杀的事原本在皇家就算不得新鲜,只是我想不到。皇上会对父王下如此毒手。当年父王将皇位让给皇上,又暗地里协助皇上铲除太子一脉。皇上能坐稳江山,父王功不可没。”

“你说太子一脉?”君兰舟问。

韩肃颔首:“是,你以为太子勾结外国通敌叛国的罪名是怎么来的?父王每每提及此事,都会觉得愧疚,午夜梦回,想起太子临死前被那悲凉的眼神和那句‘难道咱们兄弟只能相残不能相亲吗?’,都觉得将来到了地下无颜面对皇爷爷。如今他到了地下,也不知见没见到他们。”

君兰舟早听说过一些坊间传闻,然而关于皇家的事,哪里有人敢多言半句?如今听到真相,倒也不觉的惊讶,“帮助皇上杀死前太子的时候,父王或许就已经知道今日的后果了。”

“是。他也算没有遗憾。”韩肃望着君兰舟,浅浅的笑,“我原本厌烦你,可到了后来我亲身经历了感情之事,就理解了父王,如果我和筠婷的孩子流落在外,不能相认又吃尽苦头,筠婷如果不在了,我也会拼了命的认回我们的孩子。所以想到这些,我便理解了。”

他直言不讳对阮筠婷的感情和对他的感觉,一时间让君兰舟不知该说什么。

韩肃又道:“兰舟,我会想办法完成父王的遗愿,一定要让你入族谱。”

君兰舟斜歪着身子一手撑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他:“我无所谓,我比较在意的,是如何推翻狗皇帝的江山,给父王报仇。”

“什么?!”韩肃惊鄂的张大嘴巴,很难相信如此反叛的言论,君兰舟竟然如同谈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君兰舟冷笑一声坐端正了,道:“王爷,你想尝尝君临谈下的滋味么?”

韩肃更加惊愕。

君兰舟向前倾身,邪魅的笑着:“不如将狗皇帝踹下台去,江山拿来给你玩玩,如何?反正若是父王当年不让,这江山也该是咱们家的。”

“可是,江山易主,生灵涂炭,我们…”

君兰舟一摆手,打断了韩肃的话:“如果父王真是皇上所杀,你认为皇上会放过你,放过我?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那把龙椅,你来坐,说不定天下苍生生活的更好。”

君兰舟的一番话,让韩肃心中激荡,“不过现在咱们的实力不足,只能蜇伏。”

没想到韩肃这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君兰舟找到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笑了一下道:“那便先忍他,由他,让他,等咱们羽翼丰满,且看这江山是谁家天下!”

韩肃豪气顿生,重重的点头,“将来开疆辟土之日,就是你封王封侯之时。”

君兰舟洒然一笑,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不稀罕,到时候你资助我几个银钱,我开个药材铺子就行了。”

“带着筠婷?”韩肃整色问。

君兰舟心中一痛,沉默无语。

韩肃也是沉默,半晌方道:“她喜欢的是你,我抢她来有何用?罢罢罢,既然得不到她,我便为她开辟一方天下,任她幸福自在又何妨!”

第443444章英勇就义…

第443~444章

许是换了个地方还不适应,阮筠婷一夜都没睡安稳,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脑子里不停翻滚的都是裕王爷有可能是被皇帝杀害的信息,直到临近黎明时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随后被徐向晚叫起来用早饭,梳妆打扮。

徐向晚今日穿了件水绿色绣白芙蕖的圆领褙子,头上的首饰也都选了碧玉和珍珠的,华丽尊贵又不失典雅清新。八月天气炎热,正是毒日头高悬的时候,如此装扮让人看了耳目一新,仿佛连燥热暑气都被降下去了。

阮筠婷便站在徐向晚身后打趣的笑:“婉妃娘娘出挑的越发标致,生产之后风韵更胜了。”

徐向晚扶了扶鬓边的花头簪,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这身臭皮囊如今是我斗垮敌人的利器,也是一步步往上爬的武器,如何不善加利用?你当我喜欢如此么。女为悦己者容,我却是…”

“好了好了。”阮筠婷知道她心里的苦,“不过逗逗你罢了。但你说的对,有些武器的确是该善加利用。”

徐向晚便站起身笑吟吟瞧她:“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听你的形容,君兰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你若是成了他的人,他就绝不会推开你了!”说罢嬉笑着逃开。

阮筠婷脸上一红,追着徐向晚打:“你这小蹄子,几时学会说这种话了,人家拿你当个正经人,有什么心事都跟你说,你还来打趣我?!”

“好妹妹,我知错了知错了。”

两人的笑声传出去很远,连外头听见的宫女都不自觉跟着笑起来,他们伺候婉妃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也会这样笑。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与平日里那个冷静美艳的妃子完全不同。

追逐笑闹了一会,两人都是累的气喘吁吁,阮筠婷叉着腰扶着红漆柱子喘气,自言自语道:“你这个办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妙计。”

“啊?”徐向晚优雅的扇着檀香木扇子,惊愕的道:“我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当真啊,闺女家的名节何其重要,万一君兰舟不认帐,你要怎么办。可不能傻傻的那么相信他。”

阮筠婷摇头:“他不会的。而且,他也不会要我。”目光黯然。

徐向晚最能体会阮筠婷现在的感受,忙站起身道:“走。咱们现在就去宁仁宫给仁贤皇贵妃请安。”

阮筠婷知道她的心思,便笑着点了点头。

延寿宫到宁仁宫的距离算不上近,中间要横跨几个小园子,阮筠婷一路与徐向晚闲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不多时就来到了宁仁宫。

与华丽的延寿宫相比,宁仁宫要装饰的古朴一些,少了艳丽,多了庄重之气,正符合徐凝梦的年纪和身份。

徐向晚带着阮筠婷一路走来,路上的宫娥纷纷给二人行礼。徐凝梦身边的宫女则是笑着道:“给婉妃娘娘、端阳郡主请安,皇贵妃这会子正在梳洗,还请二位稍候片刻。”

阮筠婷了然一笑。徐凝梦明摆着是在给他们下马威,故意让他们等。

徐向晚笑道:“那请皇贵妃慢慢梳洗吧,人上了年纪,起床总是难一些。”笑着问阮筠婷:“端阳郡主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阮筠婷好笑的道。

“本宫和端阳郡主就在外头逛逛。”徐向晚拉着阮筠婷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徐凝梦穿着金色绣仙鹤富贵纹的褂子走了出来,脸上笑容若无其事。好似根本没听到徐向晚刚才的嘲讽,“下人不懂事。还请两位妹妹不要见怪。”

“皇贵妃言重了。”徐向晚转回身,屈了屈膝。

阳光下,穿了金色褂子的徐凝梦即便珠翠环绕,仍旧掩不住年过中年的老态,与她相比,一身水嫩的徐向晚就如同初春枝头新生的嫩芽,浑身上下透着朝气,美的令人屏息。

徐凝梦就如同饭里嚼出一粒颗沙子一样,笑容有些绷不住,“两位妹妹,请进来坐吧。”

阮筠婷与徐向晚进了正殿,宫人们上了茶点,徐向晚端起珐琅彩茶盏,拿了一会儿就放下,关切的笑道:“六皇子今儿个没来给皇贵妃请安?”

她突然提起六皇子,徐凝梦感到惊讶笑着回答道:“下了学就该来了。”望着阮筠婷,红唇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婷儿如今认了亲,本宫还没说一声恭喜。”

“都是自家人,皇贵妃何须如此客气,倒显得外道了。”阮筠婷笑着回答,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说的也无非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事。

阮筠婷便觉得有些纳闷。以前她进宫来看徐向晚,徐向晚从来不主动带着她来找徐凝梦,,徐向晚曾经说过“明明是相互看不惯的两个人,何苦偏要凑合到一起表示亲密?”,如今徐向晚却带着她主动来,这么瞧着,其实也并未聊起什么重要的话题。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有小太监急匆匆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徐凝梦早就被徐向晚磨的不耐烦,又不好直接下逐客令,这会子有小太监如此,低声呵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本宫怎么教给你规矩的!”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下,额头上布满汗水,叩头带着哭腔道:“回皇贵妃的话,六皇子,六皇子他…”

“六皇子怎么了!”徐凝梦瞬间变了颜色,蹭的站起身。

“六皇子方才练骑射,谁知不知怎么的马就发了狂,将六皇子摔了下来!”

“什么?!”徐凝梦惨白了脸,双手绞着帕子:“六皇子现在何处?快带本宫去看!”

“是。”

徐凝梦顾不上什么礼数,提着裙摆飞奔出去,贴身侍奉的宫女也紧随其后。

偌大一个宫殿,就剩下徐向晚和阮筠婷坐在紫檀木雕花的圈椅上,身旁余下几个小宫女。

小宫女们面面相觑,对于正得宠的徐向晚不知道该如何招待。

徐向晚站起身,拉着阮筠婷的手道:“既然皇贵妃有事。咱们就回吧。”

“好。”

阮筠婷笑着应了,明显看到旁边的小宫女松了口气。待到远离了宁仁宫,阮筠婷见周围没人,停下脚步道:“晚姐姐,六皇子的事…”

徐向晚便笑了,“今儿就是带你来看好戏的,徐凝梦露出那样的表情多么精彩?这可是平日想见都见不到的。”

阮筠婷感到意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徐向晚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恶毒,伤害无辜?”

“没有,我只是觉得惊讶。”阮筠婷实话实说。

徐向晚略微松了口气。道:“婷儿,你当皇上赐我姬姓是什么好事吗?姓姬,就等于提前昭告旁人皇后非我莫属。这后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皇上是等于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从前对我的迫害从没少过,到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害我也就罢了,连我的十皇子他们都害。我若是不收拾掉一个两个让人看看。说不定后头他们会更变本加厉。”

“你是说,皇贵妃害十皇子?”

“是。”徐向晚目光阴冷,“祁儿才满月,她就已经不下两次毒害,要不是奶娘警觉,我怕是要失去我的儿子。如今六皇子如此。何尝不是她徐凝梦的报应。”

阮筠婷背脊发凉,打了个寒颤。深宫之中的生存环境到底是有多黑暗,会将从前一个略微有一些小心机的温柔姑娘变成现在这样出手狠辣的妇人。可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身处在这个如果不害人就会被人害的环境里,说不定她会比徐向晚还要狠。

阮筠婷拉着徐向晚的手,怜惜的道:“晚姐姐,苦了你了。”

徐向晚原本觉得阮筠婷知道了会不赞同她,甚至会对她敬而远之。谁知她竟然用如此温柔体谅的眼神望着她,说出这样窝心的话。徐向晚深感动容。当真觉得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婷儿,还有一件事你要多留心。”

“你说。”

“若是没什么事,你千万别离开梁城。”

“为何?”阮筠婷觉得徐向晚说的这话莫名其妙。

徐向晚道:“咱们关系亲厚,皇上说起你的事自然不会当着我的面,这事也是我的人偷偷向我回报的,端亲王和岚哥儿离开梁城那日,其实皇上已经派了一大批振国司暗部的人尾随着你们,若是你当时决定跟端亲王离开大梁,怕是这会子已经不能自由的与我说话,要被抓紧振国司去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懂?我离不离开大梁国,与振国司有什么相干?”

“这事情我也觉得蹊跷,但也无法探知其中究竟,昨儿听你说了你是为了君兰舟才留下来,我就觉得是你对君兰舟的一番深情无意中救了你。那振国司哪里是人呆的了的地方?你若是被抓进去,还有命在?”

阮筠婷闻言便有一些后怕,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是与她身上的蝠纹玉佩有关。

告别了徐向晚离开皇宫,阮筠婷直奔会同馆去找君兰舟,将在徐向晚哪里得知裕王爷有可能是皇帝所杀的消息告诉了君兰舟。

“兰舟,这消息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可装在我心里实在太沉闷。我也知道你不是行事鲁莽的人,你知道了也好,这事要从长计议,不可莽撞行事啊。”

君兰舟斜歪在圈椅上,坐姿慵懒,桃花眼微眯着:“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等。”阮筠婷道:“你的性子,不是会装作不知的,但是现在你的能力不够,就只能等待机会,壮大自己。”

“嗯。”君兰舟笑了一下,他早知道她了解他,他们的想法再一次不谋而合。

站起身,君兰舟道:“你回去吧。”

他表现的如此冷淡,是近日来一贯的。阮筠婷心下虽然无奈,可也不难过。

“我想多呆一会儿,你若是有公务处理就尽管作你的,我自己吃茶就是。”阮筠婷在小几另一侧的圈椅坐下,混不见外的拿过茶盏自行斟茶。

君兰舟很是无奈。他能拒绝阮筠婷的所有办法都用过了,偏偏她像是看不到听不到。也一点都不介意似的,现在他已经快找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死心。

站起身,君兰舟径直回了里屋。不在理会阮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