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来人,定然是嘉宁的事办成了!

刚刚披上褙子,门帘再次被掀开,德泰带着四名小太监进了屋,行礼道:“给皇贵妃请安。”

“免了。”徐凝梦施施然在正当中主位坐下。

德泰垂首道:“皇贵妃,奴才是奉皇上旨意,请您立即随奴才回宫。”

徐凝梦好整以暇的短期茶盏,悠哉的吃了一口才懒洋洋的道:“什么事啊?这么急,本宫才刚出来半日呢。”

德泰陪笑道:“具体什么事儿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娘娘,您请吧。”

徐凝梦见状,故作担忧的皱眉,站起身,随着德泰离开了庸人居,路上吩咐画眉分别去禀报老太太和太太,就说宫里头有急事,她先回去了。

坐在华丽的马车之上,徐凝梦满脸掩饰不住的笑,她这一招苦肉计必然能够扳倒徐向晚那个贱人!自从她入了宫,虽然险象环生,可一路上也算得上平步青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徐向晚进宫之后先是仗着年轻美貌以色邀宠,皇上被她迷的团团转,她和吕贵妃分庭抗礼的情况,完全被徐向晚给打乱了。

一想到能给儿子报仇,能一雪耻辱,徐凝梦就禁不住要笑。以至于马车缓缓停下,德泰扶着她下车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险些藏不住,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摆出担忧的面具,换乘了马车,随德泰往宫禁之中去。

徐向晚来到延寿宫门前,身姿袅娜的下了马车,还装做不知的问:“不是皇上传本宫回来吗?怎么来了婉妃这?难道…难道九公主怎么了?”

德泰皮笑肉不笑,答非所问的道:“皇贵妃请进去吧,皇上和婉妃娘娘都等候着您呢。”

看到延寿宫如此富丽堂皇的装饰,徐向晚心里就酸意沸腾,提裙摆上了台阶,在廊下脱了大氅递给宫人,穿过正殿向右,寝殿中,皇帝正穿着玄色龙袍。正襟危坐在当中桐木黑漆的圈椅上。一旁的拔步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韩嘉宁,徐向晚正指挥着一群太医诊治。

徐凝梦酿足了眼泪全在这一时流了下来,哀嚎一声:“嘉宁!”便扑了过去,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焦急表现的淋漓尽致,到了床畔,见韩嘉宁脸色发青昏迷不醒,徐凝梦的心果真被揉了一下,不用演戏,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怒冲冲的拉住徐向晚:“婉妃。你倒是好生说说,我的嘉宁来时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上午时间。人就成了这样了!”

徐向晚委屈的眸中含泪,求救的望向皇帝:“皇上。”

皇帝便怜惜的冲着徐向晚伸出右手,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凝梦:“爱妃,你何必这般着急。且听听太医如何说。”

徐凝梦抹了把眼泪,不敢忤逆皇帝的话。可他言语中好似并无交集之意,徐凝梦的心就凉了,看来昨日韩嘉宁说的没错,皇帝根本不在乎他们。深宫之中,谄媚与皇帝的人太多了,如果不努力争取。永远都轮不到他们。

徐凝梦疑惑时,太医上前来,跪下磕头道:“回皇上。公主身上有六处鞭痕,经过臣下等检验,公主中了毒。”

“中毒?!”徐凝梦不可置信的摇头:“怎么会,公主怎么会中毒了?!”血液立即从她连上抽了个干净,徐凝梦这一次是真的慌了。涂了鲜红蔻丹的食指指着徐向晚,恶狠狠的骂道:“一定是你要害我的嘉宁。所以在她饮食中下毒!”

“皇上明鉴,臣妾绝没有。”徐向晚脸色苍白,模样楚楚可怜的如同无依无靠的空谷幽兰:“承蒙皇贵妃信任将公主交给臣妾照顾,臣妾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陷害?实在是今儿一早九公主到了延寿宫就有些不对劲儿,先是奄奄的不爱说话,后来竟然晕了过去,臣妾连忙请了太医来给诊治,这才惊动了皇上。”

太医也道:“皇上,正如方才微臣禀报,公主身上这种毒并非饮食掺入,而是外伤涂抹所致。”

徐凝梦听太医这么一说,就知道刚才她没来的时候,太医不知道还跟皇帝禀报了什么,这里现在就她一个人不清楚状况。

“嘉宁身上如何会有鞭痕呢!?她贵为公主,谁敢打她!”徐凝梦呜咽着哭了起来:“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又是抽鞭子又是下毒,若是与本宫有仇,冲着本宫来就是了,何苦要为难一个孩子!”

徐凝梦声泪俱下,跌坐在拔步床边,拉着韩嘉宁无力的小手大哭起来,好似要将失去六皇子的悲伤也一同发泄出来。

谁知沉默已久的皇帝,看着徐凝梦的背影,突然冷哼了一声:“是啊。到底是谁,对十二岁的女娃都下得去手,抽鞭子,还下毒!德泰!”

“奴才在。”德泰躬身上前。

“去,将从皇贵妃宫里搜出来的那根淬了毒药的鞭子拿来,给皇贵妃看看。”

“遵旨。”德泰领旨退了下去。

徐凝梦的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张大眼, 她没听错吧,从她宫里搜出来?那根鞭子,她明明命锦绣用布带子装了,再塞进石头,带去御花园,将结冰的湖面凿开沉入水中的。怎么会在她宫里搜出来?

“皇上,臣妾不懂您是何意思。”徐向晚转回身跪在皇帝面前。

“不懂?”皇帝的声音瞬间拔高,再也忍不住怒气,蹭的一下站起身,单手点指徐凝梦,斥骂道:“在朕面前,你还敢装糊涂,你这毒妇!”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不懂您的意思啊。”徐凝梦心惊肉跳,额头贴地跪伏在地。

“明知东窗事发,当着朕的面你还敢狡辩,你宫里的锦绣禁不住刑罚都已经招认了!”皇帝气的双眼通红,痛心的道:“朕想不到,你竟会如此恶毒,虎毒尚且不食子,对你自己的女儿,你如何下得去手?又如何狠得下心在辫子上淬毒!感情你求朕允你将公主托付给婉妃照看,就是打了这个主意!为了争宠,你竟然以牺牲公主为代价!你好狠毒的心!”

龙颜震怒,满屋子人跪了一地。

德泰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徐凝梦抽打嘉宁公主用过的辫子。皇帝见了,伸手抓了掷于徐凝梦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凝梦看到那鞭子,想起昨日韩嘉宁忍痛的小脸。额头上就出了汗,可这个节骨眼上,她是说什么都不能承认,若认了可就是大罪啊。

“臣妾没有,臣妾冤枉啊!”

“冤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朕带锦绣!”

“是。”

外头侍卫领命,不多时就将徐凝梦身边贴身侍奉的宫女锦绣带了进来。锦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道:“…奴婢不敢有半个字的虚言,昨日皇贵妃支开奴婢和其他宫女,还吩咐没传不许进去打扰,嘉宁公主惨叫的太可怜了。奴婢和几个小宫女都听的清楚。至于皇贵妃其他的事,奴婢一概不知阿。”

皇帝了冷冷瞪着徐凝梦:“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凝梦心下已经凉了一半。知道打了韩嘉宁要嫁祸徐向晚的事是瞒不住了,现在首要的是洗清下毒的罪名要紧。思及此,磕了个头道:“就算臣妾真的打了嘉宁,可臣妾绝没有下毒啊!”

皇帝气结,一脚将徐凝梦踹翻在地:“你一个皇贵妃。说话出尔反尔,还敢欺骗朕?若不是有锦绣出来作证,你是不是打算继续欺君!”

被扣上欺君的大帽子,徐凝梦险些吓的尿了裤子,磕头道:“臣妾不敢,就算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欺君啊皇上!”

“不敢?连殴打公主嫁祸嫔妃的事都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重重的坐回圈椅,痛心疾首的道:“从前你百般陷害婉妃的事。朕念在于你多年的情份上,也都不追究了,想不到不追究你,你却越发变本加厉,如今竟然被妒忌蒙了心。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不论嘉宁是否能够活命,你都不配在做她的母亲!”

“皇上…”

“朕册封你时。以为你端庄恭顺,温柔贤良,当得起‘仁贤’二字。可如今,你却将朕给 你的封号变成了一个大笑话!”皇帝深呼吸好几口气,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又随手扔下茶盏,也不管会不会摔碎了东西,冷声道:“传朕的旨意,仁贤皇贵妃,欺君罔上,毒辣善妒,谋害皇嗣,罪不容诛,然,念及其伺候朕多年的情份,便不牵累其族人,将徐氏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遵旨。”

“皇上!臣妾知错了!”徐凝梦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皇上会提起从前她陷害徐向晚的事?她明明没有下毒,为何鞭子上却验出了毒?为何本该沉入荷花池中的鞭子,如今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她都来不及去想,磕头如捣蒜的呜咽道:“皇上,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诞下六皇子和公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臣妾一族对皇上忠心耿耿,臣妾对皇上也绝无二心,绝无期满之意,求皇上看在多年的情份上,饶了臣妾无心之失,臣妾也是太在乎皇上了啊!”

皇帝望着徐凝梦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徐向晚见皇帝如此,便知道他到底还是念着旧情,回头看了床上的韩嘉宁一眼,哽咽着起身到了床边:“公主,您醒醒,醒醒啊!”

美人垂泪,哭的楚楚可怜,太医见状忙劝道:“娘娘不要太过悲感,公主的毒早已经渗入骨髓,无药可解,不过熬日子,撑过一日是一日罢了。”

皇帝一听,怒气再次翻腾,背过身去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把这毒妇给朕带走!”

“是!”德泰再不能迟疑,带着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将徐凝梦架了起来。

徐凝梦听闻韩嘉宁的毒无解,已经哭成累人,被人拖着往外去,仍旧伸着脖子望着床榻的方向,哭嚎道:“嘉宁,母妃对不起你,嘉宁…”

第457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徐凝梦被废的消息传来时,整个徐家都乱了。才刚回宫时候老太太就在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一打听宫中的消息,再结合皇上的口谕,显然徐凝梦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扳倒婉妃,竟将自己与徐家多年的苦心经营尽付东流。

大太太得知消息,当即承受不住打击,悲哭了两声随后昏死过去,被二太太和二奶奶张罗着送回庸人居,老太太则是强撑着派了人继续进宫探听消息,争取得知确切的事发经过,以寻求转机。

常妈妈将消息送回馨兰居的时候,三太太正跪在观音像前闭着眼念经,手中檀香木的佛珠早已经被她经常把玩的油光湛亮。

“太太,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三太太张开眼,沉吟着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且看我,不就是例子吗?皇贵妃被废,自然是她自己种下了恶因,如今自食恶果,你急什么。”

“可是太太,你全不为了这件事担心吗?徐家近来事端不断,照理说,当初彭城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也该派咱们府上二老爷出征,好歹也算是给六爷报仇雪恨了,可皇上却将二老爷支回了北边。如今六皇子薨了,皇贵妃也被废了。这连连的迹象,老奴瞧着情况都很不对啊。太太您还是早做打算为妙,要不要回娘家住上一段时日?”

“回去做什么?难道回去了,我就不是徐家的人了?若真出事了,该被带累还是会被带累。想来若真有那一日,也是我的果报。”三太太抬起头,望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喃喃道:“从我害死秀姐儿起,就注定了我会失去霞姐儿。从当年我将换子之事记恨在心意图后报起。我的俊哥儿就注定要吃现在的苦,甚至,霞姐儿会去攀皇子的高枝儿,也是我从前一直教导的,到最后她攀上了自己的亲兄长,常妈,这一切都是因果,如今我看透了,却已晚了。”

望着三太太消瘦的背影,常妈妈险些落了泪。“太太,您别胡思乱想的,总有苦尽甘来的一日啊。您瞧瞧阮姑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现在也做了郡主,还有别苑住了,身边金奴银婢的伺候着,日子过的蒸蒸日上。您别灰心。咱们将来也能那样。”

再次听到阮筠婷的名字,三太太好似全然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她如今享福了,也是果报。只可惜,我没有结她那样的善缘。灰心不灰心的。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三太太站起身,对着菩萨拜了三拜,这才转回身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三老爷的那个性格,还能指望我如何?不过过一日算一日,捱日子罢了。哪一日若徐家真的败了带累了我,那也是我的命。”

常妈妈闻言,便是一阵心酸。从前那个争强好胜的三太太如今被抽干了灵魂一般。竟然全无心气儿了,看来她也该好好为自己考虑了。她一把年纪了,倒是无所谓,要紧的事她的儿子孙子,一大家子也要提前打算才是。

同一时间的养心小筑,阮筠婷皱着眉将手中字条烧毁,从匣子里随手抓了一把银瓜子递给前来送信儿的小路子,微笑着道:“替我多谢你家娘娘,她这偏方倒是极对我的症,难为她求了太医弄来,等到了日子进宫去,我定要好生谢谢她。”

“姑娘太客气了。”小路子欢喜的将银镙子收了起来,哈腰道:“奴才来的时候婉妃娘娘还特地吩咐奴才,说您就是她的亲姊妹一个样儿,让奴才小心着些,万万不许怠慢了您。”

阮筠婷与小路子谈笑着,送他离开了悠然堂,待他走远了,一直站在屏风后的君兰舟才走到阮筠婷跟前:“婷儿,才刚信上写的什么。”

“晚姐姐将事发经过告诉了我,还说过些日子进宫去,有要紧事要跟我说。”与君兰舟并肩出了悠然堂后门,走上抄手回廊,入目的,是一片白皑皑的景色,冷风迎面吹来,阮筠婷缩了缩脖子,“倒是真与你所猜想的不差。”知道君兰舟聪明绝顶,阮筠婷此刻已习以为常,不觉得惊讶了。

君兰舟笑:“这下你可以松口气了。”

“是啊。我本一直在担心晚姐姐,想不到她竟然比我预想中的手脚要快,竟然暗地里早已经布置好一切,干干净净的解决了徐凝梦。”

“所以说,她早就已经不是你认知中的那个人了。”

君兰舟的话,让阮筠婷心情觉得沉重。好好的一个纯洁的女孩,短短的时间内不知不觉成长为一个毒辣的深宫妇人,那环境,到底是有多黑暗。

两人回到后院,君兰舟刚要送阮筠婷回卧房去,却见水秋心穿了一身单薄的浅碧色长衫,长发凌乱束于脑后,步履潇洒袍摆飘摇的迎面而来。

“水叔叔。”阮筠婷对于水秋心冬夏如一的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笑吟吟的走了过去。但看到水秋心手中提着一个粗布的包袱,却是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水秋心温和一笑,“我正要和你辞行。”

“你要走?”

“是,我这些日一直在研究你所说的输血,其中许多细节,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单凭我一人之力想要做到怕是要多费许多功夫,所以我想回去,找我同门之人一同研究。”

“原来如此。”阮筠婷松了口气,“那你这一去要多少时间?”

“说不准,我一向随性惯了,说不定没几日就回来了。”

也可以解释为三年五载不会回来?阮筠婷眉头便皱了起来。

“兰舟,你跟我出来。”水秋心面色严峻的看了眼君兰舟。

君兰舟一愣,隐约觉得水秋心离开的理由其实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重重的点了点头,跟着他向外头走去。

阮筠婷看着两人的背影,蹙眉沉思,或许她又有什么消息错过了?

“郡主。”红豆快步绕过抄手回廊,来到阮筠婷跟前:“可让奴婢好找,韩妈妈来找您,这会子正在悠然堂吃茶呢。”

Ps:感冒了,发烧,脑子发昏反应迟钝,对着大纲完全写不出预期效果,怕影响质量,今天更的少,待我调整一下,明天会多更补偿,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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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又见惊悚

阮筠婷颇觉得意外,她自从来到养心小筑,徐家就只有二奶奶王元霜来看过她两次,那还是因为她要装病吓唬君兰舟府里做了办丧事的样子,之后就再没人来过了,韩斌家虽伺候老太太有些头脸,到底不是正经主子,贸然来她这个别国郡主的别苑,显然是有要事。

阮筠婷快步走向悠然堂,路上禁不住在猜测韩斌家的突然造访的原因,心中罗列出几个可能,待到到了屋门前时她已经有了几种猜测。

见到阮筠婷,韩斌家的站起身几步奔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就磕头:“郡主!求您救命,求您超生啊。”

阮筠婷忙双手将她搀了起来:“韩妈妈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言便是,我若做得到的定当尽力。”

韩斌家的抽噎着抹了把眼泪:“郡主,府里出了事,想必您已经知情了?”

“嗯。”阮筠婷在首位坐下,伸手做请的手势,婵娟忙会意,扶着韩斌家的入座,自个儿去沏茶。

韩斌家的不敢全坐,只是半倾着身子贴了个边儿,用袖子频频拭泪。

阮筠婷见她鬓发散乱,并不似平日那般将头发梳理的溜光,就知道韩斌家的当真是没旁的心思了。

“韩妈妈,莫哭了,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咱们一同想法子解决。”

韩斌家的点头,充满歉意的笑:“瞧我,光顾着自个儿哭去了,事也没给您回明白,倒是扰得您心烦意乱的。老奴在徐家伺候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遇上现在的状况,今年老太太所受的打击,比这一生加起来的都要多。得知皇贵妃被废的消息,老太太面上看着淡然,可老奴知道,她已经是在咬牙死撑着了,老奴实在是心急如焚,可府里头哪里容得我一个下人哭丧似的咒老太太不好,若叫二奶奶瞧见了,又是一通训斥,我忍了这些日子,实在憋闷的久了。不想到了郡主这里就全忍不住了,郡主不要见怪才是。”

阮筠婷笑着点头,起身接过婵娟端上来的茶碗放在韩斌家的手边。在她身旁的圈椅坐下,隔着紫檀木雕画的小几握住韩斌家的苍老的右手:“韩妈妈这是不跟我见外,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只是…您跟我交个实底,太医是怎么说的?”

想起老太太的身体。韩斌家的眼泪再次滂沱,哽咽道:“连番打击,就是个强壮的男人都收不住啊,老太太却是连着来了多少次?二皇子和八姑娘的事是一桩,风六爷去了是一桩,六皇子去了是一桩。现在皇贵妃也出了事,再加上婉妃娘娘赐了姬姓,等等所有事情又衍生出多少数不清的末节…老太太的当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可是太医说,老太太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不过是撑着罢了。”

说到此处,韩斌家的拉着阮筠婷的双手跪在她跟前:“郡主,老奴近日来。就是要求求您,水神医那么疼您。您好歹看在老太太是您外祖母的份儿上帮衬着说句话,超生要紧啊。老太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徐家会变成什么样儿,老奴想都不敢想。”

“韩妈妈快起来,不要在跪我了。”阮筠婷再次扶着韩斌家的起身,“水叔叔的性格您也是知道的,他最近在研究新药,怕是不会出诊,而且他才刚已经与我告辞,说是要回师门去了。”

“什么?!”韩斌家的踉跄着退后两步,“难道老太太命该如此?”

阮筠婷闻言面色一整,“韩妈妈,我与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敢做?”

“郡主是说绣妍丹?”韩斌家的脸上已无泪痕,眼神很是坚定:“郡主,这绣妍丹的事目前只有老祖宗以及你我二人知道,老祖宗一心为了徐家的子孙着想,那断然不肯点头的,所以这主意还得您拿才行。”

“我拿注意?”阮筠婷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我拿注意就我拿注意,药的作用就在于治病,若是不能用来救人,留它何用?韩妈妈还记得我当日被西武人在胸口打了一掌险些丧命的事吧?那时候我只用了绣妍丹的一成,就已经好多了,要让老太太活命,你只需取绣妍丹剩下那些的一成出来,用温水调匀了伺候老祖宗服下,且看看效果。若老太太好起来了,绣妍丹还留着呢,乍一看应该也看不出少了多少吧?”

“郡主这法子甚好,老奴只想着把药都给老太太用了,却没想到先用一点。今儿个晚上,老奴就趁老太太熟睡之时去后库里头看看。”

“韩妈妈劳心了。”阮筠婷深为感动。韩斌家的伺候了老太太一辈子,一颗心都在老太太身上。人与人的感情,就当如此啊。

韩斌家的得了阮筠婷的主意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匆匆灌了自己一口茶,便站起身:“老奴这就告辞了。”

“我送妈妈。”到了悠然堂门前,冷风迎面扑来,阮筠婷穿了狐裘不觉得什么,韩斌家却只穿了件平日在府里伺候老太太穿的墨绿色细棉长比甲,并没穿外袍,阮筠婷知道她必然是匆匆赶来,忘了披件以上,忙道:“红豆,去取那件碧绿色绣玉簪花灰兔毛领子的大氅来给韩妈妈穿。”

“是。”红豆得了令,快步往后宅跑。

韩斌家的连连摇头:“郡主,这可使不得,奴婢是粗贱之身,如何能穿您这样贵重的衣裳。”说着就要走。

阮筠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韩妈妈,衣裳不就是给人穿的?您对我一直很好,我都知道,就当我送您一件大氅,您怎么能推辞?”

“郡主…”想到自己曾经还因为戴明的一句话自请离开了静思园,韩斌家的越发的惭愧,当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红豆取了大氅回来,阮筠婷亲自为韩斌家的披上,这才笑了:“韩妈妈慢走,我等你的好消息。”

韩斌家的攥着领口,只觉暖意沁透人心。重重的点头,如发誓一般道:“老奴一定尽力。”

阮筠婷回到后院卧房时,早已经在外间的八仙桌旁吃了半晌的茶,茶水注入了第二道,琥珀色的茶汤在晶面白瓷的茶碗中似乎泛着珠宝一般的光泽。吃茶的人更是美如温润宝玉。

“兰舟。”一看到君兰舟,阮筠婷就觉得所有愁苦都要遗忘了,声音不由得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君兰舟宠溺笑着向她伸出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为她斟茶:“才刚我见红豆回来取走一件大氅。”

“嗯,是给韩妈妈的。老太太怕是不好。府里头统共就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比亲儿子还要靠得住,我当然要帮老祖宗维护住了。不能让人家办着事还心凉。”

“你呀。我说你什么好。”君兰舟轻轻点她的额头:“老太太多少次将你推上风口浪尖,多少次在选择的时候放弃了你,她要死了,你不在一旁偷笑,就已经是好人了。怎么还这么掏心掏肺的。”虽是责怪的话,却说的很是骄傲宠溺。看她的眼神也极为温柔。

阮筠婷吃了口茶,“做人不能这样,老太太对我和岚哥儿毕竟有养育之恩,保护了我们姐弟这么多年,她虽然有与我意见相左的时候。但不能否定她是一位伟大的老人,不能说她是一个慈爱的老祖母,如果她有一两次对我不好。我就否定她所有的好,那太不公平了。”

面对如此温柔善良的她,君兰舟的心都软了,就算他不赞同她的看法,可她心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狠得下心就行了。猿臂一伸搂着她纤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圈在自己身前的一方空间中。君兰舟如哄孩子那样摇晃着腿悠荡她:“婷儿,你晚膳想吃你煮的芙蓉虾。”

这几日她常会亲自下厨烹制几样拿手的小菜,君兰舟的胃口明显是被养刁了,竟学会点菜了?

“好啊,要吃芙蓉大虾不难,你先告诉我才刚水叔叔神秘兮兮的跟你说什么了?”

“我们男人家的事你也要问?”君兰舟将心下波澜掩饰的极好,故意将画说的暧昧。

阮筠婷眨了眨眼,“难道水叔叔有了喜欢的女子?”

君兰舟故作神秘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