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万岁!”

这一声声入了皇帝的耳,动了皇帝的心。他在位多年,除了登基大典,还从未有过如此壮观的场面,而这场面,是他的侄子带领着十万好男儿浴血奋战换得的。皇帝心中无比激荡的同时,那种莫名的担忧又不自觉的攀上心头,望着那黑压压一片片的方阵,十万人列队整齐,丝毫不见纷乱,呐喊声也如同一个人的声音,听不出杂声。

韩肃站起身,郊外热风吹得他背后白色披风招展,玄铁头盔顶端的白缨也随风飘扬而起,如同一道挺拔的旗帜,仿佛只要看到他站在那里,军魂就屹立不倒。随着他有力的一扬左手,呐喊声戛然而止。旷野中恢复了宁静,夏天的暖风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沁人心脾。

城外呐喊停止,城内百姓的声音也稀稀落落下来。

皇帝见韩肃只一个手势,便已达到如此效果,心中对韩肃治军的能力又了更深刻的认知。

正当此刻,就见列队整齐的士兵呈雁阵向两侧如潮水般分开,正当中,十余名士兵压着一辆囚车,缓缓上前。

韩肃抱拳道:“禀皇上,此人是南楚后主李蟯。臣将其活捉。凭皇上发落!”

囚车辘辘到了城下,皇帝居高临下望着囚车之中落魄的中年人,冷笑了一声,那种睥睨天下的表情,仿佛李蟯只是一介蝼蚁。

“朕在位一十六年,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不求名垂千古,但求无愧于天下苍生,无愧于黎民百姓,无愧于父皇托付。”皇帝朗声说道此处。狠狠一指李蟯:“然南楚余孽丧心病狂,扰边之事不断发生,边疆百姓受尽苦楚。去年,更纠结叛军血洗彭城,可怜彭城三万守军无一幸免,年仅十八岁的徐将军身首异处,彭城上万百姓无辜遭殃!南楚国失德。天地得而同诛!我大梁国精锐之师,果真平剿南楚叛乱,还我山河!从今以后,老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平安日子,可以专心事生产之事,朕心甚慰!传旨下去。全国百姓免赋税一年,南疆七城免税三年,以调养生息。”

“皇上圣明。”

“皇上万岁。万岁!”

皇帝此一番话让老百姓们群情激昂。百姓本就是如此,不在乎天下谁来做主,在乎的是自己有没有好日子过,皇帝这样一说,正是说进了他们的心里。街头巷尾之人无不称赞皇帝英明。更有那些眼窝子浅的,已经感动的落泪。

阮筠婷以纨扇遮住烈日。嘲讽一笑,不知道天下百姓若是知道彭城那么些人的性命都是被皇帝害死的,会作何感想?

可若只以成败来论的话,皇帝的确是个聪明的君王,到如今名利双收,四海归顺,他不再是守成之君,而是统一了南北的一个明君,他会名垂史册,后世谈到这一段历史,总会提起他来,因为这是历史的转折点。

阮筠婷不仅佩服皇帝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功夫,转念一想,想要成功,脸皮不够厚怎么行?

皇帝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之后,便留了吕国共的侄子吕天一留下组织犒军之事,下了城楼,带着百官亲自迎接韩肃入城。

阮筠婷站在山包上,本想现行会养心小筑的。谁知转身之际,却见皇帝和韩肃两人,同时遥遥的向她的方向看过来,皇帝好似与德泰说了一句什么,德泰便点头,带着两名小太监往阮筠婷的方向来。

阮筠婷见状,就知道自己暂且不能回府了,俏生生站在原地笑望着德泰。

德泰走到阮筠婷身边规规矩矩的行礼,谄媚笑着:“回端阳郡主,皇上在宫里摆宴,请您一同前去呢。”

阮筠婷本就想问问韩肃君兰舟为何没一同回来,正愁找不到机会,一同进宫去也好,便笑着道:“我知道了,请德公公转告皇上,我速速回府去更衣,随后就到。”

“是。”德泰行礼,领着小太监从山路折回。

阮筠庭则是上了马车,吩咐红豆回府。

养心小筑建立在东郊,距离南郊距离并不近,阮筠婷换上大衣裳来到御花园时,宴会已经开始了。到场的是朝廷从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其家眷。韩肃换上玄色的茧绸褂子,坐在皇帝的下手边,笑吟吟的端着酒盏,正与皇帝说着什么。而皇帝的另一边,则是穿了正红色短褂和围腰长裙的韩初云。

阮筠婷甚为惊讶,想到方才在犒军时候看到的那一员身材瘦小的副将应该就是她吧?

德泰见阮筠婷到了,忙引着她往前走去。她的桌案被安排在韩肃的对面,紧挨着韩初云。

“皇上。”阮筠婷恭敬行礼。

皇帝见了阮筠婷,笑容越发的慈爱和善,笑着一指韩初云身侧:“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语气亲切自然。

阮筠婷也笑着配合,在韩初云身旁坐下,道:“是啊,自从太后抱恙,初云公主病了又要服侍太后,我就在没见到她了。”

阮筠婷说的是皇帝对外的那套说辞,目光关切的看向韩初云:“你近来可好?”

韩初云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人瘦了许多,可越发显得精神了,一双眉目粲然若星,眉目间都是英气,对阮筠婷露齿一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阮筠婷便拉了她的手,低声嗔道:“你也真是的,有这等计划也不告诉我,害得我跟着担忧。”

韩初云便冲着阮筠婷挤了挤眼睛:“我若不这样,可没机会见识真正的战场。到了南疆我才明白,咱们寻常在书院说的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的把戏罢了。在面临生死之时,人往往会做出意想不到之事,饶是你智勇双全计谋无双,也又许多要在历练之中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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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混乱

阮筠婷明白这个道理,连连点头:“否则老祖宗也不会造出‘纸上谈兵’这个词了。”

阮筠婷说罢,皇帝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帝笑了,周围宗亲和官员自然捧场,一时间气很格外和谐。

阮筠婷便觉得有些无奈,这种虚伪做作的场合让她厌倦,从前在徐家强颜欢笑的太多了。到现在有能力脱离这样的情况,对于取意迎合的事情就已经没有那么能够忍受。

许是看出她的不耐烦,韩肃端起酒盏,含笑道:“郡主,我敬你。”

阮筠婷的笑容直达眼底,再次见到韩肃,尽管他消瘦了许多,皮肤也从原来的白白净净变成了古铜色,可好在他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雪白莹润的素手端起酒盏,回敬道:“多谢裕王。”

“我干杯,你随意。”韩肃露齿而笑,整齐的牙齿因为皮肤黑显得雪白。

阮筠婷今日高兴,尽管水秋心说过她身子亏损不宜饮酒,仍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帝看了看两人,玩味一笑。转而去与初云公主说话,文武百官和皇族宗亲则像约好了一般,络绎不绝的给韩肃敬酒,韩肃爽朗豪气酒到杯干,面色不变。

阮筠婷有些担心,他的胃一直不好,禁不起这么喝酒,可这种场合,就算喝醉了也要挺直腰杆坚持住。韩肃的性格她在了解不过了。

现在君兰舟在何处?阮筠婷想问问韩肃。可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与他单独说话的机会。看韩肃的样子,君兰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阮筠婷因为惦记着与他说话,总是不自觉的看向他,韩肃如此锐利的人,如何能察觉不到阮筠婷的目光?他虽然知道阮筠婷与君兰舟已然定情,她对自己只有朋友之宜,或许也有兄妹之情。却没有超出这些之外的男女之情,然她的目光留在他身上片刻,还是让他觉得温暖。

外人看来,他是打了胜仗的功臣,可其中危险和辛苦不经历战争的人根本无法得知,几次他被敌人算计围困或者被设计截杀他险些活不下去的时候,他总是在想若他就那么死了,阮筠婷会不会记得他,会不会悲伤难过?

方才在南郊,他在十万人的方阵之中。远远的就瞧见了山头上一抹倩影。虽看不清面目,可他就是知道那是她。那个时候,韩肃真正觉得自己是活着回来了。一颗心也被满足感和幸福感占据了。好似能与她站在一片蓝天下,就已经足够。

从她眼神中隐约透出的焦急和压抑,他当然知道阮筠婷是想问他君兰舟的消息,便在敬酒之人终于散开之后起身道:“皇上,臣去更衣。”

皇帝摆摆手。

阮筠婷垂眸望着酒盏之中刚刚注满的酒水。心下一动。等他出去有一会儿,又有大臣向皇帝敬酒时,阮筠婷也佯作酒醉体力不支,离开了青竹搭建的彩色凉棚,绕道了御阶后的花丛之中,寻找那一抹玄色的高大身影。

“筠婷。”

前方。那人微笑望着她,挺拔身姿负手而立,身畔是开的明艳的茶花。

阮筠婷微笑着。提起裙摆快步走过去:“文渊,你还好吧?可有受伤?”

韩肃笑着一展双臂,“你看我的样子像有事么?”

阮筠婷就停下脚步来,果真认真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后笑道:“瘦了许多。不过比从前精神多了,好像还比从前长高了。”

韩肃莞尔。“我都二十了,还长高?你戏弄我吧。”

“不是,是真的长高了。”阮筠婷说话间已经走到他身旁,“无论如何,平安归来就好。”

韩肃笑容一整,认真的点头:“是啊,能平安归来真好。”知道她必然想知道君兰舟的情况,不等她开口询问,韩肃就主动压低声音道:“兰舟此刻在军中,前些日子为了救我,受了点伤。”

阮筠婷听了,心揪了起来。可君兰舟救的是他的亲哥哥,且韩肃也并非愿意让君兰舟受伤,她根本无权责怪他,只是蹙着眉问:“他伤可好些了?”

“你放心,水神医曾经给过他上好金疮药的房子,兰舟自己是大夫,加上这些日子有军医在一旁调养,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不能太剧烈运动。”

“那就好。”阮筠婷松了口气。

韩肃低头看着她,感慨的道:“我想不到,他会来救我。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设想周全。否则你现在看到的恐怕是我的棺椁。”

阮筠婷展颜一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到底都是裕王爷的血脉,兰舟他那日分析出你有可能会有危险,就急匆匆去了,说是若不去,怕留下遗憾。”

“我如今已经知道,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韩家人,可心底里,是拿我当兄长来看的。”

阮筠婷以纨扇掩口,微微一笑:“他的确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韩家人啊,他只是重感情。”

韩肃怔楞一下,随后认同的点头,望着身旁一株茶花,道:“我从前总觉得城府极深,面冷心冷,如今看来却是我看错了他。”

“你们兄弟二人能够如此重视这份兄弟情谊,想必裕王爷知晓了,也会欣慰。”

韩肃的眼神便有一些忧郁,悲伤的道:“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阮筠婷与他相识五年,看着他从倔强的少年成长为成熟的刚强男子,深深知道他的脾气,绝不是会认输服软崭露悲伤的人,如今他这般模样,定然是悲伤难抑。想了想,转移话题道:

“文渊,想来我真没看错你。”

“什么?”韩肃一愣。

阮筠婷道:“当初在茶楼与你初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必然是一个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亡的好男儿,如今看来,可不是我没看错么。”

“你是在夸我吗?”韩肃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

阮筠婷认真的道:“不是夸,是说一件事实。”

韩肃心中熨帖的。只觉得所有毛孔都要呼吸了,虽然毒日头高悬,可在百花之中与身着水色纱衣的心上人说话,就算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在经历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沙场之后,他也觉得这是难得的幸福。

“王爷。”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娇柔的一声轻唤。

阮筠婷和韩肃闻声望去,就见戴雪菲穿了一身品红色的锦缎绣金梅褙子,头戴着金镶红宝石的凤簪,手中拿着檀香木浅粉色流苏的扇子。裙摆摇曳,笑吟吟走了过来,在她身后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妇人。做嬷嬷的装扮,怀中抱着一个穿洋红色棉纱衣裳粉雕玉琢的小女童。

韩肃见了戴雪菲,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戴雪菲这个时候带着孩子出现,定然不是偶然。她那点小心思,他明白的很。可是他虽然喜欢阮筠婷,两人却是坦坦荡荡,恐怕戴雪菲想让阮筠婷吃醋那一类的想法,要落空了。

“雪菲。”韩肃潇洒有礼的微笑,接过乳娘手中的韩萱。才满周岁的女娃生的粉雕玉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眨看着韩肃。

韩肃抱着还带着奶香味的女儿,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大块嫩豆腐,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碰坏了孩子,望着小娃儿粉嫩的笑脸,韩肃禁不住亲了她一口,回头笑着对戴雪菲道:“萱姐儿好像又长大了一些。我出征时。孩子还这么一点。”用手比划着。

戴雪菲温柔的笑着颔首:“是啊王爷。”眼角余光看到笑盈盈的阮筠婷,下巴抬了抬。

阮筠婷好奇的看着韩肃怀中的孩子。喜欢的不得了,随身翻了翻,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礼物,便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上好的羊脂白玉小葫芦的坠子摘了下来,到韩肃跟前亲手为韩萱戴上,还细声细气的以哄着她道:“好萱姐儿,我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个玉坠子就算见面礼了。”

才满周岁的孩子懂什么,只是好奇的看着阮筠婷,随后咧着嘴笑了,还咿咿呀呀的喷着口水。

戴雪菲则是上前,与韩肃站在一处,笑道:“妾身带萱儿谢过郡主了。”

“王妃不必客气。”阮筠婷笑着摇头。

韩肃将孩子交还给乳母,那么一个小生命在他怀里抱着,总怕失手碰坏了她。

戴雪菲实则是看不上那玉的,便到乳母身边要将韩萱脖子上的玉摘下来:“萱儿还小,玉沉重的很, 不要压坏了他,妾身先帮她收着。”

戴雪菲什么心思,阮筠婷心知肚明,虽然不计较,却也有些尴尬。

韩肃笑着长臂一伸拦住了戴雪菲,笑道:“这玉小巧的很,何至于压坏了萱儿,在说本王的孩子哪里是那等娇生惯养无用之辈,让她戴着吧。”

戴雪菲心中极为不快,她就是讨厌阮筠婷,可韩肃都发话了,她哪里敢有半句违背,顺从的点头道:“妾身也是爱女心切,请郡主不要见怪。”

“怎么会。”阮筠婷摇着纨扇笑了笑,有些后悔自己送了这个见面礼,可不要闹的人家夫妇不合才好,她要问的已经问过,留在这里他们只会更尴尬,便道:“日头毒的很,不要晒坏了萱姐儿,还是快些回去吧。”

戴雪菲本想再抱着孩子显摆显摆,让阮筠婷知道在如何她才是韩肃的正妃,是韩肃女儿的母亲,可阮筠婷一个外人都表现出对韩萱十成的关心,她有怎能甘为人后?而且,她不免觉得阮筠婷这句话说的太毒辣。毒日头一直高高挂着,她难道是在影射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将孩子抱出来让太阳晒?

戴雪菲狠毒了阮筠婷在韩肃心中的位置,不愿意看她小人得志的模样,而是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韩肃。见韩肃并没有异养才放下心。

回到席间,又是一番热闹寒暄,阮筠婷被女眷们围在中间闲话,正当她疲于应对,想先借故告辞时,外头突然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御阶下:“皇上,不好了!”

“掌嘴!”德泰一摔拂尘斥责道:“规矩是怎么学的,这说的是什么话!”

小太监满脸惊恐,连连扇了自己四五个嘴巴,直到嘴角淌血才停手,道:“奴才情急,请皇上恕罪。”

皇帝眯着眼:“什么事?”

“回皇上,南郊城外军营里头乱起来了,吕大人不知道怎么,就和平南大军的人冲突了起来,连京畿卫都调过去了,两方僵持之下,吕大人 ,被,被平南大军的人给斩了!”

“什么!”皇帝闻言拍案而起,“放肆,反了他们了!竟然敢杀朝廷命官!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好像是吕大人带着兵士和平南大军都吃了些酒,这些人星期之下就要较量拳脚功夫,然后是怎么的,奴才也不知,反正最后是闹起来了,吕大人将京畿卫的人也调去了,自个儿却在混乱中被斩了。”

御花园中安静的掉落根绣花针都听得见,众人屏息望着皇帝与韩肃,

皇帝面沉似水。

韩肃则是怒冲冲站起身,一拍桌子豪爽的大骂:“这群兔崽子,仗着自己打了仗买了命,有缺胳膊断腿的了就无法无天了,老子不在就敢给我炸毛!”

韩肃明着是骂,可话语中却在提醒皇帝和众人,这平南大军之中的人,都是浴血奋战活下来的汉子,勇猛不说,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皇上和这些权贵才有机会高枕无忧的享乐。

皇帝原本要说重罚之类的话,便噎在口中,还未等组织好语言,韩肃已经抱拳行礼:“皇上,臣这就去收拾那些兔崽子!”

说罢起身,潇洒的大步而去!

“王爷!”戴雪菲担忧的站起身。

韩肃头也不回,几步便跨出了御花园的月亮门,玄色的袍角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眼睛眯起,总觉得有些事情好似发生的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然韩肃是军中主帅,方才犒军之时已经见识过他治军之严,平南大军的乱子,还真的只有韩肃出马才能解决。

皇帝思及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491492章吓破胆

如皇帝所料想那般,平南大军中的乱子韩肃一出马便解决了,据当时在场京畿卫的回报,韩肃一回营,原本还吹胡子瞪眼的那些大老粗就都吓的像是抽了筋的小猫,软趴趴气弱弱的给韩肃行礼,然而混乱之中,到底是谁失手砍死了吕天一,当真是无人知晓。韩肃将闹事的那群兵士均按着军法,每人赏了二十军棍,又将参与混战的京畿卫也都案规矩罚了,只是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到底谁是杀人凶手,韩肃便上了请罪的折子,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皇帝挥推了回报的京畿卫,不免望着御书房中的落地八角宫灯发起愣来。他还是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是被他忽略掉了,不过从这件事看来,韩肃在平南那十万大军之中的威信之高已经溢于言表,而且,这件事也提醒了皇帝,一直保护着他安全的京畿卫原本就是裕王爷的手下,如今韩肃承袭爵位,也变做了他的手下。

皇帝就觉得有些郁闷。

同一时间的养心小筑阮筠婷撑着下巴坐在八仙桌旁,看着手中的绷子发呆,上面是一只初具雏形的蝴蝶。身后的婵娟则是轻柔的为她打扇,担忧的看着阮筠婷,和旁边的红豆对视了一眼。

红豆想了半晌,轻声道:“郡主,天色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

阮筠婷摇了摇头,“再等等。”

“等?”红豆和婵娟不明白。

阮筠婷便坐直了身子不再发呆,绣起花来。直到过了子时,阮筠婷的眼皮实在是太不起来,红豆和婵娟又劝道:“郡主,歇着吧,都这么晚了。”

“是啊,这么晚了。城中早就宵禁,他应该不会回来了。”阮筠婷幽幽叹息着站起身,道:“你们也都歇着吧。”

红豆和婵娟隐约明白阮筠婷在等什么,或许,她是在等君大人?

如此熬夜等待的日子过了三日,阮筠婷仍旧没有等到君兰舟来,而且韩肃也一直留在南郊的军营之中,并没有回王府。

“…据说,皇上下旨传召裕王爷,可裕王爷称病。说是为了避疾不能入宫,而且若是他离开军营,保不齐那些兵士就又要闹事。他得在那里看着些。而且到现在杀了吕大人的凶手也没有找到,法不责众,裕王爷又刚刚立了如此大功,正是声望最高的时候,皇上也不能拿王爷如何。”

阮筠婷听小路子说完。便叫婵娟赏了他一把金瓜子,小路子眼睛都亮了,心道婉妃娘娘交给他的果然是肥差,行了礼离开养心小筑。

“郡主,婉妃娘娘对您可真好,这么珍稀的料子还特地命人给您送来一匹。”婵娟眉开眼笑的道。

阮筠婷道:“将料子收起来吧。”徐向晚哪里是为了给她送料子?她为的是给她送信啊。南边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韩肃回都城后,只在御花园赐宴的时候露脸过一次,之后就一直都呆在军营之中。虎符不交,兵权不释,且那十万大军是刚刀口舔血过来的人,身上战衣未寒,又刚刚得了皇帝犒军时给的那么些粮饷银钱和牛羊…

“天啊!”阮筠婷站起身来惊呼了一声。韩肃和君兰舟,不会是要趁此机会…

“郡主。您怎么了?”婵娟见阮筠婷脸都白了,连忙上来搀扶。

阮筠婷摆摆手,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被毒日头晒的打蔫的草木怔楞出神。

如果韩肃和君兰舟真的打算现在谋反,胜算只能是对半的,虽然韩肃手中有十万大军,也拥有掌控城中京畿卫的权利,可城中的京畿卫未必就会听话,且皇帝在北疆还有徐兴邦带的虎军,西疆还有镇西军,若要调兵遣将真正对垒起来,他们未必全胜,这样做未免太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