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她不舒服,君兰舟立即紧张的运起了轻功,红豆和婵娟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君兰舟已经到了近前。

见阮筠婷坐着软垫,君兰舟心下稍微满意了些,随即为她号脉。

阮筠婷笑他紧张:“没事,我只是头晕,并不是什么大事。罗姐姐说寻常怀有身孕的女子头晕是常有的事。”

不过是气血亏,没有什么大碍。

君兰舟放下心,但还是心疼她。索性将她抱起来。往卧房走去。

阮筠婷枕着他的臂弯,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后头窃笑的红豆和婵娟,难为情的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动,乖乖歇着。”

抗议无效,君兰舟还是不顾阮筠婷的反对将她抱上了罗汉床,又吩咐红豆去端鸡汤来。

阮筠婷吃过了鸡汤,舒服许多。便枕着君兰舟的腿与他闲聊:“太上皇下葬了?”

“嗯。”

“那皇上宣你入宫,都跟你说什么了?”其实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君兰舟顺着她的长发,她乌黑如瀑的长发如今散在他腿上,说不出的柔美。

“你又开始乱操心,这个时候你只顾着照顾自己的身子要紧。皇上能对我说什么。还不就是那些寻常事。”

寻常事?阮筠婷很想追问寻常事是什么事。

君兰舟仿佛猜得到她想什么似的,轻点她的额头:“好了。总之没事发生,你莫要在乱想,我搂着你睡一会。”

君兰舟脱靴上榻。

阮筠婷才刚吃饱了鸡汤。这会子也的确乏累了,心里的担忧抵抗不住睡意,不多时就在君兰舟让人安心的温暖怀抱中沉沉睡去。

君兰舟却睡不着。回想方才在御书房的谈话,他就起的太阳穴疼。

先帝下葬后,君兰舟和韩肃都是百感交集。毕竟杀父愁人去了。还是被君兰舟气的催发了病症,他们也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去给裕王爷上香时候。他们兄弟二人还好好的。

不过韩肃宣他入宫用膳时,却说了句能气得他呕出一口血来的话。

他说:“筠婷即便成了你的王妃,腹中也怀着你的孩子,朕也仍旧不会放弃的。你最好祈祷朕不要快些平了四位辅政大臣,得了机会,朕还是要她!”

“皇上忘记了答应先帝的承诺?”

“先帝诏书上的确有些不允许朕在动她,可现在先帝已经不在了。普天之下,还有设么权力打得过皇权?这天下的规矩都是朕定的,朕为何不能要她?”

“多人之妻,当真小人!”

“可这个小人现在是皇帝!”

君兰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明知道阮筠婷一心对自己,可遇到这种事情心里仍旧不好受。现在有四位辅政大臣的事情横着,才刚继承大统,也有许多事情要做。等韩肃闲下来,会不会真的来与他争?

君兰舟前思后想,都觉得他做得出来。

罢了,做与不做在他,防与不防在自己。他能够阻拦一次,就能懒得住第二次。君兰舟思及此心里舒坦多了。

阮筠婷睡醒了觉时,精力十足,就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与君兰舟说起宫里的事情,君兰舟避重就轻,并不提韩肃说过的话。

“对了,才刚我还看到十王爷了。”

徐向晚所出的十王爷。

阮筠婷闻言忙问:“十王爷还好吧?”

“由慧太妃带着,还算好吧。不过才三岁的娃儿,见了人就懂得小心翼翼的讨好。看着叫人心疼。”

阮筠婷联想到自己这具身子在徐府生存时的点点滴滴,十王爷的情况只会比她那时候更糟糕。

“如果咱们能替玩姐姐照顾十王爷就好了。也不枉费我跟她姐妹一场。”

“这有何难?”君兰舟搂着阮筠婷摇晃:“明日我给皇上上折子。想来皇上也不会在意这等事情,咱们多招抚一些也就是了。”

阮筠婷无比感激的搂着君兰舟的脖子亲了他脸颊一口。

“兰舟,你真好。”

君兰舟抿嘴笑,指着自己另一边脸颊索吻。

阮筠婷就又亲了他一口。

君兰舟笑容更加扩大了。

“王爷。”

门外红豆道:“前头来人传话,说是四王爷求见。”

一句话,将屋内原本温柔缱绻柔情蜜意都打乱。阮筠婷惊愕的道:“四王爷能来做什么?”四王爷是先帝第四子,性情温和。爱好诗书,是从前争夺皇位之时能力最弱的。

君兰舟眯着眼,想了想,高声吩咐红豆:“就说本王病了,不宜见客。”

自己就是神医,就是算是病了,也不至于连见见客人的体力都没有。他明摆着是在避险。

阮筠婷略微一想,面色凝重起来:“不接触就不接触吧。咱们现在本来就麻烦,在与他们接触,会让文…皇上更加忌惮咱们。”

君兰舟笑道:“你呀。不让你劳心,你还偏偏什么都要动脑,好生的调养身子不比什么都强?不要多想。一切有我呢。”

“是啊,我现在就只依靠你。”阮筠婷嬉笑着说。

御书房。

韩肃身着明黄龙袍外罩素白孝衣,疲惫的靠着龙椅的椅背,看着手里的折子,听着振国司探子的回报。

“…靖王闭门称病。三位郡王他都没有见。”

“是么。那他有没有带王妃出门?”

“回皇上,没有。”探子恭敬的道:“听说王妃身体虚弱,如今又坏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整日里不舒服,靖王忙着照顾,很少会客。更很少带王妃出门。”

三个多月?韩肃一笑,算一算,现在筠婷该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吧。

他已经多久没见她了?上一次见她。还是他登基大典时的宴会,他远远的看着她,她依旧美丽,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温柔的笑着。只不是对他,是对另一个男人。

韩肃的心一阵抽痛。

“仔细观察着。不要惊动了王妃,若是探得靖王府需要什么药材,你想法子暗地里找了最好品质的,卖给靖王就是。”

探子一愣:“皇上的意思是,要赚靖王的银子?”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何至于此?

探子等着皇帝的震怒。

谁知韩肃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是,就卖贵一些,不过药材的品质一定要好,为了王妃的身子,靖王不会含糊银钱的。就让他出出血。”语气中竟然有些恶趣味。

探子不敢抬头,应声退下了。

韩肃的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退去,将手中的折子扔在龙书案上。

上头写的,赫然又是大臣们劝说他翻年就该选秀以充实后宫的话。

“皇上。”德泰在门前行礼:“太后请皇上晚膳去慈安宫一同用。”

韩肃有些烦躁的摇头:“去回太后的话,朕还有朝政要忙,自己会吃些,请太后自己用膳。”

“遵旨。”德泰行礼,退了下去。

御书房没了旁人。韩肃呆呆的坐了半晌,最后无奈的叹息着闭上眼。苦涩的自言自语:“筠婷,朕想为你留个清静的后宫,可朕不知还能顶得住多久。”

韩肃知道,他要有所作为,必须要快了。能娶到她,就算只是每日看着她都是一种幸福。他到底哪里不如兰舟?他不服,说什么也不服。

“难得回来一趟,才吃了顿饭就要回去,靖王啊,你将婷丫头管的太严了。”

松龄堂,老太太半愠怒半玩笑的抱怨。

君兰舟抱歉的解释道:“外祖母,婷儿每日都要按时服药,这会子赶回去,恰好就到了用药时间了。”

“罢了罢了,你也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现在就想着我能赶紧抱上重外孙就是福气咯,就算即刻闭眼睛到了地下,见了你外祖父也有的吹嘘啊。”

虽然是玩笑话,老太太语气中却有无限的唏嘘。早年丧夫,她都已经快记不清夫君的模样。

周围众人都难免低落。

阮筠婷却善感的鼻酸。或许是她最近太爱胡思乱想,她总会想自己死亡的一刻是什么样,若那个时候年纪大了寿终正寝也罢了,若不是,兰舟该如何,他已经是花白了头发,下一次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相遇是短暂的,分别才是永恒的。她不想和兰舟分别,也不想和所有亲人分别。

眼泪不留神滑落下来。

君兰舟心疼的忙帮她拭泪:“怎么了?”

老太太仿佛能看穿阮筠婷的心思:“傻丫头,你哭个什么劲儿,惹得我也难受,快回去,可不要回趟娘家还哭一场。”老太太声音有些哽咽沙哑,命王元霜送他们出去。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小雨。君兰舟一手扶着阮筠婷的腰,像是在帮她分担重量,另一首撑着纸伞,完全是为了她遮雨,不在乎自己被淋湿。

王元霜跟在后头,瞧得好生羡慕,平日里最爱说话的她,现在却有些不愿意出言打扰他们。

到了府门前,阮筠婷与王元霜作别,被君兰舟抱上了马车。

马车里铺了柔软棉垫的座椅角度似乎重新调整过,坐的很舒服。

阮筠婷靠着君兰舟的肩膀,沉默不语。

君兰舟为了哄她,道:“我已经给皇上上了折子,接十王爷来府上,想必不出几日,皇上就会应允了。”

第593章 屠刀

阮筠婷面色沉重的道:“咱们心疼十王爷,因为他是晚姐姐的儿子,可皇上未必会这样认为。”

君兰舟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若要拉拢,咱们大可以拉拢其他三位已经成年的王爷,何必拉拢一个小孩子。”

“倒是不是拉拢,而是他现在敌视我们,本能的会反对和质疑我们提出的事情。”阮筠婷叹道:“我只是想为晚姐姐尽一份心,十王爷留在咱们身边,或许还能长命一些。毕竟他还不到四岁,能懂得什么?他是无辜的。”

韩肃疑心重。君兰舟明白阮筠婷的顾虑。先帝留下的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已成年,怕是命不长。斩草除根,韩肃未必会放过十皇子。如果他们将十皇子留在身边,或许能让他活的久一些。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都在各自想着心事,阮筠婷无奈叹息:“这样的日子太累了。如果能离开这里远远的,我们找一处僻静之处隐居下来,悠闲自在、自给自足,不用参与任何人的斗争,那该有多好。”

君兰舟低头问她:“你过得惯那种粗茶淡饭的日子吗?”她自小锦衣玉食,物质上几乎没有亏过,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不了解真正隐居会是一种什么生活。如果真的过上那样的生活,他怕她会吃不消。

阮筠婷闭上眼,摇摇头:“不知道。过得惯还是过不惯都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总好过于整日悬心,睡不踏实,时刻都在假想皇上会用什么方法对付咱们。”

要对付,怕也是对付他自己。君兰舟心下明白的很,韩肃上一次已经明着给他下了战书。对阮筠婷志在必得。君兰舟觉得,韩肃或许很爱阮筠婷,可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扭曲到是一种执念了,不在乎她是否嫁作他人妇,不在乎她是否怀着别人的孩子,就仿佛是执着于一个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就是偏要得到她。

韩肃自然明白只要他还在世一日,他就是韩肃得到阮筠婷的阻碍,韩肃必然会对他下手。

看来他要让皇上忙碌起来。无暇他顾才好。省的总是在打婷儿的主意。他们就算将来要想法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要等她平安生产之后再说。

次日,出乎阮筠婷意料的。皇上竟然恩准了君兰舟的请求,命德泰亲自将十王爷韩祁祁送到了静王府。

三岁出头的韩祁继承了其母的容貌,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五官精致的很,一双丹凤眼更是像极了徐向晚。

见了阮筠婷,韩祁竟然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的笑容。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姨妈。”

若按着备份论,韩祁是君兰舟的堂弟,他应该叫阮筠婷堂嫂。

可若按着阮筠婷与徐向晚之间的姐妹情来轮,他唤阮筠婷姨妈一点都没有错。

君兰舟挑眉。有些意外不到四岁的孩子竟然懂得如何能让大人心软,如何能勾起阮筠婷的同情。看来宫闱之中能够生存下来的,没有弱者。

阮筠婷的心则是柔软成了一滩水。上前去拉着韩祁的手:“好孩子,既然你唤我姨妈,我就当你是我的外甥。以后直接唤你的名字,好不好?”

韩祁明显的松了口气,撒娇的搂着阮筠婷的腿,仰着头望她,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好。姨妈叫我名字。”

阮筠婷想起徐向晚,难过的鼻子发酸。她什么都不能为徐向晚做。能做的,就只是照顾她的孩子。她如今是快为人母的人了。虽然知道徐向晚爱的是水秋心,对先皇没有感情,可孩子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韩祁住进靖王府的消息立即传遍了大梁城。

老太太得到信儿,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婷儿这孩子就是这个性子。”

二太太道:“是啊。嫁作人妇了还是这般心善。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能结善缘。”

老太太也很担忧,“皇上初登大宝,必定会一一清除有可能影响他地位稳固的障碍,先皇的皇子都很是危险,尤其是十皇子这般年幼又无生母依靠的。婷儿是铁了心护着婉妃的孩子了。”

“亲姊妹之间,或许也没有他们这样的感情吧。”二太太不免有些感慨。

老太太也同样感慨。人与人之间毕竟隔着一层肚皮。能真心付出,对方未必会领情,更不好说回报之事。阮筠婷与徐向晚之间或许是个异数。

有了韩祁住进来,阮筠婷的日子充实了起来。

韩祁乖巧懂事,从不吵闹,也不粘人。或许是在宫里生活孤独惯了,他一个人蹲在树荫下看蚂蚁都能看一个下午。不哭不闹,不活泼,没有三岁孩子的天真烂漫,沉静的就如同一潭死水。最要紧的,他连吃都没有偏好。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不会主动说他喜欢什么。像是养成习惯的逆来顺受。

阮筠婷很难过。她只想多疼爱他一些。她明白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尤其是在皇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便整日将韩祁带在身边,教他读书,带他散步,从他平日吃饭时细微的表情中分辨他的喜好。

孩子都有小动物般敏锐的感觉,或许是察觉到阮筠婷对他真心实意,他对阮筠婷越来越亲近,还会天真的问阮筠婷是会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有了韩祁的陪伴,阮筠婷过的很充实。君兰舟这些日子却是很少留在府里,都在外头四处走动。阮筠婷白日里照顾孩子,每每到晚上累的昏昏欲睡了君兰舟还都没有回府,早上起身时君兰舟又出去忙了,她连着几日都没机会问问他在忙什么,只听婵娟说君兰舟最近与四位辅政大臣走的很近,尤其是田玉庚。

阮筠婷便隐约猜得到他要做什么了。

“王妃,这是最新一刊的《梁成月刊》。”红豆笑着双手捧上。

阮筠婷接过来,躺在藤椅上看的津津有味,韩祁则是在她身边的罗汉床上午歇。

归云阁的事情她早就撒手不管,完全交给君兰舟在处理了。只是闲暇无事还参与月刊的事。

翻了几页,却看到月刊上大篇幅的报道了宜城田庄大火,戴雪菲防火自焚未遂的事。

阮筠婷缓缓将月刊放下。蹙眉。

戴雪菲那样心高气傲的人,韩肃如今做了皇帝,她等于失去了做皇后的机会。如何能不恨不气?估计她怨毒了韩肃,又觉得再无希望,才会想一死了之。

“王妃。”婵娟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行礼,低声道:“三王爷暴毙了。”

阮筠婷手一抖,缓缓坐直身子:“消息可属实?”

“属实,才刚安国说的,今儿一早三王爷开始腹部剧痛,疼了一上午就没命了。太医巧瞧束手无策,派人去请了王爷,王爷还在半路没有感到,三王爷已经去了。”

阮筠婷沉默着,半晌不知言语。只觉得背脊上汗毛竖了起来。

这件事绝对是韩肃的手笔,他已经坐上龙椅,还不放心,还要将先皇的儿子都赶尽杀绝,好彻底绝了他们翻盘的可能。